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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长篇,虐心向、微重口向、剧情铺陈冗长向(sp前有大量剧情铺陈)《阿托斯岛》

新手发文,请多指教!

本文原创,剧情慢热,sp桥段一般躲在大量剧情铺陈之后。(如果大家不喜欢的话,请一定给我这个新人以建议。多谢!)

第一篇《岛》

“妈妈…爸爸…”我蜷缩在囚笼中,痛哭、抽泣着。

我的囚笼就安置在小艇的甲板上,暴露于冰冷的海风中。我身上单薄的白衬衫、黑布裙根本保护不了我,只能任由我全身在海风中,被海雾弄湿,被寒风吹打,冷得瑟瑟发抖。

小船快要靠近岸边了,我的耳边除了海风,又听见了其他声音:

那是鞭响,一声接着一声,清脆却又渗人。伴随着几个年轻女子的哀嚎、呻吟、哭喊、还有无助的求饶。

我用手死死堵住耳朵,眼里的泪水更加汹涌地溢出。因为,我仿佛听见的不是鞭打声、哀嚎声,而是我即将到来的命运,我听见了:我那生不如死的后半辈子……

这里,就是阿托斯岛,位于奥尼努帝国西侧海疆边界的一座岛屿,总面积3000平方公里,相当于奥尼努帝国首都一半的大小。

帝国于十五年前,也就是帝国扩张战争开始的那年,将这座岛建成了一座“学院岛”,在这岛上建立了五百多座学校,最主要为初中、高中还有大学,招收年龄为周岁的女学生,到这里来接受特殊教育。

可是,这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学院岛”阿托斯,为何会让我如此的恐惧,为何会在全大陆中,享有着另一个恐怖的名号:“女孩子的地狱”?

这个原因,还是由于这里的“特殊教育”,实在太“特殊”了。

解释这个问题,还得从奥尼努帝国,那残暴的扩张、兼并战争说起。

我出生的国家,奥尼努帝国,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国家,历代的奥尼努君王,皆将帝国视为“世界警察”,不可一世。

十五年前,世界上实力仅次于帝国的铎兰王朝,在经历数十年的韬光养晦后,国力迅速上扬,如雨后春笋般难以压抑。有人预计,再过十年不到,铎兰王朝的实力将超越日渐疲软的帝国,取代它,成为世界第一大势力。

如何消灭可能威胁自己地位的对手,是政治家们普遍会考虑的问题。而奥尼努帝国皇帝,则采用了简单无脑的手段:战争。

帝国与铎兰王朝,并不接壤,两国中间隔着大大小小的其他国家,成为帝国征战的阻碍。更要命的是:这些国家在两国关系恶化之时,纷纷对外交态度更为随和的铎兰王朝白哦是支持,而反对帝国。

于是,帝国首先开始了征服这些小国的历程。如野火吞食原野上的干草,各个小国即使奋起反抗,却依旧一个接着一个被帝国的战争车轮碾碎。

在这十年的残酷战争中,这些小国在帝国的淫威下分崩离析。他们的军人被杀戮,成为枯骨;他们的男人被奴役,成为劳工;他们的女人被送至帝国境内,成为帝国贵族的“消费品”

帝国在战争中看似取得了无法否定的成就,却依旧付出了惨痛的伤亡,它难以掩饰国内男性人口的锐减。

帝国皇帝,为了解决预备役兵员不足的问题,一方面勒令生物研究院,研发出了类似于克隆技术,三个月即可完成胚胎成长,半年即可长为男性成人的“克隆士兵”。另一方面颁布了一道,造成了我如今悲惨命运的法令:《人口生育调节法案》

法案规定:每对夫妻生育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男孩,必须在6岁送入军队;若是女孩,则必须于2年内,生育第二胎,若依旧为女孩,则送至阿托斯“学院岛”,接受“特殊教育”。若是男孩,依旧送入军队,而长女留在家中,由父母决定其接受的教育。(但是,法案并不对帝国的贵族生效)

现在,我可以介绍一下阿托斯“学院岛”的“教育”内容了:这个学院岛所接收的女孩子,都是那个该死的法案送来的,或是孤儿,或是战败国那里送来的女孩。她们将在这里,接受怎么样的教育呢?

主要的课程为:护理学、形体学、宫廷服务、纺织、铁匠木匠技术。看起来有些怪异?那是因为这些课程,说白了,就是要将岛上的这些女孩子培养成为了军国主义大帝国服务的军医、宫女、为士兵制造军服和武器的廉价劳动力。

但,如果一个这个岛上的女孩子,真的能够成为这些职业,那其实算是幸运的了。

帝国在每年的12月,都会来到这个岛屿上,带走整个岛屿上,各学校成绩最末尾的百分之五的女孩子。

带走她们干什么呢?

成为帝国贵族的“奴隶”、“消费品”,或送至帝国克隆实验室,成为生育机器,无休止地生育“克隆战士”。

为了防止岛上的女孩子因为害怕而逃脱,除了每年12月来“收奴隶”,或向岛上送入新女孩的帝国军方船只外,其他的船只一律不准停留。

船即将靠岸,我抱着头,痛哭着。眼前即将到来的,是我过去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的结局。

我是帝国某贵族世家的女儿,父亲是帝国军方最大的火药供应商,为这只可怕的军队提供全世界最高能的火药。

我的父亲对帝国的功勋卓著,我的家族在帝国声名显赫。我,是这个家族的女儿,怎么可能会遭遇这样的结局?怎么会被送至这样的地方?

那是因为,父亲的企业遭遇了竞争对手的暗算:和父亲竞争的公司,买通了父亲的一家合作原料商,使之为父亲的场子提供了一批难以察觉,但质量劣等的原料。

某个重要战役中,战场上的帝国火枪队全部枪膛哑火,大败。勃然大怒的皇帝,并不听取父亲的解释与哀求,以“叛国罪”当场处死了他。

还生着病的母亲,听到噩耗,也不在了。家族十几代人的资产,被军方全部征收。而我……也被扣上了“叛国者的女儿”的帽子,送至了这个地狱般的岛屿。

牢笼被打开,水手抓住我的衣领,像拖麻袋一样拖着我,不顾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将我拖拽到船边,再一脚踢上了满是碎石的沙滩:“快滚!叛国者的狗崽子!”

小艇迅速离开。我艰难地爬起身,头发凌乱,衣裙湿透,身上到处是瘀伤。

眼前,立刻为新来的我呈现了一幅惨烈的“欢迎仪式”:

十字架上,绑着两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初中女孩,蓝色的衬衫,黑色的布裙,黑色的布鞋,白色的短袜,就像是民国时期的女学生一样装束。但是,此时的她们一点都没有民国时的那种气质,倒像是两只待宰的羔羊。

她俩的裙子被脱到脚踝处,让女孩子害羞的臀部,毫无遮盖地暴露在寒冷的海风里,而那臀部……天呐!

她俩的臀部早就布满红肿的鞭痕,些许鞭痕开裂,刺眼的红色液体从中渗出,顺着她们匀称白皙的大腿根呈线状流下。

鞭子并未因为她们臀部的惨状而丝毫留情,狠狠舔舐了上去,增添新的鞭伤,或是撕裂原来的伤口。而那两个悲惨的姑娘,只能发出凄厉的,已经略有沙哑的哭喊。

“哟!新来的啊!”一个行刑者,似乎听到了吓哭的我,发出的变了掉的哭声,扭头看向这里。真难想象,行刑者是穿着和那俩可怜的女孩一样的衣服,具有一样的年龄。难道,是一个学校里的吗?一个学校里的姐妹们,为何不能相亲相爱,却要如此残暴地对待对方?

另一个行刑者也看了过来,扬起手中的皮鞭,朝着我的方向微微摆了摆,像是在问好。

“啊!~~”我失控了,恐惧让我失控了。我尖叫着,奔跑着,向岛内不知何处奔跑着。很神奇,这里的道路很整洁,这里的房屋很干净,这里的秩序似乎井井有条。不过,我一点都没安静下来,因为我怎么也不觉得周围那来来往往的女孩子们,看我的眼神是善意的。

这些家伙一定有问题!她们一定在身上藏了鞭子,一定在房子里藏了刑架,她们一定想要抓住我,把我绑上去,把我打得生不如死!

我头发蓬乱,衣裙粘在身上,大声尖叫,发疯奔跑。她们一定觉得我是个疯丫头吧。

为了避开那些人,我一头钻进了黑暗的小巷中。垃圾桶边的老鼠被我吓得四散而逃,这些平时能把我吓得跳起来的小东西,如今看起来都比外面的人来的亲切。

我蜷缩在小巷最深处的死路顶端,蹲坐在墙角,蹲坐在恶臭熏天的污水沟旁。我把头埋进双膝中,泪水顺着双腿向下流去。

这难道,只是噩梦的开始吗?我不敢想下去,因为噩梦就在眼前,就那样接近,那样真实。

“哟!新来的啊!”小巷中一个小门被打开,又一个女孩子探出头来。

“别过来!”我尖叫起来,尖锐的回声在小巷里回荡。进一步向后爬去,恐惧又一次涌上我的头顶。

“别怕~我又不打你。”那女孩子柔声地说,缓缓走过来。

这句话好像有魔力,我突然放心许多,但戒备心依旧没能解除。

“好久没吃东西了吧?给!”女孩蹲在我的身边,递给我一个白面馒头,这个平时我看都不看的粗糙食物,如今却勾起了我的食欲。毕竟在海上漂了3天了,我还滴米未进呢。

我抱着馒头狼吞虎咽,而她,则满面堆笑地看着我,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不知多少轮。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她问。

“丽丽安……”我怯生生地回答。

“嗯……好名字,像个贵族家的女孩子一样。”她的这番话,突然又勾起了我的回忆。

我回忆起过去在家中的岁月:爸爸还在身边,妈妈还在身边,朋友们还在身边的日子。不觉间,眼前的视野更加模糊了。

我陷入回忆中,过了好久才感觉到,脖子前有一只手,在拽着我脖子上的东西……

“你要干什么!”我反应过来。我的手钳住她的手,而她的手,死死抓住我脖子上的那根白银胸坠。

“新来的人,总得给前辈一点儿表示吧?”她的语调变得险恶,眼神也不柔和了,好像……好像和岸边的那些行刑者的眼神没什么区别了!

我挣扎起来:“不行!这是妈妈留给我的东西,绝对不能给你!”

两人纠缠在小巷中,但她的力气明显比我这个娇生惯养的,并且3天没吃饭的乖乖女来的大多了。她一手堵住我的嘴,防止我呼救,一手用蛮力拉着我的胸坠,勒得我脖子生疼,勒得我无法呼吸。

我……打不过她,我,快窒息了……

正在此时,一声闷响从她的背后传来,她猛地身体一颤,倒在地上。

“没事儿吧,丫头?”

我喘了好久的气,才终于缓过神来,抬起头望去:说出这句话的,是另一个高个子的女孩。

黑亮柔顺的披肩长发,黑洞洞的眼珠,同样穿着蓝衬衫黑布裙的校服,却和别的女孩不同,穿着一对长靴。

她的眼神,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其中有一种,好久没见过的,除了帝国皇帝才有的眼神: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威压感。

她的右手拄着一根木棍,就是这木棍,把刚才那个抢我东西的女孩撂倒的。

她身后,站着十来个其他的女孩子,同样的蓝衬衫黑布裙、黑布鞋白短袜。不过,她们的手上都拿着与学生身份极不搭配的,棍棒。就像是一帮伪装成了女学生的女性打手集团一样。

怪异透了,如果没了这些棍子,谁会把这些清秀温婉的脸庞认成是打手呢?

“我叫曦月。是这里,五岩岭校区地带的最高负责人。你是新来的吧?”高个子女孩有着一个奇怪的名字,听起来像是铎兰王朝的人一样,而且看起来面容也不怎么像帝国的人。她如是冷冷地对我说,从语调中可以感觉出来,她在这片地方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至高无上的武力。

我一时不知如何张嘴说话,只能点点头。

“叫什么?”她继续问。

“丽丽安。”我张口答道。

曦月面露难色,用手抓抓脑袋:“帝国人的名字都好难辨认啊…这还来一个挺稀有的名字。这样吧,你写下来我看看。”

我接过她递来的白纸,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哟!字写得好好看啊!难道你在送进来之前……是学习文科的女生?”曦月好像有些惊讶,她身后的其他女孩子也纷纷议论起来。

她们的惊异是有理由的,在帝国,只有贵族家庭里的女孩子可以学习文科,可以接触到诗歌、散文、音乐、舞蹈,可以接触到商学、政治、历史、哲学。

我点点头,心中无比酸楚。

曦月开朗的笑了起来:

“难怪呢,一定是个贵族的富家千金小姐。长得都这么细皮嫩肉的!这样吧,我们这里一点儿学习文科的人没有,前一个文科生十年前来的,学的还是法律。

帝国每年来这里收奴隶,运物资的时候,都会留下大量的文件,我一个都看不懂。要不,你来当我的秘书吧,就帮我搞定这些事情,我也轻松一点儿,如何?”

这个曦月,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周围围观我们的女生们,看起来似乎也不像之前那么可怕了。莫非,并不所有这里的人都想打我屁股的?

我点点头,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工作,总是好事。

“但是,你一个贵族家的千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呢?”曦月伸手将我拉起来,一面问道。

我又想起来了,那些过去的伤感的事情。我鼻头一酸,险些抽泣起来。

“好好好!不问了!走走走!另外,这个刚才袭击你的人,你打算让人把她带走吗?”曦月问。

我看了看还躺在地上的女生,一头散乱的短发遮住了清秀的面庞。真是可惜,这样的女学生,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请把她带走吧!”我回想起刚才的事情,胆怯地说。但是,将一个危险分子带走,总是好事儿吧?

几个拿棍子的女生,将她拖走,而我则小心翼翼地跟在曦月身后。

曦月的皮靴踏击着地面,透露出一股无法言表的威严气质,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女王气质”?

来往的女学生,看见曦月,纷纷主动上前问好:“曦月大人好!”而曦月则微笑点头以示回应,看起来,真的很像君王与臣民的关系。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我小心翼翼地问。

曦月微微一笑,笑容里略带自豪:“准确点儿说,你可以叫我曦月女王。”

“啊?”我一愣。自封为王的女人,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即使我在曦月身后,她似乎依旧察觉到我的想法,她接着说下去:“知道我为何要称自己为女王么?”

我没说话,以示不知。

“帝国,每年的12月来人,要带走这里成绩末位的一批,被带走的她们,下场谁都知道:比这里还要惨。只有拿下了这里全部的学业,才能逃脱这个岛屿,去当宫女、军医、纺织工等等虽然贫穷但是不必被欺凌的生活。

这样的恐惧,这样的渴望,笼罩着整个阿托斯岛,让这里每个女生都处于惶恐之中。这种惶恐在本能的作用,催生了大量的恶性事件。偷盗、抢劫、挑拨、诽谤、侮辱,甚至故意伤害、杀人。这些事情每天都在岛屿上发生着,没人去谴责,因为都知道这是迫不得已。

这种情况最严重的时候,正是我被送到岛上的时候。那时,这里的道路两边,常常有女生的尸体,任由恶犬撕咬,也没人理会。

这便是我来阿托斯岛的时候,岛上的场景。”曦月,说着令我瞠目结舌的话语。我似乎有点儿忘了,这里被人叫做“女孩子的地狱”的啊。这里的环境比我想象中的安详太多,女孩子们肩并肩走在街上,有说有笑的,哪里像曦月口中所说的场景。

似乎,曦月所描述的,才是这个岛屿曾今的真实面貌。

曦月没有说完,叹了一口气继续:

“那时候,我明白了。帝国压根不想好好管理这个岛屿,他们只想着每年可以过来收走多少的奴隶罢了,至于这岛屿上是否混乱,是否是人间地狱,他们可不管。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这个岛屿,需要法律,需要有人去领导,去保护。”

我似乎可以猜出曦月之后的内容了:“所以,你拉扯起了一支强大的地方武力,统一这个岛屿?”

曦月摇摇头:“不,我是通过了武力,用的是我那当将军的父亲教会我的作战技术。但是,这个岛并未完全统一,我只统一了1/4罢了。”

曦月接着说:“混乱之地,必须要有严刑峻法,方能带来安宁。为了震慑这里躁动的女学生们,我约法三章,设置了一系列法案,并用残酷的刑罚捍卫它:在我的辖区内,安分守己的善良女孩子们,都将衣食无忧,生活安定;而胆敢触犯其中条例的人,偷窃、抢劫、诬告、挑拨、侮辱等等之人,都将像她们一样的下场。”顺着曦月手指的指向看去,我们不知何时走回了海岸,回到了最初我上岸时,那两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女孩子的地方。

原来,那两个女孩子依旧被绑在十字架上,她俩小屁股的苦难,还远没有结束。她俩的脸和头发都湿透了,看来是疼晕过去后被水泼醒的吧?她俩的臀部,如今早已皮开肉绽,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了,血淋淋的肉翻在外面,鲜血不住向下流淌,行刑者的每一次挥鞭动作,都会洒出些许血珠,落在沙滩上,再被砂石吸收。

我不忍看下去,扭过头去。曦月略有沉重地说道:“她俩犯有欺凌罪,欺负一个比你早来半天的新人小丫头。于是,在庭审宣判过后,被判处鞭打臀部500下。”

“女王”曦月,创制的法律由如此之残忍的鞭子来捍卫,但这个残忍的法律,又确实保护了初来乍到的我,让我免受刚才那样的抢劫。我,不知该如何评价曦月的法律,简单的“正义的”“邪恶的”已经无法表达了。

不知不觉间,我们回到了曦月所在学校,五岩岭校区。曦月的所谓“办公室”,其实就是她的宿舍房间,只是为了方便这个“最高统治者”办公,四人的宿舍留给了她一人居住,其他床位都替代成了办公桌。桌上面堆放了小山包一样的文件纸张,看样子,一点儿都没整理过,难道曦月真的一点儿都看不懂么?

“那么,我的工作是什么呢?”我看着满桌的文件问道。

曦月无奈地凝视着一桌文件:“别急着你的工作,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之后我来和你讲讲,你现在最急需处理的一件事儿:一件官司。”

“官司?”我不解。

曦月继续说:“你不是指控了那个抢劫你的女孩儿,指控她抢劫罪了么?”

“我…我只是害怕,想让你们带走她,没说要指控她呀!”我辩解。

曦月叹了一口气,向我,解释了一个令我浑身冒冷汗的答案:

“丫头,你要明白,在这里,要武装人员带走一个人是隐含一个潜台词的:指控那个带走的人。

所以你让武装队带走了她,我们的法庭就已经制做庭审的初步文件,明天中午,你必须到场和她对质。

如果,你赢了,她将因为抢劫罪,被判处鞭打臀部下不等。而你输了,按照岛上的法律视为诽谤罪,判处鞭打臀部下不等。

不过你放心,我和我卫队今天看见了事情的过程,会为你做人证的,我的卫队所做的证据在法庭判断过程中会有很大的权重,你不可能输。

喂?你怎么了?”

我不敢想象,自己来到阿托斯岛的第一天,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武装队?法庭?庭审?人证?这些……都好专业、好规范化啊,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岛屿上,居然有着如此完善的规范。

更没想到啊,我居然陷入了一场官司之中,而且,无论谁输谁赢,都会又有一个女孩子,像岸边那两个可怜的姑娘一样,被绑在十字架上,屁股被抽打到血肉模糊……

(欲知官司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补充内容:54):

多谢各位的支持,第二篇现已更新,欢迎收看!

第二篇《官司》

第二日,我换了一套干净的过去穿的旧校服,跟在曦月身后,走进了她们的法庭之中。真的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总共仅有1000名左右女学生的五岩岭校区之中,居然屹立着一座规范化的司法机构,用于仲裁这个校区内的所有纠纷事件,维护“女王”曦月在这里制定的法律权威。

整个法院,建筑规模并不大,据曦月说,这是由过去的一栋废弃教学楼改建而成的。审讯庭、地下监牢、广场刑场,三个主体设施顺次排放,而被卷进官司的女学生们,在这里进行庭审、有罪者被送入地牢、次日被送上刑架挨打,也是顺次进行,有序而高效。

这个法院中的法官,据说曾今也是一位帝国的文科女生,学习的是法律学。也就是说,也曾是帝国贵族人家的女儿。她一定也遭遇了和我差不多的命运。

曦月说,那个文科女生在来到岛上不久后,曦月就察觉到她具有的深厚法律知识基础,曦月吸纳了她,让她协助自己制定了这套现行的法律,并派遣她作为五岩岭的法官。

容不得我多想,我已经和曦月走入了法院之中。但是,我们首先进入的似乎不是正厅,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许多小小的隔间,每个隔间之中除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之外,别无他物。每个隔间里,总有两个女生坐在那里,紧张地讨论着什么。

猛然,某个隔间之中,一个留着漂亮的披肩长发的女生突然站了起来,朝着我和曦月连连挥手。

我跟着曦月走入那间隔间,曦月让我在那个女生身边坐下并引荐我们二人说:“这位是艾尔佩丽,我帮你请的律师。而这位是丽丽安,是个新人,她很不辛,刚到岛上,对这里什么都不懂就被卷进了一场官司中,还请艾尔佩丽你多多帮助呀。”

那个叫做艾尔佩丽的女孩子冲我甜甜的一笑:“好的好的!我看过诉讼文件了,这次官司很简单,不要紧张!”像是在安慰我一样,她那暖人的一笑,让我紧张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曦月似乎挺信任这个艾尔佩丽,听罢点了点头,拍拍我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开:“好了,那我先走了。这是司法重地,我不能停留太久的。”

原来,即使是“女王”曦月在这种地方也没有丝毫特权可言。我原本以为这里所谓的“法律”只是女学生们过家家似的行为,只是一种名义上的约束,哪知道居然这般严苛。

艾尔佩丽看了看手表:“我们这次的案子一小时后开始审理,我先和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艾尔佩丽具体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楚了,大致内容就是现在的情况非常乐观,我方人证、物证有力之类的。对方的律师有可能会在我陈述案发经过的时候干扰我,艾尔佩丽告诉我不要惊慌,她会出手解决这些问题的,我只需要逻辑清晰地将昨晚的抢劫案说清楚就行了。

没过半小时,她就把该交代的事情说完了。结束时还不忘向我打趣:“诺!我们楼上,就是被告方的律师交流室了,被告还有她的律师一定还在焦头烂额地苦恼着呢!哈哈哈!”

可我,笑不出来,即使我们现在胜券在握。我仿佛能想象出来,昨晚那个抢我东西的女生,现在该会多么的无助与害怕。我第一次感觉到,从人道角度来说,在阿托斯岛上的官司无论成与败都是一场悲剧,因为,总有一个可怜的女孩会在官司之后遭到残酷的刑罚。

在剩下的半小时里,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主动向艾尔佩丽唠起了家常,听她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艾尔佩丽出生于一个贫苦的帝国农村,由于医疗水平落后,她父母生下的前几个孩子都不幸夭折了,只有生命力顽强的她活了下来。父母对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孩子寄予厚望,并给她起了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

可是,就在她刚刚周岁那年,帝国的《人口生育调节法案》出台了。她被送入了这里,心碎的父母阻止不了帝国的暴政,只能在她的襁褓中留下一些书籍,在她长大后提示她,告诉她是怎么来到世界上的。

“所以说,我励志要成为一名律师,即使岛上从不传授法律知识,我们也可以自学成才。我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废除这项残酷的法令!”艾尔佩丽激动地说着,眼里闪着光。我能理解这个女孩子的想法,不过,她明显不知道一个道理:帝国的法律,并非由律师制定,律师只是法律执行过程中与法官斡旋的人,法律的制定权,一向都掌握在那些帝国高层的财阀手中。但我,又不愿意告诉她这一真相,不愿告诉她这些只有帝国贵族文科女生才知道的事情。

“13号。4月11日晚北路小巷抢劫案,3分钟后开庭,原告还有律师请立刻前往。”一名戴眼镜的,看起来文绉绉的女学生,捧着厚厚的记录本走进我们的隔间,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志在必得!”艾尔佩丽站起身来,精神十足地鼓励我道。她哪里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啊,我想的根本不是如何赢得官司,而是如何避免官司。

庭审会堂上,各个席位的布置简单明了:原告、被告席对面而坐,而他们的两侧分别是整整十排座椅之多的观众席,以及一个被特殊光学玻璃阻隔的审判长座位。

艾尔佩丽告诉我:这是为了保证审判过程的绝对公正而作出的设计,这面特殊的光学玻璃将使得审判长看不见被告、原告的模样,只能听见他们被处理过的声音。这样,就能杜绝审判长徇私舞弊。

真想不到。在这里,司法的程序,远比帝国内部看似公正实则只为富人效力的司法体制来的先进。

审判长戴着厚厚的眼镜,乌黑的长发扎成了典雅的发髻,盘在脑后。她正匆匆将前一个案子的文件整理,放在身边叠得高高的书山上,看的出来,连续的庭审工作让她有些累了。她身上穿着的校服不同于这里的其他女学生:那是一款灰色的小西装礼服,配上精致的花格短裙、黑色连裤袜、学生小皮鞋,这体现出了一股贵族女孩的雍容气质,而非不像这里通用的校服,体现出的是女孩子的恬静与可爱。

等等,她这身衣服我认得!我记忆中见过那校服,那是……哦对了!是南塔米尔法学院!帝国最著名的,以培养法律人才为主的贵族学校,他们的学生曾到过我所在的克顿史学院做过交流,我一定是那时候见到的这种校服。

果然呐,法官果然如曦月所说,曾今是一名学习文科的帝国贵族世家的女儿。

我在原告席上坐定,身后证人席上坐着还在打哈欠的曦月。

再看看对面的被告席:昨天那个抢我东西的短发女孩子,就坐在那里,她低垂着脑袋,脸颊通红,好像就要哭出来了似的。她的律师凑到她耳边,和她焦急地在说些什么。

“我明白了。被告的律师在劝她进行有罪辩护,就是说承认她犯有抢劫罪,请求法院从轻判罚,同样是鞭打臀部的惩罚,但数量降至100左右。”艾尔佩丽悄悄和我说道。果然是经验老道的律师,一眼看出了道理。

“100下……还是很多啊。”我不知为何,为昨天伤害过我的人皱紧了眉头。

“第13号案件的原、被告,都到了么?”女法官冰冷的声音传来,微微催促着我们。

双方律师站起身来,同时声音洪亮地回答:“到!”

女法官修长的两腿交换了一下姿势,翘了个优雅的二郎腿,她冰冷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向我问道:“原告,丽丽安。你指控被告尼苏娜犯有抢劫罪,在4月11日晚,于北路小巷中对你实施了抢劫行为,企图抢夺你的银质项链。是这样么?请回答是或者否,并且将昨晚的事情从头叙述一遍。”

艾尔佩丽拍拍我的肩膀,鼓励我不要紧张。我还算镇定地站起身来,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周围的观众们,都是这个校区的女学生,听艾尔佩丽说,她们来到这里有的是为了学习法律知识,有的只是来消遣课余时间的。她们似乎早就听惯了各种桥段的案件,对今天的案件也丝毫不感兴趣,她们关心的,窃窃私语的,似乎是我那不同于她们的衣着。

这里的女生们,穿着统一样式的民国式的简约裙装校服:蓝色短袖衬衣、黑色薄布短裙、黑色带子布鞋、白色棉质短袜。而我,身为一个曾经的帝国贵族院校的女生,穿着的校服在她们看来恐怕太扎眼了吧:白色的精纺真丝衬衣,配上俏皮的蝴蝶领结;高档的灰色高腰百褶裙,将我纤细的腰身勾勒出来。光这两件的价格,似乎可以买这些女生的校服十几套了吧?

我复述的过程中,被告方的律师不止一次打断我的话,向我提出各种疑问,比如说昨晚我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之类的。我明白,她明知无法翻案,无法取得无罪的判决,但也依旧在给那个女孩争取从轻判罚的机会。

艾尔佩丽借助我方巨大的人证物证优势,和自己出色的律师水平,将对方律师的质疑一一化解。可是,她不知道,我好想松口啊,我好想承认说:“没错,昨晚我的确没有受伤。”说白了吧,我有点想为被告说话了。

这,毕竟是一场牵扯到那可怕的鞭子的审判啊。

庭上辩论,证人证词,等等步骤,一步步进行了下去。

毫无悬念,那个短发的女孩被判抢劫罪成立。艾尔佩丽在我身边得意地转着笔,脸上浮现胜利者的笑容。

而我一点儿都笑不出来,我看着那个在法庭上瑟瑟发抖、轻声抽泣的女生,还有一旁她那无可奈何的律师,还在苦苦争取着从轻判罚。即使她昨天伤害过我,我似乎也不想再追究什么了,只要她以后不伤害我,我愿意睁只眼闭只眼。

女法官稍稍放大音量:“本法庭宣判:被告五岩岭初中二年15班尼苏娜,抢劫罪成立,按照法令3章122条,凡于五岩岭校区内,有暴力抢劫或者未遂行为者,判处鞭打臀部150下。后考虑被告方认罪态度良好,并在暴力过程中未对原告造成实质性伤害,故减轻至120下。次日执行。”

法官的小木槌落在桌上,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大厅中。那个女孩好像被这声音把灵魂击出了体外,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终于止不住情绪,大哭起来。

守在一旁的拿着棍子的女生,也就那些武装队,可不管她哭得怎么撕心裂肺,粗暴地钳住她的胳膊,往地下牢房拖去。是啊,这些武装队每天都要处理几十个这样的被告,她们的哭声早已听麻木了不是么?

“大成功!我们走!”艾尔佩丽得意洋洋地迎来她“岛上律师生涯”的又一次胜利。

我看着卫兵拖走的那个短发女孩儿,看着她在惊恐中的痛哭和挣扎,不知为何,一股奇怪的力量从心中升起,促使我干出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法官大人,请稍等一下!”我大声喊道,全场的人,无论观众、还是双方律师、证人席上的曦月、还在使劲儿的卫兵、卫兵手中瑟瑟发抖的女生。都停住了。

“大人。我想,我想撤销诉讼!”我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在安静的大厅中格外明显。

“她有病吧?花钱请律师指控人家,再花钱撤销诉讼?”

“有钱人的思维真是复杂……”观众席上议论纷纷。

“大人。我也曾经是个帝国的文科生,我虽学习的是历史学,对法律的了解不如你深入,但我也知道一些基本道理:比如如果原告方撤销了诉讼,被告方所受的惩罚也就不应执行了,不是吗?”我不顾各个方向传来的质疑,坚持说道。

女法官的脸色很疑惑,她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说:“没错,你是可以撤销诉讼。但是要花钱的。你确定么?”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如果有人可以避免被打,这些钱是值得花的!”

艾尔佩丽看着我,露出复杂的笑容:“你真是个奇怪的文科生。难怪曦月大人要让你作为她的秘书呢。”

女法官无奈地摇摇头,在文件上添了一行字,我相信,那是一行非常重要的字,可以将一个可怜的女孩从刑架上救下,使之免受皮肉之苦。

“原告方撤销诉讼,被告方不需承担惩罚。二位下去吧。下一组。”

我从法庭中走出,心中阴云密布,思索着很多问题。曦月在这里制定的法律,杜绝了暴力事件,规范了这个小社会的秩序,但是,为了维持法律的威严,对这些女孩子使用这样残忍的刑罚,真的合适么?

“丽丽安大人!”有人在喊我。不过,从没有人在我的名字后加过“大人”二字,今天贸然听见,浑身不自在。

我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短发的女孩:尼苏娜。昨天企图抢劫我,今天在法庭山那般无助的尼苏娜。

她跑到我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这话听得好别扭。

“没,没什么啦…况且,也不是什么不杀之恩啊。”我局促的回答道,凝望着她满是泪痕的脸。

“对我来说,在岛上,与其要挨一顿鞭打,还不如死了好!我说是不杀之恩,其实算轻的了!”她也坚持说道,就是不愿站起身来。

“有这么可怕吗?活着多好啊……”我不解地看向她。

“丽丽安大人,你来阿托斯岛不久,你一定没见过鞭打臀部这种刑罚的惨状吧。”尼苏娜的眼中透露出的是一种本能的恐惧,是动物对疼痛的本能恐惧。

“额?”我不解。

“我带你去看!”尼苏娜站起身,搀起我的手,带我跑向法庭的后院,也就是那个露天的行刑广场,在那里,对定了罪的女学生的鞭打,还在进行着。

“你看!”尼苏娜皱着眉,指着远处的刑架,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前一个受刑的女孩刚被抬上担架,送进医院,远处还隐隐可以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哭声。而后一个不幸的女学生,却已经被带上刑场。

那也是一名初二的女生,穿着这里通用的校服,由两个力气很大的武装队女生拖拽着带上刑场。她的脸被吓得惨白,浑身不停地哆嗦。

行刑者是一个身材宽阔的女生,看起来像是练体育出身的。她走上前来,将女生的两手拉直,用皮带绑缚在那根粗壮的木质十字架的横木上,再用另一根皮带将女生的脚踝捆紧并绑在十字架的底端,腰部同样进行了结实的固定,到时候,无论多大的痛楚,她都无法进行挣扎了。

女生匀称而白皙的大腿还在哆嗦着,好像没了皮带的束缚,身体随时会倒下一样。行刑者伸出手,粗暴地将女生的裙子扯掉,再扒掉保护着她可怜的小屁股的最后防线,那条纯白色的小内裤。此时,女生白净圆润的小屁股已经完全暴露在太阳光下了,毫无遮拦。

行刑者拿着武装队递来的文件,将上面的主要内容抄在一旁的小黑板上,将女生的罪名以及即将受到的刑罚公示出来:“受刑人:初中二年级5班艾许莉,罪名:故意隐瞒实际班级财政预算。惩罚项目:鞭打臀部80下。”

写完了之后,行刑者的手伸入了水桶之中,从水里抽出了一条比胳膊还要长一点儿的鞭子,鞭子头部有一块小小的金属头,是为了加重抽打力道的。

“水桶里装的,其实是盐水,用来泡鞭子的。”尼苏娜朝我悄悄话,我听得浑身直冒冷汗。

行刑者提着鞭子,转转有点儿疲劳的胳膊,另一手轻轻捏了捏那个可怜的女孩裸露的屁股,好像在估计对方臀部脂肪的厚度,以便控制出手的力道。

行刑者后撤了一步,强健的右臂猛然抡圆,鞭子的轨迹压根看不见,只能听见“嗖!”的一声,鞭子切裂空气。紧随其后的,是清脆的炸响“啪!”可怕的力量轰击在女生的屁股上面。

“呜啊啊”女生猛吸一口气,凄惨的悲号就出来了。女生痛得浑身一颤,全身都在尽力地挣扎着,可是手脚皆被死死绑住,动弹不得,只能让可怜的臀肉硬生生地消化掉全部的痛楚。原本白皙的屁股蛋上,瞬间浮现出一条紫色肿胀的鞭痕。

我和尼苏娜也吓得浑身一颤,不只是被那声“嗖!”还是那声“啪!”或是女生凄厉的惨叫吓到的。

第二下鞭打毫无预兆的跟上来了。行刑者果然手法老道,两鞭子居然抽打在了同一位置上。第一鞭子下肿胀发紫的鞭伤,再也支撑不住第二次残害了,皮肤彻底开裂,鲜红的液滴,洒出。我不知是不是幻觉,我总感觉身上被那血滴溅到了,以至于回去之后我神经质地换下了全身的衣服,清洗了一遍又一遍。

女生更加悲惨的喊声传来,并且她受不住了,终于哭出声来:“疼啊!~~饶了我吧!~~呜啊~~”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时间过得真是缓慢啊。

第一鞭紫肿,下一鞭皮开肉绽,女生屁股上还是嫩白色的皮肉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鲜血随着鞭子的甩动四溅,在地上留下诡异的花纹,或顺着她匀称的大小腿向下流,慢慢染红了她的白袜子。

当臀肉全部暴露出来,即使外皮的保护都没有了的时候,鞭子,依旧没有放过可怜的她。只因为,鞭打数量才进行到一半。鞭子接着开始蹂躏她开裂的伤口,更加强烈的疼痛刺激终于将她弄晕了过去。

我不忍心继续看下去,我明白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她们会把那女生用水泼醒,继续鞭打。即使臀肉全部撕烂,白骨露出,只要没到80,行刑者就一定会继续下去。我拉起尼苏娜的手,向远处飞奔,不知跑到了哪里,直到我没了力气,坐倒在地。

“看见了么?这就是阿托斯岛上的鞭刑。”尼苏娜还没从惊恐中回来,说话都有点儿颤。

我何尝不是呢:“太…太可怕了。”那个可怜的女生只挨80下,都被打成这种惨状,那么如果当时我没有要求撤销诉讼,尼苏娜要承受120下……真的不敢想象。

“所以,我是真心感谢你的,丽丽安大人。感谢你不计前嫌,感谢你救了我一命!”尼苏娜深深地鞠躬,我望着她死里逃生的表情,不知该笑,还是该忧。

这只是我在阿托斯岛日子的开始,今天的我只见识了“女王”曦月领导下的稳定秩序社会,以及捍卫这稳定与秩序的暴力。

今后,身为她的秘书的我,还会了解她更多的……更多的什么呢?

补充内容:30):

再次多谢大家的支持。第三篇已经更新完毕,欢迎收看!

第三篇《外交决裂》

来到这里的第5个月,我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接着,我迎来了工作上最繁忙劳累的一段时期。

在这5个月里来,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女王”曦月的办公室内整理、备案各式各样的文件。这些由帝国船只带来的文件种类繁多,其中包括记录着每个月补给船给阿托斯“学院岛”送来的各种物资的清单;下一季度帝国将通过无线信号传来的学校教学课程内容;岛上各大学院之间的交流文件;每个学院在12月必须向帝国交出的“女奴”的人数等等。

曦月无法处理这些文件,一方面是因为文件的内容专业,涉及帝国行政规范,非帝国文科生,恐怕无法明白其中含义;另一方面是由于文件的数量庞大,顺序也早已混乱。

但其实,更为重要的是因为曦月根本看不懂帝国的文字:其实,曦月来自铎兰王朝,帝国的全球战争最终的目标。

曦月是她的名字,她的姓氏是秋梁氏,全名就叫秋梁曦月。没错,秋梁,就是被帝国视为心头大患的铎兰秋梁氏族。

铎兰秋梁氏族,是铎兰最为著名的军事世家,他们家族的长子从能走路开始,就必须进入军营中接受教育,一生与枪炮、刀剑为伴,为的就是在长大后成为铎兰的将军。曦月虽说是一个女孩子,依旧在家中接受准军事化的教育,从小养成了刚韧果敢的性格,并且习得一身了得的武艺。

帝国的扩张战争进行到了第8年,帝国军东部攻势已经推进至铎兰王朝的边境了,铎兰王朝的本土终于被卷入了战火。曦月的父亲,秋梁禹昂,时任铎兰中军元帅。他为了鼓舞军队的士气,做出了一件对于鼓舞军队士气十分有效,但是对于一个家庭却十分愚蠢的决定:他将整个家搬到了前线。

铎兰的军队士气倍受鼓舞。但经过了长期的战争消耗,帝国军旺盛的资源储备依旧将铎兰中军拖垮,并伺机击溃。曦月的父亲光荣战死,而被父亲搬到前线的家,却没也能及时撤离。

保护曦月和她母亲的卫队被帝国追兵全部杀死,她母亲死于乱枪之中,而脚踝被打伤以至于无法逃脱的曦月,命运更加悲惨。

她被抓到了帝国军营。因为曦月是敌国的女孩,帝国的士兵毫无顾忌地奸污了她。因为她是敌国元帅的女儿,士兵们对她的残害变本加厉。

曦月忍受着无尽的屈辱,凭借自己钢铁般坚强的心,在帝国军营中苟活了下来。在铎兰军队反攻之时,撤退的帝国军觉得她是个累赘,于是将她作为“商品”,通过一个货运商人,送到阿托斯岛上。

难怪她能凭借一己之力,用武力统一了1/4的阿托斯岛,也就是现在岛上的五岩岭地区。按她的话说:“这个岛上的女生,她一个解决25个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正因为她的惊天动地的“统一”运动,她才会面对远不止这些的威胁。岛上剩余的3/4地区,虽目前并未反对曦月对这里的管辖权利,但事实上她们无时无刻不在对曦月、对五岩岭校区,进行着一些令人反感的小动作。

这些小动作,之前的曦月并未察觉,也是因为她看不懂这些帝国文件。而如今,我以一个专业的帝国文科女生的眼光,慢慢帮她发觉了这些年来积压的文件中,暗含的某些奇怪信息……

“这份文件中说了什么?”曦月在我身后催促道,语调中充满了怒意。

一整天下去了,她破天荒地没有带上自己的武装队去校区内巡视,而是坐在我身边,等待我告诉她这一张张多年前文件中的内容。

我觉得不能继续下去了,曦月的情绪已经被前几张文件弄得非常激动,再这样下去,我怕她情绪失控:“今天,先休息一下吧?”

“少废话!我让你继续就继续!”果然是元帅的女儿,一股无法反驳的气场压迫着我,我只能继续。

曦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手上的笔记本,我将翻译成铎兰文字的文件信息就记录那本子上。

前几张文件的内容是前几个月,甚至前几年帝国大陆向岛上运送的物资清单。其中清晰地显示着一个奇怪的现象:与五岩岭校区相隔很远的“拉齐纳校区”,总人口和五岩岭相当,1000人。但是,她们近几年来从帝国手中获取到的食物、布料、药品、煤气等等资源,和五岩岭相比,却是夸张的5倍之多!并且,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这5倍的差额,是从原本应供应给五岩岭校区的资源中克扣出来的。

没能及时发觉这种猫腻的曦月,一直以为这只是帝国的抠门而已,还专门带领这里的学生在五岩岭的后山地带开垦了农田,以供应更多的粮食。如今我将这些信息透露给她,她立刻气的浑身发颤。

被欺瞒的耻辱;被戏耍的恼怒;还有对拉齐纳校区那帮表面上以“姐妹”相称,暗地下却干出如此勾当的家伙们的仇恨。曦月的理智正在消失。

我硬着头皮,接着看向下一张文件,心里希求这张文件里的内容不会进一步刺激到她。可是,事与愿违,这张文件里的内容……恐怕比之前的劲爆更多:

我之前说过,每年12月,帝国都要派遣船只,来到这个阿托斯岛上,带走每个校区中,成绩最末尾的百分之五的女孩子,送给帝国的贵族们作为“女奴隶”,送给军方作为军妓,或是用作繁殖“克隆战士”的生育机器。

没错,从文件中可以看出,每个校区按理说只需要提供百分之五的女学生就可以了。但事实上五岩岭校区这些年来每年都提供了相当于当年总人数百分之7.5的女生。

每年多送出25名女学生,每年多将25条年轻美丽的生命送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这,足以让表面冷酷而内心仁慈的曦月感到崩溃。

这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这张文件有个附件,是各校区历年12月送给帝国的“女奴隶”数量清单。仔细点计算就能发觉:拉齐纳校区每年送出的女生数量,只占总人口百分之2.5。

是不是恍然大悟了?拉齐纳少了百分之2.5,而五岩岭多了2.5。一向与人为善的我,都有点儿压抑不住愤怒,看来这消息还是先和曦月瞒着点儿吧?

可是,撒谎毕竟不是我的专长,我不小心嘟囔了一句:“可恶。”这被曦月敏锐地捕捉到了。

“让我看看!”曦月走上前来,从我手里拿过翻译好的文件,我企图掩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文件早已被她收了过去。

我的心在扑通扑通地乱跳,眼睁睁看着曦月的面容逐渐暗下去,逐渐因盛怒而扭曲。

“这帮畜生!”曦月一巴掌将文件拍在书桌上,把我也吓得浑身一颤。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她们居然会做出如此恶心的勾当!

拉齐纳暗地下侵吞我们的资源,我就姑且忍了,反正我们这里掌握了基础的农业技术,可以自给自足的。

可是,帝国‘收奴隶’时的百分之2.5,25个人啊!这,这也是可以随便作假的数据吗?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成绩末位的女生只是不够聪明,不是人格败坏,为何要遭受那样不公的惩罚?所以我每年都将这百分之7.5的‘死亡名单’替换成犯有严重罪过的女生。

且不说这些了,她们如今居然将这百分之2.5的‘死亡名单’转嫁到我们头上!这谋杀我们的姐妹有什么区别?”

曦月情绪激动,愤怒的喊声将门外的女生纷纷吸引过来。

“曦月大人,请你别激动!我们明天还要和她们的使者见面呢!”我紧张地劝她冷静,现在可不是和“拉齐纳”赌气的时候,因为明天,拉齐纳校区的使者将来到我们这里,商讨一些重要事宜。

“去他的使者!如此暗算我们的校区,还有建立友好关系的必要么?”曦月毕竟是元帅的孩子,在处理这些事情方面难免会有些许武断。

而我,一个商人的女儿,一个帝国贵族的女儿则明白:岛上校区与校区之间的关系,如同世界上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一样。暗地里的损招与暗算比比皆是,但表面上的友好态度依旧不能改变,谁先改变就先确立了敌对关系,就在舆论上确立了不好的形象。

目前,作为五岩岭校区的代表,曦月只能隐忍,并在暗地中慢慢改变五岩岭的不利地位。

我接着向曦月解释,据理力争,向她道明了利害关系,让她回忆起了一个她一直明白,却在刚才因为愤怒而忘却的道理:对于阿托斯岛上的各大学院来说,五岩岭、拉齐纳无疑是最强大的两个巨头,但五岩岭的地位相对不利很多,因为其他各个小型的学院,皆亲向拉齐纳,而不愿向五岩岭靠拢。

我们五岩岭,如果撕破了脸皮,得罪的可不只是一所势力相当的拉齐纳校区,而是整个岛上剩余的,曦月还没能控制住的3/4势力。

曦月突然变得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她走到窗前,眺望着整个五岩岭校区,眺望着五岩岭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女学生们,看着她们年轻而美丽的欢声笑语、谈笑风生、无忧无虑。

是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个校区让人丝毫联想不到那个可怕的“女孩子的地狱”阿托斯岛,倒更像是一座全是女孩子组成的普通城市,如果再联想到岛外那燃遍了整个世界的战火,这里,又更像一座隔绝于战火外的世外桃源,是那般的宁静而珍贵。

“曦月,我们有能力保证在和拉齐纳交恶之后,依旧不破坏五岩岭的宁静祥和吗?”我最后问向她,暗示着她。

元帅的女儿,眼里满是不甘,但美丽动人的脸庞却驯服地低垂下来,微微地摇了摇。

“丽丽安,今天辛苦你了,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更要谢谢你让我冷静下来……果然呐,岛上的学校里,需要你们这些学文科的女生。”曦月长叹一口气,情绪低落地说。

即使她情绪低落,我依旧觉得释然,至少,她不会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了。我欣慰地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终于结束了今天劳累的工作。

次日,我早早地穿上校服,带着一整包的沉重文件,匆匆赶到曦月的办公室,准备随她一起和拉齐纳校区的使者会面。

我走入办公室,迎头就看见墙上挂着一面宽大的毛笔书法作品。毛笔书法,那是铎兰王朝的传统艺术形式,将一个简单的字符赋予绘画般的美丽与神韵。

“‘忍’?”我凝视着那副作品,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是的。”曦月正在准备自己的文件,情绪和昨天相比冷静了不少。她的桌上,还留有一只未干的毛笔和一座砚台,真看不出来,元帅的女儿居然还会毛笔字。

这个字在办公室中的暗示信息不言而喻,它是在暗示办公室的主人,注意克制自己的情绪。想到这里,我不禁欣慰地笑了。

“好了,我们去吧。回见拉齐纳的使者去。”曦月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如是说道。浑身散发出自信的光芒。

这就是曦月“女王”:阿托斯岛上的一个兼有智慧、胆识、以及耐心的领导者。她在我命运的最低谷收留了我,给予了我温饱,给予了我保护,给予我一个虽不算精美,但依旧温暖的家。

如今,我将竭力辅佐这位“女王”,帮助她将这片校区建设起来,只因为如今的我已不是过去的贵族家的女儿,我只是一个阿托斯岛上普通女学生。这片校区发展壮大,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如果这片校区最终没落了,我们就只能沦落为被帝国收走的“女奴隶”。

是啊,我的命运已经在冥冥之中和曦月拴在了一起,和五岩岭校区拴在了一起……

我们比会议的预定时间早了1个小时到场,好提前准备一下各项文件。谁知,我们依旧不是最早抵达的人。

“好久不见啊~秋梁曦月大人。”语调酸酸的,感觉在刻意挖苦一样。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拉齐纳的使者。

“在会议上的时候,喊人的名字时候不可以加姓氏,否则会显得不尊重。这毕竟是最基本的礼仪吧?”曦月也怪声怪气地回敬着对方。

“并且,这位小姐,你似乎坐错位置了。”我站在曦月身后,补充了一句。

会议如果使用了长桌,那么长桌的两个顶端,应当为地位最高者的席位,这也是最基本的礼仪常识。这个来自拉齐纳的使者,不知是否是故意的,忽视了这一点,坐在理应属于曦月的座位上。

使者没有正面回应,倒是探出脑袋,朝着我这里看过来,涂着口红的双唇微企:“哟!要是没猜错。这位就是丽丽安派拉斯吧?原帝国著名贵族家系,派拉斯家族的大小姐吧?我叫艾米丽,请多指教!”这家伙居然有口红?

这个家伙,刻意地在“原”这个字上加了重音,其中的嘲讽意味非常明显。不过,我身为派拉斯家族最后的传人,在这样的正式场合,必须保持优雅。

我淡淡地回答,微微欠身:“指教万万不敢当。在下正是丽丽安派拉斯。很高心认识你。”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呢?

使者挤出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遍,随即派头十足地翘起了二郎腿:“真是的,你我好歹算是校友了,为了见你一面,我刻意地穿上了过去的校服。结果你却穿着和那些平民女学生一样的衣服……真没趣儿。”

呀,要不是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没反应过来,这个使者穿着的,的确是我过去学校的校服,帝国国立克顿历史学院的校服:精纺真丝衬衣,蝴蝶领结,灰色高腰百褶裙。

只是和我当年的装束有所不同,她脚下穿着的是一双性感的肉色连裤袜,踩着精巧的米色高跟鞋,这说明了她应该是高中部的学生。当时在学校,我们初中部的女生是不允许穿高跟鞋的,只能老老实实地穿上白色的长袜,配上有点儿幼稚的小皮鞋。

她这番话,又开始嘲笑我的装束了吗?她的优越感真挺高的啊!伴着她优越感的提高,我对她的好感随之下降了。

“入乡随俗罢了。学姐你还记得当时礼仪基础课中所说的么:不穿太过异于同学的衣着,是对她们的尊重。”我的话中也带有讽刺,针对的就是她的着装和她的两个助手比起来,太出挑了。

她穿得这般考究、性感,而她的助手穿着的却是平淡无奇的,拉齐纳校区通用的校服:白衬衫,花格裙,白色连裤袜,学生小皮鞋。

“行了二位小姐,我们今天讨论的内容不是衣服和鞋子吧?”曦月有点惊讶我和那个使者的渊源,但还是止住了我俩。

“好的!我知道曦月小姐是个直率的女孩,那我就不卖关子了。现在是9月,还有3个月就是12月了。你们肯定知道,12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办。”艾米丽看也不看我俩,自顾自地抬起玉手,看着指尖晶莹剔透的指甲油。话说,她又是从哪里弄到的指甲油,这种阿托斯岛上从没见过的奢侈产品?这家伙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呢?

“收奴隶是吧?”曦月冷冷地回答。表情冷漠的她,眼里隐隐跳动着火焰,她一定是想起了昨天文件中,那令人气血上头的内容吧?

艾米丽油亮的金发,慵懒地披散在更加慵懒的身躯上:“嗯,没错。曦月小姐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清楚今年贵校区要送给帝国多少人吧?”

我有点儿开始担心了,我担心曦月的情绪会开始激化,谁也没想到艾米丽会这么开门见山地说起这些敏感内容。

曦月如果像以往一样,不知道帝国在12月“收奴隶”行动里对五岩岭、拉齐纳两个校区使用的是双重标准,也就不会怎么多想。可是,曦月现在知道了这些,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我紧张地看向曦月。还算好,曦月还算作出了一个比较聪明的回答:“难道说,还和去年一样?我校75人?而贵校由于和我校人数相当,也应当送走75人?”

艾米丽猛地一愣,手指放了下来,她的两个助手,更是面面相觑。她们此时心中一定腾起了一个疑问:“五岩岭的人,难道开始察觉拉齐纳向她们转嫁了人头数了?”

曦月和我使了一个狡猾的眼色。看来,她到目前还算游刃有余,我微微放心了点。

“啊……是啊。咱们都要送走75人的。”艾米丽明显在撒谎,但她的眼神却像理直气壮似的。这真让人恼火!

“丽丽安,把文件给她看。”曦月坐正了身子,咬了咬牙关。

我离开座位,将那份去年12月,每个学院送走的女生数量清单递在她的面前:“艾米丽小姐,我在去年五岩岭校区、拉齐纳校区的‘送出女奴数量’上做了标记。去年两校区总人数相当,按理说应当送出相同数量的‘女奴隶’。可是……”我指着完全不同的两组数据,眼睛紧盯着她。

她看着盖有帝国军方印章的文件,心里肯定明白没有耍花招的机会了吧?但是,她似乎愚蠢地以为胡搅蛮缠依旧管用:

“所以呢?你一个初中部的后辈,就想质疑身为学姐的我?”

此时不是论什么礼仪,论什么风度的时候了,此时是针锋相对的时刻,我步步紧逼:“如果还在克顿历史学院,你是我的学姐,我不能为难你。但这里是阿托斯岛,这里,我俩的身份是等同的,你必须回答!”

艾米丽愤怒而惊讶地看向我的眼睛,她一定在想:“这个看起来胆小怕事的乖乖女,怎么会怎么强硬?”

她回避了我的目光,却不幸地与正对面的曦月对视在了一起。那是更加锐利的眼神,让人窒息的眼神!

我,至今任然惊愕于艾米丽当时的回答:

“如果你们还想在五岩岭安静地过日子,就不要改变什么。按这样的人口比例来‘收奴隶’,是杰西卡(拉齐纳校区总负责人)大人的意思,更是帝国方面的意思。”

曦月缓缓站起身,发出了我从没听过的阴森语调:“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

“你想干什么!”艾米丽有点被吓到了,因为曦月的眼里,正散发出一种继承自她的家族,只属于嗜杀的武士的目光。

我没看清楚曦月的动作,也许她的动作根本就快到眼睛无法捕捉吧?她踩上会议长桌,仅仅两步就扑到艾米丽的面前。

艾米丽慌乱中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应该是防身武器吧。可是这个养尊处优,帝国贵族家庭出身的女孩,怎么可能和元帅的女儿比速度呢?曦月轻松接住她的手腕,向她身后一扭,借势再往腰间一压……艾米丽就这样被制服在桌上了,她手上的家伙事儿掉落在地:

天呐!居然是一把火枪!

艾米丽仅仅是拉齐纳校区的使者,却拥有这么多种压根不会出现在岛上的物品:比如口红、指甲油之类的化妆品,比如高跟鞋之类的高档衣物,最可怕的是只有军方才能拥有的火枪!

真难想象,拉齐纳校区内,还有多少奇异的玩意啊。

“连火枪都有?看来你们和帝国的关系不浅啊。难怪你们敢光明正大地弄走我们的补给资源,甚至向我们转嫁‘女奴隶’的人头数!”曦月怒不可遏,大声喝道。

艾米丽的两个助手终于反应过来,企图袭击曦月,却被门外蜂拥而入的五岩岭武装队成员制服。

“都是你这个文科生告诉了她一切,对吧?”艾米丽费力地抬起头,愤恨的目光看向我:“你会后悔你的所作所为!你会后悔自己上岛之后来到五岩岭,而非强大的拉齐纳校区!”

艾米丽和她的两个助手被押了下去,她嘶吼着,痛骂着曦月,痛骂着我,一点儿帝国贵族的从容气质都没有……

这场闹剧结束后的中午,我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走到五岩岭的食堂大门口。还没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呢,就看见学生们从食堂中蜂拥而出,朝着大广场跑去。

“丽丽安!快和我过来,快来看热闹了!”那个叫尼苏娜的女孩拉住我的手就跟着人群跑。没错,就是那个曾经抢劫我未遂,又被我从一场残酷的鞭刑中解放出来的那个女孩儿,尼苏娜。她如今,已经成为了我最好的朋友了,我来岛上这么长时间,也都住在她的宿舍里。

“你慢点儿!看什么热闹啊?”我有点跟不上她的活泼劲儿,慌乱地问。

“就是今早来这里的三个拉齐纳校区的使者啊!据说她们惹怒了曦月大人,大人决定赏她们屁股一顿鞭子,让她们记住我们五岩岭的威严!”尼苏娜兴奋不已,我却听得一身冷汗:

我最害怕的情况终究出现了,鞭打对方校区的使者,这意味着曦月终于撕破了脸皮,正式与对方交恶了。

“拉齐纳的女生是不是都特别有钱啊?有一个居然穿的是高跟鞋!”人群议论纷纷,羡慕着三个使者身上名贵的衣物。

尼苏娜像个活脱的泥鳅,拉着我挤开拥挤的人群,来到围观的最前排,视野最好的地方。

行刑的地点不是法院的刑场了,而是五岩岭的大广场,在这里,将鞭打的过程最大程度宣传出去或许是曦月想要的效果。

艾米丽和她的两个助手被堵住了嘴,受刑的姿势也极其尴尬:三个女生就像是三只趴伏在地的小狗,手腕、脚踝、膝盖被固定在,而屁股在这种姿势下只能被迫向上搞搞撅起。

她们的裙子不是被脱下的,而是被剪刀剪开的,她们的连裤袜被脱到膝盖处,让光洁的臀部毫无遮盖。

行刑者的藤鞭落下,恶狠狠地撕咬在娇嫩的臀肉上,粗糙的植物纤维在皮肤上连割带磨,在她们的屁股蛋上拉出纵横交错的血痕。她们的嘴被堵住,发不出惨叫,只能听见含糊不清的痛苦呻吟从喉管中溢出,再被五岩岭观众们解气的欢呼声淹没。

等等,我怎么看见了那帮以八卦著称的宣传部、新闻部的女生了?好家伙,她们居然获准近距离拍摄这次鞭打。她们一手捂着小嘴,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另一手却稳稳地拿着相机,厚厚的眼镜也遮不住她们热烈的目光……真是的,她们哪里在害怕么,她们一定非常兴奋。

我一手拍在脑门上,低声呢喃着:“完了,曦月啊,你这事做的太过分啦!”

100下结束了,艾米丽,还有她的三个助手的屁股上一块好肉都没有,鲜血淋漓的。

艾米丽的衬衣溅上了血,她的肉色连裤袜上溅上了血,就连那名贵的高跟鞋也溅上了血。

是啊,再考究,再性感的衣物,也没法让她在鞭打下保持贵族的气质,松绑后的她只能双手捂着剧痛不止的臀部,蜷缩在地,和她的两个助手保持着一样的姿势。真是的,为什么人一定要被抽一顿屁股才能放下所谓“贵族”的派头,和地位低于你的人“打成一片”呢?

刑罚结束了?似乎没有。“女王”曦月好像没玩够呢!

曦月在她们三个人的身后来回踱步,不时用脚踢击一下她们血肉模糊的屁股。曦月大声细数着拉齐纳对五岩岭的各种暗算,各种阴招,各种口蜜腹剑的下三滥手段,她竭力放大声音,似乎想让整个五岩岭都听见这些内容。

今天的五岩岭,同仇敌忾,今天的五岩岭,群情激奋。

最后,曦月的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神色,说:“好了,三位小姐受苦了。快来人给她们屁屁上点儿药。”

上药?曦月大人哟,你可太会“玩”了,所谓的药其实是一桶辣椒水,朝着皮开肉绽的小屁股,一下子泼过去……

刺鼻的辣椒味弥漫在空中,三个可怜的女孩子捂着自己的屁股,惨叫着满地打滚。

样子真惨,谁还会以为艾米丽是什么贵族呢?

今天中午,整个五岩岭都沉浸在邪恶的复仇快感中,笑声欢呼声淹没了惨叫。

当然,也没人会注意到曦月女王的秘书,丽丽安,是唯一个没有笑容,只是无奈地摇头的人。

第二日,我阴沉着脸来到曦月的办公室。一进去,就看见她撑着头,花痴般独自笑着,看来昨天,让她获得了这些年来都少有的轻松与愉悦。她那邪恶的微笑,和身后那幅“忍”字对比起来……太讽刺了。

“大人,玩够了?”我板着脸问。

“嗯!嗯!嗯!”曦月连连点头,一本满足。

她怎么能不满足?一夜之间,昨日劲爆的故事、照片就传遍了整个阿托斯岛:“曦月女王”鞭打拉齐纳校区三名使者的屁股,并且没收了她们的裙子,逼她们露着红肿的屁股回家。

“玩够了,那接下来怎么办呢?你已经宣战了呀。”我满面的沉重,低下头去,无力感涌了上来。

突然,曦月比我高不少的身子站到我的身边,揽住我的双肩:“丽丽安,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即使是战争,我们也同样可以应对!”

很奇怪,曦月的这话没有根据,没有逻辑。但却依旧让人信任,让人觉得可以依靠,有安全感。

真是的……我们就这样被卷入了阿托斯岛上的战争。

多谢大家,楼主又回来更新了。另外,我突然发现:文章第二篇和第三篇的顺序反了,麻烦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跳回来,所以只能就此和大家先说明一下了。抱歉抱歉!

第四篇《战前博弈》

“曦月怎么还没回来啊?”我站在五岩岭的边界墙前,远眺着薄雾笼罩下的“三不管地区”,担心着外出的曦月,着急地直搓手。而曦月的亲卫武装队,全五岩岭除了曦月以外最能打的四个女生,就护卫在我的身边,以防“三不管地带”的女流氓前来袭击我。

曦月,三天前带着少量的随从,离开了校区,向北,潜入拉齐纳校区附近的地带搜集情报,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如今,五岩岭早已与拉齐纳彻底交恶,双方已经虽不明说但早已心知肚明的战争状态了,在这种情况下潜入对方的势力范围,这是在冒险中的冒险行为。

如果今天是没有雾气的晴天,我就可以从眼前方圆一公里之大的平坦荒原上,看见那连片的,破败的,脏乱不堪的木板房群,也就是岛上女生们所说的“三不管地带”。

那里之所以称之为三不管,还得从岛上的势力分布说起。正如下面这张阿托斯岛的势力分布地图上所显示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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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最大的两方势力,拉齐纳校区势力以及我们的五岩岭校区,分布在阿托斯岛的北南两段,而两方的中间,则夹着剩下的4个校区在中间。

“三不管地带”是岛上不良女孩儿的聚集地,在这里,充斥着打架斗殴、谋杀抢劫、甚至是毒品交易等恶劣事件。

被叫做“三不管”,还因为它与西岸校区、普德纺织学院、五岩岭校区三方接壤。只要这三方其中任何一方企图平定这里的混乱局势,都会被另外两方指责为“扩张势力范围”。

我常常感叹,这个小岛上的世界,和岛外的大世界相比,真是太相似了,校区与校区之间体现出的是一种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微妙地缘政治关系。

这个“三不管地带”里面的女流氓们,虽不敢招惹其他三个校区的领地,但三个校区的女生们,依旧对这里心有余悸。如果有落单的女生,误入了这个地方,有可能会遭到可怕的事情。

女生被抢劫、被无端的殴打,这些事件每年都会发生个十几起。据说,就在我来到岛上前几年,开始出现了更加恶劣的行径:有些误入其中的女生,被那里的女流氓们脱光了衣裙,强行拍摄不堪入目的照片。真是可恶,同是女孩子,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拍摄同性的身体,能够满足她们什么呢?

但同时,纵使这些女流氓们如何的凶暴。这些种种暴行,她们都不敢施加在拉齐纳校区的女生身上。原因?还是得继续说一下阿托斯岛的势力割据:

我以前介绍过,阿托斯岛上夹在南北两巨头中间的四所院校,迫于拉齐纳校区强大的势力,以及许多隐藏于暗中没有被人察觉的力量,基本上都或多或少地亲向拉齐纳,并且疏远五岩岭。

如果拉齐纳的女学生在“三不管地带”遭遇了伤害,拉齐纳完全可以动用武力平定那里,而形同于“拉齐纳附庸”的普德纺织学院、西岸校区,都不敢随意谴责拉齐纳。

是啊,这便是岛上的势力基本局势:我们的五岩岭,虽然看似强大,但她的四周,危机四伏……

话又说回来,这次曦月为何要冒险穿越混乱的、不定性极大的“三不管地带”,而接近拉齐纳校区呢?

那是由于:接近拉齐纳校区最快捷的方法,是水路,也就是地图中显示的那条小鹿儿河,由海水沿着岛屿低洼地堑流淌而形成的那条河流。

小鹿儿河中由于尽是海水,甚至引起了周围岸边的盐渍化,所以并无丝毫灌溉价值。但是,它便捷的交通作用,依旧使得它成为岛上各大势力关注的交通线。

薄雾皑皑的小鹿儿河上,隐约传来桨声,一艘小木船正在靠近,边界警戒岗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急切想要看清船的全貌。

“曦月大人!”看到船头上那熟悉的人影,那熟悉的笑容,我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急忙和其他人上前接应。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如此关心曦月的安危,这种感觉不像是下属担心上司出事自己要担责任的那种关切,而是一种发自本能的,就像是妹妹担心姐姐的那种关切。

曦月满面胜利者的笑容,从船上跳下,身后只跟着2个随从。

“你为什么只带这么点儿同伴?就要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我皱着眉头,低声斥责着曦月。

曦月笑得更欢了,并领着我们匆匆向校区内奔去:“哈!丽丽安你还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好感动!但是,你也要知道:战前的情报侦查非常重要哟!”

武装队队长,五岩岭除了曦月以外最能打的那个女生,急切地探过头来问道:“曦月大人,那您这次,侦查到了什么成果么?”

曦月得意地指了指身后,我们回头望去…好家伙,我到现在才发现:曦月身后那两名随从,正一前一后抬着一团大大的麻袋,而那团麻袋中装着一个不知何物,不断扭动着的活物!

“是个人?”我惊讶地问道。

曦月点点头:“没错,前几天,我在拉齐纳校区南部,普德纺织学校的北侧,两校的交界处,发现了一些异样:普德纺织学院最近每天都会在连接连接两校的大路上,安排几名学生在那里,每天都在向拉齐纳方向远眺着什么,好像在等待拉齐纳那里会来什么人似的。”

我疑惑得皱起眉头,急性子的队长却凑上前去连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曦月没有前往办公室,而是往一个隐秘的地下室走去,并一边继续说道:“我于是冒险,继续向北部也就是拉齐纳的地界靠近。终于发现了:就在今天凌晨,拉齐纳的方向走出了一名女学生,就顺着连接两校的大路走。我于是明白了,她一定是要和普德纺织学院会合!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在没人注意的暗处,将她擒住!”曦月说罢,继续指着随从手中的麻袋。

麻袋挣扎得很剧烈,随从们累得够呛,不停喘气,但脸上依旧洋溢着喜悦,她俩接过话茬:“这小丫头片子特好逮!她力气、胆子特小,感觉不是拉齐纳的武装人员,更像是个文员,或者更像是个类似于丽丽安,这种学文科的女孩儿。”

曦月停下脚步,关上了地下室的门,打开灯,示意随从将麻袋打开。

麻袋解开,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拉齐纳女学生出现在我面前:女生的嘴被毛巾加胶带封住,发不出声音,一头柔顺的齐耳短发下是一张白净的娃娃脸,哭红的大眼睛里满是泪珠,透出无尽的恐惧。她柔弱的双臂被反剪在身后,用麻绳捆住,两腿也分别在膝盖、脚踝处被死死箍上了两圈绳索。

一定是她挣扎得太过剧烈,她白色的连裤袜在麻袋上蹭破了好几个洞,破洞处皮肤上的擦伤赫然可见,血丝渗出,而被麻绳捆绑的脚踝、膝盖处,更是磨得皮开肉绽。她的右脚还穿着可爱的学生扣带小皮鞋,左脚的鞋子却不知去处,更让人心疼的是,没了鞋子的保护,她那纤巧的小脚在脚底处被扎上了半截铁钉,血将洁白的袜底染红了大半。

“诺!她在挣扎的过程中故意脱掉自己的鞋子,想让拉齐纳巡视的武装队察觉。还好我细心,把它也带回来了。”曦月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学生小皮鞋,丢在地上,得意地看着那吓傻了的女孩儿,眼神好像在说:“和我曦月玩小聪明?你逊太多了!”

一定是女孩脱掉鞋子后踩到钉子的,我想到这里,自己脚底似乎都在作痛。我皱着眉头,有点不忍地斥责着曦月:“你们是不是太残忍了点儿?”

“安啦!安啦!我又不是不帮她治疗的,我们逃回来的路上太紧张忘了而已啦!”曦月摆摆手,示意武装队队长去找医生,自己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文件,抵到了我的手中:“你看看这文件,从那丫头身上搜出来的。听随从说,这是一张拉齐纳的命令书,里面记录着这个丫头片子离开拉齐纳的主要使命。”

我接过文件,念了起来:“杰西卡大人,9月20日直属令……”

曦月听见“杰西卡”这个拉齐纳校区总负责人的名字时,牙齿都咬得咯吱响,像是要吃掉对方一样。

我继续念:“命令外交办公室的米希尔,即日前往普德纺织学院,并在其校驻留一星期,监督其地下军工厂的工作情况。届时,会有普德纺织学院方面的学生前来迎接,并提供食宿。务必尽快抵达。”

“地下军工厂?”曦月和其他人同时念出了这个词,表情一个比一个诧异。的确,这词儿实在太刺耳了。

普德纺织学院为一所纺织专科学校,是为帝国需要大量廉价劳动力的纺织厂培养纺织女工的学校。

其学校内的确有一座校办工厂,生产各类布料,这些布料据说大多数“进贡”给拉齐纳校区,少数送至剩下的四个校区,极少数流入“三不管地带”,而丝毫不提供给五岩岭。

这也就是为什么拉齐纳的女生每到周末都能换上一身漂亮的衣裙,而我们五岩岭的女孩儿,却只能一年四季穿着陈旧的校服的原因。若不是曦月当年积极组织学院的女生自学纺织技术,恐怕我们如今只能穿树叶了吧?

回到军工厂的问题上来。即使普德纺织学院中的确存在一个校办工厂,但也只是个纺织厂,如何才能牵扯到军工厂呢?难道是指另一个工厂?

“喂!死丫头。你们这个地下军工厂是什么意思?”曦月扭过头,朝着正在被医生处理伤口的拉齐纳女生问道。

那个女生依旧红肿着眼睛,泪痕未干,但是,即使是这样的眼睛里依旧流露出愤恨:“五岩岭的野蛮人!你们很快就会遭到报应了!胆敢挑战杰西卡大人的人,都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曦月并不为这个女孩的言语所激怒,而是脸色变得更加诡异:“医生,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可是曦月大人,她腿上、脚上的伤还没处理完呢。”医生的手还拿着棉签,望着女孩光洁嫩白的腿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散乱擦伤,有点儿疑惑。

“我会亲自帮她‘治疗’的。”曦月笑的更加阴森,医生只得匆匆收起工具,离开地下室。

曦月这笑容,太可怕了。女孩儿与之对视了一下,便吓得魂飞魄散,想必这对视的瞬间,曦月已经将一切可怕的暗示都通过眼神传达给了“猎物”。女孩儿明显是想逃,但她受伤的腿脚却让她只能在地上无助地爬行着,爬行到冰冷的墙角,无处可藏。

这眼神,这恶鬼般的眼神,这是我熟悉的曦月吗?那个威严,那个冷艳,那个让人心暖的温柔的曦月?这不是!这只是一只恶魔!

“丽丽安,你也回去吧,下面这些内容不适合你看。来人呐!把她按住,衣服全部剥干净了,我们先从竹制藤条开始。”曦月冷冷地说道,一步一步地部署着酷刑的步骤,井然有序。

就像屠夫给一只小鸡拔毛一样,女孩儿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就被曦月她们脱得赤条条的,纤弱的身体站都站不稳,好像随时会被碾碎,白皙的胴体在阴森的地下室背景下显得更加悲惨而可怜。女孩儿大声哭着,她明白即将到来的是什么,是让人肝胆俱裂的折磨。

一声空气鸣响划过,藤条在女孩儿的下腹附近接触,女孩惊愕地张大了嘴,爆发出尖锐而刺耳的惨叫,随即她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一条红得发紫的鞭痕从女孩的左腿根延伸着下腹,再延伸至右侧肋。曦月果然是习武之人,这不起眼的一挥鞭动作,力量之大竟让藤条折成两段!

刚才还固着女孩儿双臂的两个助手,有意地放下了女孩儿。女孩儿蜷缩着娇弱的身躯,手臂死死抱住鞭痕处,不断跳动着的灼烧痛感依旧肆虐着她的伤口,让她浑身颤抖,连口中的呻吟声都带着颤。

“换条粗点儿的,别一下子就断了。”曦月向身后的助手示意道,并一面绕着蜷缩的女孩儿,走起了圈。

曦月将剩下的半截藤条摔在女孩赤裸的身体上,把她吓得浑身一抽搐,就像一只被剪了腮、抽了筋的龙虾,还时不时跳一下一样。

“这是四成力道。我们下面换个六成力、粗棍子试试?”曦月的手指滑过女孩白皙的脊背,冷冷地暗示着,逐步摧垮对方的意志力。我顺着曦月的手指看过去,仿佛看见了那无暇的脊背的下场……我不敢想象下去,我甚至由此,做出了又一出惊人的举动。

“曦月大人!请住手!”我大喊道。除了曦月和那悲泣着的女孩儿以外,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我。

曦月头也不回,大声回答:“我叫你离开了!你少在这里当什么圣母!我们有的属下被抓到拉齐纳那里,受到的虐待不比她少!”

耍嘴皮子,文科女生占尽优势,我对此很有自信:“正因为如此,曦月大人更应当住手了!”

“什么?”曦月皱着眉,终于扭过头。

现在的曦月正在气头上,不可能向她说明“仁慈”与“人道”的道理。但我在短短的几秒钟内,组织好了另一套足以劝服她的理论:“曦月大人,请听我说:你知道我们五岩岭相对于拉齐纳来说,劣势体现在哪里么?”

“人数、帮手的数量。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曦月不耐烦地回答。

我笑着继续:“没错!而且换句话说,我们的劣势在于人心。岛上大多数人心之所以目前倾向于拉齐纳,是由于恐惧,恐惧于拉齐纳的强权。而要将人心拉回我们这里,如果正面硬拉,无疑将会面对极大的压力,难以达成。相反,如果我们采用‘软方法’,不但可以花很少的力,并且可以使得全岛的女生们看到我们的好处,使得人心向我们这里偏转。”

曦月的眉头的没有解开,但我知道,她被我的话,一个伶牙俐齿的文科女生的话吸引住了。

“别说玄乎的。直接白话。”她说。

我微微欠身:“软方法就是:体现出我们仁慈的一面。”

“仁慈的一面?”曦月继续问。

我继续答:“没错,在岛上,被俘虏的重要人员都会遭到敌对势力的拷打、逼供,这已经成了岛上的常识了,也一种残酷的常识不是么?如果我们打破这个先例,放弃酷刑逼供,我们就能体现出‘人道’与‘仁慈’的一面,长期生活在压抑与不安中的岛上女生们,一定会倾向于我们。即使她们未必立即倒戈投靠我们,也一定在某些程度上成为拉齐纳的阻碍。”

曦月猛的没了话语,她放下女孩的身体,站在原地思索了很久,我心里暗自窃喜,我成功了一大半了。

曦月最终还是说出了话:“文科生。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为此浪费的重要情报,如何复得?”

呀,糟了,这个我……我还真没想过,虽说如果放弃对那女孩子的拷打,岛上人心指向会有所偏移,但是情报对于战争胜利的推动作用,明显更加的直接。

果然呐,我这个书呆子,当年有些调皮的小男孩儿嘲笑我是“书呆子女孩儿”,是有道理的啊……我总是忽略事件许多重要的方面。

我看着地上无助的女孩儿,看着她嫩白的胴体上星星点点的伤痕,真心为她感到难过。她的命运似乎掌握在了我的手里,如果我有办法获得情报,她就可以从酷刑中幸免,如果我没办法,执着而耐心的曦月,非最终把她揉成一团肉酱不可。

等等,我突然有了个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对这个女孩儿来说是个解脱,而对我……则恐怕无比危险。我到底该不该用呢?

到底应该为了战乱世间残存的善良,救下这个敌对势力的女孩儿;还是应该为了自己的安逸,避免趟入这潭浑水?

“我有方法!”看来,我选择了前者。

“方法是:我立刻穿上拉齐纳的校服,伪装成这个女孩儿,前去和普德纺织学院会面,真正看清‘地下兵工厂’是什么模样的。这样一方面,可以免除拉齐纳、普德两方面对于使者不见了这事情的疑惑;另一方面,又可以查出比口供更加真实的情报!”

“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曦月果断地提出了否定。

我坚持说道:“请您放心,我也是帝国的文科女生。你们平时不都嘲笑我们文科女生,说我们擅长‘装腔作势’吗?我一定可以‘装腔作势’、演得很像的!并且,曦月你不觉得这是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方法吗?”

曦月不再否定太多,只是长叹一口气,留下一句:“那么,多加小心。事情一旦败露,立刻逃跑!”

当天下午,我独自撑着小船,沿着小鹿儿河,向北驶去。我能感觉到,曦月关切的眼神,紧皱的眉头,一直凝望着我,久久没有离去。

她的关切让我好是心安,好是温暖,以至于我心中的后悔都没好意思表达出来:

我想出来的这方法,看似不错,实则粗糙,漏洞百出,绝对不是好方法啊。我虽然带着拉齐纳的校服,但我不可能立刻穿上,试想一下,如果沿岸的人看见一个拉齐纳的女学生从敌对的五岩岭方向驶出来,有谁不会产生怀疑其中有鬼呢?

我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驶入了“三不管地带”之后,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段换上拉齐纳的校服。但是,在我没有穿拉齐纳校服之前,我在那些女流氓看来,不就是一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独自一人的,穿着五岩岭校服的女学生……我在“三不管地带”的危险,就真实地摆在眼前了。

河岸两边的盐碱地上,棚屋散乱其间,垃圾堆满河岸,苍蝇漫天飞舞。河上,贩卖海鱼的小木船上,鱼腥味混杂着各种不明言状的臭气,让我几乎窒息。打架斗殴声时不时从不知何处传来,我的心扑通直跳,生怕自己成为这个混乱之地的下一个受害者。

我的船驶入三不管地带的核心区,四周尽是骂声震天、粗鲁不堪的女流氓。我竭力让自己不显眼,躲在船舱里,小心翼翼地划了好久好久。眼看自己就要驶入那个茂密的海生红树林了,那片我可以隐藏其中换衣服的地方。可是……意外还是不幸地出现:

我的船撞到了什么东西,我低下头看去……是一具泡得浮肿,几乎腐烂的浮尸!常年在这里生活,见惯了这些的女流氓当然没什么反应,可是一个生长在贵族世家的女孩儿,能没反应么?

“啊!”令人昏厥的恐惧让我尖叫起来。这下可好,周围的女流氓们,突然停下了手中活儿,纷纷看向了我的小篷船中,看向了瑟瑟发抖的我。

“哟!五岩岭的丫头啊!”女流氓们发出各式各样,各种音调的怪笑,仿佛宗教文献中描述的地狱万鬼,有一万种狰狞与凶恶。

“跑!快跑!”我脑中这样想着,我赶忙摇起蓬船,向前驶去,要是等到她们开始打我的主意了,一切就晚了!

可是……已经晚了。

“别急着走啊小妹妹,姐姐我有这么吓人么?”小船猛地向侧面一斜,双腿发软的我猛然摔倒在地,等我抬起头,只看见一位脸上抹了不知多厚的粉底,头发蓬乱,满身烟味,如同白面恶鬼的女人。没错,这位“姐姐”,您可吓着我了!

那个“姐姐”什么时候跳上我的船啊?

容不得我想这些,她已经一把抓住我的脚踝,将我拖出了船舱,我的后背和各式各样的杂物、船体棱角、甚至微微露出的铆钉碰擦,突然而剧烈的疼痛,让我不自觉地叫喊出声:“啊!不要!放开我!”

那个姐姐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宝藏,眼睛都直了:“哎哟喂!还真是个小雏儿!脚丫小小的,小腿儿白白的,声音嫩嫩的,脸蛋儿干干净净,一看就像贵族人家的那种妞儿!”

这下可好,第一个“姐姐”还抓着我的脚踝不放,更多的“姐姐”们就已经围了上来。小船左右乱摆,离沉下去只有一步之遥了吧?

另一个姐姐,抓住了我另一只脚踝,两人这么一提,我就被倒吊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绝望地大喊大叫,胡乱挣扎,却无济于事,感觉自己真像曦月手中的那个拉齐纳女孩儿,像砧板上的一块羊肉。

“瞧你这乖模样,多好的素材啊!是吧姐们?哈哈哈!”一个“姐姐”不怀好意地笑道。

“看不出来啊,五岩岭学生的校服设计最平庸,但是套在这种乖乖女身上倒特别合身!你看这小衬衫,小黑裙,白短袜,黑布鞋,好可爱的哈!”另一个“姐姐”笑的更加猥琐。

“帝国士兵早就看腻了那帮‘奶牛’了!像她看这种干干净净的女学生,才能勾起那帮男人的胃口,她拍出来的照片儿保准能卖个大价钱!”其余的“姐姐”们也毫不逊色啊,笑声一个比一个令人发指。

等等……拍照片?难道是……完了!

说罢,两个“姐姐”早已将我重重摔回船舱,我的胸腔里被震得翻江倒海,差点咳出血来。

在我还因为疼痛没有反抗力的几秒时间里,一个“姐姐”早就熟练地一手脱去我的一只布鞋,手掌顺势朝着我的大腿根探去。更多肆无忌惮的脏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拉扯着我的衬衣、我的裙子,竭尽全力想要暴露我身体的隐私部位。

“别弄乱她的头发,让她看起来还像个学生!”

“靠!你丫的别急啊!我胶卷还没装呢!”女流氓们争吵声比之前大很多。

“救命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拼命地大声叫喊着,即使明知道没人会来救我。我腾出一只手,抓住早已开裂破损的裙子,还有那保护女孩子最私密部位的最后一道防线,那条小小的内裤。

快门咔擦声此起彼伏,无尽的屈辱感从心底涌起,滚烫的泪珠从眼底滑落,我身上最后的衣物也破损得差不多了:白衬衣被撕成了布条一样;黑裙子被扯成两半;我羞怯的隐私一点儿斗殴遮不住;纯白的内衣裤早就被扯烂,被她们丢进了河中;就连一双白袜子都被她们撕裂……

凭什么?

凭什么五岩岭的女孩子就会在这里遭到如此摧残?而拉齐纳的女生却可以幸免?……哎?拉齐纳的女生?

对了!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从5、6个人包围中硬生生爬出去了一米远,即使木板上的木刺扎入了皮肤也丝毫不管,手竭力伸向一臂之遥的包裹中,那装着一件拉齐纳校服的包裹。

“滚!都给我滚!否则你们死定了!”我从包裹中掏出的,是拉齐纳的校徽,如今,敌对学院的校徽,看起来就像护身符一样神圣。

“我是拉齐纳的学生!你们要是敢再敢动我一下,杰西卡大人就会踏平这里,你们谁都跑不了!”我缩在角落,将校徽高高举起,尖声大喊着。

女流氓们停下了动作,放开了我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放开了我那破损得像抹布似的衣物。她们不再做出伤害我的行为,皆离我1米远,敬而远之,她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过了不知多久,她们才无声无息地散去,船身微摇,恢复了原先的吃水。

我披着一身的破布,披着一身的伤,将小船又划了好远,找到下一片红树林,这才钻了进去。我借着红树林的掩护,卸下衣服,检查身上的伤痕。

全身上下,上至脖子,下至脚背,到处都有密密麻麻的抓伤、瘀伤、擦伤、割伤,还有不知何时刺入皮肤的木刺。看来,我比地下室中的那个拉齐纳的女生,还要惨一些。

我笨手笨脚地打开小医药箱,拧开半瓶酒精,用棉签往伤口上涂抹着。

疼,就咬住嘴唇,闭上眼睛。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就抱住膝盖,抽泣一会儿,之后继续……

这就是蜕变吗?当我还是派拉斯家族的大小姐时,蹭破个膝盖我都有理由向妈妈撒个半天娇,而如今,我却像个野兽一般,独自在阴影中疗伤。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我又突然思念起来爸爸,思念起了妈妈,思念他们羽翼庇护下的生活。那种不必害怕生死、安全、温饱,可以尽情遨游在我热爱的史书、诗歌、小说、音乐之中的生活。更重要的是,那有爸爸妈妈的面庞,那即使再严厉,也不会对你产生恶意的面庞。

可是,这些再也没有了。

我抱住双膝,肆意哭泣着,并压抑着哭声,以防再被什么人发现……

当我再次醒来之时,夕阳已经西下,黑暗笼罩了“三不管地带”。以往很怕黑的我,现在反倒不觉多可怕了,反倒认为这种黑暗是我最好的掩护。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依旧赤裸着身体。

我借着暗淡的月光,匆匆穿好拉齐纳的校服,擦干眼眶的泪滴。继续,划着小蓬船向远方驶去。

是啊,哭完了,还是得继续任务。我是否能回到过去的生活,无从得知,我只知道:我的任务不能失败,失败的话,那就真的回不去了!

补充内容:59):

第五篇已经更新,欢迎收看!

赤烨发表于:43

写的很不错,加油,顺便提个问题,按照第二篇所说,不到100鞭子就打到那么重了,那第一篇那500鞭子肯定打死...

呀!对哦!哎呀……这是我设定上的失误啊!多谢指正,我下次一定注意!

木头石头铁发表于:26

第四篇《战前博弈》

“曦月怎么还没回来啊?”我站在五岩岭的边界墙前,远眺着薄雾笼罩下的“三不管地区...

最近忙了好久,终于可以回来更新文章了,大家久等了。第五篇现在更新!

第五篇《间谍》

我穿着比我的身子大了一些的拉齐纳校服,行走在拉齐纳与普德纺织学院之间的大道上。大热天的,我也穿着一身长袖、加厚的白色连裤袜,就是为了遮蔽一身的伤痕。

道路两侧,尽是各种生活垃圾、废弃的机器设备、不明言状的动物尸体,地面是湿的,看来昨天刚下过雨,积水洼中滋生的蚊蝇漫天飞舞。

真是的,我刚逃离了环境恶劣的“三不管地带”,难道又要陷入这种恶臭熏天的地方吗?

可是,让我不安的并不是这漫天的蚊蝇,而是我是否能够当好一名间谍。

从那个拉齐纳的信使被曦月捉住,再到我假扮成那个信使回到预定的接头地点,前前后后已经耽搁了一整天了。

如果拉齐纳和普德纺织学院其中的一方,察觉到信使没能按时到位,会不会互相联系?如果她们没这样做那还好,如果做了,那么必然能够察觉我是冒牌的,那我此行无疑是自投罗网。

并且,即使我成功地骗过了她们,让普德纺织学院误以为我是拉齐纳的信使,我会不会由于不知晓两校交流中的规矩而露出马脚?

再进一步想,如果信使每天都必须提交给拉齐纳的上司某些报告之类的东西,那我身份的暴露也将是迟早的事儿……

果然呐,一身拉齐纳的校服,也无法彻底地保护我。我的身边,依旧危机四伏。

“大人!在这里!”一声响亮的女声传来,即使不确定是否在喊我,我依旧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蚊蝇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道路两侧也突然变得那般干净,甚至还种上了美丽芬芳的花卉,擦得锃亮的六个大字在不远处的石墙上浮现:普德纺织学院。这种急剧的变化让人感到突兀,也让人感到讽刺:只要不是自己的地盘,怎么丢垃圾,怎么糟蹋,都无所谓了不是么?

发出声音的那两个女学生正在石墙大门旁,用力地朝我挥手,身上穿着的明显是普德纺织学院的校服:浅蓝色的修身小T恤让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加迷人;米色的短裙比咱们的校服裙短多了,只遮到大腿中央;奶白色的过膝袜紧紧箍在她们秀美的大腿上,棉布白的几乎无暇;就连脚上的一对褐色学生小皮鞋,也擦得锃亮,可见这里的女孩儿是多么的爱干净啊。果然啊,普德纺织学院的校服,号称是全岛上最性感的校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女孩子的爱美心理让我都想弄一套了。

可是,此时的我没空欣赏这些。此时的我紧张不已,因为任务的成败从此刻开始计算:我甚至每走一步路都得一万个小心,只要被她们发现了任何一个破绽,我……我真不知道她们会怎样对待间谍。

我故作从容,放正头颅,收稳步伐。因为听说拉齐纳向外派出的信使都是些帝国文科女生,我也就装出一副微有冷峻而高傲的表情,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高傲的文科女生。希望不要露馅儿。

“大人!我们等您好久了!”两个女孩儿中的一个走上前来,主动抓住的我手,使劲儿地上下晃,而另一个则恭敬地站在我身旁,双手谦卑地自然垂在下腹处,微微地下头,没敢看我的眼睛,像个受过严格礼仪教育的女孩儿。

“额…啊!路上碰到了点儿问题,耽搁了一整天。”我微微笑道,如是回答,她们看不出我的心在扑通扑通直跳。

和我握手的那个女生,比我高出半个脑袋,成熟知性的面孔看上去像是个高中的女生。可是为何一个高中的学姐,会对一个初中的小丫头片子这般毕恭毕敬,甚至露出献媚的表情呢?其实也不难理解,我目前毕竟是“拉齐纳的信使”,拉齐纳校区的霸权通过我这一身校服散发出来,威压着身为附庸的普德纺织学院。

“没能主动迎接大人您,实在是罪该万死啊!莱妮,你别愣着,快去给大人接风啊!”那个高中学姐连连欠身,几乎形成90度鞠躬,还不忘招呼另一位女生,这种阿谀奉承的样子让人有点儿恶心。

“呃,大人。我们给您准备了丰盛的欢迎宴会,请您一定赏脸。”另一个女孩儿和我差不多高,纤细的嗓音说起话来很是娇羞,脸上也满是羞怯。

真是的,拉齐纳的信使一定经常来这里放纵享受、作威作福。我心里这样想着。

“不必了!我们还是正事儿要紧,先去地下兵工厂吧。”我镇定地摆摆手,直入正题。

两个女生一愣,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以及……疑惑。疑惑?糟了,难道她们从没见过这样重视使命的拉齐纳信使,产生了疑心?

“好好好!大人您请跟着莱妮去观摩指导!我去帮您准备晚餐!”高中女生终于还是回过头,深深弯下了腰,脸上堆满了皮笑肉不笑的媚色。一个女孩儿做到了这种程度,真可悲。

我随着另一个女孩儿,那个叫做莱妮的,害羞的女生,一步步走向我迫切想知道的秘密地点。这个莱妮和刚才那个高中女生比起来,沉默许多,与其说是寡言倒不如说是害羞得不知怎么说话。她一路上两手不安地捏着裙角,嘴角微微动着,好像在紧张地组织着语言,深怕说出来的话不得体,会得罪了拉齐纳的使者。

不得不说,她这紧张而脸红的样子,好生可爱。

我们走进了那座高大雄伟的校办工厂厂房。气温顿时上升了不少,现在本来就是炎热的夏季,来到这里感觉就像走入了蒸笼。我偷偷瞄了一眼门上的温度计:46摄氏度,我心中唏嘘不已,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几十台蒸汽纺织机轰鸣着,冷却水箱即使是关闭着的,蒸汽依旧从中冒出,可见机体是如何的发热。

来往其间的女生们大声嚷嚷才能让其他人听见她们想说的内容,女孩儿们汗流浃背,T恤紧贴在身上,将她们曼妙的身材勾勒出来。

她们开心地工作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一张张笑靥上尽是满足,似乎对这般艰苦的工作环境毫无怨言。

的确啊,能够进入校办工厂工作的的女孩子们都是普德纺织学院中的成绩优异者,也就是说:她们虽然工作辛苦,但她们不必被贬为“女奴隶”,不必被帝国送入更加可怕的人间地狱,受尽侮辱和痛苦。等她们毕业后,就将被分配到帝国的各大纺织厂,从事虽然辛苦、平庸,却也安稳平静的工作,这种工作在动荡的战争时期,尤其显得珍贵。

未来要成为纺织女工的她们,和其他“贱民女孩”相比,已经算是极其幸运的了。

莱妮领着我来到了厂房的一台停转的机器旁,扳下了机器上的一个把手。机器转动了两下,将机床下的一大块地砖掀了起来,地道的入口就显现在我的面前。

莱妮半个身子走了进去,还是羞怯不已的她细声细气地说:“大人……请……请吧!”

我的表情看似一片冰冷,但我的心,无法平静。这个地下兵工厂,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我们五岩岭所面对的敌人,有着什么样的底力呢?

我走了进去。从光亮处猛然陷入黑暗处,短时间无法适应,眼前一片漆黑。但是我依旧听的见声音,闻得见味道。

那是一声鞭打的脆响,伴随着一个女孩儿沙哑的惨叫、求饶;

那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粪便的恶臭混着刺鼻的灰烬气息,再伴随……腻人的血腥味。

眼睛适应了环境,终于看清了一切:这的确是个地下工厂,一个地下的……奴隶工厂。

巨大的炉子里汹涌跳动着煤火,三四个浑身脏兮兮的疲劳的人影,吃力地用铲子将煤堆上的煤送进火里。

那几个人影……应该是女孩儿吧?我怎么判断出来的呢?这些人上半身穿着破烂不堪的衣物,煤尘几乎将她们的衣服和脸弄成全黑色,而她们的下半身一律没有穿裙、裤,通过最原始的性别鉴定能看出来:这些勉强算是人的东西,全是女性。

再仔细研究一下,更加惊人的结果出现了:那些女孩儿身上穿着的,是岛上各校的校服啊!西岸、普德纺织学院、伊莫宫女学院、九色湾、五岩岭、甚至连拉齐纳的校服都有!也就是说:这些奴隶们,来自于岛上的各个学校。

这些女孩子们年龄不等,有的来自高中,有的和我差不多大,是初中生。她们下半身的裙子、内裤不知何时被脱去了,屁股暴露在空气中,只是为了方便身边那些残暴的监工用鞭子打。

我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表达了,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可怜的女孩儿是从哪里来的。但,我又不能让莱妮察觉我是个冒牌的信使,我只能旁听侧敲地问一些模糊的问题,比如:“人数是对的么?”

“呃,是对的!是对的!五岩岭的俘虏、还有今年不服从杰西卡大人统治的‘政治犯’、以及没能交足今年税款的女生,都送到这里来了。”莱妮赶忙回答。

原来这些奴隶是这样来的,怪不得什么什么学院的校服都有呢。真讽刺!拉齐纳不一直主张所谓的“民主、人权”吗?怎么,难道她们的“民主、人权”只对有钱的女生,交得起税款的女生,不和自己唱反调的女生有效么?

莱妮不会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她刚刚向一个敌对势力的间谍,透露了重要的情报!

“别给老娘磨蹭!快去干活儿!”衣着整齐,全副武装的监工,甩动着鞭子,一下抽在了一个女孩原本就快要烂掉的屁股上。

这女孩儿看来在工厂中待了很久了。有的奴隶没了裙子,至少还能保留着鞋袜,而她连鞋袜都没有,整个下半身彻底裸露着,毫无保护,两条腿上的鞭伤丝毫不比屁股上的来的轻。她的伤口都没能得到良好的处理,不少已经开始溃烂、化脓。

女孩儿连惨叫的力气都快完了,只剩下痛苦的哀哭,脱力倒在煤堆上。这,为她招来了更加凶暴的鞭打,

监工的皮鞭肆意折磨着女孩儿的下半身,臀部、大腿、小腿、脚,没有一处可以幸免。而她,只能哭喊着,蜷缩着身体,在煤堆上来回打滚。

“够了!”我大喊出声,但……随即后悔不已。一个拉齐纳的使者,怎么可能怜悯和拉齐纳唱反调的人呢?我又一次离暴露的边缘近了一步。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我这里,好像在看一个披着拉齐纳校服,但行为不像拉齐纳学生的怪胎。

不行!必须圆场圆过去!否则她们就真的要开始怀疑我了!

“……你这样打,她反而起不来,工作效率就没法保证了。让她赶快自个儿滚起来,否则剁掉换人!”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番话,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般凶恶的话语。但我也不得不感谢这句话,它帮我解了围。

“遵命,大人!”监工毕恭毕敬地向我鞠躬行礼,看来她们还没有怀疑到我,我长舒一口气。

我随着莱妮向深处走去。相似的惨剧不断发生,机器轰鸣,伴随着女孩们的惨叫,令人揪心。

我好几次皱起眉头,再赶忙放开,深怕被莱妮察觉。现在,即使我一万个心痛,我也不能露出丝毫悲悯之情!

哎?等等!那边在生产什么?

是火药!我的父亲是帝国最出色的火药商人,我从小就明白这种易燃易爆的粉末的制取方法。果然,拉齐纳以及她们的附庸学院,正在生产着这种军用产品。

火药制备这方面我还是很在行的,利用这个环节,我似乎可以去除他人对我的怀疑,让她们以为我是拉齐纳派来的专业监督人员,同时也能挖掘出相当的秘密。

我径直地走了上去,从已经装入大蛇皮口袋的成品火药中捏出了一小撮,手指微微摩擦,心里顿时有了数:

“这火药碰撞敏感度这么高,谁让你们一麻袋里装这么多的?”我装出一副严厉而愤怒的模样。这下可好,吓得莱妮赶忙跑过来,唯唯诺诺地解释道:

“大人,是这样的……这些火药是要送给拉齐纳第二火枪队的……”莱妮可怜的模样让人好是不忍心。可是,傻姑娘哟,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又泄露了一个重要情报。

我还没完,进一步厉声斥责:“那有如何?一个火枪手用的了一麻袋火药吗?”

莱妮吓得快哭了,眼里有星星点点的泪滴:“不是啊,大人请您息怒!这些火药到时候会让火枪手们按需分配的。”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快把人家吓哭了。我还是停止吧……不行!情报还有继续挖掘的希望!

“还没完!这硝酸钠的质量真是不敢恭维!还有,提纯一下硫磺会累死你们吗?另外,这么差劲儿的焦炭又是哪里进的货?”我一步步逼问道,身为专业的火药质量鉴定师,几句话就镇住了监工,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她肯定明白:真正的专家来了,在专家面前,没什么可以掩蔽的。

这段话,是我整个任务中演得最像的一段,因为我莫名其妙地对这段话投入了真情实感,我感觉自己不是间谍,根本就是一个火药质量鉴定师。

我永远记得,那次火药原料的不合格,毁了父亲的事业,毁了毅力了十几代人的家族,我恐怕此生都永远会对火药的质量丝丝苛求,只为了我那冤死的父亲。

莱妮真的吓哭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而她身边的另一个监工,更是磕起头来:

“大人息怒!我们该死,我们该死,我们的确在生产上偷工减料了!

硝酸钠是帝国去年送过来的,委托拉齐纳的艾米丽小姐的关系弄到手的!”

艾米丽?前段日子到五岩岭来,却被曦月打了屁股的那个很成熟的,还穿高跟鞋的那个高中女生?她……她在岛上居然也能和帝国内陆方面有联系?这真是个非凡的情报!

“那硫磺呢?”我接着问,期待着更多情报。

“硫磺的确是伊莫宫女学院后面的小硫磺矿挖来的,我们不可能寻求次品,因为真的找不到岛上其他地方有硫磺的了!”监工紧张地声音发颤。

伊莫宫女学院那里有岛上唯一的硫磺矿!这消息也很重要!

“还有,焦炭呢?”我有些兴奋,心跳加速,接着问。

“炼焦工作历来都是西岸学院承担的,一定是她们最近嫌炼焦工作太辛苦,偷工减料的,这和我们没关系啊大人!”监工竭力辩解着,莫名其妙间就将西岸学院给出卖了……

得到了如此之多情报的我心满意足,但也脊背发凉:我们五岩岭的敌人,居然有着如此高效的军工生产规范。而我们呢?光靠军纪严明、骁勇善战、却手持冷兵器的200名女生,能够对抗这些有着优良装备的敌人吗?

“行了行了!给我起来,别跪了!现在给我听着:所有成品火药,按照一个火枪手5千克的量进行分配,装入单独的亚麻布包里,不准压实,分层堆放,每层之间要加一层泡沫板防震。焦炭给我送回去,要她们重新炼一遍。硫磺什么的,没经过提纯的不准上生产线。听到没有?”火药大亨的女儿,用最专业的火药生产知识,将周围的人骂得服服帖帖。

“明白明白!大人,我们一定照做!”她们从四面八方送来崇敬的眼神,恐怕从没见过这么专业的人员。

这回,她们不会再怀疑我了吧?

果然,从那开始之后,一直平安无事。普德纺织学院的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名符其实的,拉齐纳派来监督地下兵工厂生产进度的家伙。

当晚,受到热情招待的我,或者说是受到热情奉承的我,品尝到了来岛上这么多月来最好的一顿饭菜,这桌饭菜要是放到帝国境内的饭店里,都不会有人怀疑这菜不上水准。可即便如此,莱妮依旧抱歉地对我说:“这顿饭是匆忙准备的,实在是过于粗糙,请大人不要介意。”

哈?以往拉齐纳的信使来到这里,将会得到多么优越的待遇啊?

入夜,我住进了豪华的招待所。坐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让我又想起了我过去温暖的家……我想起了自己那温馨的小房间,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床上可爱的洋娃娃,还有我的书桌,上面让我陶醉的各国史册、各国的唱片、文学典籍……

但,我最想念的,还是爸爸、妈妈……

直到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落在腿上,我才惊醒回到现实。

是啊,现在可不是怀旧落泪的时候,现在的我,可是行走于刀尖的间谍啊!

我擦干眼泪,来到书桌前,取出笔记本,将获得的重要情报尽数记录下来。这些情报,想必会对我们五岩岭有巨大的帮助。

结束了记录,我将笔记本藏起来,走向浴室里那早已被莱妮放满热水的浴缸。

真是的……拉齐纳的信使,在拉齐纳附庸学校所受的待遇实在是好到过分了,这一天里,莱妮几乎像是我的女仆人一般,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这种照顾让我有些接受不了,因为我即使是在曾今的家中,在帝国声名显赫的贵族家庭中,也不曾幻想有这般享受啊!

我们派拉斯家族,世代以“勤俭、开拓”为家训。家里若不是装修精美,光看那仅有几十平米的小房子的外貌,谁都以为是帝国的普通民宅。家中的女仆人也仅仅承担做饭的职责,其余的家务,洗衣、打扫什么的,大多由身为女儿的我完成。

想到这里,再联想到地下军工厂里可怜的女孩子们,我对拉齐纳的态度,进一步恶化了。她们运用手中的力量,打着“民主”的旗号,却干着剥削的勾当。

我叹了一口气,准备洗浴。这才发现,脱去衣服有时候也是件困难的事情:前一天,“三不管地带”的女流氓留给我的伤口,如今粘在衣服上,粘在连裤袜上。我一寸一寸地褪下衣物,布料和伤口分离时的拉扯,疼得我直吸凉气。

好不容易脱去全部衣服,我已经疼得精疲力竭了,撑坐在浴缸旁边直喘气,思考着该怎样坐进浴缸又不被热水弄疼伤口。谁料……

“大人!我来……”浴室大门被“嘭”地一声打开了,莱妮莽撞地闯了进来,手里拿着巨大的洗衣盆。

糟了!要是被她看见我一身的伤,她恐怕又要起疑心了!

我惊叫一声,一手扯过衣架上的浴巾,拦在胸前,却不想重心失衡,整个人坠入了浴缸中。身体滑入热水,全身各处的伤口被热水刺激着,仿佛全部撕裂了一般,肆意叫嚣着剧烈的痛楚。我差点儿就疼晕过去了。

真是的,洗个澡都这般艰苦。

莱妮也惊愕地逃出浴室,合上大门。我从浴室外模糊的影子可以看出来:莱妮跪伏在门前。

“大人!对不起!对不起!求您原谅我!原谅该死的莱妮!”莱妮惊慌而错愕地道歉道,语气中有着哭的意味。

“你来干什么的?你不知道随便闯入别人的浴室,是非常不礼貌的吗?”我原本想对她大喊的,可是浑身的剧痛让我中气不足,这句话只能从牙缝中挤出。

可怜的莱妮,害怕得有点儿口齿不清:“我只是…我只是想来帮大人把衣服拿去清洗的,没想到大人正在洗浴,我……”

还有人帮忙洗衣服?拉齐纳的信使果然享受全套服务啊。

“不必洗了,你快走吧!”我抱紧自己娇弱的身体,疼得直哆嗦。

谁知,莱妮并没有走,还是哆哆嗦嗦地跪在门前。

“你怎么还不走?”我急了。

莱妮这下彻底哭了:“大人,我求求您了,求您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今天犯了错……莱妮跪下来求您了!”

我的耐心正在消失,盆中的水隐约浮现了几缕血红,看来我身上某处伤口在摔进浴缸里时崩裂了。

“告诉别人又能怎样?”我恶狠狠地斥责道,用颤巍巍的手指试探着身上的伤口,看看是哪里崩裂了。

莱妮哭得更大声了,她呜咽着,抽泣着。这样的哭声传入我耳中,我心中的悲悯情绪逐渐掩盖了愤怒,即使身上的疼痛依旧剧烈,我也冷静下来,安静地听她诉说:

“如果别人知道了,我也许会被鞭打,也许会因为‘怠慢拉齐纳使者’罪,被送入地下兵工厂当女奴隶,还有可能……”

什么?怠慢拉齐纳使者还居然上纲上线地成了罪名?触犯者,还要被鞭打?甚至送入地下兵工厂?受到那样非人的待遇?真是太过分了!拉齐纳就是这样踩在其他四所“附庸”院校的头上作威作福的吗?

可是,即使如此,即使我无比的愤慨,我此时还能怎么办呢?我改变不了这样的现实,我所能做的,只能是暂时救下莱妮一个人。

“行了行了,我不告诉任何人,我发誓。另外,衣服也不要你洗了,我不习惯别人洗我的衣服。”我如是回答着。其实我是怕她看见我脱下的校服上,那斑斑血迹。

莱妮的哭声骤然停下,接着,语调温和起来,带有略微的崇敬与释然:“谢谢您大人!我从没见过您这样好的拉齐纳使者。”

我不为她的夸奖而心安,因为我和其他拉齐纳使者的任何不同点,都有可能成为露馅儿的破绽。

“我和其他使者没什么区别吧?”我小心地问。

“不!大人您和她们很一样,您有她们都没有的品德:那就是您心地善良。您今天下午在地下兵工厂的时候,我注意到了您的表情,您对那些奴隶的处境非常的怜悯不是吗?还有,你多次原谅了我的错误……”莱妮越说越起劲儿,而我却越听越恐惧。

我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莱妮,听着,我不希望你把这些话和任何其他人说。”

“为什么呢?善良是很好的品格啊!”莱妮有些疑惑。

“总之不要说!”我坚持道,心里悬着一块大石,一块仿佛随时会砸死我自己的大石。

“哦!好的!”莱妮真是个呆丫头,说什么听什么。

“呃…那个…”可是,莱妮还是不愿意走。

“又怎么了?”我真的是不耐烦了。

“大人,虽然我知道,拉齐纳的女生要比岛上像咱们这种其他校区的女生高贵一些,但是……我还是想冒昧地提出一个请求:我能不能和大人您成为姐妹呢?”

“啊?”我脑袋有点儿转不过弯来了,难道说……拉齐纳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对其他校区的女生强加“拉齐纳学生比其他学生高贵”之类的理论?真是太可怕,太荒谬了!

莱妮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说下去:“在阿托斯岛上的生活实在是太辛苦了,如果有像大人这样善良而有教养的女孩子来做姐妹,那该有多幸福啊!大人不会因为我头脑笨就治我的罪,就打我的屁股,就把我丢进那么可怕的军工厂……”

是啊,莱妮只是一个渴望依靠、渴望保护的小姑娘而已。阿托斯岛,“女孩子的地狱”,这里的生活这么艰辛,如果就这样断然拒绝了她,是不是太残忍了点儿?

可是,我目前身为一个间谍,如此对敌对势力的女学生产生怜悯,又是不是不太合适呢?

“好吧,我答应,你赶快走吧。我要休息了。”这是我最后的回答。

“好的!太好了!那么大人姐姐,祝你做个好梦!”莱妮兴奋地回答,哼着小曲儿,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大人姐姐什么的……”我面对这个称呼哭笑不得。哎,要是每个岛上的女孩子都能像她这样天真无暇,那该多好啊……

我抱着自己的身体,享受着热水弥漫全身的温暖,前些日子的苦难,渐渐在脑中淡化,困意袭来,无比的舒适和轻松……

未来的几天里,她果然拿我当一个姐妹了,她主动地带我参观了普德纺织学院的各种美景,她们的影院,她们的小农场,她们的小鱼塘,甚至主动向我介绍了地下兵工厂里的情况。

是啊,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向我透露了大量的重要情报。有时候,回想起这几天的日子,总觉得对不起莱妮她,毕竟……我可以说是欺骗了她的感情吧?

看似美好的日子,在那天结束。

“大人姐姐,快和我来一下!”莱妮拉住我的手,将我向地下兵工厂的门口带。我连忙收起笔记本,上面记录了我步测兵工厂地道长度的数据。

“实在是太过分了!她们居然污蔑大人姐姐,说你是五岩岭派来的间谍!走,我们去和她们当面对质!”莱妮气冲冲地带头走着,没有看见我那吓得惨白的脸。

“谁…谁说的?”我结巴了。此时我俩早已走出了兵工厂,走到了普德学院的地面。

“一个‘三不管地带’过来的女流氓!大家怎么可以相信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坏女孩呢?而且,拉齐纳的人居然也被怂恿过来了,说要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莱妮的话,让我陷入令人窒息的恐惧之中。如果没有猜错,我现在的处境,已经到了悬崖边缘。

我偷偷地四处张望,急切地寻找任何可能的逃脱路线。

“真是的嘛!大人姐姐这么好,这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是五岩岭的那帮野蛮人呢?”傻姑娘气嘟嘟地说着,加快了脚步。难道,拉齐纳的宣传下将五岩岭的女生都妖魔化为了野蛮人?不过,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不能继续跟着莱妮走下去了。

我猛地挣脱了她的手。

“大人姐姐?”莱妮回头,惊讶地看着我。

“莱妮……我……对不起……”我低下头,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和莱妮的友情,对任务的执着,对五岩岭的爱,如今化成了矛盾的螺旋,让我的内心纠结不已。

“不……不可能的!”莱妮的脸上,表情时复杂的,仿佛硬要向某人证明她所信奉终生的某个世界观是错误的一样。

“对不起!”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话可以说。

“就是她!”一声巨吼传来,循声望去,可以看见一个“三不管地带”的女流氓,身后跟着好几个拉齐纳的武装队人员。她们,同样望着我。

“哟~好久不见啊小妞~还记得姐姐我不?”那个女流氓首先开口。我怎么会不记得呢,那天,我在“三不管地带”被围攻时,她下手最狠,我胸口最深的几道伤口都是拜她所赐!

“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啊!”随即说话的人,穿着拉齐纳的校服,而且,这个人我也认得:她是艾米丽,曾经去五岩岭,却被曦月“女王”狠揍了一顿屁股的那个女生。

“我也记得你,你这个死丫头!”艾米丽的眼神变得可怖,恶狠狠的话语从牙缝中挤出。相应了她的话语,手持火枪的拉齐纳武装队,像我这冲过来。

跑!这是唯一的办法,猎物即使知道难以逃脱依旧懂得先要跑!

“抓住她!”这样的喊声在我身后不断响起,我不断地撞开挡在面前,目瞪口呆的人群,顺着我预定好的逃跑路线狂奔。我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跑这么迅速,可以跑这么久。

一声枪响,女生们被巨响吓得四散而逃,纷纷远离我逃跑的方向。而我也就这样暴露在射击的弹道前……

“开火!”随着艾米丽的愤怒的喊声,稀稀疏疏的枪响此起彼伏。一枚子弹从我左耳外侧飞过,坠在地上……球状弹丸?

哈!那我可就不怕了!球状弹丸的飞行轨迹很不稳定,火枪的准头很差,如果不让火枪朝着我这里攒射的话,极其难以命中……

……

好吧,我收回上面的话。

我冲出普德学院的西大门之后,还是中弹了。

一枚钢弹从我的右腿膝窝射入,瞬间击裂了我的髌骨,骨裂的剧痛伴随着滚烫的弹丸在伤口中的灼痛顿时袭来。

“啊!”我从没感受过这般的痛楚,本能与恐惧的双重作用下,我栽倒在地。

可我不敢停下,纵使剧烈的痛楚让我仿佛瞬间就能昏过去,我挣扎着,痛苦地呻吟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腿上的连裤袜白色的布料从创口处被迅速染红,接着红色范围越来越大,像一朵迅速盛开起来的红花,可见,我还在不停的失血呢!

我一瘸一拐,求生的本能让我忍受着过去想也不敢想的疼痛,让我一步步挪向远处。可是,废了一条腿的人哪能跑得过正常人呢?她们的距离在一步步向我靠近……

不知是福是祸,另一发子弹击中了我的左腿,我在惊愕中能看见一枚银色的弹珠击穿了我的小腿肚子,带出了一团溅射的血花。

两腿都没力气了,我再次坠倒,不过……这一次坠倒的方向上,是一个斜坡。我顺着斜坡向下滚去,没有能力让自己停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不知上天会将我带向何方。

最终,上天还是将我丢进了河里,那条我来时的小鹿儿河……

补充内容:29):

啊哈!大伙儿久等了!久等了!第六章现在开始更新!只不过么,突然发现这章节混乱的情况太严重了。第五章居然跑到了这个位置!我又不知道怎么调节过来,真是烦人呐。所以抱歉了大伙儿,在看的时候可能要注意一下

第六篇《同态复仇》

眼前一片苍白,耀眼的光线让我的眼球发胀。我浑身无力,不知流落在何处……准确说是,不知是生是死。

“这里是天堂么?”我呢喃着可笑的问话,竭力想要睁开眼皮。

很快,我的问话有了回应:“丽丽安?丽丽安!你听的到吗?是我啊!你睁开眼啊!”

啊!那是尼苏娜的声音。

听见朋友的声音,让此时身心俱疲的我感到了丝毫的安慰,也就有了完全睁开眼睛的力气。

“丽丽安!你终于醒了!”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尼苏娜,那沾满泪痕的脸。

我努力挤出笑容,安慰着守在我床边不知多久,守得身形都憔悴了的好姐妹。

我这时候才察觉自己所处的位置。我在安全的五岩岭医院,躺在舒适的病床上,即使浑身的伤痛依旧缠绕着我,但是那种久违的安全感,却依旧让我安心。

“这么说……我还是回来了?”我有气无力地问。

“嗯,你离开五岩岭之后的第三天,曦月大人就得到消息,说你在‘三不管地带’遇到了袭击。她知道你的行踪即将暴露,于是又一次带人偷偷潜入‘三不管地区’准备接应你的。谁知啊,根本不用接应,她们直接从河中找到了重伤昏迷的你……曦月大人说啊,要是你没有掉进河里被水冲过来,你恐怕早就被捉住了!”尼苏娜嘟囔着小嘴,有点不满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科女生,怎么想去当间谍呢?真是不自量力!

哎,看来,我又欠亲爱的“女王大人”一个人情了。

“那么……我昏迷了多久?”我继续问。

“3天。”

“3天!?”我惊愕不已,现在可是战争时期啊,3天之间将会发生多少变化呢?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两腿的剧痛还是将我放倒在床。

“你别乱动呀!医生说你的伤腿还要过2天才能动弹呢!”尼苏娜皱着眉头,用毛巾擦去我额头上因为疼痛而产生的汗珠。

我哪能安静的下来嘛:“我的笔记本呢?笔记本呢?”笔记本上记录有我这4天前在普德纺织学院截获的一切情报,我相信这些情报会对战局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如果它弄丢了,那我所做的努力,所吃的苦不久全部白费了么?

“那个记录情报的本子?放心,曦月大人已经从你怀里找到了。她还说五岩岭欠你一枚勋章呢!她已经根据这些情报,制定了一整套作战计划,今天就是她执行这计划的第3天!”

这么说……战争已经正式打响了?想到这里,我不觉一阵恐慌。

“丽丽安!”是曦月的声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曦月早已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床上的我,她哪里知道自己的热情拥抱会把浑身是伤的我差点弄得疼晕过去。不愿败了她的好意,我只能挤出笑容面对着她。

“大人,听说战争打响了?”我紧张的问。

“不,准确说是明天凌晨打响。伊莫宫女学院将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曦月用着将军的口吻,如是说道。

“为何先从东面开始?”我的脑中迅速回想起那张阿托斯岛的势力分布图,不知曦月为何会将地势最为险要,建造在丘陵之间,最易守难攻的伊莫宫女学院作为第一目标。

曦月沉着地解释:

“是这样的。根据你的情报显示,拉齐纳和她的‘四大狗腿子’们,其实单单从武术上来讲,并不很能打,但她们的武器装备,以及人员数量却远优于我们,特别是那群火枪队。

火枪队的命脉,是火药,而火药的重要原料之一又是硫磺,而硫磺这玩意儿,在阿托斯岛上,只有伊莫宫女学院那里的后山出产。只要我们可以占领了伊莫,他们的火药生产就会中断,从而丧失巨大的优势。

并且,你从地图上可以看得出来:四大狗腿子中,只有伊莫宫女学院并不和她们的老大拉齐纳直接接壤,也就是说伊莫一旦受到攻击,拉齐纳无法第一时间支援到位。”

好家伙,果然是元帅的女儿,战略思路果然非同凡响。

曦月更加得意地笑道:

“并且,自古兵法攻心为上!我今天已经命令弓箭手们向‘四大狗腿子院校’的校区内,发射绑了宣传单的钝头箭矢,鼓动那里的学生投靠我们!今天保守估计发出去了3000多份吧?”

我一听,皱起了眉头:“宣传单?”

曦月好像没有看出我心中渐渐产生的疑虑,继续兴奋地说:“对了!丽丽安,你来帮我看一下,这宣传单的内容有没有不当之处。”

真是的,都是发出去的传单了,有不当之处还有改的机会么?我拿过传单,看了起来。上面的内容如下:

“敬告伊莫宫女学院、九色湾校区、普德纺织学院、西岸校区,敬告四校的同学们:

五岩岭与拉齐纳的矛盾冲突,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而据我所知,四校的一直以来都表示亲向拉齐纳。

为此,我曦月十分恼火!我希望四校的同学们重新考虑一下,投靠到五岩岭来。

我曦月在此郑重承诺,投靠、并入五岩岭的院校,其学生也将享受到五岩岭学生的一切权利,与五岩岭的学生绝无两样。

不愿并入五岩岭的院校,我们将采取武力、采用‘强制并入’的手段:

学院的学生虽也将享受到五岩岭学生的权利,但在此之前,学院内的学生必将经历战火的折磨,并败在无往不胜的五岩岭军队面前。之后,学院的每个学生都将受到鞭笞臀部100下的惩处,作为‘不识时务’的惩罚!惩处过后方可成为正式的五岩岭学生。

与其屁股开花后并入五岩岭,还不如现在干脆利落地加入呢!不是吗?”

这写的什么玩意儿嘛……我一脸的无奈。十分后悔让曦月这个武斗少女来写文科女生的东西了:

“我说曦月啊!我先不吐槽你的行文能力、宣传格式、还有狗屁不通的文法了。单单是这宣传的内容,你就根本没有认真考虑过嘛!

这时候的宣传单,你至少要提及:开战的理由、拉齐纳的罪行、五岩岭学生的福利、与四大院校相关的利害分析、不投奔我们的下场等等……

哎哟!你这样的宣传单,根本就不能起到任何作用的嘛!甚至适得其反,加深她们依附于拉齐纳的信心嘛!”

我在病床上叽里咕噜,抱怨连连。而曦月则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哎哟,我只知道怎么打仗,这种文科女生干的事情么……要不是当时你还昏迷着,我早就叫你来执笔了。”

“那么曦月大人,决定要正面强攻了么?”武装队队长在曦月身后问道,表情坚定,甚至有些兴奋。好像正面强攻,和敌人硬碰硬,才符合她的胃口一样……真是的,真弄不懂这帮打仗的家伙们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看来,只能打正面了。不过丽丽安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依旧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得到里应外合的有利局面。”曦月一手玩弄着自己的长发,如是说道。

“里应外合?”我和队长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个词。

曦月认真点点头:

“没错。丽丽安,你记不记得,你给我的情报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你绘制给我的地下兵工厂分布示意图。她们的地下兵工厂,呈散射状分布,由四条长长的地道组成,并在‘四大狗腿子’院校的地下都有分布,在每个院校都有一个出口。

并且,你还记得地道的东侧边界吗?你说那里是堆放垃圾的腐坏恶臭之地,没有监工愿意靠近,只让女奴隶去收拾,奇怪的是那里的洞顶处漏下了几缕光,好像连接着地面以上一样。”

“我记得!”我回答道。

曦月兴奋起来:“你不知道吧,那里就是伊莫宫女学院和五岩岭的边界公路上的一个阴井盖!常常有同学抱怨说,那里的阴井盖老发出刺鼻的恶臭,其实就是地下通道里堆放的垃圾传出的!”

我和队长两人大眼瞪小眼,惊讶不已。

队长的脑袋有点儿笨,反应了好久,突然恍然大悟:“哦!所以今天早上,曦月大人你一直埋伏在那个阴井盖附近,最终向里面塞进了一张字条……”

曦月一拍大腿:“没错!我听里面有动静,就知道下面来的是一个女奴隶,因为监工压根不愿意靠近那里!我才能乘机将那张关键的字条投递给那个奴隶,又不会被监工发现。”

我忍着身上的伤痛,不顾尼苏娜的劝阻,生生坐了起来:“字条上什么内容?”

曦月得意地清清嗓子,复述起来:

“受苦受难的姐妹们啊。当你们拿到这个字条的时候,请迅速悄悄看完、铭记在心,之后迅速销毁掉,万万别被监工发觉。

我是五岩岭校区的总负责人:秋梁曦月。我和我手下的武装队,目前正在策划一场推翻拉齐纳势力的战争,如果战争胜利,我也必将解放在地下兵工厂中被奴役的姐妹们,我承诺:如果我可以夺取战争的胜利,你们,曾今的奴隶们,也将成为五岩岭的学生,和我们一起,过上正常的生活,一起耕作、一起纺织、一起学习、一起过平淡但没有压迫的生活。

今天凌晨,我们的军队将迎来第一场战役,我们将对伊莫宫女学院进行攻击。但,那里险峻的地形,依旧是这场仗的不利因素,我渴求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当凌晨我方的攻势开始之后,我会令人以铁锤敲击地下兵工厂东端点上的阴井盖,来作为信号。我希望各位姐妹团结起来,勇敢起来,在信号响起之后统一发起暴动,杀死监工,冲破地下兵工厂位于伊莫宫女学院的第二个出口,之后,与我们里应外合,攻破这个校区,夺回你们的自由!

成败,由你们决定!”

天呐,这和之前那张宣传单的质量比起来,恍若出自两人之手笔。

“要是你的宣传单也能写出这样的水平该多好啊。”我惋惜地看了看曦月。

“好了,我也得回去准备一下了。今晚这一仗,虽说只是第一仗,确是不能输的一仗,因为第一仗永远关系着士气!”曦月站起身,目光坚定,交代了一下要我好好养伤,就走出了大门。

曦月的脚步远去,我凝视着窗外,那色彩愈加浓郁的晚霞,好像从中可以看见血色。是啊,血色,今晚将要铺满两校边界的颜色啊……

凌晨1点25分,离曦月军队的预定攻击时刻,只差5分钟了。

我拄着拐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一瘸一拐地挪向校区边界,现在,巡夜的护士们一定在四处寻找我吧?

我忍着双腿的疼痛,登上了一个极佳的观战地点:五岩岭的后山坡。在那里,整个战场的景象,尽收眼底:

“全体戒备!”曦月身披简易的木片甲,手持铁棍,走到了队伍正前方。她那极富有穿透力的声音,震撼着每个战士的心脏。

她的身后,是那每天都在训练的五岩岭武装队,200多名女生,整齐地列成方阵,统一手持木棒,无人言语,无人退缩。

如果她们不是女孩子,而是男性,如果她们手上哪怕还有最基本的钢刀……那就一定是支专业的军队!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我打开怀表,手臂不住地哆嗦,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对曦月,那姐妹间才有的担忧?我不知道……此时的我毫无思维能力,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当分针指向表盘上的“6”时……会有哪些熟悉的笑容,会永远凋零在战争的车轮下……

“杀!”曦月手中的铁棍向前方挥去,山岳也仿佛开始震动,军阵向先推进。1点30分,到了。

伊莫宫女学院,毕竟是拉齐纳的附庸,手下的武装队依旧配备了少量的火枪,临时搭建的木头护墙上,时不时闪出一点两点火花,就是火枪存在的证明。没有火枪的人,向下发射箭矢,场面十分非常浩大。

曦月的武装队队员,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但后排的人从不因为前排姐妹的倒下而停步。她们像原木一样倒下,又像原木一样前进,再像原木一样扑向胜利。

我把双手捏成拳,暗暗祈祷着。我相信此刻今晚,五岩岭将无人入眠,因为所有人都在保持着和我一样的动作,为曦月的军队祈祷着。

只要武装队可以登上护墙,伊莫宫女学院的女生们绝不是我们的对手!哪怕只有曦月一个人登上去也够了,因为白刃战中,没人是曦月的对手!

可是……这并不简单。武装队拥挤在护墙下,徒劳地举起简易的木板小盾,挡住天上落下的流矢,架起云梯向上攀登,却总在登顶之前,就被火枪、木棍、流矢所伤,坠落下去。

“咣!咣!咣!”刺耳的铁器敲击声从两校的边界公路上传来。曦月,向地下的奴隶们发出信号了,战局是否能有改观,如今全部寄希望于地下,那些受尽欺凌的女奴隶们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完了,看来女奴隶们的暴动,失败了。

曦月离我太远,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我能感觉出她此时的纠结:她想撤,却又不愿意相信女奴隶们的暴动失败。于是,就这样带着部队硬撑在原地,等待更大的伤亡。

等等!

伊莫学院的护墙内侧,突然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喧嚣。黑暗一片的校区内,渐渐浮现……火光!

曦月的部队,士气又回来了,她们像是打了鸡血,灵魂好像蜕变为一只只猛虎,争先恐后地向上攀登。

伊莫学院,腹背受敌,后路被断,军心大乱!

这下,再也无人能够阻挡曦月了,她终于登上了护墙。曦月的迅捷而凶狠的身影,搅乱了溃败的伊莫武装队,那根沉重的黑铁棍,在她手里却仿佛是一条灵动而致命的黑蛇,放倒了一个又一个伊莫学院的女生。

有人从护墙内部打开了护墙大门,在门口精疲力竭的,是一个浑身赤裸,浑身脏兮兮的女孩儿,从她一身凄惨的鞭痕来看,她一定是个女奴隶。果然,女奴隶们立功了!

五岩岭的武装队蜂拥而入,如决堤之江水,无可阻挡。

首战告捷!

“爸爸妈妈,清原谅你们的丽丽安。她居然为会杀人的场景感到高兴。”我惊愕于自己兴奋的心境,默默忏悔着。

当我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我依旧睡在医院的病榻上,只不过,这里似乎不是五岩岭的医院了。这里的医疗设备,看起来异常先进,即使这里的床铺,似乎都比五岩岭那里来的柔软。

“这里是?”我问。

“伊莫宫女学院的医院。怎么样?这里的床是不是比五岩岭的大一倍啊?”曦月坐在我的床头,对我得意地笑着。她的手臂上缠满了纱布,脸上的青肿还没消失。

“你呀,真是不懂爱惜自己,为了看我打仗,居然从病房跑了出来。你知道护士们找你找了一个晚上么?说你睡在后山的一颗树旁,冷得像小绵羊一样蜷缩着。”曦月将手放在我的额头,就像……姐姐一样。这感觉,好生温暖。

我的伤好多了,我已经可以轻松地坐起身子了,我看着曦月脸上的瘀伤,心疼地答:“你也好不到哪里!谁这么狠心,连你这么美丽的脸也要伤害?”

曦月摇摇头,苦笑一声:“哎,战争时期,美丽有什么用呢?刀剑不会因为敌人身体的娇媚而弯曲,箭矢不会因为敌人面容的温婉而转向。

你该去看看楼下太平间里,昨晚两方的死难者,她们中比我美丽的人,有不少呢。”

曦月的话中,听出了忧伤,那是一种只属于将军的忧伤。明知战争的残酷,却又不得不将残酷发挥到极致,这种决然,这种矛盾,这种内心的挣扎,在她的眼中统统浮现。

突然,武装队的队长推门而入,焦急地喊道:“曦月大人!不好了!被我们救出的女奴隶们,正在……正在报仇呢!”

“报仇?”曦月站起身,眉头紧皱。

“是啊!女奴隶们在拿伊莫宫女学院的学生做发泄对象,您快去管管吧,再不去的话,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啊!”队长分明精疲力竭了,几乎在哀求曦月。

曦月拿起沾满血污的铁棍,扭头走出病房。我哪能闲着,趁这里的护士忙得不可开交,也一瘸一拐地跟上了曦月的步伐。

我,又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场景。

有一种行为,比战争更加可怕,叫做欺凌。

女奴隶们,正在将自己曾今受过的欺凌,加倍返还给这里的女生们。

伊莫宫女学院的校服,是帝国古式的侍女装,米色绢纺长袖衬衫、米色过膝的丝绸长裙,全身一片素雅,设计得都十分保守,穿上这样衣服的女生们,看起来总有种弱不禁风的柔弱感。

这种保守、甚至有些妨碍两腿运动的设计,其设计理念就是为了凸显女性脆弱的一面。体现出了帝国封建时代下,对所谓好女人的唯一界定标准:对男性百依百顺。

这些将来要成为帝国皇帝的宫女的女学生们,不是没想过反抗,只不过,她们身上的这种校服着实成为了她们反抗的障碍:长过膝盖,一层又一层的过膝裙,如今成了缠绕双腿的羁绊、为了突出脚部的纤巧,总得设计小一码的白绣鞋,如今成了束缚她们逃命的枷锁。

相比较而言,虽然女奴隶们身上衣衫褴褛,甚至赤身裸体,但反倒解放了肢体运动的自由。在积压了不知多久的仇恨的驱使下,学院广场上大约100多名奴隶,瞬间转变为了100多台人形绞肉机……

人类确实是种“恩仇具报”的物种,人类总愿意将自己受过的善意,加倍回报给恩人……但,也总想着将自己受过的痛苦,重新施加在仇人身上。这便是沿袭自人类蛮荒时代的“同态复仇”心理:你弄断了我的腿,我就要弄断你的腿作为补偿……

“臭婊子!当年嘲笑我‘一屁股疤’的人是不是你啊?啊?现在我让你也感受一下一屁股疤痕是什么滋味!”一个奴隶嘶声怒吼着,手中拿着不知从哪里摘下来的荆条,另一个奴隶抓住一个女学生的手,将她面朝下按倒在地上,不论她再怎么撕心裂肺地哭嚎,也唤起不了这两个奴隶的同情。

女生原本盘的典雅美丽的侍女发髻,此时散乱不堪,粘在满是泪痕的脸上,让人看不清她痛苦万状的表情。

奴隶一手抓住女生的裙子,向下野蛮地拉扯,可是,当初为了凸显纤细的腰肢,裙子在腰际收的很紧,根本拽不下。于是,“刺啦!”一声,蛮力硬生生将裙子撕开了一道裂口。

裂口张开时,伴随着那个女生撕心裂肺地尖叫,她发狂地扭动着身体,竭力想要护住自己下身。可是,即使结构复杂的裙子,也保护不了她了:两个奴隶们一左一右,将那裂口猛然扯开到更大,女孩儿圆滚滚的小白屁股,匀称柔媚的大腿根,骤然暴露在天光下。

两个奴隶似乎也被眼前的两团,白皙无暇的臀肉给惊讶住了,她们此时的想法或许和我一样:“难道传言说伊莫宫女学院的女孩子,都学会了宫廷里才有护肤秘方?”

但,面对同样可爱的小屁股,奴隶们此时的反应和我可是完全不同的。我只想到爱惜之,而她们在复仇欲望的驱使下却只能想到:摧残之!

“你这养尊处优的婊子!我们在地下用命换来的劳动成果,都给你们享受掉了!是不是?”拿着荆条的奴隶一声大吼,用力扬起手里那条可怕的、带刺儿的荆棘,毫不吝惜力道,结结实实地抽打在女孩儿的臀部上。

和五岩岭法院的行刑官比起来,我真觉得行刑官们文明太多了,行刑官在掌刑之前,都会用手估摸一下受刑女孩儿屁股的状态,脂肪厚度,盆骨大小等等,以免下手过重,伤及内脏。

而这些奴隶们哪里会想到这些步骤,她们只追求将力道与痛苦放大到极限,如果受害的女生惨死在她们的鞭子下,她们恐怕会很满足的吧?是啊,复仇的快感不是么?

这些将来要成为宫女的女孩子们,和我们比起来的确算是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折磨,只一下,惨叫声便几乎要将嗓子给扯裂。白嫩无暇的屁股上,隔着吹弹可破的皮肤,甚至可以看见皮下殷红的血液迅速向那条骇人的鞭痕。

同样的,甚至更加残忍的折磨,在学院广场上到处上演着,刑具可以使花坛里摘下的荆棘,可以是水龙头上拔下的胶皮水管,可以是早已被攻破的地下兵工厂大门上的铁链,甚至,可以是死去的武装队员留下的木棒。

一件件华美的宫女服被撕裂,一具具白嫩无暇,甚至娇弱无力的胴体被野蛮地玩弄、野蛮地蹂躏。刑具不长眼,不懂怜悯,不知道这一抬手一落,揉烂了多少完美的肌肤。

女孩儿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哭号,在我耳边不断回响。我如石像一般,震慑于这场疯狂的施虐大会,我仿佛看见的不是伊莫宫女学院的大广场,而是……地狱的模样。

“给我住手!给我住手!停下!”曦月发了疯一样,冲入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喊着,用还有伤的手臂拉扯着。元帅的女儿啊,如果不动武,或许还真没人听她的话:纵使形单影只的她再怎么努力地制止奴隶们的暴行,也只能叫停一个,遗漏另一个,甚至当她转身再去制止又一个暴行时,原先的那个奴隶,又将继续暴虐。

渐渐的,暴行逐步了。施虐狂欢,即将演变成杀戮盛宴!

女学生们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声,似乎永不停歇的鞭打声,渐渐的……混入了另一种声音:骤然响起的诡异钝响,伴随着某个女生短促而惨烈的一声嘶叫,之后便听不见了。

沉浸在复仇快感中,理智终于丧失。奴隶们,在干什么呢?

砍头、刺心、砸烂头骨、甚至用棍棒向女孩儿最脆弱的身下捅去!

我本能地想要上前阻止,可是,我那还没能完全听使唤的双腿,却那么干脆地终止了我的念头。

无力感涌上心来。我这个,我这个没用的文科生啊!书呆子啊!我除了回过身不看,堵住耳不闻,捂住嘴抽泣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些奴隶,是曦月首场胜利的关键所在,如果此时曦月反过来惩罚、甚至只是简单地斥责奴隶的暴行,都有可能失去这些女奴隶们的支持。

这便是为什么曦月的武装队不敢前来镇压暴行的原因。未来的战争才刚刚来开序幕,敌众我寡的局面并未改观。

曦月一定明白:在这样的敌我局面下,要想打胜,必须要有岛上的奴隶阶层的支持。为此,她一定会容忍这场暴行的吧?

可是,我低估了铎兰的人,我低估曦月,我低估了她的人格,更低估了她的魄力。

一个女奴隶手上拿着钉头槌,棍头尖锐的钉刺刚刚把一个女学生的身体,抽打得血肉模糊。满面是血,但满眼放光的奴隶,正准备把最后一下,赏给那个早已昏迷不醒的女孩儿的头部。

但,一个大人物,突然接住了她的棍子。

“要杀她?那就先把我宰了!”曦月这声巨吼,震动了每个人的胸腔。她将钉头槌指着自己的喉咙,棍尖最长的那根刺,就顶在她的咽喉死穴上。

女奴隶明显没有料到曦月会有如此无厘头的反应,不知说什么好:“……曦月大人?你这是?”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么?你们如果还准备继续施暴,就先把我杀了!”曦月的吼声丝毫未减音量,但奴隶们却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奴隶们还是有人反应了过来:“大人,您为何要为这些家伙说话?”

“记得我在战前承诺过的么?当我拿下这里之后,这个校区的所有人,无论是这里的学生,还是以前的奴隶,都将和五岩岭的学生一起,享受相同的待遇,过上相同的生活。

可是你们难道不知道么?这种待遇,不仅仅是有着不被欺凌的权利,也有着绝不欺凌别人的责任!

我知道你们曾经在地下兵工厂中受尽了欺凌与痛苦,我知道你们想要诉说自己的遭遇。但是,如果你们今天不通过正当的方式来诉求你们的权利,而只是将自己所受的欺压换一种方式,甚至是更加残暴的方式,施加在比你们弱的人身上,那么……那么你们就和拉齐纳的那帮畜生有什么区别?我又是否应该重新看待你们:将你们视作我的敌人?回答我!”

曦月早就将手中的铁棍丢在了路旁,目前的她,手无寸铁。

但是,她的言语,她的人格,她那顶天立地的气魄,是镇压暴力最好的武器。

无人可以回答,无人可以反驳,她的一字一句,比五岩岭的法律还要有威慑力,就这样如烙印般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中。

“念在你们为了这场战役的胜利,流过汗,流过血,今天我不打算对此事上纲上线,不追究你们的问题。但如果你们继续下去,我知道该怎么处理欺凌之罪,五岩岭不是没有足够的刑架和鞭子!”曦月用手,硬生生地将钉头槌扳了下去,一道新鲜的血痕留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但她的表情依旧严酷,让人无从质疑。

奴隶们陆续散去,只留下尚且苟活下来的女学生们,无助地拥抱在一起,时断时续的哭泣。

今天,隔绝于世界之外的阿托斯岛上,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黑烟,笔直地升向天际。那是焚尸炉冒出的烟气。

战场上阵亡的战士们,屠杀中冤死的女生们……数以百计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原本应当美丽而年轻的年龄,在豆蔻年华之际,以苦难的方式结束。

平日里盘旋在岛上的海风,今日却出奇的平静,仿佛不愿打扰那升入天空的浓烟一般。

难道海神也知道,升入天穹的不只有浓烟,更有那些悲苦的灵魂。于是,不忍让海风呼啸,打扰她们进入天国吗?

曦月坐在焚尸炉前,凝视着一具又一具尸体被送入焚尸炉中。这些半天前,或是几小时前还是年轻而美丽的生命,就这样送入了并不美好的终点。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她的身旁,忍受着刺鼻的怪味儿。曦月陷入沉思时的表情,是我上岛之后从未见过的。

那是一种无力的表情,那是一种不知所措的表情。

未等我开口,曦月低落的话语已经出现:“我能赢吗?”

她果然在忧虑这些。

“你昨天刚打赢一场仗!”我坚定地回答她,可以说,也是在鼓励她。

曦月的眼神空洞,不知看向哪里:“我们的人,越打越少。我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被拉齐纳欺压的奴隶阶层,我需要她们的帮助。”

我已经知道她想要说的话了。她终究还是担心阿托斯岛上的奴隶阶层,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离她而去。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我给她的回答。我纵使是个文科女生,此时也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浩荡的排比、精美的比兴了,我只能给她这句话。

可是事实上,这句话我说得心虚。纵览了不知多少史书的我,见识过许多得民心,却败在实力上的革命家,他们悲壮的失败,证明了这个世界的残酷现实。

“真的?还是哄小孩儿用的?”曦月扭过头,认真的望着我,用将军的眼神审视着我。

我逃避不了这样的审视,仿佛内心的一切都在她的监视之中。我无言以对,无法撒谎。

我思索了太久,才做出回答:“……但是,至少我的心,永远在您这里。曦月女王陛下!”这是我第一次称呼她为女王,我自己都很吃惊会这样说。

我和她对视着,对视了好久。直到她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就像……就像姐姐抱着妹妹一样,那般温暖。

“那么,我就坚持走下去!”

这才是曦月应有的语调嘛!那只属于将军的坚毅!

战争终将结束,但在战火还燎原之时,我们将勇敢地前行下去!

补充内容:54):

多谢大家的支持,也为这段时间的未更新道歉。公司赶一项进度,最近忙着各种出差、会议、策划……总之忙死了。现在终于有时间更新了。第七章已更,SP成分很大,甚至还有……百合成分哟!

第七篇《没有特例》

10月,我来岛上的第7个月。明明是五岩岭与拉齐纳的战争,却在别人的学校中设置了战场。

曾被我这个间谍渗透过的学院:普德纺织学院,成了两方势力第二个争夺要点。战局的胶着了一个月之长,拉齐纳的联军与五岩岭每天每夜交换着阵地,你进我退,我攻你撤。

虽说普德纺织学院的内部结构早已被我摸清楚,但苦于对方武器装备的优越、人员的充沛。曦月的军队一直久攻不下,甚至动不动就有被打回来的危险。

消耗战,对战场上每个人来说,无疑是痛苦的,而对于战场外的女生,也好不到哪里。

我这一个月来,每天24小时,几乎有16个小时都泡在这些地方:医院里,统计伤亡人数;仓库里,核算各类物资;办公室里,制成各项文件。

只有在饿得两脚发软的时候才想起吃饭的事情,只有在有人说:“丽丽安,你身上有点儿味道了。”才匆匆冲洗下身子,换套衣服。

我不知这种无休止的轮回何时才是结束,心中隐隐产生了恐惧。不是恐惧于疲劳,而是恐惧于时间:消耗战下,时间会终将抽干储备力量较弱的一方。如今很明显,除了战士素质以外,各方面都不占优势的我们,消耗战永远不是该走的路。

如何打破僵局,这是我们必须考虑的问题。

或许是我多虑了吧?战争这方面,我这个文科女生能想到的事情,“女将军”曦月,能想不到么?

她呀,只会想的比我更加全面!

今天是奇怪的一天,从早上开始,我就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感觉太阳的光,似乎都在照耀着我们的阵地。

曦月昨天吩咐了一道奇怪的命令,命令军工厂打造了8面2.5米直径的巨大战鼓。

只是要提升士气吗?

看来不是……这鼓声,从凌晨就开始响了,但却只有喧天的鼓声,没有丝毫冲锋的迹象。难道是“声波武器”吗?显然不是。

这样的“声波武器”从凌晨吵闹到午夜,每隔10分钟敲响一次,24个学过鼓乐的女生分成3组,轮流敲打,确保有足够的力气让每一次的鼓声都惊天动地。

神经紧绷的普德纺织学院武装队,第一次听到的鼓声的时候,就像看见了狮子的羚羊,全部戒备起来,可是……她们没看见那些如同母狼一样凶悍的五岩岭武装队、奴隶军团混编部队。

第二次鼓声响起,她们同样紧张,但同样没有遭到攻击。第三次,也是这样。第四次……

“哎……敲了有100多次了吧?”喧天的鼓声让我心神不宁,我揉着自己剧烈作痛的小腿肚,瘫坐在一个医药箱上,将笔记本放在一边,抱怨起来。这是我腿上的枪伤留下的后遗症,站立、行走时间太长,就会剧烈灼痛。

“要我是普德学院的人,我烦都烦死了……”我犯着文科女生特有的唠叨,嘴里不断地嘟囔。

突然,仓库外隐隐传来议论纷纷的人声,好像还挺兴奋的。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呢,负责仓库管理的几个女生就兴奋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向外跑,一边跑,一边和我说:“丽丽安秘书,曦月大人攻破普德学院的大门了!”

这个好消息足以让我忘记腿上的痛,我兴奋地加速起来,甚至反过来拉着那个女生跑起来了。

连起火的迹象都没有,这场胜利,来得匪夷所思。

大门从内侧打开,没有太多打斗的痕迹,护墙上的旗帜甚至都没倒下。这和一个月来每天惨烈的战场残局比起来,恍若两地。

我明白了!曦月的战鼓,是个绝顶的妙计啊!

战鼓重复敲响,却无人冲锋,对手紧张一两次不会奇怪,可是再往后就会逐渐产生一种倦怠:“反正敲鼓的时候你们又不会过来。”

这种倦怠情绪不引人注意,实则非常致命,它会使得普德的武装队人员松懈,会比前些日子散漫上不知多少倍。

于是,曦月乘夜色来临,乘对手困意来袭,发动了这次奇袭,迎来了一场兵不血刃的大胜!

我有些崇拜这个神奇的女将军了,我甚至想为她专门编写一部人物传记,用我这个学历史的文科女生,独特的眼光!

曦月在雀跃的战士们的簇拥下走出,身上毫发无伤。她第一次用这么从容的姿态迎接胜利,这让她本人都看起来神采奕奕。

“耶!”曦月看见了我,特意调皮地朝我树了个V字手势,看起来可爱极了。

要不是周围人多,影响不好,我真想一把抱住她,就像妹妹抱住姐姐。有这么可靠,这么温柔,有时候还卖个萌的姐姐,多幸福啊!

“大人!恭喜你!”我一时嘴拙,说不出更好的词了。

曦月只是微微一笑,接着,重回“女王”的冷静,继续布置着其他事宜:“知道打完仗该准备些什么吧?”

“嗯!到普德学院里去架起医疗帐篷,统计战利品,修复接管的防御工事,于明天组织一次军事会议,准备安排普德纺织学院的学生并入我校。”我分明就是一个专业的秘书。

曦月点点头:“没错,但,还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啊?”我不解。

曦月的表情变得有些冷峻,有些……残忍?

“我在战前打造的50副刑架,还没用上吧?”

刑架,那个残忍的发明。将犯错的女学生们娇弱无力的手脚,死死束缚住的设备,彻底断绝了她们在残酷的臀部鞭打下挣扎的能力,让她们在屁股的剧痛中受尽折磨的两根原木。

曦月果然还是要用这东西了:

按照曦月战前发给四大“附庸学院”宣传书里的内容,凡是拒绝加入五岩岭的院校,曦月虽然依旧接纳那里的女学生,但会用惩罚性的100下臀部鞭打作为“迎新礼物”,无论哪个女生,都不能逃脱。

由于伊莫宫女学院的女生几乎全部遭受了奴隶们的虐待,所以得到了一次特赦。但毫发无伤的普德纺织学院,可就逃不掉了。

这是有点儿残忍,即使相对于拉齐纳的女奴隶计划来说仁慈太多了。

但现在是战争时期,为了五岩岭的威严,这些还是有必要执行的。我点了点头,准备去了。

“刑架……”这个词语在我的脑中久久回荡着,让我丝毫没有了胜利的喜悦。

次日早八点,“迎新仪式”正式开始。五十副一次都没用过的木质刑架凌晨就安置在了大广场上,无论是老练的行刑官还是刚入职的新手,都手持专用鞭子,等候着那群在地牢里瑟瑟发抖的别校女学生。

普德学院的女生,依旧穿着全岛上最性感的校服:白色修身T恤、米色超短裙、奶白的过膝袜,还有那擦得锃亮的女生小皮鞋。50个为一组被押上了刑场。

毕竟目标不是纯罪犯,看见这帮早就被吓得泪流满面的小女生们,行刑官出人意料地表现出温柔的一面:“别害怕,100下,咬咬牙就过去了。坚强点啊!”她们一边安抚着浑身发颤的小女生,一面又麻利地将对方的手脚绑在刑架上,用绳索将女生纤细的腰肢拴住。

行刑官们刚开始扒裙子,这帮小女生们就受不了了,她们惊恐地哭喊着,喊着爸爸喊着妈妈,呼喊着这些离开自己不知多久的亲人。

我轻叹一口气,扭头就离开了。纵使行刑官们的语言再怎么温柔,即使扒裙子的手掌再怎么体贴,鞭打就是鞭打,可不会丝毫留情,这可是行刑官的职业啊,怎可能怠慢。哎……

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鞭响,此起彼伏的尖叫、哀嚎。

我就不细致描写这些从没挨过鞭子的女学生,是怎么在行刑官的手下生不如死的了;不描写那一团团白嫩的臀肉,怎么在鞭抽下乱颤、淤肿、直到皮开肉绽的了;也不描写娇弱的她们,是怎么哭叫着爸爸妈妈的了。

今天的惨烈程度,从医院里就能看的出来。即使昨天是一场兵不血刃的胜利,但今天的医院依旧爆满着,甚至比战时还要爆满。为什么?

因为屁股被打烂的小女生们,一点儿都没有武装队战士们的勇敢与坚毅。刚从刑架上被抬下,她们还是惊魂未定。

文静点儿的女孩儿捂着惨白的脸蛋暗暗抽泣,只有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臀肉还时不时抽搐一下;而那些稍微外向点儿的姑娘,可就停不下来咯,她们扯开嗓子哭嚎着,将自己刚才10分钟里忍受的疼痛全部通过哭声宣泄出来,任凭身边的护士再怎么温柔地安抚,也停不下来。

在征服了伊莫宫女学院:这个拥有全岛最优质医疗技术的学院后,五岩岭吸纳了那里全部的医师。

听见大病房里哭声喧天,塔诺佳医师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满面的怒容。

这位容貌冷艳的高二大姐姐,伊莫学院医学班的班长,有着轻度洁癖、对医学规范教徒式尊崇的女医师,有着坎坷的命运:她被送上阿托斯岛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船员垂涎她的美貌,没少污辱她,而在伊莫学院被攻破后的“奴隶复仇动乱”中,她又不幸地被两个发狂的奴隶踩碎了脚踝骨,终生无法正常行走。

可是,苦难的命运没有扼杀她对最精进医术的追求。任何事都以身作则,永远上班最早,下班最晚的她,即使对手下比一般军人都要严厉,但还是被医院的小丫头们亲切地称之为“女神大人”。

这不,女神大人前来训话了:“墙上的‘静’字都被你们无视了吗?”声音并不大,但着实是不怒自威。

“不……不是的大人!这些女生们的屁股都快被打烂了!一点儿酒精都能把她们疼得死去活来的。”一个初中的小护士,怯生生地跑过来,手里还捏着沾满酒精的棉签,一脸的为难。

“这里是普通病房,无法构筑无菌环境,所以就让这些严重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直至感染?”医学学霸想着的是治病,而小丫头却想着伤员疼不疼,两人根本没说到点子上。

“嘻嘻嘻……塔诺佳大人,您通融一下呗?动用点儿麻药吧?”我也只能赔着笑,希望女神大人能开开恩,想想其他办法,通融一下。

学霸的思维,常人无法企及:“即使最简单的乙烯麻醉剂也会对神经系统造成不良刺激,不到正式外科手术,不能对病人使用。”依旧冰凉的语调。

“那您说怎么办呢?她们这样挣扎我也无法上药啊……”小护士诉着苦衷。

“把仓库里的那几卷绳子弄来,把她们的手、脚捆在床沿,直接用药。别让她们再打扰其他的病人了。”塔诺佳说完就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向门外挪。

“额?”我尴尬的笑容凝固了。好简单、好粗暴……我心目中那精细严谨的医师形象呢?

“大人……这不太好吧?”小护士急的直跳脚,根本下不了手。

谁知,塔诺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早就褪色的荆棘教鞭,示意地晃了晃:“否则我把你的屁屁变成和她们一样?”

“……”小护士吓得咬紧嘴唇,赶忙灰溜溜地拉上小姐妹办事儿去了。

可怜的女生们,纤巧的手腕脚踝被拴在床。

很快惨叫声传来,丝毫不比刑场上来的小……

我的同情心,又起反应了,床上那一张张嚎哭不止的面孔,似乎有些许熟悉。没错,当我作为间谍潜入普德纺织学院时,已经隐隐之间熟悉了她们,也亲切了她们。

那个疼晕过去的小姑娘,好像叫艾玛,没错,是她。她很擅长画画,能信手描绘出天宫般的美景。可是现在,被她眼泪湿润的枕套,更像是一幅悲伤的作品。

那个哭喊得嗓子沙哑的女孩儿,应该叫达莲娜,没错,是她。她有着傲人的歌喉,和惊人的作词天赋,我不止一次被她歌词中忧伤的故事弄得流泪。可现在,她只能发得出哭喊了吧?

那个死命挣扎,把铁床弄得吱呀作响的女生,似乎是多丽丝。其他人都叫她“妈妈”,她的温柔与善解人意,在这苦难的阿托斯岛上比钻石更加珍贵,她不知贴心照顾了多少人。如今,却没人能给痛不欲生的她,哪怕丝毫抚慰。

……

还有太多面孔,还有太多故事。我不知不觉间和她们达成了联系,亲切了感情……当然,也就会在如今,为她们的伤痛而心疼。

我走出病房,漫无目的地走在曾今的普德学院,如今并入五岩岭的土地上。看着脚下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看着身边熟悉的建筑,想着那哭泣的亲切面孔,不知怎么,很想陪她们一起哭。“哎……反正明天开始,她们也是五岩岭的学生了,就再也不会互相伤害了吧。”我想着高兴的事情,心里舒服了点儿。

等等,说起普德学院的女生,我怎能不想起她呢?

没错,是莱妮,这个腼腆害羞、文静可人、略天然呆、还十分胆小的姑娘,那个忠实伺候着我这假拉齐纳信使的我,视我为姐妹的小女孩。面对这样的事情,她,该会有多么的害怕呢?

“莱妮…现在怎么样了?”我自言自语地问。

上天喜欢开玩笑,我很同意。因为我每次的疑问,都能很快得到解答:莱妮出现了。

梧桐树上,一位女孩儿手里抓着折断了的树枝,重重摔下,那张惊恐的不已的面孔,正是莱妮!

“不要!不要带我去那里!我不要被打屁股!”莱妮蜷缩着身体,缩在树下,抽泣着瑟瑟发抖。

“莱妮!别怕,是我。”我细声地安慰她。可是,她依旧惊魂不定,如今的她一定是对每个穿着五岩岭校服的女孩儿都产生了恐惧吧?

“求你饶了我!不要打我!我再也受不了了!”她头发蓬乱,满面泪痕,身上的衣服鞋袜,全部沾上了灰尘、污泥,曾今那么爱干净的莱妮,如今却这样狼狈。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依旧耐心地安慰着她,一点儿都不向她靠近,以免她情绪激化。

莱妮猛然停止了哭泣,仔细地凝视着我的脸许久。

“大人姐姐?”莱妮终于认出来了。

“嗯!”我兴奋地笑出了声,并且就这样被她一下子抱住。她死死抱着我,泪水肆意地流淌下来,我仿佛成为了她最后的依靠。

怕被别人发现,我带着她,躲到了小鹿儿河边的大树旁,细心地抚慰着她。就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她依偎在我的怀中。奇怪,温暖的心里,隐约浮现了几缕愧疚的味道:

“莱妮。”我低声说。

“嗯?”

“你不恨我吗?”我更加低声地说。没错,一般说来,莱妮一定非常恨我:我对于她们来说,是个五岩岭的间谍、五岩岭中聪明的野蛮人。我偷走了她们那么多重要情报,让她们优良的武器也取得不了优势。最终,她们被五岩岭征服,即便如此,还逃不掉一顿严酷的鞭打。

莱妮思索了好久好久,终于开口:“一开始很恨……但之后慢慢的,就不恨了,甚至思念起了你。”

这个答案让我惊讶,我问:“为什么?”

莱妮的头,枕着我的双腿,眼睛却凝视着天空:

“姐姐是五岩岭的人,却一点儿都不野蛮,你知书达理、同情弱者,对毫无地位的莱妮也那么温柔。

而拉齐纳势力下的人,即使表面上高贵优雅,但她们只对上一级优雅,对下一级野蛮!

因为大人姐姐是间谍这件事儿,我居然也被愤怒的拉齐纳官员扣上了罪名。她们……她们……”

说道这里,莱妮的眼里渗出了委屈的泪花。

“她们?她们怎么对你了?”我有些恐惧,有些不安,仿佛自己正要遭受相同的待遇。

莱妮泪眼朦胧,并不说话,只是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裙角,将裙子缓缓向上拉起,露出了自己白皙的小屁屁。莱妮你这调皮的丫头,居然不穿内裤!等等……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的屁股根上,有一串明显的疤痕,我定睛一看,惊出声来:“天呐!烫伤?”灰褐色的伤疤,毫无皮肤质感的弹性,像是烧焦的木炭一样干硬,明显是严重的烫伤。

再仔细的看下去,那串疤痕,很整齐,再仔细看:天啊,那根本就是一串帝国语的字母,从头到尾连起来拼写,意思是:婊子。

“这帮畜生!即使是拉齐纳的法规之中,也说明了对于间谍案中的不知情者,不追究责任。而她们,只因为你是附庸学院的女生?只因为她们生气?就……这样越过法规,这样对你?”激烈的情绪让我脸部发热。

受尽苦难的莱妮终于找到了诉苦的对象,她哭着,呢喃着:

“她们在广场上,喊来了全校的女生围观,她们……她们就当众扒光了我的衣服,把我绑在木柱子上。用字母形的烙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烙在我身上!每烫一下都把我疼得昏死过去,但她们却把我泼醒之后再烙下一个,她们分明是很享受我的哭喊!

姐妹们看见是拉齐纳来的人,全都不敢反抗,只能闭上眼睛,暗暗地抽泣着。而我呢?我除了惨叫、晕过去、被冷水泼醒,再惨叫……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呢?

我们不是五岩岭的‘野蛮人’,我们不敢和她们作对啊!”

9个字母呢,生不如死的轮回9次……她只是个小姑娘啊,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虐待?

我的眼角渗出泪花,我抱紧她瘦弱的身躯:“不会的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痛苦了。我去和曦月大人求求情,请她只打20鞭子(五岩岭最低鞭笞标准)。撑过今天的小惩罚,明天开始我们就可以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了。”

“不!求您了大人姐姐,我一鞭子都不想挨了!我已经受不了这些酷刑了!”她的情绪崩溃了,肆意地哭号着,似乎不知道这样更加会吸引人过来。

“好的!好的!别哭了,我帮你想办法!”我即使到了今天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面对一个绝望无助的女孩儿的求助,即使行为不符逻辑又如何?

我想到了:“莱妮,你躲在树洞里不要出声,姐姐我马上去找一件五岩岭的校服给你换上,先瞒过今天。等明天,你再换回自己的衣服,因为明天即使我们校服不一样,也都是姐妹了,就不会再互相伤害了!”

莱妮认真的点了点头,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感激。她那样的眼神,坚定了我的信念,我发誓,今天谁也别想阻止我救下莱妮!

当然……除了那位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

“真是个好计划呀……丽丽安。”

居然是……曦月!

“曦月的身边,没有其他侍从……是不是可以……闯过去?”当时我的理智为0,那时候这样的想法在如今看来,真是荒谬!即使曦月身边没有侍从,但是对付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科女生,即使1打30都跟玩小猫咪一样随意。

“对不起了曦月!”我冲上前去……我还没看清楚曦月的动作,她就已经滑步位移到了我的身后,而我的右臂,不知何时被她钳住,扭成反关节位置。

“啊!疼啊!”突如其来的剧痛蔓延全身,我两腿一软,服服帖帖地跪了下去。可是,这剧痛也让我清醒过来。丽丽安,你真是个傻瓜。

“我早就该料到,你那在和平时期珍贵的品格:善良,必然会在战争时期,酿成祸害。”曦月将头轻轻扣在我耳边,温暖而迷蒙的气息吹在我耳中,说着那和温柔语气丝毫不搭配的话。

“请您…放了那个姑娘……”我疼得直喘气,但还是想着可怜的莱妮。

曦月可能有些耐心丧失了,她稍稍加大了力道,我就痛得流泪了。

“你还没听懂吗!我的意思,就是放之各国军队而皆准的原则:对敌人的善良,就是对同胞的凶残!”曦月,将军。如是教训着我这个永远合格不了的士兵。

我抽泣着,忍受着快要手臂脱臼的感觉:“请您……放了……她!”

曦月有些懵了,嘴里轻声骂道:“该死!”

“曦月大人!您在那里吗?我们马上过来!”是武装队的声音,可以听出她们在飞速奔来。

曦月抬头看了看远方,又看了看我。不情愿地长叹一声:“哎……”

之后,她干脆利落地松开我的手臂,一脚蹬在我的大腿上。这一脚,饱含了恨,和一种奇怪的情感。不管这是什么情感,我都毫无疑问地栽倒在地,爬不起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曦月奇怪的反应:只见曦月在武装队赶来并发现这里一切之前,一把揪住了莱妮的衣领,一击结实的拳头砸在她的脸上。莱妮晕了过去。

武装队赶来:“大人,您没事儿吧?”

谁知曦月却转过头问我:“丽丽安,你还好吧?”

我不知什么意思,只是似点非点地欠了欠首。

曦月对气喘吁吁的武装队员说道:“这个普德学院的丫头,想袭击丽丽安,还好我发现了。”

武装队的女生赶忙上来搀扶我:“下次别一个人深入不安全的地区,您对我们五岩岭是很重要的,丽丽安小姐。”

“把这家伙带走,按照规矩,她们在成为五岩岭的学生之前,谁也躲不过这顿鞭子。”曦月说道,眼睛不知看向的是昏迷的莱妮,还是我。

我,又不理智了。

“不要!曦月大人!这姑娘的屁股被拉齐纳的人用烙铁摧残过……请不要……”

你怎么知道的呢?你怎么知道是拉齐纳的人干的呢?莫非……?其他人一定这样怀疑着我吧?如果她们推测出来我是在包庇莱妮,我的罪名“包庇敌对势力罪”可就成立了。不仅如此,曦月重用这样“私通外敌”的家伙,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受罚不要紧,曦月女王的名声与威望呢?这是最重要的啊!

曦月之前的一系列怪异行为,就是为了掩蔽我包庇莱妮的行为,伪装成莱妮袭击我的事件。我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

丽丽安,你可真是个白痴!

“我和她扭打在一起的时候……看见了她的屁股。”所幸文科女生,圆场的能力还是一流的。

曦月掀开莱妮的裙子,用手抚摸过那一串严重的烫伤,微微摇摇头。

“那就减至20下。我们走。”曦月面无表情地朝前带路。

“您可真善良,丽丽安小姐。”武装队的人笑得很美,温柔地看着我。但,我有点不觉得这是夸奖了。

天黑了,最后一批受罚的别校女生,也从刑场上送来。只有莱妮不是乘担架,而是由我搀扶着走进了医院,毕竟只打了20鞭嘛。无论如何,莱妮被减刑的事情,也可作为一种“曦月女王施仁政”的体现加以宣传,这也挺不错的了。

今天,曦月的地位没收影响,甚至连普德学院的女生在听到莱妮一事后都不再抱怨了;而我,逃过了一劫;莱妮,也少受了许多苦。挺完美的一天啊,不是吗?

莱妮侧卧在舒适的床上,躲进温暖的被窝,不用再担心被人欺压,被人伤害。这么简单的一切,对于莱妮来说,仿佛成了偌大的幸福,她满面的红晕,好像屁屁一点儿都不疼了。

“你真好,大人姐姐!”她脸上洋溢着满足,眼里尽是感激。

“我叫丽丽安。丽丽安姐姐!”真是的,我俩现在才互相了解姓名。

“晚安!丽丽安姐姐!”莱妮对我说话的语气,真像个……女儿。就像当年我对妈妈说话时的一样!

我无限的感慨,对已逝的母亲无限的想念。我尽可能地不流出泪,尽可能地表现出当年妈妈的慈爱:“晚安,我的莱妮。”接着一枚融化在额头的吻。

我漫步于月色下,穿行于五岩岭校区的巷子之中。犹记得我刚来此地的时候,是多么地恐惧这些景物,而如今,不但对这里的黑暗丝毫不畏惧,甚至还有了一种安全感。

是啊,这就是真实的五岩岭: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相亲相爱。如果这样的氛围能一只保留下去,那么……我愿意永远住在这里,住在这个贫穷,但是温暖的小窝。

奇怪,阿托斯岛不是叫做“女孩子的地狱”么?这里怎么有点儿像天堂了?

“猜猜我是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双手遮住我的双眼。

“曦月。”压根不用猜,这么简单。

“来,为了庆祝胜利,我带你去个神奇的地方!绝对不准偷看哟!”

真好,曦月没有生我的气。我原本就舒畅的心情,更加释然了。

我认真而开心地点点头,按照她的指引,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惊喜。

“向左……向右……小心台阶……”

“还有多久?”

“右……快了哟!”

我俩就这样对话着,好久。

终于。

“睁开眼吧,我的丽丽安!”

我睁开了眼……真是个“大惊喜”。

眼前,是一个空荡荡的地下室。

不,准确说有东西,地下室的中央,立着一座,木质、门洞式的……刑架。

这里,是当年曦月审讯那个拉齐纳信使的地方。难怪一路感觉到阴森……

我的后背被曦月猛地一推,一个踉跄进入了这间还残留着隐隐血腥味的地下室。

“嘭!”门关上了。在它重新打开之前,没人听得见,没人看得见,没人能察觉到这地下室内发生了什么。

“曦月?”我的声音带颤。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向我缓缓逼近,而她的眼神……那是她对敌人时的眼神!

她不作答,我只能后退,一直退,一直退……直至后背撞上了,那座刑架。

这时候,曦月才开口。

一如既往的平稳,却没有平日的和善:“衬衫,脱掉。”

这是命令吗?

“曦月……”我快要发出哭腔了。

“否则我帮你。”声音依旧冰凉,像数九之冰霜,像利刃之寒铁,更像……恶狼之獠牙。

我颤抖的双手,缓缓抬起,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的扣子,犹豫不决地将其褪下。曦月全程凝视着我的身体,从第一颗扣子解开之时就开始了,从脖颈一只凝视到胸前,凝视到腰肢,凝视到小腹。

我的上身只剩下一件月白色的胸衣,即使是对方是女性,我依旧感觉到不安,两手不知朝哪里放。

曦月居然微笑了,笑得无比阴森。

“裙子。”第二道命令,简单而不容反抗,这是最可怕的语调。

我除了照做,还有什么方法呢?我从没觉得那层薄薄的黑色布料会这样宝贵,它仿佛是可以保护我的最后一层盔甲。当它从我的大腿根滑落时,曦月阴森的笑靥更浓烈时,我的心理防线,也随之崩塌。

一手紧紧抱着身体,一手捂住下腹。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着,不知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寒冷,或是两者皆有。

现在的我只穿着内衣裤和单薄的鞋袜,面对着曦月赤裸裸的眼神,我恨不得将自己抱成一团。可是,我不敢,我不敢在这个可怕的“女王”面前随意动作,深怕她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曦月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挪动着,向我的身后移去,死寂的地下室内,静的只剩下她的皮靴跟着地的声音。

曦月的手,如同一条蛇,从我的脖子开始,一手顺着我的前身,一手顺着后背,向下摸去:从脖子到胸口,从胸口到腰肢,再到私密的大腿根部,再向下,大腿、小腿,一直到脚踝。从没,从没有人这般触碰过我的身体,我的身子触电似的一抖,嘴里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呼:“啊!”

曦月轻声一笑:“哈,果然呐。”

“我们的丽丽安,果然是个大户人家的乖乖女。这么小巧的脚丫,这么匀称的小腿儿,这么细的腰肢,要是你以后胸部发育起来,一定很好看。

还有,你这么白嫩,这么柔滑,这么无暇,甚至这么敏感的肌肤……”曦月欲言又止。谁也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么敏感的肌肤……你的爸妈一定没有打过你!”曦月暧昧的话语,以一个令人恐惧的结尾结束,难道说,她要……

我被震慑地木在原地,而曦月的手却没停下:

麻利而有力,她一手将我的两只手腕抬起,拴在门框状刑架的横木上垂下的绳套里,另一手通过省力的滑轮,一把将我悬吊起来,下午还被曦月扭伤过的手臂,也顿时撕裂般疼痛起来。乘此间隙,遮蔽我女孩子隐私的内衣裤,也全部被她扯掉了。

“呃啊!”我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两条腿无力地挣扎着。谁料曦月两手一手一只,将我两只脚也抓住,一把拽下了我的鞋子。

“地下室太阴冷,我怕你这弱体质,脚底受寒得大病,袜子就给你留着。一定记住姐姐我的仁慈。”曦月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准备工作,俨然一个专业侩子手的做派。而且,我丝毫不觉得把别人脱个精光,只留一双白短袜叫做什么仁慈。

我就这样被吊在刑架上,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白短袜以外,一丝不挂。

“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对你吗?我的好妹妹。”什么?曦月喊我什么?

“在我的眼里,你的地位已经绝不仅仅是一名秘书了。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妹妹啊……”

是啊,值得信赖的曦月姐姐,将我视为妹妹了。这应当是个好事啊,可我为何笑不出来呢?有她这样对待妹妹的吗?我需要的是姐妹之间的关怀,而非虚无的称谓。

“你第一次让我眼前一亮,是在那场官司上,你撤销了对尼苏娜的诉讼。我当时就明白,你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女孩子……在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战争时期,你还保留着人最基础的道德:善良和怜悯。”曦月双手捧着我的脸,不知她是否感觉到咬紧嘴唇的我,快要受不住疼痛了?

曦月放下我的脸,转过身,自言自语:“我很珍惜你,正好你又有文科生的技能,于是我让你陪在我的左右。提醒我,这个世界,战争再过残酷,也终将会过去,和平与安宁,才是我们该向往的东西。”

曦月接着,话锋一转:“但……我忘了一件事儿:物极必反。你的怜悯之心,时常会播撒给敌人,播撒给那些阴谋算计的家伙们。”

“现在是战争时期…人心中的善良与怜悯只能作为一种调味剂,坚韧与凶悍,才是一个人,一群人的生存之本。

太大的善良,在和平时是贤者的道德,但在战争时期,确是隐形的毒药……”

慈父不出强兵,这是每个将军都信奉的名言,但曦月,可能理解的更透彻。

曦月回过身来,这下可好,她的手上多了一根了不得的东西:鞭子。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道似有似无的黑色轨迹就从眼前划过,落在我的左肋上。“啪!”清脆一响。

“呃啊~~!”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发出这么惨烈的悲号,因为我没想过会经历如此这般的疼痛。就像湖水中被丢入了一块巨石,尖锐的痛感先是集中于接触面上,就像迸溅的水花般激烈,随之如同波纹般荡漾开来,向全身传播出去,似乎全身每寸皮肤都在叫嚣着那令人昏厥的疼感。

这远没结束,第一波疼痛感传播结束后,疼痛的残留将继续折磨着伤口……而这段作用期,才是真正难熬的。我疼得呼吸急促,喘气带颤,嘴里不情愿但还是溢出了难受的呻吟。

看见别人被鞭打,和自己挨打,绝对是两码事儿……这生不如死的痛苦,比想象中的大,大百倍,大千倍,大万倍!

曦月再次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拉到她面前:“我下午帮你隐瞒了‘包庇敌对势力’的罪名。为什么?因为你,思维缜密而见识广泛的丽丽安,对五岩岭很重要,不能让这种毁灭性的罪名伤害到你的地位!

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原谅了你的错误!你所受的惩罚不能在公开场合开始,我就必须暗地里完成它!

不仅是为了捍卫这里法律的平等,捍卫‘没有特权’的铁律,更是为了让你明白:若想不让自己的善良成为软化五岩岭的毒药,就给我记住今天晚上!”

话音未落,第二鞭抽打在了毫无防备的大腿面上。

“啊!”我发出变调的惨叫。人类大腿上的神经末梢很是丰富,这一下,我可差点疼晕过去。

“别打了!曦月……曦月大人!求您别打了!”我惊恐地求饶着,眼泪难以控制,怕是此时的恐惧比疼痛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好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火蛇,正缠在我的大腿上熊熊燃烧着,那种一波接着一波的灼痛,不断从大腿上那条红肿的鞭伤里传来,让我连喘气的空隙都没有。

“丽丽安妹妹,你的心里有着太多的怜悯。可惜我没有……我是将军,如果我学会了怜悯,五岩岭的覆灭恐怕就指日可待了。”那条可怖的鞭子,在曦月手中化作了一条黑蛇。

我看不见它的轨迹,猜不到它下一次会撕咬在我身体的哪个部位。

曦月果然是习武之人,对武器的操作技术十分惊人,她绕到我身后,小臂轻松地完成了一套劈、砍、撩,类似于铎兰古典武术中刀法的动作。

而那替代了钢刀的鞭子,却更让我痛不欲生:三下鞭打仅于短短半秒内完成,集中抽打在我左边的屁股肉上。不知是不是错觉,臀肉好像一个被剥皮的橙子,外皮翻开,血肉外溢。

“不要!不要!!!呜啊……谁来救救我……”我尖叫着,求饶着,肆意地哭叫,身体悬在半空中徒劳地扭动,好像扭曲到某个姿势,就可以稍稍缓解一下屁股上那让人昏厥的痛感似的,真是愚蠢的丽丽安啊……痛苦之神看来今天吃定她了。

鞭响一声又一声,伴着我越来越微弱的叫喊、呻吟。隐隐感觉中,我好像流血了,血从伤口里溢出,向下流,再和下面一道伤口会合,形成更大的血珠……

时间仿佛凝固,世界失去了应有的颜色,施暴者与受虐者,是这个世界仅存的两个人,一个人痛快地咀嚼着另一个人的痛苦,直到永远……是啊,这个世界的名字都变了,叫做“阿鼻地狱”

太好了……某个瞬发的剧烈痛楚,终于让我昏厥过去。这真是解脱呀。

真希望不要醒过来。直接被曦月活活打死也好啊……既然要死,死在亲爱的姐姐手里,何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呢?

可惜,我还是醒了。

眼前的黑暗,一下子适应不了,过了好久才能慢慢看清四周的面貌。

“放心吧尼苏娜,丽丽安最近几天事情很忙。忙到凌晨再回去很辛苦的,所以今后一段时间就住我这里了。快回去休息吧。”曦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似乎有墙体阻隔,险些听不清。

“啊……那就好。我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呢。那么,晚安,曦月大人。”尼苏娜,似乎成功地被骗走了。

这里,原来是曦月的卧室。

不知是不是挨了太多鞭打,身体的感觉迟钝了许多,我现在才察觉出来:自己正躺在一张不是多宽的床上。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药水的味道,看来我的伤口至少得到了少许处理。

柔软的床,和我裸露的背部相接触,痛感并未散去,但也缓和太多了。我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和地下室中的模样没有区别,几乎就是全裸的。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洒在我赤裸并且伤痕累累的身上。我扭了一下头,一眼就看见了,那面曦月放在床前的大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一位可怜的女孩儿,齐肩的长发下,是一张不是太美,但十分清秀的面庞;她身体有些娇小,虽不算婀娜但也挺匀称的胴体,在月光下更显一分白。一丝不挂的身体上,只有那对纤巧可爱的小脚丫上,还套着一双洁白的棉短袜,这样的反差,更显出她的无助与楚楚可怜。

她突然惊恐地浑身一震,好像发现镜中的是自己的倒影,慌乱地用手捂住自己私密的部位,但却又因此扯动了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疼得蜷缩成一团。

哎……蠢丫头,丽丽安哟。

“不要乱动,会疼的呀。”曦月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再也没有地下室中的冰冷与阴森,也没有平时的威严与平静……这声音真想一个姐姐,温柔,温柔,还是温柔。

我胆怯地扭过头,看见了穿着睡衣的曦月,正侧卧在我身边。

“真白,真嫩……”曦月的脸上泛起红晕,温暖的手掌抚摸在我的肩膀上,慢慢滑动起来,滑向我光洁的后背上第一道开裂的鞭痕。

“别……别这样……别这样碰我……”我不敢大声,只有虚弱的气音冒出。

好像被我这句话刺激到了,曦月一下子坐起了身,发出了一连串银铃一般的笑声:“哈哈…太可爱了,我的丽丽安妹妹。”接着,她一记熊抱,从上方抱住了我,睡衣敞开,两个女孩子都赤裸着的柔然前胸,触碰在了一起……等等?她没穿内衣吗?

我全身上下都是伤,被她这么一折腾都疼了起来:“啊~啊!放开我…别这样啦,你弄疼我了啦……”可是我没有胆量大叫,生怕隔壁的人被吵醒。

“多柔软的一个妹妹啊……娇羞的时候,小猫似的娇嗔。谁人不会产生欺负的念头呢?”曦月亲昵地用脸蹭着我的脸,越来越用力,两人都满面红晕。

曦月今天在搞什么鬼?一会儿把我打得死去活来,一会儿又如此亲昵,我妈妈都没这样爱抚过我……

“……有你这样对妹妹的吗?有哪个姐姐会用鞭子打妹妹?还把她打成这样……”委屈劲儿从心底涌上来,我眼里溢出几点泪花。

曦月接下来的行为,更加奇怪了。她居然……伸出了舌头,舔掉了我眼角的泪……这……这?

“根据五岩岭的法规,私通外敌者,无论地位,一律判处全身鞭笞,共计200下。这是法律。”曦月正色道,表情变换之快,可谓是影后的实力。

“但是……处刑结束后,你依旧是我的小妹妹。妹妹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一定要安慰安慰她。”曦月的表情又柔和下来。

“你……总之,总之你弄疼我了……”我委屈地抽泣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好想就这样钻进她的怀中,骗取一次肆意撒娇的机会。

曦月却笑得更加灿烂:“丽丽安,你知道么?当时在地下室,你反应过来自己被骗后,回头望了我一眼,那时候……我就后悔了,我后悔自己一定要惩罚你的决定。因为我确定了一件藏在心底不敢确认的事情……我喜欢你,我的好妹妹。当时,我内心暗暗发誓:只有我曦月一个人,可以欺负你!”

等等……这个“喜欢”听起来不像是姐妹之间的喜欢,倒有点儿像恋人之间的喜欢,难道说……天呐!这是人们所说的“百合”吗?

“别……别开玩笑了。”我更加不安,脸上的红晕愈加浓郁,身子开始挣扎。

曦月稳定的身体,让我无法逃脱,我依旧无力地被她控制在身下:

“别逃避了,我的好妹妹。你在逃避内心的真实想法!你也是喜欢姐姐我的不是吗?”

我犹豫了,我难道……真的这样想的吗?

“我们阿托斯岛上的女孩子,谁没有这样的想法呢?处在这么冷酷无情的世界,这么痛苦的生活……谁不想找一个可靠的肩膀,全身心地躲进去,去亲昵,去撒娇呢?”

曦月若不是将门之女,其实可以当个言情小说家,她的这些话……居然说道了我的心坎里。

“且不说这些,就说我们呆在这里这么久了。身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至少……都有生理需求吧?”曦月说道这里,居然表现出了羞怯的神色!一个将军的女儿啊,居然会露出这样羞怯的表情?哈哈哈!曦月你可真是……

可是丽丽安,你可没资格嘲笑,你的脸,更羞羞的呢!

曦月的手掌变得不老实,而我的身体,却变得老实了。

曦月卸下了身上的睡衣,赤身裸体的她,紧紧怀抱着同样赤身裸体的我。两具娇柔的身躯,在妩媚的月光下温柔地纠缠着,用各种方式,互相满足着对方最私密的冲动……

我……真不记得那晚有多么的……热情。

圆月下,每个人都沉入了自己温暖的梦境里。谁也听不到曦月越来越急促的娇喘,和我越来越含糊的呻吟……

真像小猫叫啊。

首先,再次感谢各位读者大人们的关注。

另外,楼主真的不是来骗回复的!

如各位本文走到了剧情的核心区域了。但是接下来的剧情走向该怎么整,我在心里有两套规划,走向截然不同的两种结局。当然,具体什么样子肯定不能现在就说,为了悬念嘛!

可是,我还是想听一听读者大人们的建议:

再下到底采用哪种思路呢?

1.虐心虐到死的

2.峰回路转的

读者大人们可以通过回复来投票,明晚23点为截止时间,我将回来统计一下,决定最后的剧情走向哟!

补充内容:56):

好啦,忙了好久,终于有时间写文了,第八篇已更!

好的亲们,经过统计,结果是2:1。我决定向虐文的方向变化,开始动笔。

感谢各位的支持,多谢了!

木头石头铁发表于:07

好的亲们,经过统计,结果是2:1。我决定向虐文的方向变化,开始动笔。

感谢各位的支持,多谢了!

当然了,喜欢的同好们也别伤心,我会在完结后,将用提纲的形式弄出来,供大家想象。

第八篇《意外的盟友》

如果,仅从附庸学院的数量上来看,现在五岩岭和拉齐纳,无疑是均势:双方各占领了两所附庸学院。

而从实际力量分析看,我们,依旧处于不利地位。

原本以为曦月的奇袭普德纺织学院战役,会成为整个岛上战争的转折点,谁料,这只是拉开了更长时间僵持的序幕。双方都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所以,也就投入了全部的力量相互抗衡。

这样的僵局,造就了又一个月的纠缠。曦月又奔忙于各个线上的战场,而我,则要处理着多出平日里几倍的文件,忙得甚至连回宿舍的机会都没了。

曦月说我不知多少个晚上困倒在满书桌的文案前,再被她抱上床,然后……额……脱……脱光衣服,抚摸……

好啦!我们不说这些了!

今天,曦月的工作安排很是奇怪。

她一方面命令部队加紧对交战地带发动攻势,大早上还亲自到前线督战。另一方面,她却奇怪地按照学院间使节来往的礼仪,临时组建了一个十几人的使节团。

这个在外交破裂时期组建起来的使节团,人员绝大多数由五岩岭校区武艺最高强的女孩儿们组成。但也有例外,例外就是我,一点儿武功也不会的,“曦月女王”的秘书,丽丽安。

使节团尽可能地避开岛上众人的眼光,顺着人烟稀少的地方秘密前进,在中午的时候,靠近了那个让人听了名字就头疼的地界:“三不管地带”,并扎下了帐篷,休息。

“真是的……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呢?”我怀抱着一大叠外交文件,向曦月所在的帐篷走去,嘴里自言自语嘟囔着,眉头紧皱。

曦月倒是轻松的很,她居然跑到河边大岩石后面洗澡去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我们,不知女王大人心里打着怎样的算盘。

“三不管地带”。这对我来说更不是什么好名字,那天我在其中受到的欺凌,又在脑海中回想起来。我哀怨地长叹一口气,钻进帐篷,将文件放在其中的简易折叠桌上。

满脑子心思的我,甚至没能发现……帐篷中还有一个人。陌生人。

“啊!你是?”我抬起头来,一下子看见了一位没穿五岩岭校服的女孩子,准确说她没有穿岛上任何一个学校的校服。战争时期,人人的神经都绷紧着,这个身着便衣的女孩子,着实吓了我一跳。

“啊!我……我是……”她好像也被我吓到了,两人惊愕的眼神凝视在一起。

我定了定神,加紧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是一位身着便装的姑娘。并且,一定是刚被送上阿托斯岛不久的女孩儿!

我为何这么确定呢?只因为她的衣服。

岛上,由于印染技术的匮乏,以及布料供应的紧缺,岛上的女孩子们穿着的校服,普遍以黑、白、浅蓝、米色这几种简单的颜色为主。而对于尼龙、化学纤维类的衣料,或是皮革、牛仔布,更是想都不敢想。

就说那天吧,拉齐纳的使者艾米丽,来到五岩岭的时候,穿着肉色的尼龙连裤袜,白色的真皮高跟鞋,这已经足以让整个岛上的女孩子都怀疑她和帝国大陆方面有着暗地下的联系了。

再看看这个姑娘,她穿着什么哟!

妖冶的紫色半露肩T恤,上面奔放的机绣花纹,好像在跳动着呢,对于好久没有穿过好衣服的我来说,这简直可以晃瞎双眼。

她的下半身,穿着一条性感至极的牛仔小热裤,低跨型,那团白白的、看起来弹性十足的小屁股肉,甚至故意地露出了小半。

她那虽没有我细长,但是匀称至极的双腿上,是我有大半年没穿过的尼龙连裤袜,厚薄适中,肉色型,恰好将腿上的瑕疵尽数掩蔽在了一股朦胧而挑逗的色彩下。

再说鞋子吧,都说一双鞋半身衣。按照我这个贵族出身的女孩的眼光来看,热裤配上肉色的连裤袜,是败笔,再配上一双运动鞋,败笔中的败笔……但是,这个女孩却是特例:这双淡粉色的运动鞋,设计得非常精巧,生产它的公司,最近一定大卖,轻柔的丝布和光洁的皮革互相协调着组成了鞋面,既有古式绣布鞋的柔媚感,又有皮质运动鞋的活力感。就这样套在她那虽没我的娇小,但看起来俏皮可爱的脚丫子上,一对圆润的脚踝露出,带有着肉色尼龙袜特有的丝光,看不出传统意义上服装禁忌搭配的俗气,反而将女孩子下身的性感凸显得淋漓尽致。

看起来好性感,好诱惑……我……我都突然想给自己买一双了。女孩子的嫉妒心真可怕!

等等!等等!丽丽安你这傻丫头!现在可不是被一套漂亮衣服弄得思维短路的时候!现在似乎该考虑的是……她是怎么到曦月的帐篷中的?

“你从哪里来?是怎么进来的?”我终于缓过神来,厉声问道。

她一愣,惊愕不已,随即,居然蹲在了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我……不要!不要打我!我刚被人送到这个岛上,那些人都好可怕,她们根本不像学生,她们简直就是恶魔!她们打我、欺负我、抢我的东西,甚至要扒我的衣服。要不是曦月大人救了我,我就……呜呜呜……”

原来如此,果然是个刚上岛的女孩儿。她的运气也真差,居然一上岛就被送到了“三不管地带”,那些女流氓们,怎么可能放过她啊。

“好啦好啦!别哭了,曦月大人还有我们,不会像那些女流氓一样的,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好吗?”我蹲下身子,安慰着哭泣的她,望着她泪汪汪的眼睛,真让人心生怜悯。

“真的吗?”她骤然停止了哭泣,满怀复杂情绪地凝视着我。

“嗯!”我竭力表现得温柔可亲,期望消除她的疑虑。

“谢谢你们……哎?曦月大人,您来啦?”她突然看向我的身后。

我也本能地扭过头,可是……身后没有曦月。

我的后颈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眼前像是划过一道闪电,猛地一闪。恐怕当时只要再重一分力,我就会晕过去。

我向后重重栽倒,险些眩晕,模糊的余光里,那个丫头……刚刚看起来还楚楚可怜的丫头,就这样踩过我的身体,飞奔出去。

“啊~~哈哈哈哈哈!五岩岭的丫头都这么笨啊!哈哈哈~”这是她逃跑过程中留下的话。

短暂的眩晕过去了,我艰难地爬起身,一眼就看见帐篷外大乱:使节团们,虽说是追随曦月的虎将,但是为了体现使节团的风度,身上穿着的是五岩岭的校服裙,而非平时作战的长裤。这样,严重影响了她们的速度,甚至会绊着她们的腿。

那个丫头,在愤怒的五岩岭虎将面前来回穿梭,身形敏捷得像一只活脱的小松鼠。之后……安然无恙地逃脱了,飞奔向那和迷宫一样复杂,比迷宫混乱的“三不管地带”

“可恶!这‘三不管地带’的小偷!”一个女孩愤怒地将木棍扎在地上。

“她居然趁曦月大人沐浴之时,偷走了曦月大人的白玉胸坠!”另一个女孩懊恼地瘫坐在地。

“要不是这条该死的裙子,老娘我早就把她碎尸万段了!”额……这位你,你也别扯裙子啊……内……小内内都看见了。

“要是曦月大人在,就她那身手,不及大人身法的一半!还能逃了?”有人这样说。可是,这句话得到了不同的看法:

“不,我看她的身法,比我敏捷很多。”曦月身披着浴巾,一手拿着毛巾擦拭着湿湿的头发,若无其事地念叨着。

曦月好像对自己丢了白玉胸坠这事情毫不在意似的,那可是她哥哥送给她的信物啊,象征着兄之爱的秋梁氏族至宝啊!

“大人?”我和其他人一起,疑惑地看向她。

“别紧张!你们一定怀疑这岛上居然有人身手比我厉害是吧?放心,武术考验的是身体的全方位素质,若过分偏重敏捷,也毫无用处。”曦月真是淡定。

她慢悠悠地走回帐篷,换上衣服。

“使节团注意:我们去‘三不管地带’进行外交活动。”曦月一字一顿地命令道,而我们……各个呆若木鸡。和“三不管”的女流氓们……结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幽默的了!

但,这是曦月大人的意思,我们只得遵从。

我胆怯,我害怕。周围破烂肮脏的街道映入了眼帘,前些日子在小船上被女流氓们百般折磨、欺凌的场景,浮现在心中。我紧张地面色发白,一步不离地跟在曦月身后。

“别怕,我的小妹妹……”走在前面的曦月,伸出了向后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中气十足,内劲旺盛的她,手掌温暖,好像一团火,包围我那冰凉的手掌。

心里顿时踏实许多许多。这是姐姐的爱,真幸福……

但是,我们的处境,其实危险了起来。随着我们深入了“三不管”的腹地,我们身上整洁干净的衣裙,和周围“杀马特”的装饰氛围对比起来,太过刺眼了!

围观我们的女流氓越来越多,跟踪围观我们的越来越多。渐渐的,我们的四周,形成了一个随着我们运动的厚实包围圈……

太可怕了,这和我当年在船上被女流氓们包围的场景太像了。

使节们,出于外交礼节,并未持武器,现在看来,真是愚蠢。

曦月面色变得严肃,停下了步伐。

“你们这里有干小偷勾当的人吗?”曦月中气十足的声调,在这里响起。

短暂的死寂后,是……此起彼伏的狂笑。

“啊~哈哈哈!小偷?啊~哈哈哈!五岩岭的小妮子们果然连小偷都没见过!”

“麻麻~她们欺负我~偷我的洋娃娃是不是啊?哈哈哈!”

……

女流氓们肆意嘲笑着,笑得前仰后合,怪声迭起。一个武装队的姑娘有些抑制不住恼火,捏紧拳头上前,结果被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曦月,一把拦下。

“哟~这不是曦月大人吗?你在找这个是不是啊?”充满嘲讽与挑衅意味,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那个偷东西的女孩儿,那个浑身靓丽性感衣着的女孩儿出现了,出现在……房顶上?!她真的敏捷到上房下梁都轻松自如的境界了?

她手里拿着曦月的白玉胸坠,炫耀着战利品,挑衅着曦月异于常人的定力。

曦月缓缓向房顶上的女孩伸出手,示意道:“还回来。”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我……隐隐感觉到情况进一步激化的可能。

更加剧烈的笑声,更加疯狂的嘲弄。“这帮五岩岭的乖乖女,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花朵儿,真以为世界都是那么路不拾遗的美好吗?”女流氓们一定这样想的。

那个女孩儿更加得意了,在房梁上扭动着腰胯:“你居然命令我?我知道你曦月在五岩岭有地位,但这里是‘三不管’的地界!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这里的‘御用信使’南希,是‘三不管之王’娜塔莎的干妹妹!全‘三不管地带’最性感的女孩!”

原来如此,自称南希的她,是女流氓头目,以残暴铁腕、重义轻利而著称的“三不管之王”娜塔莎认的干妹妹,难怪这么嚣张跋扈!

“还不是一个小流氓吗?”曦月继续平稳地问着,在“小”字上加了重音,伸出的手掌从没收回。

“你就会嘴硬!就你那些手下和你的水平,还想抓姑奶奶我?”南希妖娆的身形在房顶上扭动着。

而被肆意嘲讽的曦月,却依旧面若止水。

……

或者也不是!

我还没看清楚动作,或许只是感觉到面前的曦月有了动作,一阵强风就迎面吹来,那是曦月动作时带起的气流啊!

曦月从地上抄起了半块红砖,向上砸去。没人看的清红砖飞行轨迹,只能看见南希像只断线的风筝,重重从房顶上摔下。

闷响……摔得一定很痛。

南茜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咳嗽着,衣服胸口有一小片砖红色粉末,说明了曦月刚才那一下:精准、强力。

曦月在众人无尽的错愕眼神中,缓缓而优雅地走到南茜身边,微微俯下身,将南茜身边的胸坠拿了起来,带上。

“六成力。”这是曦月留下的话。

女流氓们先是惊愕中沉默不语,接着面面相觑,再后来……暴怒的情绪一瞬间内燃起来了。

“剁了这帮小婊子!”她们嘶吼着,冲了过来。

拳力透胸,腿劲断骨,身形飘忽不定,比影子更难捕获。语言太过匮乏,我无法形容曦月那出神入化的铎兰武术绝技。

很快,十几个正面冲锋的女流氓被曦月收拾得只能爬着走了。而从侧后准备伤害我的人,也被使节团们有效地阻止了。

流氓们并无坚固的信仰,她们打架时的勇猛源自“群胆”:人多、优势的时候方有勇气。而当第一轮接触就呈现劣势之后,她们的勇气则直线下降。

女流氓们很快就不敢上前了。

女流氓的心中似乎在动摇,她们勇气的唯一依托似乎在崩塌,她们觉得自己那山老大、小王国的生活与自信,似乎正遭到前所未有的冲击。而冲击的来源,就是这个看起来和一般女孩子别无两样,叫做曦月的女孩儿。

“请问娜塔莎女士在哪里?在下曦月,今日有比抓小偷更重要的事情,想和她详谈。”曦月的话语极尽礼貌,这是一种真正的强者风范。

“老大不是你们想见就见的!”流氓们对老大的忠诚还是有的。于是……一场闹剧开始了:

曦月虽然还是微笑着的,但身为她的妹妹,哦不,是秘书,我能感觉出她心中的愤怒。

曦月又要玩起来了:“既然如此,我们先玩点儿好玩的游戏,恭候娜塔莎女士到来。”她手指微微一动,身边的使节们就动作起来:

“你们干什吗?干什吗!放开我!”南希被人使节们控住手脚,她的敏捷一点儿都使不出来。

“啊不要啊!”南希的惊声尖叫中,使节们手忙脚乱地脱下她的小热裤,她那被连裤袜包裹的,圆滚滚的小屁股,赫然于昏暗的阳光下。等等?她……没穿内裤?这丫头……真当自己是个小太妹吗?

两圈麻绳祭出,将她绑成了一种极其羞耻的姿势:她的双手被迫从两腿中间穿过,一直伸到脚踝后端,手腕脚踝再被粗糙的麻绳死死捆在一起。这样可好,她的肩膀和脸就被迫着地,跪着,屁股却被迫高高撅起,甚至女孩子身下最羞羞的位置都暴露无遗。

曦月面对众人大声说:“我,曦月,素闻诸位的地盘上有着‘生死擂台’的传统。今日,我也再次设下生死擂台,接受众位挑战:各位可以任意上台,挑战我。若能赢我,我随意各位处置。”

可她话音一转:“但各位,你们每当被击败一人,或者5分钟没有人上台……她,南希,就将……”曦月没说完,向身后的一个使节使了个眼色。我到现在才发现:使节手上捏着一杆粗实的藤鞭!

使节手起藤鞭落,重重抽击在南希的屁股上。

“啪!”不知是不是太空旷,这鞭打声,格外响亮。

南希的肉色连裤袜还没有从臀部上脱下,但这也无妨了,这一鞭生生扯裂了裤袜裆部那寸尼龙布,狠狠啃噬在她娇嫩的臀肉上,红肿发紫的鞭伤很快浮现,就连藤鞭的竹节处,似乎都像复印一样,映在了鞭伤上。

“啊!”南希发出了高分贝、高音调的刺耳尖叫,而且经久不息。前半段尖叫似乎发真心自痛楚,而后半段则像是在宣泄什么一样,刻意叫喊出的。我忍不住捂住耳朵。

“哟!这么响亮,看来还很有劲儿啊!先来10下,看她还有多少劲儿。”曦月如是命令道。

十下鞭响,却不足十声尖叫,到了最后两下,只剩下南茜无助的嚎哭了:“哇啊啊啊…娜塔莎大人救我……哇啊啊啊……疼死我啦……”

连裤袜的裆部被扯开了十条交错的裂口,从中露出的是十条骇人的,纵横交错的鞭痕。

这十下,将南希的傲气打得一干二净,她恐怕从没受过这样的对待。如此屈辱的撅屁股姿势,还有如此痛苦的鞭打

“我们以十下为一轮,5分钟无人应战,或是被我打败一人,则执行一轮。现在开始计时!”

“游戏”开始了,使节朝着身后挂着的一面古旧挂钟上一挥,鞭子凭空一甩,悦耳的炸响响起,南希以为鞭子又打在自己可怜的屁股上了呐,吓得一声哭喊:“不要!”。

一秒一秒过去了,女流氓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却谁也不敢应战。

5分钟,很快到了。

果然守信,秒针一到12,第一鞭子就打下来了。刚刚缓了5分钟,臀部的痛楚刚刚消失得差不多,这一下,新伤激发着旧痛一下子涌上来。

“啊!”南希的尖叫变调了,眼睛居然翻了白眼,这一下,她挨得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小屁股像是触电一样,神经质地颤抖着。

又是10下,一下都没少,一下都没留情。

曦月有点不过瘾似的看着围拢的人群,她一定在想:怎么就没两个不要命的,上来陪我玩两下?

第二个5分钟即将到来,哭了5分钟的南希满面泪痕,哭红的眼睛惊恐地凝视着不远处的挂钟,看着指针慢慢挪向她下一轮剧痛。

“你们这帮没用的!快来救本姑奶奶啊!哇啊啊啊……”南希凄惨地哭叫着,向不敢上前的流氓们喊道,半小时前还嚣张跋扈的傲气模样,一点儿都不见了。现在的她,就像一只被拔光了毛(被脱光了屁股)的小雏鸡,战战兢兢地等着人们处置。

“好了,第二个五分钟!”曦月命令道。下令的手势刚要落下,一声粗野的叫喊响彻了这几片街区。

“老娘来陪你玩儿玩儿!”这应战的声音来自于一个人高马大,身材恐怕比男人还要健硕的女人。这家伙……我见过:

当年那帮在河上小船里欺凌、虐待我的女流氓中,她就是一员。当时她那巨大的手掌始终抓着我纤巧的脚踝,恐怕差点就将我的脚踝骨捏断了,我至今都能回忆起当时的疼痛,都能回忆起那令人绝望的不可抗拒的蛮力。

“是‘大牛慕塔’!好哦~~!”流氓们欢呼起来,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看来这个家伙,真受流氓们尊敬啊,居然还有个响亮的外号。

“大牛慕塔”走进了临时画下的擂台边界,满眼挑衅地看着曦月。而曦月,则满面都是礼貌的笑容,看着对方。

使者的面色有点不安。可不是么,我也觉得曦月面对这个高于自己好几个重量级的“母兽”,怎么看都会吃亏的啊。

但是,许下的诺言无法更改,使者终究还是犹豫地走上擂台边缘,大声宣布:“既然如此,第一场比赛,‘大牛慕塔’对战曦月!”

“好!”

“慕塔!揍扁这个臭娘们!”

“打她!打死她!”

“捏死臭虫!”

女流氓们开始喊叫,开始助威,开始各式各样的辱骂。

我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暗暗祝愿曦月,万万不要被这个“母兽”击中一下!一下都不行!

曦月却不急着开战。她微微欠身,右手垂在腰后,左手微弯放在胸前,行了一个铎兰武师们切磋武艺前的礼仪,表示对对手的尊重。果然出自将门之后,铎兰武者的礼仪,看起来和我们贵族的礼节一样,端庄而从容。

可是,曦月啊。你对面的那个家伙,可未必懂得什么叫做礼节啊!

果然,就在曦月欠身后微微闭眼的瞬间,慕塔一计直拳,打上了曦月的面颊。这力量,简直不能用语言形容,只见曦月像一口麻袋似的,身体飞出一米,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曦月!”我惊叫出声。

“打得好!”

“扁她!”

“再踩一脚!”

……

女流氓们兴奋地怪叫连连。

“大牛慕塔”向面朝下躺倒的曦月走去,每走一步,地面仿佛都随之一震。

我……这是第几次脑热了?

我居然冲上了擂台,一下子趴在了曦月的身上,用自己比曦月纤小的身体,护住她:“别过来!”

女流氓们更加肆意地嘲笑起来,我已经记不得其中的内容了。

但是我依旧记得,嘴角瘀肿还流着血的曦月,抬起头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惊异和……温柔。

“下去,丽丽安。这点水准就想搞定堂堂铎兰大将军-秋梁禹昂的女儿?”曦月麻利地站起身来,将我推向身后,眼神也变了。

“对于你这种重量级的人来说,刚才那拳,一点力道都没有。再来!”曦月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只手伸出小拇指,调皮地对着对方挑了挑。

“让她多吃点儿苦头!”

“她想死就成全她!”

女流氓的大吼。

应了那帮人的要求,“大牛慕塔”又一次发动了攻击。同样比疯牛恐怕都有力的拳头,迎面扑来……

却只打进了曦月脸旁边的空气中,而曦月只是微微扭动了一下脑袋而已。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也就无不惊愕地瞪大了眼珠,甚至没了声音。

“别开玩笑。认真点儿打。”曦月狡黠的笑容堆满面颊,像是在挑衅对手。

“妈的!”慕塔很快就恼了,果然是流氓的作风。第二拳同样有力,同样致命,却同样打在空气中……

慕塔似乎也骂不出来了,被眼前对手不可思议的反应速度弄得目瞪口呆。而就在慕塔呆住的瞬间,曦月侧滑步来到慕塔的侧肋。

一脚蹬地让自己腾空,以腰为轴,凌空扭动了小半圈,并且以这样的扭矩力,带动了另一条腿,像是鞭子一样,踢击了上去。

人类的侧肋是很脆弱的,这一下子换到普通人早就痛趴下了。可是这个慕塔倒只是一个踉跄,半跪在地。

“哟!挺耐打的啊。可惜只是因为脂肪厚实罢了!”曦月的声音,听起来忽明忽暗,忽近忽远,飘忽不定。那是因为她整个人就在不停地左右摆动、躲闪腾挪。

第二下,曦月回敬了对方刚才那一拳。所用的力道甚至没有之前那一脚来的狠,却让对手猛地一抽搐,跪倒在地!(好久之后,曦月才告诉我:那招叫做点穴)

“还继续吗?”面对跪倒在地,无力起身的“大牛”,曦月调皮地蹲下身子,和善地微笑道。

大牛即使一万个不甘心,也得生生地吞下肚子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连抬头的脸面也没了。

“那么,继续!”曦月示意了一下使节。南希的屁股,又要遭殃了。

就这样,从中午12点多,一直持续到下午2点半,上台了,并且被击败了30位挑战者,外加中途时不时的5分钟无人应战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南希的屁股在这个下午,总共挨了360下鞭子。

“娜塔莎姐姐……救救我……呜呜呜……我已经受不了了。”南希含糊的嗓音,依旧发出着可怜的哀哭。还算柔顺的棕发,被泪水沾湿,紧紧贴在脸上。她那悲惨的屁股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了,只有几缕尚未撕裂完全的连裤袜布条,粘着血,黏在时不时渗血的伤口上。

曦月喝了一口水,望了望南希那还勉强叫做“屁股”的两团血肉,皱了皱眉眉头:“哎哟真是的……算了吧,别打了,再打就烂掉了。”

我欣慰而感激地看着曦月。有一个如此仁慈的姐姐,不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下一轮她们要是再输,就往这丫头的屁股伤口上洒一勺盐水。”曦月这样说。

……好吧,我承认,我的曦月姐姐哟,我之前对你“仁慈”的判断是错误的。

就在我心里暗想着上面这些事情的时候,猛然,一股强风从我的侧脸划过。甚至自己耳边的几缕头发,都仿佛被什么东西临空截断了!

我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从我的侧脸飞过去的,只能看见那个东西划过后又直奔曦月的面门而去。我来不及喊她小心,那个东西就早已抵达曦月的面前。

“切……差点儿啊!”曦月咬咬牙,用手捂了捂侧脸上一道细细的划伤。而我,也终于看清了刚才飞来的东西:那片扎满铁钉的棒槌,就死死钉在地上。真是好悬啊。

“是谁丢的东西?”曦月并未开口问,而是低声地自言自语了几句。看来,她对来者的实力,报以一种惊异的态度。

女流氓们,先是一怔,随即欢呼叫喊起来:“娜塔莎!娜塔莎大姐!”

终于,最大的人物出现了。“三不管地带”的幕后领导人,用暴力制服了暴力的女人,这些女流氓的头人:娜塔莎。

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与众不同的女人走了出来。脸上没有花哨的脂粉,身上没有华丽的衣服,只是脸上的一道赫然的十字刀疤,让人触目惊心,而那饿虎一般的紫色眼睛,则更加令人心生胆寒。

她的步子走过之处,即为女流氓们簇拥跟随之处。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女流氓们,在她的身后奴隶一般紧紧跟随,无比的忠诚。

“你就叫曦月?”阴沉而压抑的嗓音,就这样问道,如刀锋一般冰冷。

曦月露出了终于见到大人物的欣喜神色,礼貌地微微欠身:“正是在下。”

一听大姐大到来,被藤鞭蹂躏得死去活来的南希终于看见了救命稻草,她拖着隐隐的哭腔,大声求救,即使因为手脚被绑,血肉模糊的屁股依旧撅着老高:“娜塔莎姐姐救我!救我!”

大姐大娜塔莎听见了“干妹妹”的呼救,居然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那仇视的眼神更加浓郁了。

“一个外来的人?居然敢干出这样的不要命的事儿?你到底有何目的?”

说实话,看见了屁股快烂掉的干妹妹,娜塔莎眼神中的怒意还是没有惊讶来得多。因为她不仅看见了南希的屁股在曦月的鞭子下受尽虐待,更看见了自己那些如狼似虎的部下,不知为何鼻青脸肿,而对方,也只有十几来号人罢了。

对于一个女流氓来说,审时度势很重要,不贸然对有实力的对手进攻,也是她们的常识之一。她一定察觉了面前这位叫做曦月的女孩,武功非同凡响。

曦月听了娜塔莎冷峻的问话,依旧平和地回答道:“我曦月,还有手下的亲卫武装队,今日来到贵地,原本是报以和平交流的目的的。否则,我们也不可能穿着这么碍手碍脚的裙子,不是吗?”

说道这里,曦月话音一转:

“但是,你的干妹妹南希,偷东西,你的手下,不愿引见我。曦月故出此下策。”

“姐姐!你别听她胡说!她们这些婊子就是来欺负南希的!她们把南希打的好痛啊……哇啊啊啊!”看见有人来为自己做主,南希像一个熊孩子一样撒泼起来,被绑成那样子的她,只能加速扭动着自己的小屁股,好像担心其他人看不见上面纵横交错的鞭痕似的。

娜塔莎眼神从南希的屁股挪回了曦月的脸:“打了我的人,就是打了。没有什么其他话说。”

这是我从见了曦月之后,见识到的第二个说话如此震慑人心的家伙。那种话语平稳,毫无波澜,但不可抗拒的压迫感依旧从中透露出。

“我们的外交,欢迎勇士,但不欢迎小偷。这也没有其他话说。”曦月如此回答。

这下,如同两把交锋的利剑,阿托斯岛上这两位大人物,针锋相对!

“那我们,擂台上说话。”娜塔莎有些惊异对方的强硬,但强硬显然不会让这个“三不管之王”退却,相反,会让她更加愤怒。

女流氓们欢呼起来,震耳欲聋的吼叫,震天蔽日。

为了从震天的喊声中表达出自己的声音,娜塔莎提高了音量,真没想到,她的声音,和曦月一样,中气十足!

“曦月,我知道你今天的来意,你想让我们加入你的军队。那么我俩不如赌一把!如果你赢了,我也就失去了这里的地位,我的人马愿意跟随你!

但是,如果你输了……”

“说条件吧。”曦月目光如炬,凝视着对手。

“你身后那小丫头,就归我了,随我处置……”娜塔莎的眼神中,透露出令人浑身冒冷汗的可怖眼神,而那眼神正好……看着我!

在女流氓们赤裸裸的眼神,各样的怪笑声里,曦月扭过头,面色凝重。我和她的眼睛凝视在一起,我看见了曦月眼中的几分动摇。难道说,就连曦月也无法保证绝对战胜这个娜塔莎吗?

曦月猛地回过头,说了那句我此生无法忘怀的话语:“不行!丽丽安不能作为赌注!”

那瞬间,百感交集。那瞬间,我仿佛感觉又触碰到了曾今失去的幸福,那种曾今只有爸爸妈妈给过我的,亲人的关怀。

“没诚意的家伙!”娜塔莎眼里透露出鄙视,她好像感觉很无趣。

“无论如何,丽丽安是我的妹妹!我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曦月忘了五岩岭的未来,忘了她身为领袖的审时度势,忘了价值轻重之断。她的眼里,真的……只有身为没有血亲的妹妹的我。

我……真的值得她这样么?我的性命,真的比五岩岭,乃至整个岛上的女生的性命重要吗?

我,自有判断:

“曦月!和她赌!”我喊道,这声并不大的呼喊,仿佛让整个场地都平静下来。

“丽丽安!”曦月皱着眉头。

“曦月,我的姐姐。我的命运,和全岛上的人相比,孰轻孰重你必须有所判断!如果你连这个都无法判断的话,你就不配做五岩岭的领袖!更不配作我的姐姐!”丽丽安,说出了此生最掷地有声的话语,做出了,此生最勇敢的抉择。

全场的目光凝视在我身上,凝视在这个看起来柔弱的文科女生身上。

“我明白了。”曦月低声回答,双拳不经意间,捏紧了。

我转而面向娜塔莎,略有挑衅地指着她:“但是你,我绝不相信你能击败曦月姐姐!”

使节扬起手臂,扬天高呼:“准备!”

我感觉空气都凝固了,压抑而紧张的气氛,让我呼吸都困难。我即将见证阿托斯岛上两大势力的领袖,以自己心中最在意的东西为赌注,进行一次,决定整个岛屿命运的决斗。

娜塔莎拿起木棍,眼里透出饿狼似的目光。曦月屏气凝神,稳稳地拿着木棍,摆出了铎兰古典武术的架势。

开打!

自古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两人的第一招接触,就能感觉出来,这和一般的打斗截然不同。

所有人都惊异与双反的攻与守,惊异于那快过闪电的躲闪腾挪。两条木棍,像两条枯黄色的游蛇,人们难以捕捉那细微而迅捷的动作。

距离拉开,双方都露出敬佩的神色,正所谓棋逢对手。

“挺牛的嘛!你这小婊子!”娜塔莎咬紧牙关恶狠狠地说。

“你也不赖啊!臭流氓!”曦月不客气地回敬道。

两人就这样,不但手上来回交锋,嘴上也毫不放松。

……

我无法回忆那场决斗进行了多久,因为紧张的气氛让我们每个人都忘记了时间的存在。这场顶尖水准的决斗,如果抛开那沉重的赌注,一定会被阿托斯岛上的辛存者们铭记,并永远传颂下去的吧?

但,它不能,赌注远重要于决斗,结果远重要于过程。

结果还是出来了:

娜塔莎最后一棍,棍尖拖在了地上,当棍尖撩起时,一股黄沙从地上崩起,迷住了曦月的眼睛。

曦月侧脸中棍,倒下了。

我惊愕地愣在原地,耳边只剩下女流氓们喧天的欢呼。

我眼睁睁地看着娜塔莎,走近我,我还没有后退几步,就被她钳住了双臂。

我在娜塔莎的手中,真像一个洋娃娃样无助,我被她放倒在地,双手被她反剪在身后。胸前的扣子早就被她扯掉了好几个,柔滑白嫩的肩膀露在外面。

她粗重的气息压在我耳边,沉重的身体用膝盖压住我后背,即使我疼得直叫唤,她也毫不留情。相反,我的叫喊,只能让她的施虐之心,更加强烈。

她撕扯掉我的上衣,用那滚烫的舌头,舔舐着我的脖颈、我赤裸光洁的后背,还有我满面羞辱的泪水。而她的手掌在我的下身,却远没那么温柔。

她舔舐、亲吻着我的身体。

“真香!”像是在应和周围女流氓的喝彩,应和那不停乱闪的闪光灯,更像是应和那种征服与凌虐的快感,她的手掌,避开了我拼命挣扎的双腿,直奔女孩子最私密的地方而去,然后,粗野地一掌抓住,就像鹰爪抓住猎物一般。

隔着单薄的棉内裤,敏感的下身依旧痛彻心扉。

“啊!!!~~”我肆意地惨叫着,剧痛和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羞辱感,让我忘记了忍耐为何物,只知道哭喊。

她开始撕扯我的内裤,手指毫无忌惮地向最后的位置探去……

不知道这样的羞辱与折磨还要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

“给我住手!”是曦月的声音。远处的她,正缓缓站起身,额前的血,一直流满她的面颊。正在狂欢的女流氓们,包括娜塔莎,猛然停下了动作。

“挺耐打的啊?小婊子!”娜塔莎显然被曦月破坏了好心情,表情更加的疯狂。

曦月的样子太过狼狈,但依旧冷笑道:“和当年我父亲比起来,你那一棍子太小儿科了。最重要的是:你把自己的破绽,也暴露了!”

“你说什么?”娜塔莎认定对方在挑衅自己。

“你提撩动作时,会本能地侧身。”曦月像个老练的武师,冷酷而平淡地描述着对手的弱点。

“你这是没死干净,嘴还硬!”娜塔莎发狂地吼道,冲了上去。

战况,和之前不同了,这次局势的天平,倾斜得有点儿大。五招之内,曦月击中了娜塔莎,果然是侧肋。但这下,明显是手下留情了的。

“要我重点儿吗?”曦月冷冷地问。

娜塔莎气急败坏了,破口大骂:“臭婊子!”

这回,只有4招,比刚才重了几分力道,娜塔莎已经难以起身了。

“你现在没有反手的能力了,半会儿也站不起来。我可以选择踢击你的面门,或者砸你的后脑,或踩断你的胫骨,又或者还有其他选择。”曦月继续那冰凉的陈述,应和着已经完全朝向她的胜利女神。

“要杀要剐随便来,废话什么?”娜塔莎不服。

曦月平和了语调,甚至有点儿调皮地说:“我说过我是来和平交流的。对于偷了东西,认罪态度恶劣的南希,我也只是抽了她的屁股360下,换到五岩岭内,那可是要挨400下整,还不带喘息机会的哟!”

“你想说什么?”娜塔莎呼吸急促,一定是胸腔受到重创,难以喘息。

曦月俯下身去,娜塔莎以为她要给自己致命一击,谁料,曦月却扶住了她的肩膀,拉她站了起来:

“我曦月,征服过伊莫宫女学院,征服过普德纺织学院。那些女生只是因为之前的反抗,受到了入学时一顿鞭打,初次之外,再无惩罚与伤害,与五岩岭的学生毫无二样:同作息,同耕纺,同吃住,享受完全一样的权利。

我,从不认为暴力是不必要的,但我也从不认为暴力是永恒的。

我的秘书,就是刚才差点儿被你们伤害的丽丽安,用她的善良与悲悯,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在这里,我想和各位共勉:

战争中,真正被万民敬仰的人,不是赢得战役的人,而是带回和平的人!”

娜塔莎久久凝视着曦月的眼睛,凝视着她威严而不失温柔的笑靥好久。终于开口:

“果然是铎兰王朝的将门之后,和杰西卡(拉齐纳领袖)……真不一样。

无论出于愿赌服输,还是出于心服口服……总之,我娜塔莎,和我的人马,听从您的调遣!”

娜塔莎面对曦月单膝跪地,其他女流氓见状赶忙应和,一齐跪倒:“听从您的差遣!”曦月赶忙拉起娜塔莎,拉起身边的,新加入的,意料之外的盟友。

“这…这……这?娜塔莎姐姐!曦月这个婊子打了我这么多下,你怎么可以就这样饶了她?”南希一手提溜着自己被扒下来的小热裤,一手捂住伤重的小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委屈地说。

“少废话!这是你娜塔莎姐姐的意思!”娜塔莎看南希这么的撒泼,有些生气,一巴掌……天呐,一巴掌打在了南希血肉模糊的臀肉上。真是看着都痛啊……

“呜哇啊啊啊!南希知错还不行吗?呜呜呜……”南希痛得跪倒在地,双手捂着屁屁,哭得梨花带雨的……

哎……真是闹剧。

……

我一直相信,世界上没有天生的流氓,女流氓们的暴戾,都是因为缺乏他人的关怀而造成的。

仅仅过了三天的改造与教育,这些女流氓们除了肤色比其他女学生黑一点儿以外,行为举止略微粗俗一点儿以外,其他的,都毫无区别了。

今天,有一些事情,我还是要紧急处理的……什么事情?这……不告诉你们!

“你们从前拍这些照片来向帝国赚钱,都是些非法收入你们知道吗?”我略有严厉地向两个女流氓训斥道,其中有一个人,就是当年在船上欺负我的家伙之一。

我今天发现了女流氓中间的一笔重要的“黑色资产”:就是我以前说过的,她们袭击不幸进入“三不管”地带的女学生,扒光她们的衣裙,拍摄的裸照。每年1月,帝国向岛上运送物资的时候,曾今的女流氓们都会将这些照片卖给因为长久见不到女孩子而饥渴难耐的帝国海军们,赚取相当金额的物资。最近,据说帝国兴起了一种叫做“”的男女游戏,说白了就是打屁股啦。

于是这种恶行在最严重的时候,有些女生甚至会被她们强行吊在树上,用荆条狠抽屁股,再拍摄照片。荆条可是带刺的啊!一下子下去,皮开肉绽的,女孩子嫩嫩的屁股,哪能受得了这样的虐待呢?这些女流氓们下手不知轻重,据说真的曾有过女学生被活活打死在树上,全身从腰部向下,全部被血洗红了。

我决不能容忍这样的暴行,我对她们用了从没有过的严厉。

“我们知道了,丽丽安大人,我们一定销毁这些照片……”她们嗫喏着。

“还有底片!”我加大了声响,进一步训斥。

两人羞怯地低下头,样子和犯错的小女生别无二样,惹人怜爱,让我继续斥责的劲头都没有了。

“哟!我们的丽丽安今天好威风啊。”曦月从我身后走来,了解了情况。

“嗯!这种行为今后绝对不允许出现!因为这里是五岩岭,这里是以法律维系,而非暴力维系的社会!”曦月的威仪比我大多了,她一句话,就把两位姑娘弄得服服帖帖的。

可是……

曦月突然俯下身,神色诡异地对两个姑娘耳语起来。

曦月的耳语技术很差,声音全被我听见了:“哎,听说你们以前脱了丽丽安的衣服,拍了她的照片?”

两个姑娘害怕了:“大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曦月倒兴奋起来,兴奋地满面潮红,像个小丫头一样,开心地直跳脚:“我不是在训你们啊!你们赶紧把其他照片、底片销毁了。但是一定把丽丽安的照片卖给我,好不好?”

二位姑娘不知所措,弱弱地回答:“好……好吧。”

“曦月……我听见了啦!”我无奈的表情,冷冷地说。

“额,丽丽安什么都没听见啦是不是!你们快去办!”曦月支走两位灰溜溜逃走的姑娘。

然后,她一把扑上前来,将我的双肩按在墙上,两人的鼻尖点在一块儿,让人羞得脸颊发红,心跳加速。

“我要一张一张,慢慢地欣赏,看丽丽安怎么被人慢慢扯掉衣服……”曦月无遮无拦地说着令人脸红的话,温暖的吐息落在我敏感的耳根,脸颊上浮现邪魅的笑容。

哎……我的曦月姐姐,真是难办哟……

哎呀呀呀……各位看官老爷们实在不好意思啊。

我这里一忙就是昏天黑地,实在没时间发文啊……

为了弥补大家等更新的精神损失,外加这个第九篇SP内容不太多,于是我这次将更新两篇。其中的第十篇,是所有篇中SP成分最多,口味最重的一篇!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开始吧!

第九篇《倒塌、重建》

当我们的队伍,踩过双方死难者铺了满地的尸体。当拉齐纳那装饰奢华的大门,被愤怒的奴隶、曾今的流氓、训练有素的五岩岭武装队,用铁链硬生生拉倒之时。

我才终于明白:我那只有在梦里才会幻想到的,拉齐纳暴政陨落的那一天,到来了。

曦月女王的战略眼光之敏锐,得到了印证:倒向我们的三不管流氓,成了整个阿托斯岛战争的转折性力量。打架斗殴,是这些女孩们平时生活的主旋律,如今却将她们塑造成了战场上的精锐。

纵使来路不明的先进火枪,纵使人数庞大的征召武装队,也无法阻止拉齐纳走向覆灭。

大门与其说是被攻破,不如说是被拉齐纳的学生从内部打开的:

不知多少拉齐纳的女孩,穿着干净舒适的校服,从各个楼中匆忙跑出,主动打开了拉齐纳最后的防御,放入了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的我们。接着,她们各个跪伏在地,哭声震天,不断地磕头,一个个手指着最远处、最豪华的一栋楼,并且七嘴八舌地坦白着什么。

她们一个个都抢着坦白,抢着投诚,说的话语太过杂乱,但大体意思还是能明白的:

“拉齐纳的领袖:杰西卡。就在那栋楼里!”

没有丝毫迟疑,曦月手持沾满鲜血的铁棍,奔向大楼,身后无数人追随,一往无前。

很可惜,这么著名的拉齐纳领袖,杰西卡,我没能见到她活着时候的样子。当我们踹开她那奢华的寝室大门时,她早已穿着全岛唯一一件精纺真丝长袍,那全岛价值最高的衣服,自缢在房梁上,丝毫不动了。

“真可惜。我是第一次见到杰西卡的真人容貌。”曦月放下了手中的铁棍,长长地喘出一口气。有点惋惜,但更多的是释然,因为她明白,这具自缢的尸体,昭示着五岩岭在战争中取得的最终胜利。

“杰西卡死了!杰西卡死了!”

那天,这样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阿托斯岛,从早上,一直到次日。

女奴隶们和其他校区的女学生们,围成团载歌载舞;女流氓们砸开拉齐纳储物库的大门,花天酒地;曦月,则站在高高的楼台上,凝视着这一切。

“你做到了,姐姐。”我现在,已经毫不忌惮地称呼曦月为姐姐了。

“哎……是啊。”曦月面对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出乎意料的淡然。

“大家都在呼喊,要你也下去喝一杯,一起狂欢呢。”我传达着众人的意愿。

谁知,曦月笑笑:“我哪有时间狂欢呢?我享受胜利的喜悦,最多只有今天一晚上的时间。明天,还有比战争时期更多的事情,在等着我。”

我理解。明天,沉重的工作在等着曦月:岛上战后的重建,新人员的并入与安抚,适用于整个岛屿的法令需要修改,新的生产任务需要分配……还有,还有那最为棘手的问题:快要12月了。

曦月回过头,露出笑容:“所以,我更得抓紧今晚啊!”说罢,曦月抓住我的手,快步向楼下走去。

曦月,和我。姐姐,和妹妹。在曾今只属于杰西卡一人的,那富丽堂皇,如今却又空无一人的宫殿里奔跑。

我们看着天花板上精美绝伦的壁画而放声惊呼。我们品尝餐厅里清洌可口的水果而大快朵颐。我们跳上柔软而弹性的天鹅绒大床,用柔软的大枕头互相砸来砸去。我们拉着彼此的手,在那金辉掩映着的大厅中旋转,直到头晕目眩,倒在地上,只剩下痴痴却满足的傻笑。

是啊,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一样,我不像个秘书,曦月更不像个女王。

我俩纵情地在最精美的“战利品”大殿中欢乐着,体味着阿托斯岛战争开始之前,乃至帝国的兼并战争开始之前,那和平安宁时期的欢乐:那不必顾忌生死,不必顾忌安危,不必顾忌国破家亡的痛苦,只中只属于豆蔻年华的少女的快乐。

我俩并排躺在大厅中央,互相的欢快情感,不需要言语,只需要那不断的笑声,就可彼此理解。过了好久,笑声才停息。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曦月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柔软,头发披散开的她,一点儿也不像女王,不像将门之女,不像人们口中形容的“玄铁梨花”。现在的她,俨然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邻家女生,任由时光凝结,岁月静好。

“嗯!就像……就像战争开始之前一样。”我也回味着曾今的日子,眼前又浮现爸爸妈妈的面孔。

“战争开始之前的丽丽安,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曦月转个身,面朝仰卧着的我。

“嗯……”我的笑容凝固,往事愈加清晰。

“据说帝国大户人家的女孩子,特别会打扮,喜欢穿蓬蓬的裙子,穿高跟鞋……丽丽安曾今的样子,一定比现在还好看!”曦月调皮地笑道。

我微微脸红,推脱道:“只是人靠衣装罢了啦!”

听我这么一说,曦月突然兴奋起来。她将疑惑的我拉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带我走向不知何处,就好像小孩子发现了什么神奇的秘密一样。

我跟着她,走到了……

“暗门?这里的建筑设计,还真是巧妙啊。”我惊叹于这里的设计,但进入暗门后,眼前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看来这里在过去,是非常机密的。

“芝麻开灯!”曦月点亮灯火。眼前的一切,终于清晰。

即使是不愁没有好看衣服穿的贵族女孩子,也被眼前的一切惊讶到了:那是数以百计的衣服、裙子、鞋子、还有数都数不清的饰品、化妆品……

毫无瑕疵的梳妆镜中,映衬出曦月的兴奋表情,和我合不拢嘴的惊讶。

“杰西卡的化妆间?她,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只有帝国内陆才能生产的东西?”我的惊讶无以言表。

曦月打断了我的思路,扶住我的双肩,带我走进那花丛一般,却远比花丛绚丽的衣服架子之中:“这些问题我们明天再考虑。今天我要考虑的是……我能把丽丽安打扮成什么样子!”说罢,曦月行动起来。

“好滑啊~”曦月的手指头又开始不老实了,它从我腰后伸进衬衫里去,顺着我的脊背向上滑,灵巧地解开了……我的内衣。而另一只手也顺利地剥下了我半边衣袖,我半边白嫩的肩膀露了出来,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出诱人的暖色。

“别……别这样!这样……太难为情了!”我慌张而羞怯,慌乱挣扎。

曦月笑得花枝乱颤:“又没其他人看的!来,先脱干净了,然后先换这一件试试。”

就这样,我就像个真人比例的芭比娃娃一样,被曦月不知多少次脱得一丝不挂,再被她亲手换上每一件衣衫,每一条裙子,乃至每一双鞋袜。

哥特萝莉装、真丝连衣裙、纯色晚礼服、抹胸舞蹈服、蕾丝尼龙袜、精巧高跟鞋……数不清的美丽衣装,有我曾也尝试过,而更多的,甚至连尝试一下的机会都不曾有过。可爱的,优雅的,成熟的,知性的,性感的,魅惑的……

我在那天晚上,千变万化,千姿百态,也千娇百媚。千百种形象,都被曦月的照相机记录下来。

面对那比曦月眼神更加赤裸裸的相机镜头,我起初羞怯脸红,可是往后,却慢慢轻松起来,甚至到了最后,主动摆起了姿势。那天的自己,想想真让人难为情。

“怎么不拍了?”我突然有些疑惑。只见曦月呆呆地凝视着我,手指悬在快门上,却按不下来。

“哦……哦!多拍几张……”曦月有些不对劲。

我追问:“到底怎么了?”

她红着脸:“没什么……只是……丽丽安穿这一件,实在是太好看了!”

这么一说,我也脸红了,程度丝毫不亚于她。

身上,是棉纱混纺的白色衬衣,收进刚好到膝盖的白纱裙中;两缕若明若暗的绢纱,盖在我细长的双臂上。裙下露出两条匀称的小腿,烛火下毫无瑕疵;看起来嫩嫩的小脚,套着精巧的米色高跟鞋。

这……这难道就是适合我的形象吗?

“丽丽安,你真漂亮。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曦月这样问道。

我也再无顾虑,再无难为情可言,笑着点了点头。

大厅中,灯光下,只有互相暧昧着的两人,挺拔地立在场中央。没有乐队的伴奏,但气氛丝毫不减。曦月行礼,端庄而大方,我捏起裙角,回礼致意。

纯净的月光,透过珐琅玻璃,照射进大厅之中,抚慰在两人的身上。而那两人,如同一对双子星般默契,互相旋转,互相映衬,忽近忽远,若即若离。她们互相照应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抬手低眉,每一瞬一颦一笑。

……

我如今,有些后悔。当时若不是我不小心崴了脚,当时那完美的舞蹈,会持续更长时间吧?

我多么希望当时的舞蹈不要停止,多么希望我和曦月两人,永远停留在无尽的旋转中,不必顾虑世外的喧嚣与残酷。

可是,那终究还是我的奢望,是我失去那一切后的妄想。

我终究还是崴了脚,这个小意外终究打断了那场完美的舞蹈。我被曦月送上寝室的大床,在她的安慰下撒娇般流着泪,忍痛接上了踝骨,幸福地沉醉进梦乡。

并且,此生再也找不到比那次更加安详的睡眠了。

我曾一直相信,那次的幸福梦乡,是未来幸福生活的开始:那种不必被欺凌,不必活在战乱阴影中的生活,终将开始。

我确实猜对了:今后很长的日子里都没有战乱了。

但我也只猜对了一半,幸福的日子,还未到来。

次日,我被照进窗户的刺目强光弄醒。我顺手拿起身边柔软的棉被,遮盖自己昨晚被曦月扒个精光的身体。原以为宫殿门外,会比往日更加祥和安宁,谁料,确是另一番风景。

杰西卡的宫殿前,比昨天战斗时,更加喧闹。我匆匆穿上衣裙,赶往楼下,正巧赶上了一场大混乱:

“她就是杰西卡最大的那条狗腿子!杀了她!”女奴隶们群情激奋,曾今被欺凌压迫的仇恨,破薄而出,她们好像恨不得将人群中央的那个女孩生吞活剥掉。

“没错!杀了她!就是这个肮脏的婊子!就是这个卖肉给帝国士兵的婊子!”这些匆忙换上了五岩岭校服的拉齐纳女生们,曾今对杰西卡及其最信任的手下惟命是从的她们,如今180度大变脸,指责人群中的那个曾需要自己阿谀奉承的女孩,不吝惜一切恶心的语句。她们真的以为自己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就不容易被发现了?真是的,她们身上那浓郁到刺鼻的香水味明显还没散去,如果今天的曦月采用了抹杀政策,她们照样会被我们找出来,除掉。

“我说啊,咱们剥光了这婊子,大家看怎么样啊?”在五岩岭统治下的女流氓们,心中的邪恶快感似乎被压抑了太久,找不到发泄的机会,满面阴险的笑容,利用人群的激动的情绪,暗暗煽动着什么出格的事情。

人群之中的女孩,即使一身时髦性感的装束,照样难掩她的狼狈:她的小衬衫肩部被撕开,从破口处能看见那对丰满白皙的前胸,以及和白皙的皮肤比起来十分刺眼的割伤。她紧裹双腿的肤色连裤袜,根本无法为她的腿部提供丝毫保护,丝袜的裂口如今和一道道伤痕在她修长迷人的双腿上交错着。她的高跟鞋,那整个阿托斯只有6个人穿得起的高跟鞋,如今成了最后一个断送她逃命希望的东西,她拖拉着自己紫肿的左脚,一瘸一拐地,绝望地向墙角挪去。

虽然对一个女孩子用这样的修辞,十分的侮辱与触犯,但我实在找不到可以恰当形容的词语了:她就像一条被猎人打伤的母狗一样,缩在墙角,拿着一把断开的水果刀,困兽犹斗。

“滚!滚!别碰我!别动我!啊~~”她嘶声裂肺的尖叫着,对企图靠近她的人乱挥手中的断刀。

曦月呢?只有她能阻止即将到来的暴行了。而曦月,却高高地屹立在女孩儿背靠的墙的上方,用比铎兰剑峰更加冰冷的眼神,俯视着她。

“丽丽安!快来看!是‘老熟人’耶!”被我从法庭上救下的尼苏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拉着我的左手,挤开汹涌的人群,向包围圈中央靠近。

“丽丽安姐姐!快来看,就是这个恶棍,当年我被罚用烙铁烫屁股的,就是她下的命令!”曾今被拉齐纳暴政欺负惨了的被可怜的莱妮,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拉着我的右手,像诉苦也像找大姐姐帮忙报仇一样,更加奋力地挤开人群。

就这样,她俩一左一右,迅速异常地把我整到了包围圈中央。

“艾米丽!”我终于看清了那个被围女孩的面孔。果真是老熟人啊……

形如枯槁的艾米丽啊,听见了我的惊呼,像是被雷打中了一样,猛然一颤。

她几乎是在自虐,完全是在折磨自己,她发出一声惨不忍闻的闷吼,硬生生地将自己扭伤的脚踝拧了回来。然后,纵使身子都站不稳,还要保持一副蔑视我的样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怎么?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来看姑奶奶我笑话的?”

“……”我的眼里溢出同情,机械性地摇了摇头。

如今我再次回想当时,如果我是艾米丽的话,我恐怕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身为贵族人家的子女,可以忍受语言上的辱骂,可以忍受身体上的刑罚,可是,就是无法容忍:同为贵族出身的同龄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样,因为这是一种暗示,一种象征:象征着你的家族,在对方的家族面前没能抬起头来。

如果让我选择在艾米丽面前落魄,或是被曦月用鞭子活生生打死,我恐怕会选择后者。

记得我被关上押运船的时候,船上一个老水手这样和叙述我父亲的死状:说他忍受着侩子手的鞭子,却在其他贵族老爷们看见他后朗声大笑时,忍受不住耻辱,咬舌自尽。

我既然能理解父亲的行为,怎么会不理解此时的艾米丽呢?

艾米丽看见我摇头,但她恐怕更看见了我怜悯的眼神,她吼叫着:“没错,摇头吧,你个小婊子不配!”随即一口吐沫吐在了我的脸上,我只是微微扭过头,我决定让她放肆一下,因为此时的她,一定生不如死。

众人准备下毒手,却被高高在上屹立着的曦月,厉声喝止。

“你们知道动了姑奶奶一根手指头的下场吗?啊?”艾米丽明显想要恢复往日呼风唤雨的模样,却因为一身的伤,像个轴承生锈的人偶,一瘸一拐,手脚耷拉,滑稽透了。

“知道姑奶奶我是谁吗?我是帝国大臣纳戈迪斯赫托尔的大女儿!”她终于搬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号,仿佛祭出了最后的免死金牌。

“原来是她……”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知多少年前的思绪,从脑海中浮现。这个名字我的确听过。

我身边的两个小姐妹可不信这一茬:“丽丽安姐姐,你别信她的,她这是狗急跳墙!”

“吹!继续吹!即使你说你TMD是圣母,也把你像拔鸡毛一样整干净咯!”女流氓们更不吃这一套。

“不!她说的是……实话。”我终于还是开口了。脑海中,那童年时的阴影,无法忘却:

那是5年前了,当时帝国的战争,还未发动,那时帝国的贵族们,享受着人上人的生活。那时的我,以为世界的全部模样,都是那样的甜美。

那是一场贵族的舞会,仅仅9岁的我,跟随着父母前往。

贵族的子女在舞会中的任务,绝不仅是享受,我不但要见识自己随处阶级的纸醉金迷,更要学会身为派拉斯家系的女儿,该如何举手投足、如何谨慎地遣词酌句、如何与其他贵族家族打成利益合作、如何提防口蜜腹剑的家伙、如何说出每一个对家族利益有利的词语。

可以说,每一个帝国的子女,都懂得用自己的方式为家族牟利。只不过,有的人用错了方式:

那年,闹出了一个笑话,女主角,名叫艾米丽赫托尔。才16岁的她,被发觉与另一个贵族家族的公子,在花园深处,偷欢。

用身体换取与另一个家族的联合,是许多才华平庸但野心磅礴的贵族女孩、公子所用的手段,这种方法被天下人不齿,但那些家伙们至少可以掩蔽得少有人知。

可惜,艾米丽和那个公子太过年少,不知隐蔽的重要性,他俩在树丛中欢乐的样子,居然被一个女仆发觉。

那个公子羞愤难当,当场拔剑自刎。而不知所措的艾米丽,成为了帝国政坛巨头赫托尔家族,为了维护家族声誉的牺牲品:

“为了洗清家族的耻辱”

赫托尔家族打着这样的名号,将艾米丽当场绑在树上,脱下礼服裙,其父用马鞭,抽打着一个年仅16岁女孩,那还未发育完全的娇嫩臀部。她的父亲,仿佛比野兽更毒,对亲骨肉下手也丝毫不留情。而她的母亲,我能理解她母亲此时的心如刀割,能感觉她被仆人搀扶着时那时刻会因心痛而晕倒的绝望。

年幼的我,在极度的惊恐中,佯装淡然地看着艾米丽,看着她被父亲打得血肉模糊,听着她,那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哭叫。

为何要佯装淡然?毕竟家族有着“派拉斯家族的子女,不会将恐惧表露在外”这条家训啊……

没错,因为即使艾米丽被父亲在舞会上责打,也没能让帝国贵族的恶语稍稍停息,最重要的是:没能让皇帝的不信任,哪怕稍微缓解。她的家族,终于决定将她送上阿托斯岛,虽然暗地下,其母爱女心切,一直买通各方面关系,使之还能得到帝国内陆方面的各种物质保护。

“算你这个落魄家族的小杂种识相!”艾米丽不惜辱骂我的家族,不知是为了给自己,还是给赫托尔家族,洗刷耻辱。

“大家看看你们的……丽丽安……秘书是吧?哈哈哈……”果然啊,绝望的人,将矛头转向了我。

她继续喊道:“你这个父亲被皇帝诛杀,娘被噩耗吓死的弃儿!这个整个家族都没落了的无能丫头!如果你们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父亲绝对不会饶了你们!而对于这个丫头,你们以为她可以给你们什么好处吗?笑话!她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

正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言的曦月发话了:“她是否有用,和你无关。我现在只想告诉你:艾米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告诉我们,你到底从帝国内陆方面获取了哪些资源?”

艾米丽,抬起头,一眼看见了那个她痛恨无比的铎兰人,曦月。于是,她不知好歹地,说出了更加刺耳的叫骂:“哟~是你这个黄皮婊子啊!”(铎兰人的肤色比帝国人略深)

众人认定:没有为这个自寻死路的艾米丽求情的余地和必要了,所以再次喧闹起来。

“曦月大人,不要犹豫了,剐了她!别让她这张臭嘴,再来糟蹋这里!”

可是,艾米丽依旧嘲讽不断。或许,她不是嘲讽,而是传统的帝国贵族,对铎兰人特有的偏见:“可不是吗?挤压了帝国的生存空间的铎兰猪!人数多于蝗虫,生活条件一天比一天好,还都一个比一个会赚钱。帝国的钱,全被你们这帮黄皮猪给抢了!而你们……身为帝国的公民,居然会为一个敌对势力的人卖命?你们难道不知道,在岛上,只有我,只有我和杰西卡陛下,才是帝国正统的象征吗?”

曦月,是铎兰将门之后,即使此时的她再怎么隐忍,她那握得指节作响的拳头也能透露出她此时的愤慨。

“曦月大人您还在忍么?您的王者之气呢?这是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啊!一个唯唯诺诺的执政官,怎么可以坐得稳呢?”说出这些极有挑拨意味话语的人,是曾今的“三不管之王”娜塔莎。

我没想到,一个地痞流氓的首领,除了有残暴的手段外,居然还能组织得出这么有煽动性的话语!简直像一个政客,或者说……阴谋家?

“说的没错!换成我就杀了她了!”

“扒了她!杀了她!”

……

……

群情激奋,很明显,娜塔莎的话将绝大多数人的情绪以及不理智给挑唆起来了。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来看,无论怎么说,都有一万个理由来惩处艾米丽这个“饶舌妇”。但是,从一个执政者的角度来说,这并不是万全之策:

按照五岩岭规定的法令,被征服学院的女学生,哪怕是最“邪恶”的拉齐纳校区的女学生,也会被归化为五岩岭统治下的正常学生,享有和我们一样的权利,受到一样的法令保护。

按照这样的法令规定,艾米丽的所作所为,应当只是“污蔑诽谤、名誉损毁”罪,应视情节轻重判处鞭打臀部下不等,绝不可过度惩罚。

如果曦月因为恼火而杀了她,虽能极大地维护曦月一个人的威严,但是,辛辛苦苦建立的五岩岭法律的威严,就动摇了。

曦月铁青着脸,缓缓从楼梯上走下。那比乌木更加黑亮的长发,比皎月更婀娜的面庞,比群星更加明媚的眼眸,身上比雪地更加洁白的长袍。这样的姿容,暗示出如今整个阿托斯岛,最高统治者的威仪,与圣洁。这才是真正的阿托斯之王!

所有人都羡慕于阿托斯之王的威严与冷艳,但只有我知道,阿托斯之王会遭遇常人没有的内心挣扎。正所谓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此时的她,内心在抉择着:能是整个阿托斯岛长治久安的力量,到底是自己一个人不容侵犯的威严,还是那5寸见方的厚厚法典内记下的规则?

到底什么才能安定五岩岭治下的阿托斯岛?

是王之圣威?

还是法之铁律?

在如今,具象地表现为是否处死艾米丽了!

(亲爱的读者老爷们啊,你们的选择呢?所谓的和两条分支线,就是从这个抉择开始的哟!

由于前文读者老爷们多数选择了。我就往的选项走起了哟!)

众人期待一个拥有无上力量的王,她们期待王第一次展现自己的权威,哪怕手段残忍。所以她们欢呼着:“杀!杀!杀!”

我期待一个由法律维护的世界,但一个人的声音太过渺小,我只能在曦月看向我之时,焦急地摇头,期望姐姐能够再听妹妹一句忠言。

曦月缓缓走到了艾米丽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衬衫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呸!”艾米丽的吐沫,吐在了曦月脸上。

曦月顿了好久,如雕塑般沉默……我怎么看,都像暴风雨前的诡异宁静。

果然啊。

一记响亮的耳光,几乎把艾米丽的脖子拗断。曦月的鼻息粗重,她没有亲自下死手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曦月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竖起左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王的旨意下来了:杀!

我还没有张口到一半,差点被汹涌的人群挤倒。曦月及时地扶住了我,用披风似的长袍盖住我的肩膀。我虽然感到一股被保护的安全感,但丝毫没有欣喜,我急着想说:“曦月,这样不行!这样……”

“别说了。”曦月止住了我,拉着我向宫殿走去。

还没走出几米呢,就能听见艾米丽的惨叫,和各种细思恐极的响动,不难听出:愤怒的人群,将她全身剥个精光,各种能当鞭子使的东西,都向她身上招呼了过去。

等等……怎么有种原木搬动的声音?为何艾米丽的惨叫越来越凄惨?甚至开始诡异地走调?人群为何情绪到了狂热的高潮?

我忍不住回头看过去……看见了,那让我至今都常在噩梦中见到的场景:

一根竖在地上的原木,碗口粗细,顶部被削尖,人们将赤裸着身子的艾米丽,浑身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艾米丽,女性的私处对准原木,就这么……放了下去。

血从她两腿间如泉涌般流出,她原本苗条的身躯中,从下至上慢慢显露出一种诡异的圆柱状轮廓,那是原木正在纵贯她的身躯。

最终,尖头撑裂她的下巴,从嘴里刺出。

她已死的身躯,穿在原木上,挣扎了好几分钟,才彻底没了反应。

有些女孩看见这场景,忍不住呕吐起来,有的惊吓过度,昏厥过去,有的像我一样,呆在原地,瞪大眼睛,惊恐中手脚乱颤。但依旧有另一半,她们,欢呼着,雀跃着……

曦月差点不知怎么发声:“我……我的天啊!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是您下令要我们除掉她的呀,曦月大人。”几乎成了血人的娜塔莎,脸上是满足的恶笑。

“但你们处死她的的手法……这也太……太灭绝人性了!”曦月大喘着气,努力组织着语句。

娜塔莎好像不以为然,耸耸肩:“都是死,有什么区别呢?”

曦月状态全无,扶住额头,平复了好久心情,才最终说出命令:“把她的尸体放下来,尽量恢复成全尸……”

娜塔莎恭敬地向曦月鞠躬:“遵命,我的曦月大人……”但是,她的脸色却有些,奇怪?

我和曦月一路无言,她的思绪比我更重,她眼神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我,在思绪之余,还时不时能听见周围人的议论,议论的内容我记不起来了……

……

.

哦不!我记得,我只记得一句,但那句议论,非常的重要:

“真是的,这种暴行只有曦月大人来五岩岭之前才会出现……”

“是啊,好久没被吓到了,感觉就像回到了曦月大人来之前的日子了。”

曦月来阿托斯岛之前的日子?

……

.

那时的阿托斯岛,是真正意义上:女孩子的地狱。

第十篇《谣言》

十二月。对于阿托斯岛上的女孩子们来说,这是一个不祥的月份。

十二月的第一天,阿托斯岛海岸线向外大约1海里处,隐约能看见一艘来自帝国的船。

一整年都毫无人烟的大海上面,来了一艘船,换到平时,会是轰动整个岛屿的好消息:或许是一艘偏离航道的货轮呢?会不会留给贫瘠的岛屿上什么货物呢?甚至会不会有船员大发善心,瞒着帝国的监视,从岛上带走几个女孩子,带她们脱离苦海呢?

然而,那艘船的桅杆上,悬挂着的是帝国的海军军旗。这意味着,这艘船带来的,会是厄运。

从船上飞来了一只腿上绑了信件的鹰,为这个岛屿上的我们,带来了沉重的消息:

“帝国将于十二月二十日,派遣军方人员上岛,征收今年的女奴隶,数量为各校总人数的百分之五。请岛上各校准备好,提前押送成绩末位百分之五的学生。届时,帝国将上岛清点学生总人数,切忌任何侥幸心理!”

我念完信件,不安地抬起头,想看看与会代表们的反应。

“……”

“……”

“……”

联合会议上,各校的代表们,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而主座上的曦月女王,也似乎没有启发她们开口的意思。她知道,这个问题不是一言两语就可以说完的。

纵使曦月在岛上的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但是这个岛,却依旧是帝国治下的沙砾般大小的土地。曦月的所谓权利,在全世界最强大的帝国面前,只是听都没听过的小角色罢了。

“终于还是……来了啊。”曦月语气阴沉,语调中充满无奈。纵使她对这个岛上的孩子们再如何仁慈,也无法阻止帝国对这些孩子们畜生一般的对待。

“曦月大人,我们……”一个女生这样问,问的十分保守含糊。让人不知她是想问“我们送出哪些人呢?”还是“我们怎么挑选送走的人?”亦或是“我们反抗吧?”

总而言之,她是拿不定注意了,完全在观望曦月的态度,或者可以说是:将这个棘手的问题全盘丢在曦月的手中。

曦月依旧沉重着语调:“丽丽安,岛上总人数,现在是多少?”

我翻开预先准备的资料,说:“52312人。”

“按照百分比……”曦月说着说着,声音就小得听不见了。2600余人,这的确是个吓人的数字。

如果按照五岩岭以往相对仁慈的传统:将犯有盗窃、欺凌等恶劣罪行的女生送给帝国,作性奴隶,生殖工具。那么,今年总共只能有400余人可供牺牲,而剩下的2200人的巨大空缺,该如何填补呢?

会场长久的安静,所有人都对现在的境况心知肚明:这2200人,只能牺牲一些无辜的女生来顶替!

曾今的“三不管女王”娜塔莎,毕竟还保留着草莽的习气,她一定忍受不住这么长时间的磨叽。她清清嗓子,毫不留情地挑明了这个敏感的话题,而且,语句太过刺激:“说白了吧。我们让哪些人去送死?”

“不!不会有人再死了!”曦月的反应,更加地过激。她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怒目圆瞪、随即,她发现自己的反应与周围环境略有不符,仓皇地整理一下自己的失控。

曦月背过身去,似乎在平复在即的情绪。好久,她才说出了下一句话:“散会,以后再说。”

真是的,一向雷厉风行的曦月女王哟,原来也会有优柔寡断的时候啊。

但是,这件事情真的会在简单的散会之后平息吗?

不。

入夜,我独自走在反回寝室的路途中,走入宿舍楼下的天井,原本应该传出欢声笑语的宿舍楼内,隐隐能感觉出一股不安的声音溢出了各个宿舍的窗户:

“听说要用原来拉齐纳的学生来填补奴隶人数的空缺……”

我没听清这句话的全部内容,不过,这么一点儿信息也足以确定她们在聊什么了?

“我怎么听说是当时战争时期,不愿投靠五岩岭的学生,都有被牵连的危险呢?”

另一个声音传来。

“你听她们说了吗?其实恶性罪犯的人数是够的,曦月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进行一次大清洗,彻底抹杀企图反对她的人!”

这下可好,内容越来越离谱了。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我仿佛听见了每一个宿舍的窗口内,都溢出了这样的声音!

这些声音,像是鬼魂一样无处不在,我摆脱不了,无处可逃。它就在那里:潜藏在每个同学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中。

“丽丽安姐姐……”背后传来莱妮的声音。我回头望去,看见了一个,多么可怜的小人儿:她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裙,在夜晚穿楼道而过的冰冷海风中瑟瑟发抖,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好像刚经历了不得了的恐惧。

我刚忙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企图传给她丝毫温暖:“莱妮?你怎么了?”

这下,莱妮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了,几乎是嚎啕大哭起来:“大家都说曦月大人要抛弃我们了……要把我们送给帝国了,是吗?”

我,脊背发凉。我万万没有想到,之前一个始料未及的状况出现了:利用了无助的女孩们,恐惧而不安的心理。别有用心者,正在我们的同学们之间,散布谣言!

“别听她们胡说八道!”我更加搂紧了怀中的莱妮,能感觉出她在瑟瑟发抖,却不知用什么有力的证据来安慰她。

听着周围的声音,感受着莱妮的恐惧。我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大喊出来:“你们都住嘴!这些都是谣言!谣言!!”

我的声音,在宿舍楼中炸响,引得不知多少人探出头来,向我这里看过来。

无力感包围着我,因为我能感觉出她们看我眼神中分明写着两个字:“帮凶!”

我只能强提起气力,反驳他们:“不要相信这些鬼话!曦月大人不会抛弃我们任何一位姐妹的!现在只是会议陷入僵局,至多也只是尚无进展。但绝不会让无辜的姐妹成为牺牲品的!”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也许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埋伏在人群中,挑动大家敏感的情绪:“你是曦月的手下,你当然帮她说话了!”

果然,很快,大家激动了起来:

“没错!她待你就像是亲妹妹一样!你当然包庇她了!”

“她俩根本是一伙的!”

“臭味相投啊你俩!”

……

等等,怎么感觉矛头突然开始指向我了?很明显,有人潜藏在人群中,在刻意将仇恨引向我!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个方形的东西凌空降下,朝我这飞过来。不知什么东西,但我本能地护住了莱妮,自己却被击中。

那是一块红砖呀……有血,从头顶顺着我的面颊留下,我顿时头晕眼花,脚下无力,身体瘫软下去。耳边听不清其他声音了,只能听得见更多杂物从空中降下,落在我身上,以及莱妮那惊恐的叫喊:“丽丽安姐姐!别砸啦!求你们别砸啦!”

当我再次醒来,我已被武装队的人扶到一边,头上缠着绷带。而眼前,满地狼藉之中,站着一个威严的身形,威严到令人恐惧:

惨白的月光洒在曦月肩上,将她刀锋般锐利的眼神映衬得愈加明显。无人再敢造次。

曦月的语调异常柔和,平静,亲切:“各位同学们,我想向你们咨询一件事情:刚才你们说的那些内容,是谁告诉你们的呢?”

不!曦月,你这个将军的女儿,在处理这种事情上面,实在是蠢透了!不能这样处理的!

众人静默不语,甚至连海风都被曦月柔和却听起来令人胆寒的话语给震慑住,停止了吹刮。异常的安静,安静到可怕。

我原以为,曦月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谁知,她的反应异常平静:

“哎……”她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对尼苏娜吩咐道:“带丽丽安回去休息吧。这事情不能急,我会慢慢处理的。”

我有些欣慰,我的曦月姐姐,终于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这是一个女王走向成熟的标志啊……我放心地跟尼苏娜回寝室休息了,并很快沉入美梦中。

梦中,我又梦见了胜利的那天晚上,曦月搂着我,就像姐姐搂着妹妹一样:

我们倚在床沿,望着窗外的海滩,看着由远及近,越来越美丽的浪花,映衬着无暇的月光,那象征着最美好的事物的圣洁之光啊。

那光,仿佛来自于传说之中的理想乡,不曾有过记载的乌托邦。那里没有冲突,没有战乱,没有苦难……当然,也没有阿托斯岛。

我多么想和曦月,住进那片世界之中,让时光凝固,不在流淌。

“丽丽安妹妹。”曦月在我耳边轻柔地叹道。

“曦月姐姐?”我这样回答。

她望着跳动的白光,似乎在和我做着同样的乌托邦幻想:“战争结束了以后,我们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吧?”

“嗯。”我点点头,微微笑道。

“那时候,你准备去干什么呢?”她的目光未曾动摇。

“我……还没想好。”我不好意思地耸耸肩。从家族衰落的那天开始,我曾有的梦想,早就不知尘封于何处了。

曦月反而兴奋起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开一个女子学校怎么样?就像阿托斯岛上的学校一样,只是不必活在帝国的阴影下了。”

“学校?”我扭过头,来了兴趣,心底好像有了那么一点儿思绪在与这样的想法呼应。我似乎做过当一名教师的梦,向孩子们传授天文地理,古今史书,诗词歌赋,舞蹈音乐,看着他们一天天成长为人格完善的栋梁之才……

曦月更加兴奋了:“嗯!到时候,我教她们武术,你教她们知识!一文一武,德才兼备,看着那些小萝莉们一天天长大,别提多欣慰了!”

我不知为何红了脸,肯定是激动而成的:“嗯!”

曦月重新看向月光,一面亲昵地将脸颊和我的脸相贴:“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和丽丽安永远不分开了。在学校里一起生活,一起教书,一起到永远……永远……”

对于一个家族没落的女孩子来说,那一刻,我被曦月赠予了逆境中最为珍贵的东西:希望。

我用力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因为,我怕曦月听见我的哭声。

醒来,枕头已经沾湿大半。我匆匆擦干眼角,怕被人看见。

“丽丽安小姐,您醒啦?”一名武装队的女生在卧室门口,敲门进入。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么?”我问道。

她突然警觉起来,走入我的卧室,合上大门,走上前来,对我耳语道:“曦月大人麻烦你来拉齐纳的地下室一下。”

她为何这么神秘?

我匆匆穿上衣服,跟着她往原拉齐纳校区的地下室赶去。

在我的印象中,地下室一直不是什么好地方。五岩岭的地下室,我去过两次:一次是为了审讯被俘的拉齐纳使者,另一次,是被曦月抓去受惩罚。

所以说,在阿托斯岛上,地下室……其实就是地下刑讯室的意思!

当地下室的隔音大门打开的瞬间,仿佛打开了地狱的入口,一股接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惨叫传了出来。我惊呆在原地,因为我不知有多久没听见过这样的声音了。

那个女生示意我赶紧进去,我只得呆呆地拖着腿往里面走。走入了地下室,血腥味扑面而来,而走到底部。更加疯狂的画面,也就出现了:

像是一个工业化的屠宰场。没错,像屠宰场。近百名女生,被脱得一丝不挂,每五副赤条条的胴体为一行,吊在房梁上。

并无任何行刑官在场,只有曦月一个人,冷眼看着眼前的恐怖场景。停在每个女生臀部后方的,是一台精心设计的自动笞刑机器,马力强大的电机,用一根粗大的轴承,周期性甩动不知多少条骇人的藤鞭,一根鞭子对应一对裸露的屁股蛋,就这样抽打在那些女孩早已皮肉外翻的臀部上。

行刑官如果是人,也时常会有怜悯之心,常常会在行刑的后半段手法上放水。但今天行刑的,是可怕的机器,可怕的不是那野蛮的机械力量,而是那不懂怜悯的机械动作。

女孩们屁股上的鞭痕,排列的异常整齐,一道裂口紧挨着另一道,鞭伤相交之处,紫肿渗血。工业化的鞭笞行刑流程,就这样简单、高效、残暴、自动化地完成了,这些可怜的女孩,就像是机械化屠宰场中待宰的羔羊,毫无逃走的机会。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情不自禁地开口,惊异于受刑的人数,更恐惧于那可怕的酷刑机械。这让我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的。

没错,五岩岭历史上最多的单日刑罚执行记录,也只有20人而已,也就是一天最多只有20名女学生被执行鞭笞。而今天,在这规模并不算大的地下室的梁上,居然整齐地吊着了35名女生。

而且,今天行刑的方式,和五岩岭对犯错误的学生日常的惩罚性鞭笞比起来,明显不同:

日常的惩罚性在露天广场进行,为了最大程度保留受刑女生的隐私和尊严,只会脱去她们的裙子,只露出将要受刑的臀部而已。即使是犯了最恶劣性质的罪过,要鞭打全身,也会安排在隐秘场所。另外捆绑的方式也不会选用这样极度痛苦的,悬吊双手、两脚离地的方式。

而今天,这么多女生同时受刑,还都被脱个精光,还都被吊起来……

总之,太可怕了。

“她们是昨晚传播谣言的那个宿舍楼里的学生,你眼前这些人还只是一小部分。”曦月冰冷的语调传出,道出了惊人的秘密:

由于昨晚那栋宿舍楼里的学生,不愿意透露谣言是由谁传出的,曦月认定这些女生是在刻意向自己隐瞒,甚至包庇谣言的传播者。昨晚并没有发作,看似平静的她,其实在酝酿一个吓人的计划:既然宿舍楼中这几百来号的女生愿意为可恶的造谣者守口如瓶,曦月就愿意动用刑讯,来撬开她们的嘴!

整齐划一的机械传动声,整齐划一的空气撕裂声,整齐划一的鞭子蹂躏女孩们臀肉时的脆响……除了女孩们宣泄难熬的疼痛时的喊叫声不整齐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在规范计划之中。

“曦月……我求你了!快停下!你犯了大错了!”我不知为何话语中产生了哭腔,甚至比受刑中的女生们的哭声还要凄厉。

“……”女王不言,铁面凝视着鞭刑盛宴,内心只思考着如何向造谣者复仇。

我抓住曦月的手臂,再也不像个文科女生了,不像以前那么说话旁征博引了,我一股脑地将心中想说的,全部倾倒了出来:“曦月大人!即使你找出了造谣者又如何?你挖一个造谣者,却对几百个无辜的人动了刑。这样说出去,你的声望,你的威严,你的名誉,就全部都没了啊!”

没错,原理只有这一句话而已。曦月身为阿托斯之王的名誉,全部毁了。

曦月的眼中,并未有丝毫动摇的目光,甚至,我无法确定她是否听进了我的话。她自顾自说着另外的事情:

“有人愿意开口了吗?”

“没……”远处,那对曦月忠心耿耿的武装队长,正戴着口罩,遮蔽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面无表情地摇头,暗示了这些可怜的女孩子,将要迎来更加悲惨的命运。

曦月粗暴地推开了我,另一只手,满怀怨恨,扳下了电机的操作杆。

我明显低估了地下室的规模、深度。侧面的墙体打开,我这才注意到:悬吊女生们的房梁,其实是一条条完整的机械吊架,电机启动,这35名被打得屁股血肉模糊的女孩子,就继续被吊着送入了下一个房间中。

不知她们会遭遇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是痛苦的遭遇。

我的姐姐,名叫秋梁曦月。

我原本以为,她是个外表冷酷,但内心温柔的姐姐。

即使有时候她会发火,会把我按倒在她膝上,打我的屁股,打得我直哭。

可是……她终究是个温柔的姐姐哟。

但今天,以上的话。恐怕要重新考虑考虑了。曦月的形象,恐怕要在我心中重新审视起来了。

“曦月……这个地下室……你建设了多久?”我的语气,也变得冰冷。能建立起如此残暴而高效的刑罚设施的人,她的心是什么样子的,可想而知。

“这不是我建的。是基西卡做出的设计,艾米丽提供的设备。”曦月似乎察觉到我的怀疑,扭过头来,不知是不是在辩解。

“艾米丽如何能获得帝国本土才能制造出的高功率电机呢?”我继续质问。

曦月这样解释道:

“还记得我们之前分析的文件吗?拉齐纳每年都会拿到比五岩岭多几倍的物资,其中包括了许多帝国原本对阿托斯岛禁运的货物:小到种子、稀有药品、化妆品,大到机器、火药,甚至枪支。如果拉齐纳内部没有人提供给帝国点好处,帝国会这样帮她们吗?”

曦月的分析很有逻辑,暂时无法反驳,但我却依旧不愿相信她。当一个人在你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的时候,你也会这样的。

曦月看出了我的想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艾米丽有何德何能,仅仅因为她的父亲是帝国大臣,就能获得如此帮助?那你看看这些……每年帝国海军运送物资上岛时,搜收取的……‘小费’”

她丢下了一封信封,鼓鼓囊囊的,里面似乎装了好多东西。在说“小费”一词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我打开了信封。

那是一沓照片,内容……不堪入目:

画面中的艾米丽,面容木讷,几乎完全赤裸着身子。光洁姣好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满是污垢。脸上淡妆浓抹的化妆品,被汗水几乎溶掉。

围着她的,是好几名衣衫不整的帝国海军士兵,用各种恶心的手段,向可怜的艾米丽,宣泄着兽欲。

我闭上眼,不再言语,心口阵阵绞痛,让我说不出话来。

曦月情绪慢慢激动起来:“她们用‘小费’换取了建设这些暴力镇压设施的物资。再用‘地下兵工厂’中的女奴隶,建设了这些设施。

在我们统一了阿托斯岛之前,不只有多少企图反抗拉齐纳的女孩,被带进这里,被残酷的折磨。

有的受不住生不如死的痛楚,屈服了,有的在极度的恐惧中,疯掉了。最可怜的是那些坚持到死的人……她们……她们的尸体,都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啊!”

曦月扶起一旁呆若木鸡的我,递给了我一本小册子,重新拾起姐姐一般的语气:“看,这是杰西卡编写的刑讯手法大全,真她娘的专业……按痛苦程度从低到高,共分6个档次。我今天对这些女孩动用的,仅仅是最轻的前3档。如果依旧不招,我也只能放她们回去疗伤。不信?你可以到处去看看。”

我哪里敢看这些刑罚?我哪里敢听那些痛苦的惨叫?但为了确定眼前的曦月,是不是我那值得信任的姐姐,我决定,再看一遍,那刑讯的流程:

拉齐纳的刑讯地下室,真像是个地狱,共分6层。从地下一层到地下6层,刑罚的手段,越来越凶残。

第一层的大门打开,在武装队凶恶的驱赶下,又有三十多名女孩儿,穿着各个校区的校服,恐惧中抽泣哭喊着,被驱赶进了刑讯室。

行刑官们手持钢刀,指着女孩们沾满泪痕的小脸威逼到:“把手举高!”

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玩意儿,女孩们不敢不从,将手高高举起,浑身战栗。这时候,在机械的动作下,吊梁上垂下了绳索,将她们的手腕紧紧捆住,再把她们的身体吊离地面。

女孩们的恐惧达到了第一次高峰,她们惊恐地尖叫哭喊,喊着爸爸喊着妈妈,无力的双腿不停乱蹬也无济于事。

行刑官们这时才走上前去。就像给畜生剥皮一样,行刑官们抄起剪刀,手法熟练地剥去女孩们身上的衣、裙、鞋、袜。无论是五岩岭校服,那结构简单的衬衫黑裙布鞋白短袜,还是拉齐纳雍容华贵的绣衫褶裙皮鞋白丝袜,或是普德纺织学院性感俏皮的短装热裤,西岸学院端庄的黑衣裙黑长袜,即使是伊莫宫女学院那繁琐的古式宫女服花绣鞋……也只不过剪刀咔嚓几下,就脱离了女孩们的身体,只剩下一具具白皙的胴体,吹弹可破的幼嫩皮肤。

刑讯手册中,这一步叫做“褪毛”,真是形象啊……真是残忍啊……

接下来的鞭打并未立刻开始,过热的鞭刑机器正在降温,一根根染着血污的藤鞭,轻轻贴在女孩们白皙的屁股皮肤上,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5分钟,让女孩们在被吊着的难受姿势下,好好体味即将被鞭打的恐惧。

手册中,这步叫做“预先接触”。

毫无预兆,电流奔腾之声突然响起,空气撕裂,鞭、肉互相击响,惨叫哭号,依次响起。

女孩们起初还有体力,痛苦的叫声充斥着旁人的耳膜。但随着鞭打似乎没有终止的时刻,随着原本白皙的臀肉逐渐红肿,红肿的臀肉逐渐紫黑,紫黑的臀肉开始开裂渗血,接着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女孩们的叫声逐渐变成抽噎与呻吟,仿佛随时会昏死过去。

手册中,这才叫“开胃餐”

臀部的鞭打停止了,但这远没有结束,机器自动调整了位置,藤鞭转而指向了女孩们光洁平滑的脊背,重复残忍的鞭打;再转向发育完全或未完全的前胸,重复;匀称的大腿,重复;纤细的小腿,重复;小巧的脚丫,重复……

总之,当手册中这条叫做“正餐”的流程全部完成了,她们早已变成了血人,全身哪里有完整的皮肤啊。

这是第一档刑罚,最基本的鞭打。当这些女孩中没人招供,那么第二档刑罚,就在准备中了。

吊梁开始动作,将女孩们送入地下二层。而第一层的行刑官,则面无表情地拿来水桶拖把,将满地的血水拖干净,重新露出如白骨般惨白的瓷砖。

地下第二层,我和行刑官,无法进入刑讯开始的空间,我们和那些被吊着的女孩们之间,隔着厚厚的玻璃,准确说,那些全身布满鞭痕的女孩就被吊在一个巨大的玻璃舱内。

玻璃舱里,纵横交错着布满小孔的水管,而那些小孔,就从四面八方对准那些惊恐得言语不能的女孩们,对准她们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

我们在的操作间中,行刑官们忙碌着,隐约有炉子烧火的声音,隐约有气泵喷薄的声音,隐约有行刑官在议论:“热水里再加点盐……”

我……似乎明白这第二层地狱的原理,我两腿都不自觉地颤抖了。

果然,当机器上指示红灯亮起的时候,灼热的蒸汽瞬间充满了整个玻璃舱……那是饱和盐水的蒸汽啊!

“粉蒸肉”……手册中,这一步叫做“粉蒸肉”,我明白了这个名字的含义了。我浑身颤抖地缩在墙角,拼命堵住耳朵,企图阻止那经久不息的惨叫声、骇人的气泵声,进入鼓膜。但是,根本不管用,我在那混杂的悲惨声调,那仿佛来自地狱的悲惨声调中……快吓得崩溃了。

我是否要进入下一层呢?我是否要深入更深一层的地狱呢?

是为了逃避恐怖的现实,现在就逃出去,还是为了验证曦月姐姐的人格,进一步探求?

我……选择了后者。

于是,我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探戈舞”:

二层的女孩们,也没人招供,她们被送入了第三层。奇怪的是,这一层里,她们并未被绑缚,也没有被悬吊,她们四肢自由地被丢在了第三层的巨大金属隔间里。浑身鞭伤,再被盐蒸汽烫伤,一具具肉体,早已红彤彤的了。求生的欲望,让她们抽噎着,忍着浑身的剧痛,缓缓爬起身,恐惧的她们想要互相依偎,但都因为彼此身上的伤被碰触,而不敢拥抱的太紧。

渐渐的,光着脚的她们感觉到来自地面的寒意,她们的脚下,踩着的是一面金属板,金属板奇怪地做成了轻微的倾斜状态,好像是为了方便液体像一个方向流动,而倾斜的边缘也正好是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出水口。

她们更加紧张了,隐约这个诡异的隔间外面正传来嗡嗡的响动……

突然间,真相揭晓了:地面的金属板,通上了电。可怜的小姑娘们,还留着伤口的小脚丫,被电得剧痛难忍……

她们陷入了本能的极度惊恐中,狂跳着,想要让脚底脱离电流,即使她们都知道,人无法两脚同时离地太久。可怜的姑娘们,狂跳着,尖叫哭喊着,不顾身上的鞭痕、烫伤被碰触的疼痛,互相紧拥在一起。

接着,她们中体力不足者,腿一软倒下了,绊倒了身边的人,并以此类推。很快,就像多米诺骨牌,所有女孩都倒下了。电流的反复虐待下,她们娇弱的身躯纠缠在一起,妄图寻求保护。

终究无法逃脱电流的折磨,她们的意识开始消散,大脑对本能反应的抑制,也开始不起作用,最明显的反应便是:小便失禁。

女孩子们的娇躯止不住颤抖,两腿间令人羞怯的位置流出液体,细流汇聚起来,顺着斜面向出水口流去……

居然是排水结构……真是“完美”的设计啊……

我感觉恶心,感觉作呕,我在自己吐出来的前一瞬间,推开了前往第四层的大门。

果然,地下第四层空空如也,虽然其中的刑具布置我看不清楚,当然我也看不清楚。能确定曦月的确只动用了最轻的三档刑罚,也就能说明曦月的内心确实还残留着善良。这是我今天的恐怖遭遇下,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我一路呕吐着,一瘸一拐,东碰西撞地向楼上爬去,仿佛要爬出地狱一般。

当我再次看见明媚的太阳,我从没觉得它如此的美丽,我甚至愿意被它那灼热却纯净的白芒融化。

待我情绪慢慢稳定,我才发现曦月,早已坐在了我的身边。

曦月平淡地开口:“看清楚了吧:我只动用了前三层刑罚。从第四层开始,杰西卡就开始针对女孩子敏感的生理器官下手了,前胸两点,还有下身……”

我还没听她说完,就像撒泼的疯女孩一样,大叫起来:“闭嘴!别说了!”

真的,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的。

曦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丽丽安。我让你失望了。”

我无言回答,因为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对是错。

“可是……丽丽安。我恐怕还得让你失望……只要那个造谣者没有查出来,你眼前这整个宿舍楼,都得进行同样方式的排查。将其中的学生分批秘密带入地下室,进行你刚才看到的那种,‘特殊手段’”曦月如刀锋一样的眼神抬起,望向昨日案发的宿舍楼。

我顺着她的眼神望去,被戒严的宿舍楼里,一点儿紧张的气氛都没有,看来,在被送入地下室之前,没人会察觉到危险的来临,都以为那些被分批带走的姐妹,只是正常的讯问罢了。

拉齐纳的女生们,聚在一起欢乐地八卦着小道消息,绣衫百褶裙勾勒了她们婉约的身材,白色连裤袜修饰着她们秀美的腿部;五岩岭的女生们聚在一起欢声笑语,脱掉鞋袜光脚在喷泉边戏水,无忧无虑地叼着棒棒糖,享受着属于少女年华的粉红时光……一切都那么美好,一切都那么安详甜美。

可是,再联想到这些可爱的女学生们即将迎来的苦痛,我……我……哎……

那天,各个校区的医院爆满。那天,依旧没能查出谣言者是谁。那天……谣言更严重了,内容,也更加对曦月不利。

……

.

2个星期后,帝国的舰队,抵达了。

装备精良的帝国海军登上阿托斯岛,征收女奴隶,开始一年一度,最残酷的人肉交易,为帝国的战争搜刮生育机器,为帝国的阔老爷们,搜寻性奴隶。

对于帝国的海军来说,他们很失望,因为迎接他们的人,不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性感撩人的艾米丽了。而是一个比他们大多数人都能打的铎兰将门之后:曦月;还有一个举止极有分寸,让他们无从动邪心的,曾今的帝国贵族家系,派拉斯家族的长女:丽丽安。

但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惊愕:曦月居然提供给了帝国足够数量的女奴隶,之前的人数空缺,被完全填补了。

因为,填补的人,就来源于那个一直隐瞒了造谣者身份的宿舍。那个宿舍里的女孩们,被捆绑手脚,交到了帝国海军面前,交到了暴政的牺牲名单上。

“非常好,人数是够的。帝国将在这批女奴隶运出之后的3天后,送来你们今年的物资。”帝国官员如是说道。但我们,却无人可以开心起来。

入夜,我和曦月围坐在海滩边的篝火前,木讷地凝视着火焰的跳动。几公里外,帝国舰队登陆点,那里正进行着可怕的事情。

没有风韵十足的艾米丽陪帝国的海军,那些长相清秀、胆子小、穿着各样校服,被送给帝国作为女奴隶的女学生们,反而更加激起了帝国兵的欲火。

整个晚上,岸边,帝国士兵浪荡的怪笑,和那些可怜的女生们痛苦的哭叫,久久没能消散。

“丽丽安。”曦月的声音,充满悲悯。

“曦月姐姐?”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阿托斯岛,像不像海上的一条小船啊?”曦月的眼神空洞,不知看向何方,也不知话为何意。

“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我问。

曦月缓缓站起身,面朝东方发白的海平面,好像可以透过那朦胧的海雾,看见她那远在东方的铎兰故乡。

“我们铎兰人有一句谚语:‘能让水手们真正平安回家的,不是经验老练的船长,而是仁慈平静的大海。’”

是啊,再出色的船长,也无法抗衡彻底被激怒的海神,抗衡不了那遮天的巨浪。

我似乎懂,又似乎疑惑,细细品味着其中的含义:“你的意思是……我们岛上的姐妹们,就像是船上的水手,你就是船长?”

曦月点点头,接下去说道:“没错,如果要让每一个姐妹都可以不再沦入厄运,唯一的办法不是我如何治理好阿托斯岛……而是……”

我,和我亲爱的姐姐哟,说出了那句全天下人都期盼的话语:

“而是,结束这场战争!”

我俩相视一笑,笑得那样释然,那样互相让对方心暖。

我不会知道,那是曦月,我的姐姐,送给我的最后一次笑了。

突然,武装队的队长,浑身是伤地跑了过来,冲我俩大喊:“曦月大人!不好了!一些拉齐纳的学生,正在策动愤怒的学生们,正在策动一场……政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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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知后事如何,且看本作下篇发布的大结局:《平静的大海》

亲们,我又是又是没日没夜的忙碌啊……终于到了2015的元旦,我才找到了更新,并且将这篇文完结的机会。这也算是送给大家的元旦礼物吧!

下面就请大家收看,本篇文的大结局!

大结局《平静的海》

“合抱之木,摧于虫蛀。千乘之国,毁于谣言。”这是一句铎兰的民谚。只是可惜,身为铎兰人的曦月,一点儿都没有领悟其中的内涵。

此时的我,回想起已死的拉齐纳领袖:杰西卡。如果说她的宫殿,就像是她华美的棺材,见证了她的嚣张跋扈、残暴专断,也见证了她的作茧自缚。那么今天,这座“棺材”也见证了,曦月政权的覆灭。

现在,我、曦月,死守在“棺材中”。我们钉死了门窗,熄灭了灯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无法散去。我们等待死神的到来,等待死神不知何时号令那些愤怒的女学生们砸开大门,将我俩残忍杀害。

果然和谣传的一样,宫殿外的,整个阿托斯岛,陷入了已经多久没有过的混乱,陷入了曦月来到阿托斯岛之前的大混乱时代的场景。

公报私仇,成了她们最喜欢的一件事情:

只要你讨厌谁,不论她是否真的有罪,就给她扣上一顶“曦月的走狗”的帽子,就行了!因为很快,厄运就会降临在她身上!

真的,你不必挖空心思为她织络罪名,无论是因为你嫉妒她身材比你好,嫉妒她脸蛋比你美,皮肤比你白……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投靠拥有暴力的一方,她就会死……

五岩岭学生们花了两年才修建的道路,如今堆满惨死者的尸体;原本洁白的墙体,如今满是血迹。尸体来不及清理,任由饥肠辘辘的海鸟和遮天蔽日的蝇群啄食,恶臭熏天。

我从没像今天一样,体味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的痛苦,我亲眼看着这样的厄运降临在我亲爱的姐妹们身上。

还记得我刚上岛的第二天,那个五岩岭法院的大法官吗?她死了,只因为她判了某些用心险恶的人以鞭笞,如今的她就被扣上了帽子。

我听说,她的眼镜被击碎,碎片刺瞎了她的眼珠,暴徒们撕碎她身上的衣裙,肆意亵渎她的身躯。但我也听说,她至死都紧紧抱着那本《五岩岭法典》,从未松手。

还记得我在法院上饶恕的尼苏娜吗?她也死了,这回,我没能将她从这次的鞭刑中救下,于是她遭受的可不只是鞭刑了,以“惩罚曦月的走狗”为名,鞭打的次数,将是无穷的。她的仇人以鞭打她为乐,乐此不疲。她最终惨死在第几下鞭抽,我无从得知,但她……一定很痛苦。

还记得那个可怜的莱妮吗?也没能逃脱厄运。曾经的拉齐纳势力,又找到了她,我从封堵窗户的木条缝隙中看见,她惊恐地哭叫着,被暴徒们用拴住双手,用奔马在碎石地上拖行着……奔马最终跑向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哭喊:“丽丽安姐姐!救我!丽丽安姐姐!”越来越远,越来越绝望……直至湮灭。我看不见她的遗容,只能看见惊马跑过的地面,留下一行通向不知何处的血迹。

大门的钢锁已经严重扭曲变形,被暴徒们砸开只是时间问题。我的恐惧越来越强,可是曦月,却自始至终毫无反应,仿佛灵魂已不在躯壳内一样。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痛苦着:她在思念自己投注了真爱的五岩岭,期望能够长治久安的阿托斯岛,希望能够团结和睦的姐姐妹妹们。

她为了这些,花费了5年的心血,5年的艰辛。

可是,到头来,却换来了这样的结局。

我们在这个岛屿上的命运,真的终将是个悲剧吗?如果我们之前再做些什么,命运是否会有改变?

不,不会。即使到了如今,我也相信不会。

因为,阿托斯岛终究只是一个小岛,上面居住的终究只是帝国魔爪控制下的、一群无助的、被抛弃的女孩儿。我们的命运,是小命运,整个被战火淹没的世界的命运,才是大命运。

当大命运不得和平,小命运也只能继续被战火折磨。只要这个世界的战乱无法平息,我们岛上的女孩儿,就只能以悲剧为结局。

“谢谢你曦月。谢谢你做我的姐姐。”万念俱灰的我,依偎进曦月的怀中,泪水浸湿她的衣衫。我的身体一动不动,不必多说,她就明白我的意思:丽丽安妹妹,愿意和曦月姐姐一起,走向死亡。

隐隐间,我感觉到曦月的头摇了摇,她衰弱的嗓音传入我耳中:“不。你不能死。我说过,除了我曦月以外,没人可以欺负丽丽安。”

“没用了……一切都结束了……”我早已放弃了一切希望,只希求死前受到那些暴徒的折磨,会少一些。

“丽丽安,我的好妹妹。姐姐告诉你:即使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姐姐拯救阿托斯岛的想法,依旧没有消失。只是,这个计划能否实现,就看丽丽安是否愿意帮组姐姐我了!”曦月轻轻捧起我的脸颊,在我额前一吻。

难道,姐姐还有其他的计划吗?

“姐姐?”我手足无措。

“愿意吗?”姐姐追问。

“……嗯!”妹妹疑惑地点头。

姐姐欣慰地笑了,她一言不发,保持着比春日朝阳更加温暖的面孔,无比仔细地端详着妹妹的脸颊,好像以后就再也没有观察妹妹的机会了一样。

“姐姐,计划到底是什么呢?”妹妹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姐姐的计划,让人无法接受:

“丽丽安。将我交给她们吧。”

我震慑着,本能地摇着头,越摇越剧烈,眼泪也不住地迸溅出来。

姐姐扶住妹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叮嘱着:“听我说!还记得昨晚我们说的话么?还记得我们的结论吗?

‘要让船员们永久平安的,靠的不是老练的船长,而是平静的大海。’

要让岛上的姐妹们永远脱离苦海,靠的不是强大的曦月,而是和平的世界!”

我不愿意听下去,无论姐姐说什么,我疯狂地摇着头,肆意地哭叫着,竭尽全力,拒绝着这样的计划。我心里清楚,如果曦月如果落入了这群暴徒手里,她会遭遇到怎样的虐待!

“如果你我都死在了这里,就无人可以救得了这里的姐妹们了!”姐姐的理智,刺激着妹妹的心。

“我不要姐姐落入她们手里!”妹妹沉浸在最后的挣扎里,困兽犹斗。

“你不这样做,姐姐会和你一起死。你这样做姐姐也会死,但你会活下来,这么简单的对比,你也无法权衡吗?”姐姐有些焦急,开始训斥。

曦月姐姐,妹妹可是帝国的文科女生啊,哪里是无法权衡这样简单的事情啊!她只是…她只是不愿自己活着,看着你受尽非人的折磨啊!这会让她感觉比死还难受啊!

渐渐的,曦月也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她将我拥入那温暖的怀中,不再言语。而我,也逐渐平复了心情,开始理解姐姐的用心良苦。

“这个计划,非执行不可。并且,这个计划,还有一连串的后续步骤,一定可以保证丽丽安你,逃离这个倒霉的阿托斯岛,保证你可以见到外面即使战火纷飞,但不一定会被奴役的世界。甚至,只要丽丽安你足够聪明,足够勇敢,足够机灵,你甚至可以阻止这场战争,为整个世界,带来和平。这样,才算是真正地救了阿托斯岛上的姐妹们,也就救了姐姐我啊!”

曦月还是如是坚持着,妹妹,也除了抽泣,再无反驳的力气。

曦月凝视着即将被打开的大门钢锁,用将门之女特有的计划性,平静地向我叙述着,像是将军在向下属布置着任务:

“丽丽安,你听好。这套计划的最终目标在于:你要逃出阿托斯岛,想尽一切办法,前往我的家乡,铎兰王朝,到那里,找到我的哥哥,秋梁氏第16代嫡长子,接任了父亲之位,现任的铎兰中央军元帅,秋梁邰云。之后,告诉他帝国海军在阿托斯岛附近的4处防御漏洞。这些漏洞,可以帮助铎兰的军队从帝国侧后方击垮帝国军,结束战争。

具体步骤如下:

1.我会将我的项链给你,这是我们秋梁氏族的信物,有了它,哥哥才会相信你。

2.等会,用刀砍伤我的腿,下楼打开正门,将我供出去,伪造出一副你反叛了曦月的架势。对于她们来说,曦月的吸引力远比你高,并且你在阿托斯岛上的名声非常好,非常高尚,也没有最终投靠曦月,她们不会加害于你。你乘机逃走。

3.等待到后天,帝国输送物资的运输船回来到岛上。由于这里死了太多的人,岛上的焚尸炉已经无法处理,尸体有待运输船带走,你乘机混入装尸体的车中,进入运输船,随它回到帝国大陆。

4.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一切可用资源,发挥你的聪明、勇敢、机巧,穿越帝国国界,穿过各大小国领土,抵达铎兰,找到邰云哥哥。”

“我相信你能做到……我的好妹妹。”姐姐的怀抱,更紧了,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温暖。

我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手上:

手掌上,一冷一热,被塞上了两件物品。热的是,曦月的项链,还有着姐姐的体香。冷的是一柄钢刀,即将刺入姐姐的身体。

我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带上曦月的项链,手中的钢刀冰冷无比,冰冷地我两手乱颤。

“还等什么呢?”曦月轻轻握住我的手,向她的大腿处挪了挪,示意我刺下。

我的手,更加颤动。

这一刀,有着太多太沉重的意义。

这一刀,刺穿了两个相亲相爱的姐妹最后的联系。

这一刀,刺伤了姐姐,更刺碎了妹妹的命运……

“快!没时间了!我命令你丽丽安!刺下去!”

这是曦月女王,对她的秘书丽丽安,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钢刀没入了柔软的腿肉里,我的心陡然抽搐,仿佛那刀,也刺入了我的心脏。

曦月的白裙上,出现了一团鲜红的颜色,形状越来越大,色彩越来越浓。像是铎兰画师的宣纸上,勾勒了一朵妖冶的红牡丹。

曦月痛苦地跪倒在地。抬起秀美的眼眸,向我送来姐姐的最后一律微笑,纵使眼角一行泪滴:“快走!走!”

我的泪水迸溅,我的嗓音凄厉,我用沾满了姐姐的鲜血的双手打开了大门,望着被仇恨烧红了眼的暴徒们,声嘶力竭地叫喊:

“别杀我!曦月在里面!我把她刺伤!她逃不掉了!她在里面!别杀我!!!”

暴徒们绕开了我,兴奋地涌入,如同淹没了农田的蝗群一般。

我发疯地向岛上树林深处跑去。跑啊……哭啊……仿佛即使躲到天涯海角也找不到藏身之处!我不敢回头看,不敢回头看!我害怕看见曦月姐姐,会被她们折磨成什么惨状。

可是即便如此,那让人心碎的声音依旧找上了我。那此起彼伏的鞭响,仿佛来自宫殿里,那凄惨悲怜的哀叫,仿佛来自熟悉的人。

拉齐纳的人,掌握着上百种酷刑的手段,她们有足够的时间,一一在曦月的躯体上实验……

夜里,漆黑无光的岛屿上,只有杰西卡宫殿的灯火,通宵达旦地亮着。时不时传来一声声惨叫划破夜空,伴着刑具运作时的恐怖闷响。

我悄悄地摸向破败不堪的五岩岭校区,摸向那里的化学试验室。

我不知是第几次被尸体绊倒了,也不知第几根碎玻璃扎入了我的膝盖。我麻木地将玻璃片从肉里拔出,好像被刺入的不是自己的躯体。我知道,和曦月现在正遭受的磨难比起来,我这实在是太小儿科了。我多希望上帝可以让我多被玻璃扎几下,而让曦月身上的痛楚减免……真的,如果可以的话。

我借着昏暗的残光,如同一个熟练的制毒师一样,吸取,定量,搅拌着试剂,用火药商人的女儿对化学知识的精通,制备着……毒药。

第三日,凌晨12点,我将全身的衣物用玻璃片割破,蘸取地上的血污,涂满自己全身,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尸体。

和我的预料一样,停尸间外,暴徒们酒醉着,毫无防备可言,我溜了进去。

停尸间内一个以前用来关生猪的大铁笼子里,一个血肉模糊的女孩儿躯体在其中颤抖着。妹妹对姐姐的心意感应,使得姐姐无论变成了什么模样,都能识别出来,但正因为如此,妹妹也因此而痛苦万状,因为她认出来了:眼前这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就是自己的曦月姐姐。

我不敢大声哭,望着那团“颤动的烂肉”,发出细小的抽泣。

“烂肉”动了。

原本柔亮的黑色长发,如今蓬乱不堪,沾满血污;下面遮盖的惨白面容早已看不清楚,只有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从乱发的缝隙中透过,向外散发着苦痛的目光。

双肩被赫然刺入了8根大头钉,钉住了骨头,让她的肩膀无法动弹;脊背上纵横交错着血肉外翻的鞭伤,和还在散发焦糊味的烙铁印痕;乳头被锐器割去,血痕将破碎不堪的前胸覆盖;臀部上均匀的鞭痕,掩盖了任何一寸可能为肉白色的皮肤;而那女孩子的私处,被塞入了一根铁棍,露出的部分可以看见是一枚枚铁钉,和难以言状的污物。

我捂住嘴,浑身颤抖着,两腿失去力量,骤然倒在铁笼旁边。如果她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我可能只会她的遭遇而悲痛,但她,是我的曦月姐姐……我仿佛在短短几秒内遭受了和她一样的全部酷刑。

“杀……杀了我。”嘶哑,阴沉,如同炼狱里被折磨的鬼魂发出的声音一般。曦月姐姐开口了。

“太,太痛苦……受不了……让我死。”

我不愿将她认成我的曦月姐姐,曦月姐姐不是这个模样的!曦月姐姐很漂亮,很有气质,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有着冰雪般皎洁的面容……为什么!为什么我即使不愿意也至死都能认出来这摊“烂肉”就是我的姐姐呢!!!

我从怀中掏出一枚小玻璃瓶,其中装着我昨晚在实验室里配制的氰化物溶液。

这是何等的悲凉,就连向姐姐喂食毒药,都像一种莫大的慈悲?

她干枯龟裂的嘴唇,轻轻叼住玻璃瓶口,并未吞咽,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停在原地。

“还记得……我们胜利的那天晚上吗?丽丽安?还记得……那晚我们坐在床头许下的诺言吗?我们说……如果战争结束了……”她的眼神终于开始柔和,仿佛那一刻全身的痛楚不再缠绕着她。

我忍住汹涌的泪,一字一顿地回答,用此生的一切为誓言:“嗯!记得!我们要开一所女子学院。我们当老师,我教她们文理科学,你教她们体育、武术、生活技能……”

鼻息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痛苦喘息:“对不起……我食言……了。我,不能陪你了……”

怎么能忍得住泪呢?丽丽安本来就是一个懦弱的文科女孩儿啊……本来就是一个没用的书呆子啊……

“没关系的……我的姐姐……晚安,我的姐姐……”

瓶中的毒药越来越少,她的眼神越来越涣散,直至整个脑袋,耷拉下去。

没有时间眷恋姐姐最后的容貌,我匆匆躺在了堆积尸体的板车上。

帝国的船只到了,停尸间的大门打开,奴隶们拖曳着板车,向帝国运输船艰难地走去。

“艹!曦月死了!没得玩了!”拉齐纳人这样的咒骂声在我身后越来越小。而运输船的汽轮机声,和监工们抽打女奴隶的鞭响,越来越清晰。

这样的声音,让我回忆起自己刚来到阿托斯岛的那天,那声音和这如此的相似。短短的1年,多少场景历历在眼前……我,被悲痛刺透了心,昏死过去。

……

.

2天后,夜晚,帝国运输船抵达了帝国首都的丕伽罗港口。是曦月姐姐的在天之灵庇佑着我吗?帝国的首都,就是我曾经的家,在这里,即使派拉斯家系早已没落,我也可以得到丝毫熟人的帮助。

午夜三更,疲劳的船员,和岸边露天居住的奴隶们,决定将这一大堆尸体留到明日处理。我乘机逃出了港口,凭着对家乡永远不会磨灭的记忆,向远处的市区跑去。

在岛上的一年里,我曾今体弱多病的躯体不知不觉间变得健康,变得有耐力。从丕伽罗港到市区,有18公里之遥呢。即使在众人都睡着了的夜间,为了减少被巡警发现的几率,我顺着阴暗的地下水管廊走着、走着。

果然,曾今派拉斯家族的大庄园,已经挂上了另一个大贵族的名字。我只得继续向贫民区走去。

凭着记忆,我在那拥挤狭窄的街道之间,找到了那扇门。四处鬼鬼祟祟地张望,确定没人发现我之后,敲响了。

“谁啊?这么晚还敲门?”男主人有些恼怒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一个满面胡须,穿着破旧睡衣的中年男子端着半截蜡烛,打开了门。

多么熟悉的面孔!多么让人心安的面孔!是乔伊大叔,曾今派拉斯家族大庄园的园丁,我小的时候,我多少次跟着他去郊野捉蝴蝶啊。

“乔伊大叔……”我激动地向他伸出手,我还沾着尸体血污的手,碰上了他的破旧但非常干净的睡衣,红色染上去了。

乔伊大叔惊恐万状,满面见了鬼的样子,一脚踢在我的胸口,我身子被大叔强大的力道击飞了1米之远。大叔准备将大门关上了。

“滚开!滚开!你是什么鬼东西!”大叔惊恐万状地吼叫着,手忙脚乱地想要锁上门。

丽丽安,你真是笨蛋!你之前把自己画的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还满面是血……而且,一个大晚上的你这样出现,是个人都以为你是女鬼啊!

但是,如果大叔真的关了门,就别想再让他打开了啊!而且这声音如果惊动了巡警,我就麻烦了啊!

我急忙用手塞住门缝不让门关上,纵使大叔强壮的臂膀发疯地把门向里合,把我的手指几乎压断,我也不敢松手,那是我最后的获救机会了!

“乔伊大叔!是我啊!我是丽丽安啊!派拉斯先生的女儿啊!”我惊叫着。

“怎么了?怎么了啊?”女主人的声音传来,同样惊恐万状。那肯定是吉安娜大婶,乔伊大叔的妻子!

乘着乔伊大叔回头松懈之际,我继续发力,身子向房里探去。乔伊大叔更加恐惧了:“老伴儿,快帮我把这个女鬼整出去啊!吗呀!她都把胳膊伸进来了!头也进来了!”

两边又折腾了大约十几秒,我将那句话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突然,吉安娜大婶突然示意:“老伴儿!停手!”

乔伊大叔不解:“要死啊?家里不能进这些不干净的玩意儿啊!”

但吉安娜大婶不管,她推开大叔,蹲下身去,用手擦去我脸上的血污,拨开我蓬乱的头发,静了几秒。

“小姐!?”大婶骤然一惊。一旁的乔伊大叔也楞了一秒,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丽丽安小姐!?”

“是我……吉安娜大婶,乔伊大叔……我从阿托斯岛上,逃出来了。”终于,我心底的大石落下。

吉安娜大婶将我手忙脚乱地抱进房内,乔伊大叔则向外面闻声而来的巡警和街坊邻居打着幌子。

大婶帮我用热水洗净了全身,换上了他们最小号的衣物,虽然太大不合身,但也无比温暖。

当香喷喷的馅饼放到了我面前,我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狼吞虎咽,而是咬了一口,泪水就止不住地四溢了。当年吉安娜大婶在派拉斯庄园里当厨师,所有人都为她的厨艺拜服。这是多么熟悉的味道,这是家的味道,此时此刻,我甚至不能确认自己的家,是否还完整着。

“感谢大叔大婶收留我。谢谢你们,救了我。”我站起身,衷心向他俩行礼。

大婶赶忙让我坐下:“小姐千万别这样说,你在被帝国兵带走之前,还想着将家族最后可能剩下的财产偷偷留给我们。我们该感谢你才是啊。”

“那些钱财帮了我们大忙了!帝国的战争,让帝国本土的平民阶层受尽了苦,经济全被给毁了,我们都丢好几份工作了。要不是这笔钱帮我们开了间小面馆,我们飞饿死不可!”乔伊大叔也回答道,眼里闪耀着泪光。

大婶的面容心疼不已:“小姐一定饿坏了吧,多吃一点吧!小姐这一年来,受委屈了……”

如果说受委屈,我倒希望能多受十倍的委屈,换来曦月姐姐的平安啊。

我一边吃,一边向他俩讲诉我在阿托斯岛上这一年来的经历。讲到曦月的死,直到我来到此处,三个人同时静默着,无语凝噎。

“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穿过边界,安全送你到铎兰的!”

“谢谢你们,也替曦月谢谢你们!将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我双手抱住项链,仿佛抱住了曦月姐姐的手掌,我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任凭大叔大婶怎么拉我都不起来。

此刻,是欣慰,又是心痛。

……

.

他俩几乎变卖了自己全部的家产,买来了一辆破车,几件破旧的棉衣,赶路半年盘缠,带着我,驶向铎兰与帝国交战的边界。

风餐露宿,冰雪加身,我们在崇山峻岭间穿行。

第一个月,我们在一个小国早已破碎的领土上迷了路。

第二月,我们再一个夜晚遇上狼群的袭击,为了逃命,我们跑坏了车。

第三个月,步行了几千公里,大婶终于支撑不住,病重了。

第四个月,我不愿大叔大婶陪我受累,乘夜里他俩熟睡之际,留下一封书信,悄悄离开。

第五个月,我在意识恍惚中,歪歪扭扭地穿越了铎兰边境的塔克利亚大沙漠。曾遇到了一个马贼团伙扑向我这里,我原以为自己将要受到厄运,谁料马贼靠近后看见了我的面容,吓得四散而逃……哦!对了!一定是我为了活命,吃了生老鼠,满脸是血的样子吓傻了他们。

第六个月,我躲在树林里,目睹了一场山谷中帝国军与铎兰军的惨烈厮杀。换到小时候,我早就被那血肉横飞的场景吓哭了吧,而如今,我却木讷地凝视着一切,仿佛血肉已无法在我心中激起丝毫涟漪了。是啊……丽丽安,“长大了”。

那天战后,双方继续僵持。我远望着阵前,那一个个浑身是血的铎兰士兵,在那个男人脸上停留了目光:

即使血污模糊了他的面目,我依旧能看出端倪,他一定就是秋梁邰云。

嗯?为什么?

因为,他的眼神,太像了,太像我的曦月姐姐了。

我狂奔起来,在两军阵前相对的,那铺满尸体的平野上奔跑着。

我突然感觉到情况不对,身后的帝国军阵传来指挥官的吼叫和火枪上膛的声音,而面前几百米开外的铎兰军阵,也因为无法确认我的身份而不敢拉开拒马,放我进去。

“邰云大人!”我高喊着,铎兰人毫无反应,站在最前面的邰云,也没有反应。

身后枪声响起,密集的弹丸在我周身落下,一枚弹丸击穿了我的腰部,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剧痛中,脏器处的破口,有血流顺着伤口喷涌。

我踉跄着,继而跪伏着,再继而爬行着……

枪声丝毫没停,邰云和其他的铎兰士兵的眼神也除了怜悯,再无别的神色,毕竟,是看惯了死亡的士兵啊。

第二轮装填声起,如果我再不做些什么,我就真的死了。不行,没有完成曦月姐姐的任务,我怎么可以死?没有完成姐姐此生的夙愿,我怎么可以死?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项链从脖子上摘下,高高向天上举起,发出了此生能发出的最响的声音:“哥哥!!!”

邰云的眼神骤变,突然带领士兵冲了过来,帝国的弹药倾向我这里,铎兰的箭矢刺向帝国,刚刚还谨慎地观望的双方军团,就因为一个脑袋发热的小女孩,再次交火起来。

喧天的厮杀声里,我被邰云抱进了军阵后方的军医帐篷。

而我,邰云怀中的我,情绪激动的我,声泪俱下的我啊……似乎感觉不到痛苦了,迫不及待地将曦月要我转达的一切话语,一股脑全部吐露。

“只要说完了这些,我就可以安心地死去了,我就可以安心地去天国,去找我的曦月姐姐了。”这的确是我当时心中所想。

……

.

我做到了。曦月姐姐,你交给妹妹的任务,全部做到了。并且,我也幸运地再次活了下来。

邰云,这个铎兰军队的最高统帅,和我的曦月姐姐一样,体内流淌着秋梁氏族的血液。他知道了阿托斯岛上的一切后,并没有因为知晓帝国海军的漏洞而丝毫高兴,相反,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他的愁容更加浓郁了,他一定在思念自己的妹妹啊……

两个月后,我真正地做了一回梦想中的职业:史学家。我见证并记录了秋梁邰云的军队,决定性的战略部署。

他们的军队在正面战场佯装溃败,却利用铎兰的山地缠住帝国的部队,守土却不反击,吸引帝国向铎兰境内投注更多的士兵。于此同时,铎兰秘密重建了一支强大的舰队,向曦月告诉的,帝国在海上的几处漏洞,发起攻击。帝国的腹地,受到了意想不到的重击。

六个月后,帝国宣布投降。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世上最强大的势力力量,终于走下了不败的神坛。

可是那邰云哥哥,却到了战争结束后,才在我一再的央求下,带船只前往阿托斯岛。

……

.

尾声《学校》

“老师!那么最后……阿托斯岛上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心爱的学生们,我心爱的“女儿”们,在我身后焦急地询问。几百双清澈纯洁的眼神,隐隐间含着泪花。

“和周围现在的情况一样啊。”我长叹一口气,凝视着眼前的墓碑,我的手指滑过墓碑上的铭文,那行我看得懂,但绝大多数帝国人都看不懂的铎兰文字。

“呜?什么意思吗?”姑娘们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我转过身来,面向我的孩子们。眼前那几百个年轻而富有活力,纯真而充满朝气的身姿,即使穿着和当年五岩岭学生一样的朴素的校服,却不像当年的我们一样营养不良,畏手畏脚,没有安全感。

真好,她们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年代。

我微微笑着:“这次坐船来春游,你们都只顾着高兴了,都没人查查地图,看这船到的是什么地方吗?”

孩子们议论纷纷,求知欲让她们兴奋地叽叽喳喳。真是好可爱。

“这里,名叫阿托斯岛,我曾在这里,生活了一年。”我平静地叙述着,那让孩子们唏嘘不已的话语。

孩子们没了兴奋的神色,眼里重新显出感伤。

我再次转向墓碑,静静地蹲下身去,将墓碑前的杂草,以及旁边更多的墓碑旁的杂草,一一拔去:“我再次回到岛上的时候,这里,只剩下了废墟。帝国腹地遭到铎兰的攻击,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为了毁灭战争罪行的证据,将阿托斯岛上所有学校的校舍摧垮,将所有学生杀死。”

“那么……她们的尸骨又是怎么被发现的呢?”一个学生问道,她捧着厚厚的历史书,带着圆形的黑框眼睛,两条旁人看来土气不已的麻花辫,在我看来无比可爱。她真像幼年时的我啊,一个痴迷于历史的女孩。

“铎兰舰队推进很快,帝国军没能将现场掩盖完好,校园的残骸,女生们的尸骨,还是被挖掘了出来。山坡上的纪念馆,就是当年最大的丛葬地,曾今的五岩岭校园。”

我不敢望向纪念馆,不敢望向早已不存在的校舍,那个曾在我最落魄最绝望时,接纳并保护了我的家园。

我站起身来,手掌摊开,指向墓碑上的铎兰文字:“同学们!大家不都一直吵着闹着要老师我教你们铎兰语么?今天我们就开始学习!今天学习第一个单词,这是一个用来形容夜晚明媚的月牙的单词,也可以用作人名。”

孩子们打起了精神,几百双求知若渴的眼神,朝这里看来。

“和我一起念:曦月。”我念着,鼻头不知为何酸楚。

孩子们无人开口,一个个的面容,百感交集。

没有任何人下令,只见孩子们整齐划一地站好,泪眼和笑靥交杂在一起,一起向墓碑弯下了身子,鞠躬行礼:“曦月老师好!”

曦月,我的好姐姐。这便是我们的学校了!

【全剧终】

大结局《平静的海》

“合抱之木,摧于虫蛀。千乘之国,毁于谣言。”这是一句铎兰的民谚。只是可惜,身为铎兰人的曦月,一点儿都没有领悟其中的内涵。

此时的我,回想起已死的拉齐纳领袖:杰西卡。如果说她的宫殿,就像是她华美的棺材,见证了她的嚣张跋扈、残暴专断,也见证了她的作茧自缚。那么今天,这座“棺材”也见证了,曦月政权的覆灭。

现在,我、曦月,死守在“棺材中”。我们钉死了门窗,熄灭了灯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无法散去。我们等待死神的到来,等待死神不知何时号令那些愤怒的女学生们砸开大门,将我俩残忍杀害。

果然和谣传的一样,宫殿外的,整个阿托斯岛,陷入了已经多久没有过的混乱,陷入了曦月来到阿托斯岛之前的大混乱时代的场景。

公报私仇,成了她们最喜欢的一件事情:

只要你讨厌谁,不论她是否真的有罪,就给她扣上一顶“曦月的走狗”的帽子,就行了!因为很快,厄运就会降临在她身上!

真的,你不必挖空心思为她织络罪名,无论是因为你嫉妒她身材比你好,嫉妒她脸蛋比你美,皮肤比你白……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投靠拥有暴力的一方,她就会死……

五岩岭学生们花了两年才修建的道路,如今堆满惨死者的尸体;原本洁白的墙体,如今满是血迹。尸体来不及清理,任由饥肠辘辘的海鸟和遮天蔽日的蝇群啄食,恶臭熏天。

我从没像今天一样,体味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的痛苦,我亲眼看着这样的厄运降临在我亲爱的姐妹们身上。

还记得我刚上岛的第二天,那个五岩岭法院的大法官吗?她死了,只因为她判了某些用心险恶的人以鞭笞,如今的她就被扣上了帽子。

我听说,她的眼镜被击碎,碎片刺瞎了她的眼珠,暴徒们撕碎她身上的衣裙,肆意亵渎她的身躯。但我也听说,她至死都紧紧抱着那本《五岩岭法典》,从未松手。

还记得我在法院上饶恕的尼苏娜吗?她也死了,这回,我没能将她从这次的鞭刑中救下,于是她遭受的可不只是鞭刑了,以“惩罚曦月的走狗”为名,鞭打的次数,将是无穷的。她的仇人以鞭打她为乐,乐此不疲。她最终惨死在第几下鞭抽,我无从得知,但她……一定很痛苦。

还记得那个可怜的莱妮吗?也没能逃脱厄运。曾经的拉齐纳势力,又找到了她,我从封堵窗户的木条缝隙中看见,她惊恐地哭叫着,被暴徒们用拴住双手,用奔马在碎石地上拖行着……奔马最终跑向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哭喊:“丽丽安姐姐!救我!丽丽安姐姐!”越来越远,越来越绝望……直至湮灭。我看不见她的遗容,只能看见惊马跑过的地面,留下一行通向不知何处的血迹。

大门的钢锁已经严重扭曲变形,被暴徒们砸开只是时间问题。我的恐惧越来越强,可是曦月,却自始至终毫无反应,仿佛灵魂已不在躯壳内一样。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痛苦着:她在思念自己投注了真爱的五岩岭,期望能够长治久安的阿托斯岛,希望能够团结和睦的姐姐妹妹们。

她为了这些,花费了5年的心血,5年的艰辛。

可是,到头来,却换来了这样的结局。

我们在这个岛屿上的命运,真的终将是个悲剧吗?如果我们之前再做些什么,命运是否会有改变?

不,不会。即使到了如今,我也相信不会。

因为,阿托斯岛终究只是一个小岛,上面居住的终究只是帝国魔爪控制下的、一群无助的、被抛弃的女孩儿。我们的命运,是小命运,整个被战火淹没的世界的命运,才是大命运。

当大命运不得和平,小命运也只能继续被战火折磨。只要这个世界的战乱无法平息,我们岛上的女孩儿,就只能以悲剧为结局。

“谢谢你曦月。谢谢你做我的姐姐。”万念俱灰的我,依偎进曦月的怀中,泪水浸湿她的衣衫。我的身体一动不动,不必多说,她就明白我的意思:丽丽安妹妹,愿意和曦月姐姐一起,走向死亡。

隐隐间,我感觉到曦月的头摇了摇,她衰弱的嗓音传入我耳中:“不。你不能死。我说过,除了我曦月以外,没人可以欺负丽丽安。”

“没用了……一切都结束了……”我早已放弃了一切希望,只希求死前受到那些暴徒的折磨,会少一些。

“丽丽安,我的好妹妹。姐姐告诉你:即使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姐姐拯救阿托斯岛的想法,依旧没有消失。只是,这个计划能否实现,就看丽丽安是否愿意帮组姐姐我了!”曦月轻轻捧起我的脸颊,在我额前一吻。

难道,姐姐还有其他的计划吗?

“姐姐?”我手足无措。

“愿意吗?”姐姐追问。

“……嗯!”妹妹疑惑地点头。

姐姐欣慰地笑了,她一言不发,保持着比春日朝阳更加温暖的面孔,无比仔细地端详着妹妹的脸颊,好像以后就再也没有观察妹妹的机会了一样。

“姐姐,计划到底是什么呢?”妹妹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姐姐的计划,让人无法接受:

“丽丽安。将我交给她们吧。”

我震慑着,本能地摇着头,越摇越剧烈,眼泪也不住地迸溅出来。

姐姐扶住妹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叮嘱着:“听我说!还记得昨晚我们说的话么?还记得我们的结论吗?

‘要让船员们永久平安的,靠的不是老练的船长,而是平静的大海。’

要让岛上的姐妹们永远脱离苦海,靠的不是强大的曦月,而是和平的世界!”

我不愿意听下去,无论姐姐说什么,我疯狂地摇着头,肆意地哭叫着,竭尽全力,拒绝着这样的计划。我心里清楚,如果曦月如果落入了这群暴徒手里,她会遭遇到怎样的虐待!

“如果你我都死在了这里,就无人可以救得了这里的姐妹们了!”姐姐的理智,刺激着妹妹的心。

“我不要姐姐落入她们手里!”妹妹沉浸在最后的挣扎里,困兽犹斗。

“你不这样做,姐姐会和你一起死。你这样做姐姐也会死,但你会活下来,这么简单的对比,你也无法权衡吗?”姐姐有些焦急,开始训斥。

曦月姐姐,妹妹可是帝国的文科女生啊,哪里是无法权衡这样简单的事情啊!她只是…她只是不愿自己活着,看着你受尽非人的折磨啊!这会让她感觉比死还难受啊!

渐渐的,曦月也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她将我拥入那温暖的怀中,不再言语。而我,也逐渐平复了心情,开始理解姐姐的用心良苦。

“这个计划,非执行不可。并且,这个计划,还有一连串的后续步骤,一定可以保证丽丽安你,逃离这个倒霉的阿托斯岛,保证你可以见到外面即使战火纷飞,但不一定会被奴役的世界。甚至,只要丽丽安你足够聪明,足够勇敢,足够机灵,你甚至可以阻止这场战争,为整个世界,带来和平。这样,才算是真正地救了阿托斯岛上的姐妹们,也就救了姐姐我啊!”

曦月还是如是坚持着,妹妹,也除了抽泣,再无反驳的力气。

曦月凝视着即将被打开的大门钢锁,用将门之女特有的计划性,平静地向我叙述着,像是将军在向下属布置着任务:

“丽丽安,你听好。这套计划的最终目标在于:你要逃出阿托斯岛,想尽一切办法,前往我的家乡,铎兰王朝,到那里,找到我的哥哥,秋梁氏第16代嫡长子,接任了父亲之位,现任的铎兰中央军元帅,秋梁邰云。之后,告诉他帝国海军在阿托斯岛附近的4处防御漏洞。这些漏洞,可以帮助铎兰的军队从帝国侧后方击垮帝国军,结束战争。

具体步骤如下:

1.我会将我的项链给你,这是我们秋梁氏族的信物,有了它,哥哥才会相信你。

2.等会,用刀砍伤我的腿,下楼打开正门,将我供出去,伪造出一副你反叛了曦月的架势。对于她们来说,曦月的吸引力远比你高,并且你在阿托斯岛上的名声非常好,非常高尚,也没有最终投靠曦月,她们不会加害于你。你乘机逃走。

3.等待到后天,帝国输送物资的运输船回来到岛上。由于这里死了太多的人,岛上的焚尸炉已经无法处理,尸体有待运输船带走,你乘机混入装尸体的车中,进入运输船,随它回到帝国大陆。

4.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一切可用资源,发挥你的聪明、勇敢、机巧,穿越帝国国界,穿过各大小国领土,抵达铎兰,找到邰云哥哥。”

“我相信你能做到……我的好妹妹。”姐姐的怀抱,更紧了,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温暖。

我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手上:

手掌上,一冷一热,被塞上了两件物品。热的是,曦月的项链,还有着姐姐的体香。冷的是一柄钢刀,即将刺入姐姐的身体。

我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带上曦月的项链,手中的钢刀冰冷无比,冰冷地我两手乱颤。

“还等什么呢?”曦月轻轻握住我的手,向她的大腿处挪了挪,示意我刺下。

我的手,更加颤动。

这一刀,有着太多太沉重的意义。

这一刀,刺穿了两个相亲相爱的姐妹最后的联系。

这一刀,刺伤了姐姐,更刺碎了妹妹的命运……

“快!没时间了!我命令你丽丽安!刺下去!”

这是曦月女王,对她的秘书丽丽安,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钢刀没入了柔软的腿肉里,我的心陡然抽搐,仿佛那刀,也刺入了我的心脏。

曦月的白裙上,出现了一团鲜红的颜色,形状越来越大,色彩越来越浓。像是铎兰画师的宣纸上,勾勒了一朵妖冶的红牡丹。

曦月痛苦地跪倒在地。抬起秀美的眼眸,向我送来姐姐的最后一律微笑,纵使眼角一行泪滴:“快走!走!”

我的泪水迸溅,我的嗓音凄厉,我用沾满了姐姐的鲜血的双手打开了大门,望着被仇恨烧红了眼的暴徒们,声嘶力竭地叫喊:

“别杀我!曦月在里面!我把她刺伤!她逃不掉了!她在里面!别杀我!!!”

暴徒们绕开了我,兴奋地涌入,如同淹没了农田的蝗群一般。

我发疯地向岛上树林深处跑去。跑啊……哭啊……仿佛即使躲到天涯海角也找不到藏身之处!我不敢回头看,不敢回头看!我害怕看见曦月姐姐,会被她们折磨成什么惨状。

可是即便如此,那让人心碎的声音依旧找上了我。那此起彼伏的鞭响,仿佛来自宫殿里,那凄惨悲怜的哀叫,仿佛来自熟悉的人。

拉齐纳的人,掌握着上百种酷刑的手段,她们有足够的时间,一一在曦月的躯体上实验……

夜里,漆黑无光的岛屿上,只有杰西卡宫殿的灯火,通宵达旦地亮着。时不时传来一声声惨叫划破夜空,伴着刑具运作时的恐怖闷响。

我悄悄地摸向破败不堪的五岩岭校区,摸向那里的化学试验室。

我不知是第几次被尸体绊倒了,也不知第几根碎玻璃扎入了我的膝盖。我麻木地将玻璃片从肉里拔出,好像被刺入的不是自己的躯体。我知道,和曦月现在正遭受的磨难比起来,我这实在是太小儿科了。我多希望上帝可以让我多被玻璃扎几下,而让曦月身上的痛楚减免……真的,如果可以的话。

我借着昏暗的残光,如同一个熟练的制毒师一样,吸取,定量,搅拌着试剂,用火药商人的女儿对化学知识的精通,制备着……毒药。

第三日,凌晨12点,我将全身的衣物用玻璃片割破,蘸取地上的血污,涂满自己全身,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尸体。

和我的预料一样,停尸间外,暴徒们酒醉着,毫无防备可言,我溜了进去。

停尸间内一个以前用来关生猪的大铁笼子里,一个血肉模糊的女孩儿躯体在其中颤抖着。妹妹对姐姐的心意感应,使得姐姐无论变成了什么模样,都能识别出来,但正因为如此,妹妹也因此而痛苦万状,因为她认出来了:眼前这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就是自己的曦月姐姐。

我不敢大声哭,望着那团“颤动的烂肉”,发出细小的抽泣。

“烂肉”动了。

原本柔亮的黑色长发,如今蓬乱不堪,沾满血污;下面遮盖的惨白面容早已看不清楚,只有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从乱发的缝隙中透过,向外散发着苦痛的目光。

双肩被赫然刺入了8根大头钉,钉住了骨头,让她的肩膀无法动弹;脊背上纵横交错着血肉外翻的鞭伤,和还在散发焦糊味的烙铁印痕;乳头被锐器割去,血痕将破碎不堪的前胸覆盖;臀部上均匀的鞭痕,掩盖了任何一寸可能为肉白色的皮肤;而那女孩子的私处,被塞入了一根铁棍,露出的部分可以看见是一枚枚铁钉,和难以言状的污物。

我捂住嘴,浑身颤抖着,两腿失去力量,骤然倒在铁笼旁边。如果她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我可能只会她的遭遇而悲痛,但她,是我的曦月姐姐……我仿佛在短短几秒内遭受了和她一样的全部酷刑。

“杀……杀了我。”嘶哑,阴沉,如同炼狱里被折磨的鬼魂发出的声音一般。曦月姐姐开口了。

“太,太痛苦……受不了……让我死。”

我不愿将她认成我的曦月姐姐,曦月姐姐不是这个模样的!曦月姐姐很漂亮,很有气质,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有着冰雪般皎洁的面容……为什么!为什么我即使不愿意也至死都能认出来这摊“烂肉”就是我的姐姐呢!!!

我从怀中掏出一枚小玻璃瓶,其中装着我昨晚在实验室里配制的氰化物溶液。

这是何等的悲凉,就连向姐姐喂食毒药,都像一种莫大的慈悲?

她干枯龟裂的嘴唇,轻轻叼住玻璃瓶口,并未吞咽,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停在原地。

“还记得……我们胜利的那天晚上吗?丽丽安?还记得……那晚我们坐在床头许下的诺言吗?我们说……如果战争结束了……”她的眼神终于开始柔和,仿佛那一刻全身的痛楚不再缠绕着她。

我忍住汹涌的泪,一字一顿地回答,用此生的一切为誓言:“嗯!记得!我们要开一所女子学院。我们当老师,我教她们文理科学,你教她们体育、武术、生活技能……”

鼻息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痛苦喘息:“对不起……我食言……了。我,不能陪你了……”

怎么能忍得住泪呢?丽丽安本来就是一个懦弱的文科女孩儿啊……本来就是一个没用的书呆子啊……

“没关系的……我的姐姐……晚安,我的姐姐……”

瓶中的毒药越来越少,她的眼神越来越涣散,直至整个脑袋,耷拉下去。

没有时间眷恋姐姐最后的容貌,我匆匆躺在了堆积尸体的板车上。

帝国的船只到了,停尸间的大门打开,奴隶们拖曳着板车,向帝国运输船艰难地走去。

“艹!曦月死了!没得玩了!”拉齐纳人这样的咒骂声在我身后越来越小。而运输船的汽轮机声,和监工们抽打女奴隶的鞭响,越来越清晰。

这样的声音,让我回忆起自己刚来到阿托斯岛的那天,那声音和这如此的相似。短短的1年,多少场景历历在眼前……我,被悲痛刺透了心,昏死过去。

……

.

2天后,夜晚,帝国运输船抵达了帝国首都的丕伽罗港口。是曦月姐姐的在天之灵庇佑着我吗?帝国的首都,就是我曾经的家,在这里,即使派拉斯家系早已没落,我也可以得到丝毫熟人的帮助。

午夜三更,疲劳的船员,和岸边露天居住的奴隶们,决定将这一大堆尸体留到明日处理。我乘机逃出了港口,凭着对家乡永远不会磨灭的记忆,向远处的市区跑去。

在岛上的一年里,我曾今体弱多病的躯体不知不觉间变得健康,变得有耐力。从丕伽罗港到市区,有18公里之遥呢。即使在众人都睡着了的夜间,为了减少被巡警发现的几率,我顺着阴暗的地下水管廊走着、走着。

果然,曾今派拉斯家族的大庄园,已经挂上了另一个大贵族的名字。我只得继续向贫民区走去。

凭着记忆,我在那拥挤狭窄的街道之间,找到了那扇门。四处鬼鬼祟祟地张望,确定没人发现我之后,敲响了。

“谁啊?这么晚还敲门?”男主人有些恼怒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一个满面胡须,穿着破旧睡衣的中年男子端着半截蜡烛,打开了门。

多么熟悉的面孔!多么让人心安的面孔!是乔伊大叔,曾今派拉斯家族大庄园的园丁,我小的时候,我多少次跟着他去郊野捉蝴蝶啊。

“乔伊大叔……”我激动地向他伸出手,我还沾着尸体血污的手,碰上了他的破旧但非常干净的睡衣,红色染上去了。

乔伊大叔惊恐万状,满面见了鬼的样子,一脚踢在我的胸口,我身子被大叔强大的力道击飞了1米之远。大叔准备将大门关上了。

“滚开!滚开!你是什么鬼东西!”大叔惊恐万状地吼叫着,手忙脚乱地想要锁上门。

丽丽安,你真是笨蛋!你之前把自己画的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还满面是血……而且,一个大晚上的你这样出现,是个人都以为你是女鬼啊!

但是,如果大叔真的关了门,就别想再让他打开了啊!而且这声音如果惊动了巡警,我就麻烦了啊!

我急忙用手塞住门缝不让门关上,纵使大叔强壮的臂膀发疯地把门向里合,把我的手指几乎压断,我也不敢松手,那是我最后的获救机会了!

“乔伊大叔!是我啊!我是丽丽安啊!派拉斯先生的女儿啊!”我惊叫着。

“怎么了?怎么了啊?”女主人的声音传来,同样惊恐万状。那肯定是吉安娜大婶,乔伊大叔的妻子!

乘着乔伊大叔回头松懈之际,我继续发力,身子向房里探去。乔伊大叔更加恐惧了:“老伴儿,快帮我把这个女鬼整出去啊!吗呀!她都把胳膊伸进来了!头也进来了!”

两边又折腾了大约十几秒,我将那句话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突然,吉安娜大婶突然示意:“老伴儿!停手!”

乔伊大叔不解:“要死啊?家里不能进这些不干净的玩意儿啊!”

但吉安娜大婶不管,她推开大叔,蹲下身去,用手擦去我脸上的血污,拨开我蓬乱的头发,静了几秒。

“小姐!?”大婶骤然一惊。一旁的乔伊大叔也楞了一秒,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丽丽安小姐!?”

“是我……吉安娜大婶,乔伊大叔……我从阿托斯岛上,逃出来了。”终于,我心底的大石落下。

吉安娜大婶将我手忙脚乱地抱进房内,乔伊大叔则向外面闻声而来的巡警和街坊邻居打着幌子。

大婶帮我用热水洗净了全身,换上了他们最小号的衣物,虽然太大不合身,但也无比温暖。

当香喷喷的馅饼放到了我面前,我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狼吞虎咽,而是咬了一口,泪水就止不住地四溢了。当年吉安娜大婶在派拉斯庄园里当厨师,所有人都为她的厨艺拜服。这是多么熟悉的味道,这是家的味道,此时此刻,我甚至不能确认自己的家,是否还完整着。

“感谢大叔大婶收留我。谢谢你们,救了我。”我站起身,衷心向他俩行礼。

大婶赶忙让我坐下:“小姐千万别这样说,你在被帝国兵带走之前,还想着将家族最后可能剩下的财产偷偷留给我们。我们该感谢你才是啊。”

“那些钱财帮了我们大忙了!帝国的战争,让帝国本土的平民阶层受尽了苦,经济全被给毁了,我们都丢好几份工作了。要不是这笔钱帮我们开了间小面馆,我们飞饿死不可!”乔伊大叔也回答道,眼里闪耀着泪光。

大婶的面容心疼不已:“小姐一定饿坏了吧,多吃一点吧!小姐这一年来,受委屈了……”

如果说受委屈,我倒希望能多受十倍的委屈,换来曦月姐姐的平安啊。

我一边吃,一边向他俩讲诉我在阿托斯岛上这一年来的经历。讲到曦月的死,直到我来到此处,三个人同时静默着,无语凝噎。

“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穿过边界,安全送你到铎兰的!”

“谢谢你们,也替曦月谢谢你们!将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我双手抱住项链,仿佛抱住了曦月姐姐的手掌,我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任凭大叔大婶怎么拉我都不起来。

此刻,是欣慰,又是心痛。

……

.

他俩几乎变卖了自己全部的家产,买来了一辆破车,几件破旧的棉衣,赶路半年盘缠,带着我,驶向铎兰与帝国交战的边界。

风餐露宿,冰雪加身,我们在崇山峻岭间穿行。

第一个月,我们在一个小国早已破碎的领土上迷了路。

第二月,我们再一个夜晚遇上狼群的袭击,为了逃命,我们跑坏了车。

第三个月,步行了几千公里,大婶终于支撑不住,病重了。

第四个月,我不愿大叔大婶陪我受累,乘夜里他俩熟睡之际,留下一封书信,悄悄离开。

第五个月,我在意识恍惚中,歪歪扭扭地穿越了铎兰边境的塔克利亚大沙漠。曾遇到了一个马贼团伙扑向我这里,我原以为自己将要受到厄运,谁料马贼靠近后看见了我的面容,吓得四散而逃……哦!对了!一定是我为了活命,吃了生老鼠,满脸是血的样子吓傻了他们。

第六个月,我躲在树林里,目睹了一场山谷中帝国军与铎兰军的惨烈厮杀。换到小时候,我早就被那血肉横飞的场景吓哭了吧,而如今,我却木讷地凝视着一切,仿佛血肉已无法在我心中激起丝毫涟漪了。是啊……丽丽安,“长大了”。

那天战后,双方继续僵持。我远望着阵前,那一个个浑身是血的铎兰士兵,在那个男人脸上停留了目光:

即使血污模糊了他的面目,我依旧能看出端倪,他一定就是秋梁邰云。

嗯?为什么?

因为,他的眼神,太像了,太像我的曦月姐姐了。

我狂奔起来,在两军阵前相对的,那铺满尸体的平野上奔跑着。

我突然感觉到情况不对,身后的帝国军阵传来指挥官的吼叫和火枪上膛的声音,而面前几百米开外的铎兰军阵,也因为无法确认我的身份而不敢拉开拒马,放我进去。

“邰云大人!”我高喊着,铎兰人毫无反应,站在最前面的邰云,也没有反应。

身后枪声响起,密集的弹丸在我周身落下,一枚弹丸击穿了我的腰部,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剧痛中,脏器处的破口,有血流顺着伤口喷涌。

我踉跄着,继而跪伏着,再继而爬行着……

枪声丝毫没停,邰云和其他的铎兰士兵的眼神也除了怜悯,再无别的神色,毕竟,是看惯了死亡的士兵啊。

第二轮装填声起,如果我再不做些什么,我就真的死了。不行,没有完成曦月姐姐的任务,我怎么可以死?没有完成姐姐此生的夙愿,我怎么可以死?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项链从脖子上摘下,高高向天上举起,发出了此生能发出的最响的声音:“哥哥!!!”

邰云的眼神骤变,突然带领士兵冲了过来,帝国的弹药倾向我这里,铎兰的箭矢刺向帝国,刚刚还谨慎地观望的双方军团,就因为一个脑袋发热的小女孩,再次交火起来。

喧天的厮杀声里,我被邰云抱进了军阵后方的军医帐篷。

而我,邰云怀中的我,情绪激动的我,声泪俱下的我啊……似乎感觉不到痛苦了,迫不及待地将曦月要我转达的一切话语,一股脑全部吐露。

“只要说完了这些,我就可以安心地死去了,我就可以安心地去天国,去找我的曦月姐姐了。”这的确是我当时心中所想。

……

.

我做到了。曦月姐姐,你交给妹妹的任务,全部做到了。并且,我也幸运地再次活了下来。

邰云,这个铎兰军队的最高统帅,和我的曦月姐姐一样,体内流淌着秋梁氏族的血液。他知道了阿托斯岛上的一切后,并没有因为知晓帝国海军的漏洞而丝毫高兴,相反,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他的愁容更加浓郁了,他一定在思念自己的妹妹啊……

两个月后,我真正地做了一回梦想中的职业:史学家。我见证并记录了秋梁邰云的军队,决定性的战略部署。

他们的军队在正面战场佯装溃败,却利用铎兰的山地缠住帝国的部队,守土却不反击,吸引帝国向铎兰境内投注更多的士兵。于此同时,铎兰秘密重建了一支强大的舰队,向曦月告诉的,帝国在海上的几处漏洞,发起攻击。帝国的腹地,受到了意想不到的重击。

六个月后,帝国宣布投降。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世上最强大的势力力量,终于走下了不败的神坛。

可是那邰云哥哥,却到了战争结束后,才在我一再的央求下,带船只前往阿托斯岛。

……

.

尾声《学校》

“老师!那么最后……阿托斯岛上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心爱的学生们,我心爱的“女儿”们,在我身后焦急地询问。几百双清澈纯洁的眼神,隐隐间含着泪花。

“和周围现在的情况一样啊。”我长叹一口气,凝视着眼前的墓碑,我的手指滑过墓碑上的铭文,那行我看得懂,但绝大多数帝国人都看不懂的铎兰文字。

“呜?什么意思吗?”姑娘们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我转过身来,面向我的孩子们。眼前那几百个年轻而富有活力,纯真而充满朝气的身姿,即使穿着和当年五岩岭学生一样的朴素的校服,却不像当年的我们一样营养不良,畏手畏脚,没有安全感。

真好,她们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年代。

我微微笑着:“这次坐船来春游,你们都只顾着高兴了,都没人查查地图,看这船到的是什么地方吗?”

孩子们议论纷纷,求知欲让她们兴奋地叽叽喳喳。真是好可爱。

“这里,名叫阿托斯岛,我曾在这里,生活了一年。”我平静地叙述着,那让孩子们唏嘘不已的话语。

孩子们没了兴奋的神色,眼里重新显出感伤。

我再次转向墓碑,静静地蹲下身去,将墓碑前的杂草,以及旁边更多的墓碑旁的杂草,一一拔去:“我再次回到岛上的时候,这里,只剩下了废墟。帝国腹地遭到铎兰的攻击,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为了毁灭战争罪行的证据,将阿托斯岛上所有学校的校舍摧垮,将所有学生杀死。”

“那么……她们的尸骨又是怎么被发现的呢?”一个学生问道,她捧着厚厚的历史书,带着圆形的黑框眼睛,两条旁人看来土气不已的麻花辫,在我看来无比可爱。她真像幼年时的我啊,一个痴迷于历史的女孩。

“铎兰舰队推进很快,帝国军没能将现场掩盖完好,校园的残骸,女生们的尸骨,还是被挖掘了出来。山坡上的纪念馆,就是当年最大的丛葬地,曾今的五岩岭校园。”

我不敢望向纪念馆,不敢望向早已不存在的校舍,那个曾在我最落魄最绝望时,接纳并保护了我的家园。

我站起身来,手掌摊开,指向墓碑上的铎兰文字:“同学们!大家不都一直吵着闹着要老师我教你们铎兰语么?今天我们就开始学习!今天学习第一个单词,这是一个用来形容夜晚明媚的月牙的单词,也可以用作人名。”

孩子们打起了精神,几百双求知若渴的眼神,朝这里看来。

“和我一起念:曦月。”我念着,鼻头不知为何酸楚。

孩子们无人开口,一个个的面容,百感交集。

没有任何人下令,只见孩子们整齐划一地站好,泪眼和笑靥交杂在一起,一起向墓碑弯下了身子,鞠躬行礼:“曦月老师好!”

曦月,我的好姐姐。这便是我们的学校了!

【全剧终】

观众老爷们!本长篇就此结束!最后,无比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另外,按照之前对大家的承诺,我将放出那条线的提纲,以及结局!

以及的分异,是从曦月是否选择处死艾米丽那里产生的:

如果是的话,需要选择不杀死艾米丽。于是,将引发以下剧情:

1.曦月饶过了艾米丽一命,这在阿托斯岛上的产生不寻常的反响

2.艾米丽逃脱后,虽说假意臣服,但心怀鬼胎

3.向帝国提交女奴隶的日程将近,曦月几乎绝望

4.丽丽安想出妙计:利用阿托斯岛已经废弃的地下通路,藏入大量女学生,以减少帝国海军观察到的岛上学生总数,间接减少帝国军以为要带走的女奴隶数量

5.帝国海军抵达的前3日,岛上秘密开挖地下通路,并被塞得密不透风。局势一度混乱失控,曦月站出来发表演说,鼓励大家同生共死渡过难关,稳定了众人情绪

6.帝国舰队抵达,清点了人数,发现学生总数少了太多,心生狐疑,并且没有女学生像艾米丽一样,前来满足帝国士兵的兽欲,这让帝国军更加不满

7.夜晚,艾米丽偷偷前往帝国舰队驻地,她在性贿赂了帝国海军士兵之后,偷偷向帝国军出卖了丽丽安的地道计划,并央求原本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帝国海军将丽丽安捉拿交给她,让她亲手审讯,自己从中报仇雪恨。凌晨,丽丽安被当着曦月的面抓走。

8.艾米丽利用帝国提供的资源,伙同拉齐纳的人,制作了各种可怕的刑具,对丽丽安进行了惨绝人寰的严刑拷打,期间用各种手段对丽丽安进行侮辱。丽丽安的肉体和精神受到双重摧残。

9.第八章里的性感女飞贼南希,乘夜色,利用自己敏捷的身法潜入丽丽安被关押的船舱。此时丽丽安已经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即将忍受不住酷刑,她央求南希将自己杀死。而南希劝告丽丽安万万坚持住,告诉她曦月已经着手准备第二天,也就是帝国补给舰抵达的那天,将丽丽安救出。

10.次日,曦月带领全部人马,冲击帝国舰队,装备差距过大,伤亡惨重。突然,岛上校园中的女孩们,以及地道里潜藏的女孩们,得知了丽丽安身受酷刑依旧坚贞不屈的消息,大为鼓舞,冲出校园,冲出地道,抄起一切可用的武器向帝国舰队冲锋。暴动太过剧烈,帝国军溃败,奄奄一息的丽丽安被及时救出。

11.帝国舰队装备撤离,曦月对丽丽安进行了短暂的告别,告诉她阿托斯岛上女孩们的暴动终将触怒帝国政府,她将偷偷潜入帝国船只,回到帝国大陆,再回铎兰王朝寻求哥哥邰云的帮助。并且曦月也知道不久之后,岛上的女孩们将遭遇帝国正规军的剿杀,根本无法打赢,只能尽可能竭力支撑到铎兰舰队的救援抵达。

12.丽丽安接受曦月的建议,曦月潜入帝国船只。丽丽安之前在岛上的人格魅力,以及为了保守姐妹们的秘密,受尽刑讯不开口的事迹,让她成了岛上女孩子们的民心所向,成为了第二任“阿托斯女王”。

13.丽丽安带领姐妹们利用手头一切可用资源积极备战,准备死守到底。

14.3日后,帝国舰队杀到,对岛上校舍进行了炮击,之后陆战队上岛屠杀,女孩儿们奋起反抗,太多人牺牲了。

15.艰难支撑了1星期,丽丽安觉得已经没有希望了。正在准备自杀之时,铎兰援军抵达,帝国舰队溃败,阿托斯岛得救。

16.女孩子们被铎兰舰队救出阿托斯岛。船上,秋梁邰云对丽丽安的勇敢十分钦佩,两人有意无意地交流着,很快,两人暗生情愫。6月后,战争结束,丽丽安和曦月如愿以偿地开了一所女子学校。1年后,邰云与丽丽安结婚了。

【END】

卤煮发表于:39

干脆写点正常文学吧,写sp的糟蹋这文笔了。通篇看到的都是为了虐而虐,为了打而打,所有的情节和铺垫都是为...

啊哈!高手!一眼看出了这文在起承转合方面的畸形。

亲啊~是这样的~

俺的这篇SP文,脱胎换骨于自己的一篇太监了的正常向小说。我发现向这因为各种原因被写崩掉直至作废的小说之中加入SP桥段,可以让其读起来自然一些,甚至掩蔽一些硬伤,以达到借尸还魂的效果(我也觉得这很反人类)。这篇文之前太监的原因是:女主患上了“玛丽苏”症候群中的“傻白甜”并发症,加入了SP桥段,将岛上的氛围变得更加恐怖变态,使得她的懦弱得到了一丁点儿理由(并不)

总之啦,俺觉得:在这个论坛上发的小说,如何权衡SP的比重是作者们第一应该考虑的。SP过度没剧情,没有循序渐进感;SP过少全特么剧情的话……我好像发错论坛了?

最后嘛……俺承认吧,我这文,以及以后的SP文的确都改编于自己笔下的残废品,但请大家相信俺:产品的前身不洁,但匠人的心却永远纯净,每个字将含有真诚。我会铭记这是个SP论坛,调整手法,尽可能调和好SP与正常剧情的比重、衔接方式,给亲们最好的享受!

PS:《女交警日记》卡剧情了,真的!卡大发了!这是一篇没有经过改造的文,是直接大纲出来的纯SP文,果然不擅长这行啊……

没有你的天空,我不愿注视

我以为,我的天空从那天开始就已走出灰白;

我以为,千万人中遇见你是上天给我的赏赐;

我以为,你会一直牵着我的手相伴到天尽头;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对我们的爱情矢志不渝;

我以为

为了你,我卸下一身的冷傲;

为了你,我放弃可怜的自尊;

为了你,我抛开世俗的伦理;

为了你,我学会可笑的卑微;

为了你

而你,最终却潇洒地挥一挥手,带着那一头飘逸的秀发,慢慢地消失在寒风凛冽中,只留给我一身的伤痛和满目的凄凉。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原以为灰色不会再出现在我的视觉中,却原来只是我自欺欺人罢了。湛蓝的天空早已离我远去,我的生命只剩苍白。

依然记得,那年那天,也像现在一样,下着细细的小雨,我一个人蜷缩在校园的墙角,苦涩的液体从嘴角滑落。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眼前飘过,孤傲的我一向漠视他人,而其他人也不愿意我接近,可是,不一会,那个白色物体却又飘了回来,就这么定在我面前,遮挡了我注视远空的视线。我不耐地撇撇嘴角,向上抬眼,乌黑的长发在风中缓缓飘动,凌乱之中透露着秀美,清澈的眼眸闪动着灵光,只是眉角的褶皱让人清楚她现在心情不好,是啊,这种阴雨的天气谁的心情会好啊。接着往下看,高挺的鼻子下,两片红唇?紧抿着,这幅神情似乎不是一般的不悦,可是我却盯着这张脸无法移开眼睛,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让我想伸手抚平那显眼的褶皱。

突然,我觉得好恐慌,自懂事以来,从没有人可以如此轻易波动我的情绪,今天却对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忘记了该如何去漠视。赶快敛敛不该有的行为,恢复自身的冷傲,我缓缓地站起身来,理一理有些起皱的衣服,然后从容地弯下腰,抱起脚边的那五六个空酒罐,忽视身后灼热的视线,带点摇晃地一步步往垃圾箱走去。眯着眼看看手表,已经6点了,放学了。就当我扔下酒罐准备离去的时候,身后的人影又迅速地向我飘来,一把抓住我还未放下的手,凌厉的目光,严肃的神情,上下开合的唇瓣中冲出平淡而又带着威严的语句,“下次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颓废的样子”。

说完,便带着她轻盈的步伐,目不斜视地往我身边走过。简直莫名其妙,摇摇头,挥走她停留在脑海中的身影往校门走去,只当刚发生的一切是无聊生活的小插曲,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影响我原本的生命轨迹,只是一切似乎都已在冥冥中注定,注定了我与她不仅仅只是擦身而过,我的人生注定要烙下她的痕迹,刻骨铭心,一辈子无法磨灭。

回到我的单身公寓,无奈的将自己抛在柔软却冰冷的大床上,回顾着我17年来的生活。我景静轩,名企业家景仁轩的独生女,拥有上千万的家产,却始终是个穷光蛋,没人爱没人怜。父母早在三年前的那场汽车追尾中丧生,独留我一人在世上辗转。其实我是个很怕孤单的人,没有希望,没有目标,连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唉...想这么多干什么,活过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哪天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就解脱了。擦擦眼角的晶莹,我坐起身,拿出厚厚的理综全套练习,做作业吧,做作业时就不会胡思乱想了。突然想起了傍晚的那个身影,勾起嘴角,蔑视地笑笑自己,神经,想她干什么。夜晚就这样悄离,抬头看看天边的鱼肚白,明明是蓝的,为什么我总觉得是灰的。唉...该去学校了。

和往常一样,我总是第一个到校的,坐到角落的位子上,放下书包,该睡觉了。我就是这样,就想猫头鹰,总喜欢在晚上奋笔疾书,白天就蛰伏在我的小角落,没有人会来打扰我。因为我的成绩总在年级前十名,所以老师们也不管我这我行我素的性格,反正他们要的只是成绩,其他的有谁会在乎,我在班里可是公认的“冰山”。睡得晕晕乎乎的,感觉耳边有些骚动,丫的,吵死了,我不耐地撇撇嘴角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可是有人就是不想让我安省,肩头沉重地拍打使我不得不抬起头。

“丫的,谁打扰我睡”话还没说完,我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个人,是她,她来干什么。

“放学后别走,我有事找你。”说完就看到她清丽的脸庞慢慢放大,耳边传来一阵抽气声。我瞪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就在我们两张脸相距不到两公分的时候,那张清秀脸庞适时的移至耳边,贴着我早已发红的耳廓。

“以后别让我听到你说脏话,否则后果自负。”清脆甜美的嗓音却述说着极不相符的话语。说完就踩着她那修长的美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乱成一锅粥的班级。

“看见没看见没,是高三的那个美女啊!”

“是啊是啊,听说她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的!”

“是不是真的啊,不过她真的好漂亮啊!”

“听说很多人在追她啊!”

“她跟‘冰山’什么关系啊,怎么回来找她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个劲往我这边瞟,就没一个人敢上前问。

“哎,静轩,她是你谁啊?”说话的这个是我在这班唯一的朋友周文君。在她那死厚的脸皮加非一般

唠嗑下,我“弃械投降”,只搭理她一个。

“鬼知道,谁认识她啊!”说完我起步离开教室,省得听他们烦。

“哎,静轩,别走啊!”

这是上课铃声响起,我大踏步地离开,文君也只能无奈地看着我拐出教室。旷课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老师只是争只眼闭只眼。

:就喜欢这样的文风,看得就舒服:25)

谢谢支持明天再更新

一个人走在校园的石子路上,上课时间的学校总是很静谧,我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仰望着天空,它总是带给我无尽的困惑,为什么我眼里的天空如此黯淡。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丝白影,想起与她两次的见面,为什么她两次跟我说的话都带着命令,心里极度不爽,这个世界没人有资格命令我,她也一样,哼!!

想着想着,困意席卷而来,。恍恍惚惚感到有人在摇我。哎呀,烦死了,今天什么日子啊,在哪睡都有人来妨碍我,以后出门得看黄历。不理他,管他谁,转个身接着睡,草地就是比课桌舒服。可是,有人就是不让我安省,竟然用脚踹我。

“丫的,想死说一声,老娘成全你”我猛然睁开眼睛,转过身去却又定住,怎么又是她啊,就这么阴魂不散,高三很悠闲的吗??

“我们这节体育课。”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的确,远处有些人头在孱动。

“你不上课吗,怎么躺这里,我不是告诉你别说脏话吗,怎么说不听啊!!”边说还边皱着她那好看的柳叶眉。

愤恨,非常愤恨,极度愤恨,我怎样关她屁事啊,还一副你归我关的表情,神经病,欠扁,真想一拳挥过去。

又一次,因为她,我的情绪开始不正常地波动,这不是好现象。

我站起来,拍拍身后的枯草,漠视眼前漂亮的人儿,向食堂走去,要下课了,该吃饭去了。身后的人影没有一点反应,心里有些失望在浮动。失望??开玩笑,一定是错觉。

回到班里,周文君马上凑过头,一个劲地问我跟那个美女什么关系,我懒得理她。

她,这个奇怪的她,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她,似乎在两天内打乱我原有的生活,扰乱我难以起伏的心绪,一个下午,我趴在桌上难以入睡,,烦死了,怎么突然跑出这么个人,为什么我无法像以前一样无视她。

“铃...”终于放学了,今天的时间好难挨啊。

“静轩,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知道吗?”每天,文君都重复着这样的叮嘱,我知道她把我当朋友的。

“恩,我知道。”

照例,等班里人都走光的时候,我才拎起书包向外走去。

还是那个角落,依旧孤寂的天空,仍就孤单的我。我喜欢在放学的时候来这个角落坐坐,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一个习惯。文君了解,所以她从不在放学时喊我一起回家。

“景静轩!!”

屁股还没坐热,又是谁啊,流年不利啊,这个角落一般没人经过的啊。缓缓转过头,“哄”一声,脑袋要爆炸了,我想去死啊,天呐,你在耍我啊,我怎么就被这么一人给盯上了。一次,两次,三次,已经第四次了,我还能这么从容地当她是空气吗?我在心里无助地呐喊。这人的脸皮绝对比文君后好几尺。很无奈的走过去。

“你究竟想怎样?”冰冷的表情,冰冷的语气,冰冷的我。

“我不是让你放学后等我的吗,为什么先走了?”与我相比,她显然有些激动。

对哦,早上她似乎好像是有这么说过,我忘了。这么想着就脱口而出:“忘了。”依旧不带色彩的语调。

“哦,不是故意的就好,那我们一起回家吧。”竟然不生气,她喜欢被人漠视,被人淡忘???

语毕,她很自然地牵起我的左手。手心传来的温暖直达那早已冷却的心底,我蓦的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弯弯的月牙,透露着淡淡的笑意。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甩开她的手,可是久违的温暖我真的不舍得就这样放开。多少年了,似乎有10年了,原来,这种近乎无望的温暖我还能再次拥有,可是,我能拥有过就能。突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我想一辈子握着这只手,一辈子拥着这份温暖。被自己的想法惊讶的我无法再做思考,只是本能的跟随着她的牵引。傻愣愣地抬头望着天空,一片清新的蓝色映如入眼帘,我立时瞪大着眼睛,脑子处于当机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唤醒了我似乎尘封千年的意识。

“你可不可以把手放开,我要拿钥匙开门。”笑意毫无遮挡的从她月芽眼中淌出,还带点戏谑。

“哦,好。”真是对不起我的智商,我真的傻了。

“你呆呆的样子真可爱,好好的女孩子装什么冷傲啊!”

言者无心,闻者有意,总觉得这句话带着严重的鄙意,非常刺耳。从不在乎他人看法的我非常不满她对我的鄙视,心里的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冒。

“丫的,姑奶奶我怎样与你何干,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以为你谁啊,哼!”

说完狠狠的瞪着她的眼睛,明显的看到她眼里的笑意慢慢的转为惊讶,再有惊讶转为愤怒。恢复正常的我转头向四周观察,见鬼,这什么地方,竟然像个白痴一样就这么跟个陌生人回了她的狼窝,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我的自我防范意思什么时候荡然无存了,都是这个神经变害的。离开,我要马上离开。转身,抬脚就走。可是没走几步手腕就被人强硬地抓住,似乎要把我骨头捏碎,早习惯于打架的我竟然挣不开她的束缚,硬生生地被她拖进不知何时打开的门。

“放开我,放开我,你个神经变,变态.,妈的,听见没,放开我”我拼命的挣扎,嘴里一个劲的骂,第六感告诉我,再不离开我就完蛋了,真进狼窝了。

“闭嘴,你再骂句试试!!”被拽着的手已经一片通红,可是凶手却仍旧不罢休,如此清秀的人竟可以发出这样恶狠狠的语气。

“呃...”我真的不敢再骂了,好凶啊,火气顿时被浇灭,刚刚依火而腾起的气势就这样轻易被压了下去。唉,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夜。

被拽到一间小房,大概是她卧室吧,赶快打量打量。恩,这房间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清爽,就跟她人一样。一张适中的单人床靠墙而立,床头横靠过去是书桌,上面摆着一盏精致的蓝色台灯。

“在这呆着,别走开,我去做饭。”学我,竟然也用这么冰冷的语气。

说完就径直走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一屁股坐在她床上,慢慢地我开始不安,到底要不要趁现在溜走啊,我开始有点怕她了,可是有时却又想接近她。伸出左手呆呆地看着,上面还留有余温,我似乎有点舍不得走了,但是心中却有些隐隐的不安。啊啊啊,好烦,为什么她要出现,要是没有她,我现在正坐家里吃外卖呢,哪有这么多烦心事啊。想着想着我就躺了下去,把脸埋在她的枕头上,好香啊,晕乎乎地伴着她的香味就睡着了。不能怪我啊,晚上通宵,今天一天又被折腾地没睡好。

“啪!”为什么啊,为什么总要等我睡着才来折腾我,屁股上传来隐隐的痛感,虽然不是很痛但也把我惊醒。

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眼睛,她就站在床边,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顿时,我觉得自己在她眼前是如此渺小。

“你还真悠闲,又睡着了,出来,吃饭了。”又是这种戏谑的表情,真欠扁啊。

“哦。”

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真不想起来,这床好暖和,不像我的床跟我人一样,总是冷冰冰的,她好像看出了我的不舍,

“不用舍不得,等会儿有得让你趴。”

“呃...”她这是什么意思啊,疑惑地望着她,却忽略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诡谲。

“快出来。”无视我眼中的疑惑,就这样走出房间。唉,算了,跟着吧。

屁颠屁颠的跟着她来到桌前,好香啊。酱暴茄子,红烧狮子头,青椒炒肉,紫菜蛋汤。好好吃,好好吃。常年吃外卖的我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吃过这么美味可口的晚饭了,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多吃点,吃完了我们还有事做,到时候可别体力不支。”沉浸于美食的我根本没有在意这句带着玩笑的话语带着多大的杀伤力,根本不知道噩梦即将来临。

“吃完了吧,走,去房间,我们还有事没解决。”平静的语气让人无法想象即将发生的惨案。

“呃,我该回家了,已经很晚了,谢谢学姐今晚的款待!”

如此礼貌的话语,要是在两天前,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这还是那个带着满身尖刺的我吗,我的冷漠,我的狂傲,我的不羁都去哪了??不管了,现在这个气场实在太诡异,太让我不安了,只要能离开,我不介意暂时收起我的孤傲,出了这个屋,我还是那个放荡不羁的我,不会被任何人左右的我。社会太现实,我早已学会适时收敛自己的傲骨,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直觉告诉我这是我离开不安的最后机会了,错过了我今晚就甭想走了。

“吃完了,抹抹最就想走啊。”

“呃...这个。”天杀的,她竟然带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不过想想也是,人家好心好意请我吃晚饭,我就这么走人是说不过去,至少帮她洗洗碗在走,人家笑得这么温和,应该是我多想了,没事的,没事的。

“那,那我帮你洗碗好不好?”唉,傻子啊,人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

“不用了,放那我等会自己洗,你先跟我进来。”波澜不惊的语调,丫的,老学我。

“哦,好。”其实她那床挺舒服的。

踏进陷阱的我竟让还有如此可笑的想法,不知死期将近,就这样在毫不知觉情况下踏进刑场。一进门她就把门落了锁,我正好奇着她又走过我身边看了我一眼,将窗帘拉上。

“怎么了,要我帮什么忙吗?”其实我早在近了她家们后就已经对她卸下心防了,不确切地说,我从来没对她设防,要不然,我不会如此轻易就跟她回家,现在还软声软语的。

她没搭理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枕头,和床头的那个叠在一起,放在床边。

“趴上去。”语气跟吃饭没差。

这下子,我就算再不设防也能了解,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顿时,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我们才认识两天,不准确点是不到30个小时,我到此时都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她,她,她,她竟然就想打我。

“你,你,你想干嘛,不会,不会是想打我吧!!”声音已经带着颤抖。

“蛮聪明的,你猜对了,既然这样就省得我废话了。”笑,又是笑,如沐春风的笑现在看去却如此刺眼。

“丫的,你是我谁啊,凭什么打我,有病吧你,有病看医生去,说你变态我丫的都抬举你了。”人啊,冲动的时候就会口不择言,祸从口出,真是至理名言啊。

眼看着她眼里腾起的火光,完全要把我烧成灰烬。一步跨过来,迅速抓起我的手腕,用力地摔在床上,下一步马上按住我的后腰,那动作真叫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绝不拖泥带水。就这样,我被她强按在床上,好死不死的,肚子刚好趴在枕头上,屁股高高的向上翘着。这么尴尬的姿势使我的脸一下就红到脖子根,大脑处于深度停摆。

突然感觉身后一凉。不要啊,我想尖叫,可是声音就这样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蹦不出来只是本能的伸手想把裤子拉上来,太丢人了。可是床边的人却不肯就此放过我,一把抓过我的手,按在后背。心中的恐惧急速扩张。

“啪”

呃,好痛,可是强烈的自尊不允许我叫出口,只能咬着嘴唇独自承受。我想挣扎,想逃脱,可是挣扎只会给我带来更多的耻辱,光着屁股在她眼皮下扭动,这觉对是奇耻大辱,我宁愿默默忍受。

“知不知道为什么挨打?”这种问题,哼,别说不知道了,就算知道也不会回答,回答了我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不吭声,好,那我跟你好好说说。”边说边把握的休闲裤从大腿根部直接拉到小腿,“哄”,打个雷劈死我吧,脸像着了火一样滚烫。

“我观察你很久了,从高一到高二,每次考试你的成绩总在年级前十名,可是,上课你却从来不听,要么旷课,要么趴在桌上睡觉,对老师的话置若罔闻,你懂不懂的什么是尊重,啊,你才几岁,竟然在学校喝酒喝得连路都走不稳,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你来学校是学习的,不是来胡闹的”越说越激动啊。

听着我觉得真是好讽刺,那些老师只喜欢那种在他面前装得乖乖的学生,根本不懂得真正去关心学生,这种学生我不屑当,这种老师不值得我尊重,而她观察我这个人人厌恶的冰山做什么。

“哼,那些老师不配我尊重!”

“你...”她似乎气极了,拿起桌上的熟料尺就往我屁股上砸。哪里来的尺子啊,还是五十公分的那种。

“啪啪啪啪啪”五下狠狠得砸在同一个地方,而我却一声未坑。痛痛痛,疼痛早已,掩盖内心的恐惧,羞耻不满整颗心脏。

“啪啪啪啪啪”横贯整个屁股。

“尊师重道是每个学生的本分,你十几年的书读哪里去了啊!!”

“啪啪啪啪啪”

“尊重长辈你不懂吗,恩!!”

“啪啪啪啪啪”

好痛,真的好痛,手被她背在身后,指甲已经快要嵌进肉里去了,我仍旧死死地抿紧唇,我不能出声,我怕一不小心就会喊出来,眼泪早已从眼眶溢出,停工了10年的眼腺原来还没生锈。

“啪啪啪啪啪”房间里充满了刺耳的击打声,却如此清脆。

“我三番两次跟你说,不要说脏话,那倒好,开口闭口全市骂人的话,啊!”

“啪啪啪啪啪”

“你是女孩子,像个什么样子”

“我是什么样子关你屁事,这世上根本没人关心我”我拼命的嘶吼。她的一句话激起我心中的苦痛,关心我的人早在10年前就离开我了。

“啪啪啪啪啪”

“谁说没人关心,我关心你!!”

又来了,一句足以让我忘记身后疼痛的话,简直不敢想象,从班里人的讨论来看,她应该是那种好好学生,成绩优异,乖巧听话,人又长的如此清丽脱俗,而我,一个冷傲偏激的人,我凭什么让她关心。

“你关心我?”自言自语,似乎也是不可思议的疑问。

“如果我不关心你,我现在这么老心劳力,我为谁啊”我转过头,泪眼湾湾地注视着她,她真的关心我吗?

“噗...”她尽然还笑。

“别用那么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没委屈你,最后10下”笑里藏刀啊。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痛,我却只能咬咬牙,终于结束了,这下,不用她按我也得乖乖趴着了,动不了了,一动就是深入骨髓的痛,打架受伤都没这么悲惨,还打在这么尴尬的部位。我的第六感还真是灵啊,今天是回不去了,而我今后的快乐与凄凉也从这刻开始。

“真是的,都打肿了”明显的自言自语,带着一点心疼和自责。她蹲在我旁边,细细的观察着我的伤处,被她看得我全身发红,太丢脸了,屁股这么展示给她看,想马上抓上裤子,可是裤子还没碰到就牵动了痛处,我倒抽一口凉气。

“啪”她用手一下拍在屁股上,“别动,我去给你拿药”

“呃...”猝不及防的一下,雪上加霜,虽然不重却让我低呼出口。

“很痛吗?”焦急的语气,紧皱的眉头,“你等等。”说着她便走到桌边拉开抽屉。

“忍着点,有点痛的”她拿着药,指尖轻揉的在身后涂抹。

“啊,痛痛痛,轻点,轻点。”

“噗哧”又笑,我无辜的转头看着她。

“打你的时候一声不吭,不是挺英雄的嘛,现在鬼叫什么,我已经很轻了。”这么轻快的调调。

“幸灾乐祸。”我轻声嘀咕,可她却听到了。

“没打够是吧”一副“我就幸灾乐祸,你怎么滴的表情”,说着又举起了手。

“啊啊啊,没没没,别打了,很痛。”说着我委屈地看着她,对她我已无法冰冷,似乎回复到了10年前,那个让我享受温暖的童年。

“好了好了,吓你的。”弯弯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满脸的泪,擦把脸,你这样不方便洗澡。”

“哦”哀怨地看着她,可是心里却很甜,有人关心真好。替我擦了脸,还擦了身上的汗,接着她拿出一套睡衣,

“先穿我的吧,裤子就别穿了。”

“啊啊啊!!!”裸着下身,开什么玩笑。

“啊什么啊,这么肿了还穿什么裤子”有这么理所当然的吗?

“可是,可是...”我哪好意思啊。

“没什么可是,反正看也看了,打也打了,摸也摸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太...太直接了吧。

我的脸一下子又红了,可是她却视若无睹地径自扯下我挂在脚踝的裤子,我的脸更红了,一下子把头埋进枕头,好丢脸啊。

“行了行了,别不好意思了,你先睡,我去洗澡。”轻轻的帮我盖上被子就走出房间。

一个人想着刚才的一切,我尽然就这么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可是,当她说关心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其实一个人的生活很孤寂,我害怕孤单,却不得不学着去习惯,而她的出现是否能让我的生活染上色彩呢。想起傍晚她牵着我的手,我呵呵的傻笑着。

“一个人傻笑什么呢?”

抬头看过去,穿着淡蓝的睡裙,微湿的头发贴着白皙的脸庞,比起白天的清秀脱俗,现在带着一丝性感的她别有一番风味。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好漂亮啊。

“看够了没有,色女。”她擦擦头发向我走来。

“没有。”本能的回答。

“你...”她上前一步,隔着厚厚的被子,不轻不重的拍了我一下。

“痛...”我皱着眉,真的痛的,可是,我似乎看到她脸红了,可我不敢说,人家恼羞成怒的话,我经不起再折腾了。

“活该。”虽然这么说,可她还是快速上床,轻轻的揉着我裸露的屁股。这不,又换我脸红了,赶快转移话题。

“呃,那个,都被你打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不好意思的问着,终于有机会问了。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了呢。”

“不是一直没机会吗。”

“董子璇,我叫董子璇”,说着便抓着我的手,在手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恩。”傻愣愣的,我握住她的手,很温暖,很满足。

“睡吧。”横过另一只手,揽着我的腰,我也缩进她的怀里,满足的睡去

第二天,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纯粹的大眼睛,我立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怎么,昨晚发生的事睡一觉就忘了??”

戏谑的表情,戏谑的语气,加上嘴角那一瞥戏谑的笑意,顿时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加上现在两人暧昧的姿势,昨晚是被她拥着入眠的,脸又如预期的红了起来。

“好点了没,还有没有很痛?”听着如此尴尬的话语,又感觉腰间的温热缓缓向下移去,覆盖在那片仍旧带着刺痛的部位,轻轻的揉搓,天呐,我没脸见人了,马上把头低至胸口,躲进被窝,脸快熟透了都。

“下面空气不好,把头伸出来,乖。”

哄小孩似的话语带着宠溺的语气,可是臀部加重的力道迫使我无奈的抬头,红着脸,哀怨的看着她,为什么明明只大我一岁,却让我有成为她孩子的错觉,好有挫败感啊。抬手想看看腕间的时间,却发现我们的手紧紧纠缠在一起,虽然有点舍不得,可还是毫不犹豫地松开了,盯着手表看时间,也因此错过了对方眼里的不舍。

“啊,七点半了,迟到了!”我惊叫道,马上起身,可身后的疼痛却又让我慌乱地趴了回去。

“趴着,别动,今天星期六,休息的。”对面的她好笑得看着我,“你不是上课都不听的吗,怎么,还害怕迟到啊。”真是的,又取笑我。

“可我习惯了每天第一个到校的啊”我如实回答。

“额,为什么啊?”被惊讶道了,哈哈,得意下。

“早点去,早点睡啊。”脱口而出的答案,理所当然。

可是身边的人儿听到我这样的回答,却马上坐起身,掀开被子,左手又压上我的腰,高高的举起右手,重重的落了下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即使修养了一晚上,可还是痛的啊,就算是手,屁股也经不起这样连续的拍打,疼痛立马以着手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别打了,好痛”我哭天喊地,在她面前我愿意放下一切,做回那个7岁的我,会哭会闹,会撒娇,那才是真实的我。

“呦,我们冰山大王还会开口求饶啊”

“以后上课不准睡觉!!”好严厉啊,近乎恶狠。

“可是我...”没等我说完。

“我说不准就不准!”真霸道,为什么她对我总那么强势,而我却不反感,甚至有点心甘情愿,难不成我是**狂?

“以后晚上不要通宵做作业了。”

“恩??你...”

“你真以为我当你天才啊,每天趴教室睡睡觉就能稳坐年级前十。”打断人家说话是不礼貌的。

“呵呵,你都知道啊”

“听到没,别嬉皮笑脸的,以后让我看到,见一次打一次。”恐吓啊。

“呃...知道了。”霸权主义就是这么诞生的。

打好说完,她又拉上被子,“还早,再睡会儿。”等她躺好,我马上拉过她的手,满足的闭着眼,弯着嘴角。

“哎,为什么你总喜欢拉着我的手啊,昨晚你一直握着,一整晚都没放开过。”

“因为很温暖。”现在我已经不会动不动就脸红了,生物学上叫这个“免疫”。

“刚刚一折腾都冰了。”还不相信呢。

“牵着你的手,心里很温暖。”“是吗?”明显话里带着笑意。

“你闭着眼睛,安静平和的样子很可爱。”她喜欢吗,心里偷笑,“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装得那么冷,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还带着面具,懂吗?”

“恩,好。”笑着答应她,这次没生气她说我装,因为我知道,她关心我。

“还有,以后不要开口就骂人,文明点,对老师要有起码的尊重。”语重心长啊

“哦,知道了。”嘴上虽然答应,心里可不这么想,除了她,我不会向任何人屈服,那些人,都太虚伪了。

“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这么冷漠,第一次看到你一个人缩在墙角,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天空,眼睛里总是显露着沧桑,让人看了很心疼。”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虽然这么说,可是我的心却在淌血,“只是,我从小跟奶奶一起生活,是奶奶一手把我带大的,在我童年记忆里只留下奶奶一个人的身影,她很疼我的,但不会溺爱,她说过,知识很重要,所以我现在仍旧认真自学,可是...”

顿了顿,声音哽咽,她拍拍我的背,静静地安慰我,

“可是,人总是敌不过生命的衰老,在我7岁的时候她就病逝了,我的快乐也跟着一起消逝。这样我就被父母接了回去,可是爸爸只会满世界地跑,忙着做生意,妈妈就一直跟着他,他们是一对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却是我眼里失败的最彻底的父母,他们只会给我钱,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从奶奶走了以后,我就一直是个没有情绪的人,就算他们3年前车祸去世,我也没流过一滴泪,我跟他们除了血缘上的一点牵挂,其他什么都不是。我冷漠,是因为奶奶再也看不见我的笑,她总说,我的笑很窝心,”

说到这里,我已经泪流满面了,从来不敢回忆的过去在这一刻带动压抑了10年的悲伤,眼泪早已不是我能控制的住的,看看面前眼里含泪的她,我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告诉她我没事,我不想她担心。

“很难过就不要回忆了。”

“呵呵,没关系的,说出来反而舒服些,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个倾听者的。”

“奶奶走后,我变得沉默寡言,因为没人会弯着嘴角,眼神专注地看着我,听我呱呱乱叫,我只是经常一个人呆呆的望着天空,好希望能在天上看到她以往慈祥的笑脸,我怕时间久了,我会忘记她和蔼的面庞,可是我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落寞,因为看到她眼里的心痛。

“其实,这些年我觉得我活的好辛苦,可是我却不敢放弃,因为奶奶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好好活着,所以我只能冰封自己,这样,我会稍微好过些,嘿嘿!!”说完,我含泪对她傻傻地笑。

“好了,不哭了,啊,以后就让我代替你奶奶疼你,爱你,关心你。”她怜惜地把我拥入心怀。

埋在她的怀里,我无声哭泣,可是我知道我的心变暖了,里面是满满的幸福。奶奶,你看到了吗,我找到你的温度了,很温暖,就像你的怀抱一样。

把眼泪都蹭在她睡裙上,我抬起头,眯着眼,咧着嘴,就像以前我对着奶奶笑一样,“你为什么会注意到我啊,一般来说没人会愿意接近我这样的‘冰山’?”

“无意中的吧,那天看到你的眼神就觉得很想疼惜你,你的眼神太悲哀了,我也说不清,反正就觉得不能让你这么堕落下去,想拉你一把,想抚平你眼里的悲伤。”望着我,她说的很认真。

“呵呵,子璇,我觉得我现在好幸福。”第一次叫她名字,叫的好顺口啊。

那天,我们在床上一直聊着,到了大中午才起床。虽然舍不得,可是下午我就回家了,毕竟子璇高三了,我不想因为我而耽误她学习。

晚上,我趴在床上做作业,屁股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其实她打的并不重,只是第一次挨打总是比较怕痛的。想想这两天,怎么这么戏剧性啊,被一个可以称作陌生人的女孩如此毫无尊严得一顿打,而我却不恨她,压根就没怪过她。10年来第一次有人为我做饭,第一次一觉睡到自然醒,第一次醒来身旁不是冰冷的空白,第一次有人耐着心听我讲过去的事,她带给我太多10年来的第一次,那种幸福,那种温暖,,那种从心底流露的关怀几乎可以平复我这些年累积的创伤。

“董子璇,董子璇...呵呵...”不知不觉念着她的名字,傻傻地笑,她名字真好听。

摇摇头,不想了不想了,做作业,虽然答应她不通宵做作业,可是这么多年的习惯不是说该改能改的,,我不喜欢晚上孤零零的睡觉,那种感觉就像被全世界遗弃一样,昨晚只是个例外。

星期一,我仍旧是第一个到校的,拿着书发着呆。过了会儿,同学都陆陆续续来了。周文君一进教室就往我位子跑。

“静轩静轩静轩...”磨人精啊。

“今天你逃不掉了,快,说说,你怎么认识高三那才女的?”真八卦。

“没怎么认识。”好烦呐,难道要我说我在墙角喝酒被人家逮住了,拉回家一顿打??

“怎么会不知道啊,跟我说说嘛。”呃...这么嗲的语气,受不了了,鸡皮疙瘩掉一地啊。

“真没什么,我跟她不熟。”冷着脸,可是她不怕。

“哦,是吗,跟我不熟?”另一个甜美的声音却听得我头皮发麻。

我和文君一起抬头看去,白皙的脸庞带着红润,弯弯的眼睛透着明显的笑。坐门边就这点不好,人家还没进门就听见我说什么了。

“呃...你,你是高三的那个,那个董子璇吗?”文君惊讶的盯着子璇,眼睛一瞬不瞬,说话都结巴了,完全不是平时冲着我唾沫横飞的样子。

“恩,你好,我是董子璇。”说着就看着我,“我们不熟吗,那晚你...”

“呃...呵呵,没有没有,我不是那意思。”赶快打断,谁知道她会说出什么啊,“我们出去说。”忙拉着她走,全班都转着头往后面看啊。

“你怎么来了,我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才说跟你不熟的。”没有慌乱,我知道她明白的。

“以后他们问你,你就说我是你姐姐。”

“哦,好啊。”跟她说话总是很开心,哈哈。

“我来呢,是提醒你一句,不准逃课,上课不准睡觉,好好听课。”马上,表情和语气都变得一本正经了。

“哦,知道了。”不喜欢,马上低着头,兴致一下就降到冰点,原来是来说这事的。

“中午一起吃饭。”

“真的啊,好啊好啊。”傻傻的笑脸马上恢复。

“好了,我先走了,好好听课。”说完,丢下一个完美的笑脸就走了。

回到班里,整班人都对着我目瞪口呆,还是文君先回过神,忙拉着我上下打量,

“静,静轩,你,你笑了,笑得很灿烂”文君一脸的不可思议。

“恩,有什么不可以吗?”回复冷淡,我只愿意对着她笑。

“哦,没有,没有。”“不对啊,你从来都没对我笑过,连扯扯嘴角都没有。”

哎...恢复本性了,懒得理她,我自顾自的拿起书朗读,四周的人马上都投来不可置信的眼神。至于嘛,不就早读啊,一个个跟看妖怪似地。后来在文君软磨硬泡下,我无可奈何只能说子璇是我表姐,那丫头,听了马上就像广播似地给我播出去了,而我每天都跟子璇一起吃饭,手牵手一起回家,然后接着通宵做我的作业,白天继续睡觉。但是子璇是纪检部的,偶偶会来检查早读,所以每天的早读我也只能装装样子,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

可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一个月后,我仍旧趴在课桌上做着白日梦,已经12月了,再过20天就圣诞节了,也是子璇的生日,这是我们相识以来她的第一个生日,至于送她什么,呵呵,我早就想好了,最近晚上都积极筹备中,那不是金钱就能买到的,因为要兼顾学习,所以白天就特别累,这不,今天累得连中午吃饭打铃,同学一哄而散都没把我吵醒。

“静轩,静轩...”

谁啊,吵死了,拉着脸,猛的抬头,刚好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何谓变脸比翻书还快,我做给你们看,冷着的脸马上绽放出阳光般的笑容,可是我的心在颤抖啊,她可千万别怀疑啊!

“呵,呵呵,子璇,你,你怎么来了。”都结巴了都,拼命让自己保持正定,可是对着她那双几乎将我看透的眼睛,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发抖啊。

“我在楼下等你好半天你都没下来。”语气明显的不悦。

“呃...对不起,那个,那个我有点累,所以趴了一下,我们吃饭去吧。”赶快起身,拉着她的手就要走,可人家不搭理我,马上甩开我的手,我一下子就心慌了,很害怕,非常不愿意她就这样甩开我的手,无知觉地抽搐着手指,这种无声的抽离仿佛她下一秒就会从我生命中抽身,我承受不起,无措的望着她,眼睛有些酸涩。

她撇开头,转向我前面的同学,那是个胖子,每天坐在教室里啃黄瓜。

“同学,请问一下,你知不知道景静轩睡了多久??”

“她啊,我不清楚她睡了多久,反正我每天看到她,她都在睡。”

“谢谢。”谦和有礼的问答却像一记猛雷狠狠劈在我身上。

“走,吃饭去。”没有温度的语言使我更加的手足无措。

我一步跟上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不要这种刻意的疏离,还好她只是瞪了我一眼,没有再次甩开,手心熟悉的温度使我的心稍微安定下来却仍然无法平静。

“子,子璇,别不理我好不好。”哽咽的语气,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她始终一声不吭。

一整个下午我都心绪不宁,焦躁地翻着不知名的书,边上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静轩,别翻了,书都给你翻烂了,你怎么了?”下课时文君走了过来,关切地问。

“滚开,别来烦我!!”我大声地喊过去,四周的目光都朝我集中过来。

“你...”又惊又气,她涨红了双颊。

喊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当,她是我在这个班唯一的朋友,我知道她对我是交心的,好吃好玩好看的,明知道我会对她冷着脸,她却从来没因此对我吝啬过,我不该把气撒到她头上的。

“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的。”

我使命压着心里的火,当然不是冲她的,是我的错,我不该拿自己犯的错去惩罚关心我的人。似乎没料到我会轻易道歉,她一下没缓过神。

“我心里有点烦,对不起,你现在别搭理我,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又会冲你发火了。”我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好。”我都这样说了,她也没法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回自己位子。

终于听到放学的铃声了,声音还没结束,我拉着书包飞一般往外奔去,气喘吁吁地站在子璇班门口,探着头等她收拾东西,看着她亲切地一一跟同学,从容地背起她天蓝色的单肩包,跨着优雅的步子,踱过我身边,没有做任何停留,只是琥珀色的眼睛看似无意地瞟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继续往楼梯口走去。

我焦急的马上跟过去,“那个,子璇,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怯怯地扯扯她的袖口,我不敢拉她的手,我怕她又会无情的甩开。

“子璇,你说说话啊。”

“子璇,别不理我。”几近卑微的气调,我真的毫无傲气可言了。

“子璇,子璇,子璇...”一路上我一直叽叽喳喳地叫着,引来不少人侧目,还好没有认识的,可是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闭嘴!!”说着一把扯过我的手,拖着我快步向校门走去。

“呵呵...”这么生气,可她还是会主动握住我的手,虽然有点粗鲁,我不介意,哈哈,顿时心情豁然开朗。听见我的笑声,微侧过头,横了我一眼。呃...马上收敛白痴的笑容低下头去。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语言交流,人家瞥都不瞥我一眼,就我时不时往她脸上瞟,哎,那个脸冷的,我瞟了几眼就不敢了,默默地由她牵着往她家走去。每天晚上我都是在子璇家吃饭的,她说外卖没营养。很快就到她家了,一如既往的帮着洗菜,切菜。可是吃饭的时候她仍旧沉默着,平时我们都有说有笑,她总是给我夹菜,笑着说我瘦得跟猴子似地,都是外卖吃的。切,她天天自己煮饭不也全身上下找不到几两肉。吃完饭,我照样很自觉地想要去洗碗,可是她却挡下了我伸出去的手,

“碗我自己洗,你去洗澡,还是那套睡衣,衣柜里自己拿。”雷人啊,雷死人了。

“那,那个,我,我,我回家再洗。”结结巴巴我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你认为你今天还能回去吗,恩?”嘴角竟然稍稍勾起,猫眼石般的眼睛里流露的满是邪恶,“内裤不用穿了,直接穿睡裤就行了。”毫无起伏的话语却听得我眼里充满恐惧

“快点去,洗好在卧室等着,今天你跑不掉的。”说完就利索的收起碗碟走进厨房。

而我,呵,我还能怎样,一切的一切我都无力挽回,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她带给我的温暖,尽管我可以一走了之,大不了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如果我真这么做,是不是可以证明我不配做人啊。哎...无力地拖动双腿,一步一步缓缓向卧室移动。

“你要洗到什么时候,再磨蹭,在磨蹭你就别出来了。”呃...好,好大的声音,好恶劣的语气啊,我在浴室呆多久了,好像也没多久,看看手指,啊,都浸胀了。不能再磨时间了,景静轩勇敢点,早死早超生,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马上擦擦身子穿上衣裤,只是睡裤里空落落的感觉让整颗心都纠结起来了。

“那个...那个...我...我...”心里没底啊。

“我什么我,过来,还要我去请你,啊!!”一点耐心都没有,手里提着的竟...竟然是鸡毛掸子。

“那个...那个明天还要上课的,可...可不可以...”聪明人都知道,言下之意就是打残了明天就不能上课了,可是越说越没底气,慢慢地整个头都耷拉下去了。

“明天星期六。”言简意赅,却让我如五雷轰顶般惨烈。

“啊...”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为啥都是星期五呢,老天,你故意折腾我呢吧。

“别在那啊了啊的,赶快过来,别考虑我耐心跟你说。”听出来了,是急性子。

“可,可不可以不脱裤子...”给我保留点尊严吧,虽然早就毫无尊严可言了。

眼前的人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瞪着我,眼里腾起的是可怕的火光。慢腾腾挪过去,还没到她身边,就被她一把抓过,死死地摁在床上,迅速扯下还没穿热的睡裤,这,还不如直接不穿得了,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没有丝毫停顿,真怀疑她是不无聊的时候老是练习这动作来的。虽然说有了免疫,可也应该意思意思地红一红。

“啪!”毫无征兆地一下,果然,跟塑料尺不是一个层次的。

有这么一个公式P=F/S,在压力一定的条件下,压强随受力面积的减小而增大,前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啊,那种嵌进肌肤的痛觉深入骨髓,以光速直窜大脑皮层的神经末梢,理所当然的非条件反射被一双纤纤素手强硬地扼杀在摇篮里。

“啪啪啪啪啪”连着五下在左臀瓣由上而下均匀落至,行凶者就像一个专业老手。

我把头深深埋入臂弯,牙齿死死地咬住床单,双手抱臂,指甲早已深入皮肤,娇嫩的表皮是如此不堪一击,只希望手臂上的刺痛可以缓解身后的剧痛。

“啪啪啪啪啪”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难道你不清楚,沉默的你只能让我身心备受煎熬。

“啪啪啪啪啪”泪水早已喷涌而出,你的静默是对我最大的惩罚吗?

“啪啪啪啪啪”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只是在等着对方开口。

“啪啪啪啪啪”五下,全部狠狠的落在皮肉最嫩的臀腿交接处,如果再不吭声,那就是反射弧出故障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绝对的撕心裂肺,痛,痛,痛,除了痛所有感官都已消失,她是故意的,绝对故意,就是想让我叫出声。

“啪啪啪啪啪”

“啊啊啊啊啊啊”万事开头难,跨出第一步,后面的就不会停下来。

“让你倔,认个错都不会吗,啊!!!”因为疼痛,我根本无法做她想,也忽略了这句话背后的心疼与不舍,更不知背后的也是双目噙泪。

“啪啪啪啪啪”虽然这么说,可是手上的活她也没停下。

“啊啊啊啊啊...对...对不起,是我的...我的错,下次不会了。”现实总是逼得人不得不低头,声音里满是颤抖,说完便听到身后鸡毛掸子落地的声音,我扭过头,却只看到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打完我却留我一个人,那是心灵上的丢弃,我不要她丢下我,想到这里,我忍着剧痛,挣扎着起来,虽然这次只打了36下,没第一次多,可毕竟工具不同,鸡毛掸子可不是盖的,伤势绝对比上次惨烈。手臂稍稍直起就引来身后跟深入的刺痛,疼的额头直冒冷汗,手心湿透,可我还是更撑起上身,脚尖刚用力,全身就失去了平衡,“咚”的一声就滚到地上,痛得我龇牙咧嘴,全身发抖。可能听到声响,在我摔倒后5秒,门“砰”一声被撞开,就看到她急冲冲跑过来,手里还拽着湿哒哒的毛巾,看见倒在地上呻吟的我脸色都变了,赶快慢慢将我扶到床上。

“都打成这样了,你还不安分,啊”我直愣愣地注视着她,这才发现她满是惊吓、担忧和心疼的眼睛是通红的。她,哭了?

将我扶好,她又转身准备要走,我急忙拉着她的手,眼里满是乞求,“不...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好不好??”

拍拍我紧拽着的手,“乖,我不走,我去把毛巾拧干,给你擦脸,好不好。”温柔的细语,距离上次似乎已隔百年。

“不要,不要,不要走。”我嘴里呢喃着,眼神变得空洞。

“好,好,我不走,我不走,那你先放开我,我给你擦擦脸,满脸泪水,汗水不舒服的。”

听着哄溺般的声音,我渐渐松开紧抓的手,她直接将水拧在地方,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水渍,然后将睡裤仍在一边,拿过书桌上的药膏,

“忍一忍。”

“恩。”我微笑着点头,她的温柔胜过一切。

她将手指的力道全部倾注在无名指上,那样的力道是最适中的,可我仍旧疼得抽气,那感觉不会比挨打好多少,好希望可以不擦药。

“忍着点,我知道很痛,但是不擦药明天会肿的更厉害的。”

“唉...为什么不听话点呢,上次都已经警告过你,不要上课睡觉,否则见一次打一次,为什么非要逼我打你。”语气里透尽了无奈。擦好药,快速洗了澡,她也钻进了被窝,避开伤处,轻轻的拥着我。

“对不起,我,我只是一下改不过来。”我害怕,我不敢晚上一个人睡的,漆黑的夜里,感觉一闭上眼就是无尽的痛苦。

“你现在还在长身体,怎么可以长年这么熬夜。”

“我,我不敢睡。”真是不好意思啊。

“恩??”有点惊讶,皱着眉,似乎在思考,隔了7,8表秒,她再度开口,却给了我一个目瞪口呆,“要不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好了。”

“啊??”这,绝对意料之外,确是赤裸裸的诱惑,目瞪口呆是处于极度兴奋状态下的正常反应,可以和子璇住一起吗,呵呵,一定很幸福的,却忽略了更方便挨打这一点。

“不愿意啊??”看我呆着不说话,她赶快追问。

“不,不是,我是想,你的屋子是租的,我的小公寓可是免费的,而且也比较大啊,为什么不是你搬我那边啊。”甩甩头,赶快恢复神志。

“也就说你不愿意搬过来喽,那算了。”故意的,故意的,根本就故意糗我,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嘛,这部帮她省钱啊。我哀怨啊,哀怨地盯着她。

“噗,我这离学校近,没几步路就到了,我也不差这点房租啊,你这样子好可爱啊。”说着还“啾”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那,那好,呃...我困了,要睡了。”脸红得不行,火辣辣的,跟屁股上有的一比啊,免疫也是有选择的。

“哦,不是不习惯晚上睡的嘛?”丫的,哪有这么坏的人啊。

“你,你,我,我,我不理你了,我睡了。”马上闭眼,进入假寐。

“呵呵。”她也明白,暂时放过我,也不说什么了。抱着她,伴着她清新的体香,很快我就入睡了,半睡半醒是还想着那生日礼物还没弄好,算了,抽时间,肯定能完成的。

第二天醒来,呵呵,意料中的嘛,黑宝石般的眼睛,美如新月,朱唇轻启,银铃般悦耳的声音透过空气,毫无阻隔的飘进耳朵,“早安,静轩。”

“早安,子璇。”有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你睡去,早早的等着你醒来,柔柔地道一句“早安”,那种感觉就好像赤道的两极住着幸福,而我就住在两极之间上,住在幸福的中间。往她怀里蹭蹭,深吸一口气,呵呵,那是幸福的味道。

“睡醒了??”

“恩”闷闷的吭一声。

“来,别动,我看看屁股好点没。”说着就要掀被。这,这人怎么都不懂得害羞的。

“不,不用了”我哪能啊,顾不得什么,急着想翻身,想着没穿裤子的,又马上趴了下来。

“呵,不怕更糗,你就翻身试试。”调侃的语气只是加深了脸上的灼人,像熟透了的番茄。智者无言,我保持沉默。

“还是有些肿,再给你上点药吧。”哼,现在舍不得,当初谁下手这么狠的。

“恩。”慢慢地,我开始喜欢上她指尖轻抚的暖意。

“以后上课好好听,你看,你自己回去学都可以考到年级前十,那就不要浪费你的才智。”谆谆劝导啊。

“可是我下的苦功也绝对不会比其他人少啊。”虽然回家自学,可我也是很认真的,我答应奶奶要好好学习的。

“所以啊,你应该掌握好学习方法,那种黑白颠倒的生活总是不规则的,我希望静轩可以更优秀,你有这个能力的。”她希望吗,是啊,我应该更优秀的,这样我才更有资格得到她的关爱。

“好,我会的,那子璇可不可以答应我,如果不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你不要甩开我牵着你的手。”想着那种被丢弃的痛苦,心会莫名地抽痛。

“恩?好,绝不轻易放开。”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尽是宠溺,这,是她对我的许诺吗,呵呵。

“好了,你今天不要起来了,我去给你做早餐,明天一起去你家,把东西搬过来。”

“恩。”扬起嘴角,我微笑着点头。

那天,她在书桌上写作业,我趴在床上看她学习,窗外的天那么蓝,,闪烁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是如此的圣洁。

“静轩,我觉得你变了。”文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抬头,无语,这从何说起啊,“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要是以前的你,我这么说,你一定不屑一听,瞟都不瞟我一眼。”文君一脸严肃的说,没一会儿,又一脸笑容,“这样才好啊,这样你才像正常人,不会让关心你的人无从下手。”

“谢谢,文君,谢谢你关心我,谢谢你愿意和我做朋友。”

“傻瓜,跟我这么客气。”文君眼里似乎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只是宠溺的语气跟子璇很像,我也乐得开心。

说实在,我的确是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冷漠,不再那么异类,不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开始试着认真地听老师上课,尽管我对有些老师仍旧很不屑,可是子璇说要尊师重道,班主任看着我的改变也开始留意我,毕竟我的成绩可以增加他炫耀的资本,所以他把我调到文君边上;对同学我不再冷脸相对,他们也会跟我开开小玩笑,我虽然不是笑脸常开,至少也会勾勾嘴角,因为子璇说要对别人友善些;我不再开口闭口说脏话,懂得跟别人说“对不起”、“谢谢”,因为子璇说人要谦和有礼,我所有的改变都只是因为有子璇的陪伴,我不清楚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只要有她我就觉得温暖,也不会往其他方面想,更没有考虑过她要毕业了。

那天晚上,做完作业,我抱着她胳膊躺在床上跟她聊天。

“静轩,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你有没有想要什么礼物啊?”呵呵,过两天就是她生日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准备的礼物。

“圣诞节吗,那只是西方的节日,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不兴这套,子璇不需要为我费心的。”比起子璇的生日,任何节日与我都可有可无。

可是听着我的话,子璇眼里的亮光变得越来越暗淡。我明白,我清楚,我了解,那是她的生日,而我,我要忍着,暂时不说。

“是吗,那我睡了。”平静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可是我知道她难过,她生气,她心痛了,因为她抽出手背过身去。

我马上紧跟上去,右手环过她的腰,脸不留缝隙地贴在她背上,隐隐约约似乎听到她的呢喃“没有任何意义吗”,听得我心都揪起来了。子璇,不要伤心,不要失望,不要悲痛,等我,等到圣诞节,等我给你惊喜。

那两天,子璇又变得沉默了,每天说的话不超过10句,晚上都要等我睡了才肯上床,虽然只有两天但好像比两年还长,真正的度日如年啊。

圣诞节啊,圣诞节,我从来没像今年一样,天天盼着你来。盼星星,盼月亮,我终于结束了“两年”的漫长等待,把“您老”给盼来了。

“子璇。”

“”不理我。

“子璇~~”撒娇,我特地学的。

“干什么!”不冷不热,不过开口就成。

屁颠屁颠地跑到书桌旁,一把从身后抱住她,“我有东西给你看。”说着拿出手上的本子,大概是成人手掌般大小,套着软胶套,正反封面都是一个穿着白纱裙,抱着娃娃熊,在海天边玩耍的小女孩,正面的右下角印着英文字母“”,反面的正下方画着一个简洁的娃娃脸,边上是中文的艺术字“喜欢就好,因为有你”。

拿着本子,她疑惑的看着我,“翻开看看啊。”我急着等她验收呢。翻开第一页写着我自认为最飘逸潇洒的字体:

Dear璇

天空的幸福,是穿一身蓝;

森林的幸福,是披一身绿;

阳光的幸福,如钻石般耀眼;

落日的幸福,留下最后的美丽;

景静轩的幸福,是有董子璇的陪伴。

祝,子璇生日快乐!!!

当她翻开第一页的时候,我在她耳边轻轻细语:“不在意圣诞节是因为子璇的生日重过一切。”

她转过头,秀目含泪与我对望。蹭蹭她的脸,挑挑眉毛,嘴巴撇撇本子,“接着看啊,我准备了快一个月的,找了好几家文具店,才找到大小适中,封面别致,里面没有横线的本子的。”

一页一页地翻着,每张上都画着一只可爱的刀刀狗,边上还附加着慕容引刀的经典名言,一共40张,40只姿态迥异的刀刀。

她目不转睛,乐悠悠地盯着手上的小本子,喜形于色。

“喜欢吗?”明知故问,我要听她亲口说。

“恩,喜欢,很喜欢,比任何人送的都喜欢。”欢快的语气证明当事人的欣喜。

“任何人送的,你收到很多礼物吗?”脸上的笑容马上变成阴霾。

“对啊,很多人送我礼物,还包装的很精致。”语调仍旧如此轻快,似乎很开心收到这么多的礼物,而我的手却不自主得颤了一下。

是啊,子璇是如此优秀,她的生日怎么会缺少礼物呢,何况还是圣诞节。想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礼物,看看我送的本子,哼,简直是寒碜,亏我还继承了这么多遗产,却一心一意想自己亲手做,人家礼物多贵重啊,还包装精致,那句喜欢只是礼貌性的谢意吧。

“哦,这样啊。”我收回她腰上的手,低着头,落寞得走回床边,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坐下无力地翻着。

看我失落得走回床边,她放下笔也走了过来,坐在我身边,双手环抱着我,挣扎了两下,算了,没意义。

“呵呵,生气啦?”如此随意的口吻是否代表不在乎,不在乎我的礼物,不在乎我的心意,不在乎我的委屈。

“他们的礼物的确包装的很精美,”精美??精致加美丽???火大,特火大,却又不能对身边的人发泄,我不舍得的,只能一个劲折磨我手上的书。

“别折了,书都折坏了,”哀怨的瞪着她,我一语不发,“傻瓜,我都退回去了。”

“恩?为什么,不是很精致加美丽吗?”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都退回去了,开心啊,O(∩_∩)O哈!

“你不愿意啊,那我明天问他们再要回来,他们铁定很乐意。”丫的,看她那悠哉悠哉的模样,气的我咬牙切齿。

“开玩笑的,谁让你说圣诞节没意义,害我这两天这么难过。”喝,还这么委屈,到底谁屈啊。

撅着嘴吧,都可以挂油瓶了,不行,我要你安慰。

“好啦,不委屈了,静轩送的礼物就算是根杂草也比黄金贵重。”很严肃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装的,可我听着就是舒服。

“呵呵,我画很久的。”愣愣的样子。

“恩,这是我18年来收到最珍贵的礼物,静轩送的东西,我会一辈子珍藏。”这次是真的很正经。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刀刀,我可从来没跟你说过。”

“董大才女的喜好早不是秘密了。”我家子璇很受欢迎的说,啥时成我家的了,想不明白,直接忽略,“那长着耳朵的不想知道都得硬给你灌进耳朵里。”

“皮痒呢吧你,拿我贫,”腰间的手如移形幻影,飞一般飘到耳朵上,360°快速旋转。

“痛痛痛...痛痛痛...放手,放手,要掉了,子璇。”痛死我了。

“说,什么时候画的,就你那点连业余都算不上的火候,你哪弄时间去的??老实交代”说完,终于放手了。

揉揉通红的耳朵,瘪瘪嘴,“我在搬来之前已经画了20多幅了,都晚上画的。”我委屈啊。

“那剩下的呢??我可没看到你在我家画!!”一副刑讯逼供的样子。

“那个,那个,平时下课画点。”危险逼近了啊。

“还有呢!”俨如天鹅般的眼眸,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还,还有,就,就上课...”

“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又是那一连串的动作。

按腰,扯裤,定位,手起,掌落。

“啪啪啪啪啪...”

“啊啊啊啊啊...”又痛又惊讶。

“啪啪啪啪啪...”

十下,没有任何间歇,同样的风劲,同样的掌力,同样的着力点,全部打在左边的臀瓣,只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

我抬头,泪眼弯弯的看着她:“我都是在副课上画的。”表情特委屈,趴着不敢动。

“你要敢在主课上画,我直接用鸡毛掸子抽。”

“呃...不会,不会,怎么会呢。”看她没有再打的意思,马上抓起裤子,摆出讨好的嘴脸,“今天你生日。开心一点啊。”

“哼,今天睡觉不许穿裤子。”

“什...什么,才...才不要,又没打肿。”玩死人不偿命还是咋样的。

“行,不脱可以,”有转圜,呵呵,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也很配合的看着我,顿一顿接着说,“以后都给我睡地板上。”

“为...为什么啊,你不是不生气了吗,打都打了。”我无辜啊。

“这是对你害我难过了两天的惩罚。”那表情,那语气,那眼神,理直气壮啊。

“我,我不都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嘛。”我招谁惹谁了我。

“我不管,自己慢慢考虑,我先睡了。”说着就径直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翻个身,背对我。

我茫然地站在一边,望着床上的人儿一脸懊恼。脱,不脱,不脱,脱...天呐,杀了我吧,无措地扯着头发,没看到床上的人因为憋着笑而有些颤抖的肩膀。

似乎过了千万年,砸吧砸吧嘴唇,豁出去了,又不是第一次。一骨碌整个人装进被窝,把人全部埋进去,弓起身子,双手上腰,拽着裤腰带,闭着眼,咬咬牙,连着内裤一拉到底,利索的扔出被窝,再钻出头来,马上改成趴着睡。

“怎么感觉你像上刑场似的。”就是喜欢取笑我,看到我发窘,她就特高兴。

“本来就是,你这个刽子手,狠心妇。”我悲戚啊。

“还有呢??”冷笑着问,同时双手游移在我的受伤部位,突然一下钻心的疼,竟然用拧的,还真么用力,还在那来回旋转,妈呀,刚想开口尖叫,就听到了恶魔似的声音。

“憋回去,不准叫。”迫于她的“淫威”,我打落牙齿,混着血水把叫喊往嘴里咽。

看着我的脸色红黑紫绿地交替她似乎特有成就感,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却只能一声不吭,过了大概一分钟,却似一辈子那么漫长,终于,屁股上的力道慢慢转柔,最后在那有点硬硬的地方轻柔地来回摩搓。

“呵呵,今年的生日过的最开心,痛不痛啊?”终于,还以为她忘记有心疼这么回事呢。

“痛,很痛。”是啊,有人费尽心思给你准备礼物,还给你一晚上这么揉圆搓扁地消遣,哪能不开心,哎,只能在心里嘀咕了。

“乖,明天还要上课,早点睡了,我给你揉着”

“恩。”闭着眼睛,安然的享受着子璇的温柔,慢慢进入梦乡,隐约间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静轩的幸福由子璇来给”,在做梦吧,呵呵,沉沉睡去。

过了圣诞节,很快就进入期末复习了,这次我一定要好好准备,我要配得上站在子璇身边的这个位子,既然子璇是无疑的年级第一,那我也可以跟她一样优秀,我要让她为我骄傲,我有这个能力的,我坚信。还有20来天就考试了,上课时我都坐着自己买的练习,我有自成一套的学习方法,真正的好学生是不会跟在老师后头走的。

数学课上,那数学老师就一老太太,也就40来岁,是这个学期才来我们班的,以前那个据说是移民了,我不关心这个。丫的,这老太,仗着自己教龄大,倚老卖老,以为自己多厉害,板书最终结果算错,有同学质疑还说我们太钻牛角尖,解答题注重的是过程,简直放屁。一道立体几何试卷分析她可以讲一整节课,哪有这么分析的,试卷又不是只有一道题,很多同学都不耐烦偷偷做着其他事,我向来懒得听她唠嗑,自顾自做着我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都高二下学期了,数学早该进入总复习了。

“那个同学,那干嘛呢,现在讲评试卷,你试卷呢。”老巫婆的声音,跟子璇的云泥之别啊。

我当时正做着解析几何,椭圆直线的真麻烦,算着焦距正入神呢,突然一双鸡爪似的手用力地抽走我的书。

“丫的...”火死了,我都快做出来了,抬头一看,那老太正瞪着一双干巴巴的眼睛眼珠都快瞪下来了,“呃...老师,什么事?”尊师重道,第一次被打子璇她就说过了。

“你怎么回事,啊,我在上面拼死拼活地给你们讲课,你倒好,在下面自己做自己的,都不用听课啊。”看我改脾气了是吧,好欺负啊。

“没有,您讲的这道我都会的。”我忍你。

“都会的就不用听了,啊,全会了也给我听着。”这什么老师啊,以前不听她课看来是正确的,凭她这句话就知道,这辈子,她肯定教不出什么尖子生,有潜力也全被她糟蹋了。

“我都会了干嘛还要听啊,这不是浪费时间吗?”天地良心,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绝对是心平气和的态度,虽然真正的心已经火冒三丈了,但绝对没有更她顶的意思。

“你这还什么学生啊,这么跟老师说话啊,听我课时浪费时间,那你坐这里干什么,回家自学去,我不教你这种学生,真不知道父母怎么教的,一点教养都没有。”老巫婆歇斯底里地叫喊,那些做自己事情的学生也都抬起头来看我。

听了这话,我边上的同学都抽一口气,我的情况大家多少都知道一点的,都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特别是文君,她偷偷地拉拉我的手,怕我冲动吧。我回过头,给了个安慰的笑脸,我再忍,真正的强者是忍人所不能忍,我坐着不理她。她看我不吭声,气焰更加嚣张。

“哼,还董子璇妹妹呢,就你还配做人家妹妹,真怀疑她是不是有外界传的那么好,说不定还真跟你一个样。”说着还丢给我一鄙视的眼神。

如果这样都不吭声,我直接去死好了,老虎不发威,拿我当啊。我猛地变了神色,眼睛里的不是火光,而是曾经长年的冷傲,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场,嘴角高高地扬起,眼睛却不带任何笑意,我站起来,从容地环视全场,同学们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们两。带着冰冷刺骨的笑面,我一步步逼近她。

“你...你想...想干什么,难道还想跟我动手。”见我步步紧逼,她仓皇后退。

朝着她给以嘲讽的微笑,“老师,我配不配做子璇的妹妹应该由子璇来评定,你没有资格议论,至于她到底是好是坏,我想长眼睛的都知道。”

“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老师,您没有做老师的资格,”边说边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晃,“因为您缺少师德,我甚至怀疑老师您身上是否找得到‘人品’这个词,”

扬着更灿烂而又阴沉的笑容,我再逼近一步,发出低沉的笑声,

“呵呵,我是有娘生没爹教的野孩子,不过比起您这位有父母教养的人名教师,我觉得我可以用气质如兰形容自己哦,因为老师您刚刚的话就连骂街的泼妇都觉得低俗呢,我没法自学成才跟老师您一样,我觉得很汗颜啊!”一句一句,我轻声慢语却又掷地有声,刚好教室里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你...”我看着她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由青再转为白,哆哆嗦嗦的嘴唇颤抖着却始终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错乱的眼中还泛着泪花,却勾不出我一丝的同情心,心中的愤怒越演越烈。

“老师,我很奇怪,为什么进化论在您身上似乎失效了,因为我刚刚看到了一只阴阳失调的黑猩猩,您说达尔文见着您会不会突然活过来,为您从修《进化论》呢,那您可就是地球上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第一人啊。”

“我觉得老师的身份已经无法凸显您身上的奇特气质,您应该日日夜夜守在达尔文坟边,为世界创造第十一大奇迹的。”说道这,下课的铃响了,转头看看身后似乎快要昏厥的同学,再看看脸色煞白的老师,我扬扬秀发,,犹如地狱来的幽灵,在她耳边说了最后一句:“您说我说的对吗,‘老师’。”老师两个字我着重说明。

带着冷艳诡谲的笑面,我头也不回地踱出教室,下节自由活动课结束就回家了,想到子璇,脸上的笑容转而变得温柔,柔的能滴出水来。

可是,我走后的教室却乱成一锅粥。

在操场上走着,踢着地上干枯的杂草,好多同学都在玩,我们班却一个都没,快要下课的时候,看到文君急急忙忙地往我这边跑。

“静轩,静轩,可...可找到你了。”

“怎么了,这么急,看你,气都喘不过来了,呵呵。”

“你还笑,出大事了。”说着还一脸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能出什么大事,不就顶了她几句吗?”有这么夸张的吗。

“不是,你走后那老师就晕过去了!”说完还大口喘气。

“那她死了没?”哼,肯定装的,平时骂起人来中气十足。

“呃...你还真是...”对我的话有点惊讶,“不过她没事了,校医说只是一时气愤,一口气没提上来,不碍事的。”

“哼,我就知道,祸害遗千年。”

“不是啦,现在班主任,教导主任,政教主任,还有数学老师,都在办公室等着你,你快去。”

“呵,还集体讨伐啊,”说着眼放寒光,轻蔑的笑笑,“我没兴趣,要放学了,子璇还等我呢”

“别,你真想他们给你记过,再来个全校通报,到时候你表姐脸上也没光啊。”

“这...”我自己无所谓,可是我不能让子璇难过,想了想,“行了,走吧,我奉陪。”

办公室

“就她,就她,”数学老太看到我就开始发疯,“上课不好好听课,我说她几句她还不乐意,谩骂老师,这,哪有这样的学生。”嗓门还真好,不说昏了吗,还这么带劲。

“邓老师您消消气,她不是个孩子吗,您别跟她一般见识。”班主任也开始说话了,毕竟我是他学生,真出点事他面子上也挂不过去,“景静轩,还不过来给邓老师道歉!”

我冷眼旁观,一句话也不说,道歉,哼,直接杀了我得了。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算什么学生,主任,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学生都欺到老师头上了,这让我们做老师的面子往哪搁啊。”还装可怜,委屈你了??!!

“景静轩,你这学生是怎么做的,把老师气成这样,还有没有一点学生的样子,懂不懂尊师重道的”政教主任摆出一副训话的一样。我还是一句话都不说,,看他们最后到底想怎么处理。

“景静轩,如果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就只能给你记过了,谩骂老师不是学生该有的行为。”这教导主任还蛮讲理,不过在我看来只是蛇鼠一窝罢了。

“是吗,尊师重道??呵呵,那请问各位老师,你们作为人民教师,是不是也应该给以学生相应的尊重呢,我谩骂老师?如果老师不计因由随意辱骂学生呢,那么学校又该如何处理这位老师呢?”我撇过头,嘲弄的看看数学老师,不屑地笑笑。

“你...”数学老太狠狠地瞪着我。

“还有,请问老师,在我之前说过的话里的确有些措辞对老师不敬,但是我没有说过任何带脏的字眼,谩骂又从何说起呢??”一把抢过话,我才不要听她发疯,“我只是建议老师去创造第十一大奇迹而已,希望老师名留青史呢!”从容,不屑,阴冷应该在我脸上同时出现了吧。

“你...你就这么做学生的,你就这样以挑战老师的权威为乐!”数学老师嘴唇发白,政教主任又出马,哎,我们班主任真没用,都没他说话的份啊。

“哦,学校只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地方啊,学生想要维护自尊的行为在老师看来只是挑战你们的权威,原来学校所谓的一切以学生为本就是这样的,”脸上的冷笑突然消失,剩下的只是阴沉,“把老师的权威建立在践踏学生的尊严之上,抱歉,已经放学了,我不奉陪,各位老师再见。”说完马上走人。

“站住,景静轩,我要见你父母,让你父母来呢!!”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政教主任的鬼吼。

可是,打开门我就后悔了,脸上所有表情转瞬间变成不安。

“子...子璇,你怎么来了。”我冒冷汗啊。

“哦,我等你半天,看你还没来就来找你了,怎么了,谁要见你父母啊。”这种温柔我还能享受多久啊,命运多舛啊我。

“景静轩,听到没!”好死不死,丫的,竟然跟出来了。

“呃...董子璇,你怎么来了,找景静轩吗?”终于轮到班主任说话了,说着又转向政教主任,“主任,那个景静轩的父母已经不在世了。”

“哦,原来还真是个没父母的野孩子,哼!”这时数学老太还来个特得意的冷哼,当着子璇的面。

“老师,为人师表应该要尊重学生。”子璇皱了皱眉转而又不解地望着我,我知道,她不了解状况。而其他在场老师也明显对数学老太的话不满,都皱着眉看着她。

“老师,您这么说难道不怕您外公外婆晚上从坟里爬出来教训你这个不肖子孙,因为你的母亲,他们的女儿也是失去双亲的人。”

“你...”气红双眼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明显也感觉其他人的不悦。

“静轩,你怎么能这么跟老师说话,对不起,各位老师,静轩现在跟我住一起,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吗?”为什么子璇还是这么谦和。

几个老师相互对看了一下就跟子璇讲起了经过。了解了以后,子璇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羞愧的低下了头,还是让她担忧,费心了。

“那老师们是要给静轩记过处分了?”子璇的眉头越皱越深。

“恩,错了总要罚的。”哼,果真是冠冕堂皇。

“老师,等等。”这时,文君带着四五个同学跑过来,“我们可以为景静轩同学作证,上课的时候静轩不是故意要跟老师作对的,她一再忍让,是老师太过分,静轩才不得已反击的。”后面跟着的几个同学坚定地点点头,呵,这下该我得意了。

“你们这是要造反啊,张老师(我班主任)这就是你教的好学生。”死老太婆,又在这抽疯。

“不,我们只是希望自己能得到老师们的尊重,还静轩一个公道。”文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可是我知道,她其实很紧张,因为在她颤抖的手指只有我的角度能看到。

“的确,以静轩的成绩,她不可能一直跟在老师的很面,各位老师都很清楚,尖子生在学习上总是跑在老师前面,我想老师的进度已经无法满足静轩的步调了。”呵呵,子璇真是太棒了,明显站在我这边的。

“我想,她也不是故意要顶撞老师的。”

“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去找校长得了,反正我爸跟校长很熟的。”跟来的一男生突然来这么一句。

“呵呵!”我实在忍不住了,笑了出来,却迎来子璇一个凌厉的眼神,又怯怯地低下头去。

“这...”政教主任也无语了,的确,在情在理都不全是我的错,认真追究起来那老太婆的责任还要大点,可谁让人家是老师啊。

几个老师埋头凑在一起叽叽呱呱地商量,子璇和文君都显得很紧张,都很担心我,就我一个人一副“跟我无关”的样子。

“这样好了,介于这件事也不全是景静轩同学的错,那我们就根据这次期末考的成绩再酌情处理好了。”最后由政教主任代表发言,那数学老太可是一连不服气,看得我特得意。

走出办公室,我一直不敢看子璇,她现的在脸特黑。

“文君,这次谢谢你们了!”子璇说着给他们一个感激的微笑,多亲和啊,不知道对我会怎样。

“呵呵,学姐客气了,静轩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要帮她了。”文君真仗义啊。

“真的,这次真的谢谢你们了!”说着我给了他们一个特别真诚的微笑,真的谢谢他们不计较我以前的孤傲还肯这么帮我。

“呃。。。还真不习惯你这样的笑啊,呵呵,”第一次看见我这么纯粹的笑,他们都呆了一下,还是刚刚那个男的先说话,“不过,静轩笑起来还真帅气啊。”

“哈哈。”这么直接,真不好意思啊。说着也跟他们到了别。

“子璇,你...你不要生气了...”为什么每次都是这种对白,每次碰上她生气我说话就结巴啊。

“子璇,你看,那个...那个也不全是我的错,是吧,都那死老太...”说错话了,“不是不是,我是说都是邓老师,她先骂我的,我都没计较,谁叫她连你也一起说啊,不是我的错。”声音越说越轻了,可心里认定了那不是我的错,都是被逼的。

“行,你没错,那咱们回家好好解决这个谁错的问题。”这,这不如直接说回家挨揍吗。

“那,我们好好说,能不能别打我?”扯着她的衣袖,好好商量啊。

“你说呢?”聪明人总会把问题丢回去。

磨磨蹭蹭的回了家,磨磨蹭蹭的吃饭,磨磨蹭蹭洗碗,我再磨磨蹭蹭地洗澡,可是再磨蹭也磨蹭完了,该来的总该会来的。

“怎么,终于磨蹭完了,我可等你半天了。”为什么明明笑着却给人毛骨悚然的错觉啊,呃,真的是错觉吗,我平时是不也这样啊,一眼瞥见她手上的鸡毛掸子,她,她,她,她在干嘛啊!!

“子,子璇,你在,在干嘛啊!”怎么这么恐怖啊,一地鸡毛,我想到《飞侠小白龙》了,里面有个杀手,外号“一地鸡毛”,她竟让把鸡毛掸子上的鸡毛全拔了,成细木条了。

“恩,你说这个啊,没什么,等你等烦了,结果发现,把鸡毛拔了挥起来特顺手。”边说还变挥几下,站在门边的我都能听到“呼呼”的风声,脚下不自觉地往门外退,怎么会这样啊,早知道就不磨蹭了。

“别退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痛快点过来,别磨蹭了。”跑不掉了,从没指望能跑掉不是。

“我...我们好好商量,不..不要...不要动粗,小女子动口不动手。”真佩服我自己,都这时候了...

“再贫,你现在越贫,我等会儿打得越狠,,别等我过去抓你。”又给她把火点起来了。

“别别,我过来,我过来!”一步一移地走到她身边,像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绞着手指,等待惩罚。

“自己动手,别在那发呆。”自己动手?还自己脱了裤子给你打?太...太丢人了。

“快点,别等我发火。”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僵硬的趴在床边,双手哆哆嗦嗦的扯下睡裤兼内裤,搁在膝弯处,心里不停地打着颤,每分钟心跳绝对超过200次。

“子璇...子...璇,可不可以轻点,明天...明天有课的。”这次,我百分百肯定,星期三后面跟着的是星期四,绝对是上课的日子。

“罗嗦。”

说着耳边就听见一阵风劲,随后就“啪”地一声,牵动我真个神经系统,全身上下639块肌肉,206块骨骼,痛啊。

“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尊重老师,你怎么做的,竟然还把老师气得晕过去,啊!!”

“啪啪啪啪啪...”如果前两次只用五成力,这次就是七成了,身后一下就着火了,我忍着,忍着,不要叫出来。

“这不是我的错,是她逼我的。”屏住呼吸,忍着痛,说话时,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走了。

“还嘴硬,你知不知道,如果当时文君他们没赶来,你就真的要被记过了,啊!”

“啪啪啪啪啪...”

“你的人生会因为你一时的气盛而留下永远都无法抹去的污点。”越说她越气,手上越用力,我死死咬着被子。

“啪啪啪啪啪...”她是担心我才打我的吗,不是因为我辱骂老师吗,是为我今后的前途吗?

“你真的想抱着你爸妈给你的遗产过一辈子吗?”

“啪啪啪啪啪...”身后火辣辣的痛,我受不了了。

“啊啊啊啊...”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心慌,为什么你总让我这么担心,啊!”听着声音,带着哭腔。

“啪啪啪啪啪...”我转过头,比起我的泪流满面,她也好不到那里去。这一看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我不要她因为我伤心。

我挣扎着爬起来,两只手抚上她的脸庞,用衣角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我边说边哭,她的眼泪也怎么都擦不完。

“谁允许你起来的,趴回去。”

“我不,你不要哭了,好不好。”越哭越凶。

“趴回去!”她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吓我一个激灵,马上乖乖的趴回去,等着没毛的鸡毛掸子再次驾临。

好长时间,疼痛都没有再次光临,就在我疑惑想要转头看的时候,身后传来的温暖包围了我整颗心,微微的清凉稍稍缓解了灼热,她,还是那样小心翼翼的给我上药,只要有子璇的温柔,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的。

“答应我,以后不管邓老师说什么你都不要理她,你今天也看见了,不管是谁的错,吃亏的总是你,能忍则忍,反正都期末考了,我想,她在你们班也呆不长了”

“你怎么知道她呆不长啊,要是她以后骂你呢,我肯定会忍不住跟她吵的。”

“再吵我就再打,打到你不敢吵为止。”假装恶狠狠的样子说了这句,马上又变得温柔,笑嘻嘻的问:“就这么在意我被别人骂啊?”

“恩,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子璇。”直视她的眼睛,我认真的说。

“真的吗,任何人?”竟然质疑我这么真诚的话。

“当然,任何人都不可以。”我再一次斩钉截铁。

“那你今天害我哭了,怎么办?”说着还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那,那我不是都被你打了。”我才委屈呢,故意欺负我。

“那不算,打你是因为你犯错误了。”

“那,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嘛。”摆着一副苦瓜脸,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好啊,那给我亲一下好了。”说着还真在我脸上“吧唧”一下。

“呵呵。”这下换我乐了,开心,连不好意思都忘了,一个劲傻笑,“有子璇真好。”

“呵呵,打你还好呢?”

“恩,子璇总能给我温暖,像奶奶一样,哈哈,我想睡了,抱着我。”

“好。”迷迷糊糊的,我咧着嘴,在子璇的怀抱中入梦。

第二天,带着一屁股的伤,还要上课,可怜我这个读书郎啊。一早上做在教室里都没起来过,连水都不敢喝,喝了就要上厕所,我都不敢起身了。文君一个劲问我怎么了,坐那动都不动,我只能笑笑,说有点累,哎...

上数学课的时候,那老太婆就看我不爽,我也懒得理他、她,我做自己的,哼,反正班里也没几个人搭理她了,搞不好下学期真换人了,那我可感谢老天爷啊。

一早上课终于结束了,啊,解脱啊,稍稍地扭扭腰,腰都坐酸了。呵呵,子璇说,中午她给我送饭,哈哈,超开心。虽然挨打痛,不过打后有这待遇也不亏啊。

“静轩...”我等待千年的声音啊。

“呵呵,子璇,你终于来了,我饿死了。”

“饿死你算了,这么不听话。”

“哪有,哪有,我很听话的。”幸亏我附近的同学都吃饭去了,要不听到我这话,直接晕过去得了。

“我还没吃呢。”说着还扁扁嘴装可爱,不过真的很可爱。

“那我们一起吃,我喂你。”说着就夹一筷子茄子给她。

“我跟你说个事,期末结束我就要回家过年了。”说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不放过我脸上的任何表情,尽管如此,我拿筷子的手还是抖了两抖,果然,还是要分开的,是啊,离家半年,总要回家过年的,虽然早有这个准备,可是还是不可抑制地发疼了,可是嘴里却说着相反的话。

“呵呵,是吗,那很好,呵呵,总要回家过年的。”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笑的那么苦涩,为什么我的眼睛这么酸涩,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心在淌血。原来今年还是跟往年一样,一个人面对冰冷的墙壁,一个人吃着不知味的泡面,一个人对着电视,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然后哭流着眼泪哭着笑,好讽刺啊,还以为今年会不一样,是我奢求了,是我自私了。

“看你一脸苦样,都快哭出来,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真的吗?”我猛地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觉得不可置信。

“当然,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哦。”

“你说,什么条件。”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可以去抢宇宙飞船来。

“怎么感觉你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啊”,“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期末考进年级前五就行。”

在心里思忖了会,我很有把握地问:“那如果我考到年级第一呢?”

“那就给你亲一下。”她俏皮的说着。

“就算不考第一,我也能...”话没说完,我立刻凑过脸去,“吧唧”一下,马上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不考第一,我也能亲你。”

“你...你...”她惊讶的瞪大眼睛,脸上浮出红晕,啊,好可爱啊,好想在亲一次。想到就做,马上,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回神之前,飞快的又亲了一下,然后一脸得意的对着她笑。

“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一句话,结果竟然恼羞成怒,直接压过我的身子,横在她腿上,照着我撅起的屁股“啪啪”狠狠地两下。

顾不上疼痛,我马上向四周观望,还好,还好没人朝过来,要不然我直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哀怨地看着她,委屈的说:“干嘛又打我啊,昨天的还没好呢,还在教室打。”

“谁让你欺负我的,这就是下场,哼,懒得理你,反正达到要求就跟我走,达不到你就一人呆着,我走了,你自己慢慢吃。”丫的,拍拍屁股马上走人了,肯定还不好意思呢,哈哈哈,这样想着我又乐开了。吃了几口饭,马上进入学习状态,我不止要进前五,我还要拿第一,给子璇长长脸,全天下都认为我是她妹妹,我可不能给她丢人了。

考试如期而至,答得可真顺手啊,这次年级第一舍我其谁啊,哈哈哈,不想想看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几乎都扎书堆里去了,我可从来没这么发奋过。

成绩出来我就马上找子璇去了,报喜当然得积极啦,哈哈哈。

“子璇,子璇...”我在子璇班门口大声嚷嚷。

“怎么了,成绩出来了吧。”子璇宠溺的朝我笑笑。

“是啊,是啊。”说着我递上了成绩单,“怎样,我说我可以拿第一的吧,我数学考满分哦,这下可气死那邓老太婆了,哈哈。”兴奋之余突然屁股“啪”一下,结结实实被子璇打了一掌。

“怎么说话呢,又不尊重老师了。”皱着眉,生气了。

我难过得低下头,这大庭广众,这么打我,有点丢人,“对不起,我一时口快,下次不会了,我先回班了。”高高兴兴来报喜的,结果在她班门口被她打,真丢人,我也生气,她都不顾我感受,我就像斗败的公鸡,低着头准备。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子璇就抓着我胳膊。

“生气了?”

“”我不说话,继续低着头。

“好嘛,我向你道歉,不该当着这么多人面打你,下次也不会了,好不好。”

“好啊。”这么一下就被哄回来了,我怎么像个三岁小孩啊。

“好了,你先回班吧,放学我去找你。”

“恩。”开心的往回走,刚刚的难过一下就抛诸脑后了。

子璇因为高三了,所以学校要补课,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我就得一个人在家呆着,真无聊啊.好,决定了,今天去接子璇放学。

一路上悠哉悠哉的跑跳着,到了校门口一不小心直冲地撞在一个人身上,我起身看没看她一眼,说了句对不起就想走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冰山酷女’吗,怎么了,一年多没见转性了,会说对不起了,你说明天会不会下红雨啊,哈哈哈!”

好刺耳的声音,正抬起的脚放了下来,撇头看了她一眼。是她,黄玲,以前初中的同学,好像那时候跟她有点过节,好像是我挡到她的路,开口就骂,后来就打了起来,再后来,我上高中,她去了我们学校隔壁的职校。冤家路窄,想不到还有见面的机会,还一见面都闹摩擦,懒得理她,我要去接子璇,看看手表,快下课了,都是被她耽搁的,没好气的给了她一白眼,我急冲冲的往前走。可是一个人却堵在了我前面,她的同伙。

“想走吗,哼,撞了我说句对不起就想走啊,当年的仇我还记着呢。

不理后面狂吠的狗,撇开前面的人面无表情的走过,突然有人拽着我的手腕,一把拉过,还没站稳,就感觉耳边一阵风,同时听到“啪”一声,左脸上火辣辣的疼。丫的,打人不打脸,而且还一个巴掌。女生打架就是不好看,人家男生都是拳头,打到脸也就一块青,现在五个亮闪闪的红指印印在脸上,我还要不要见人了,还没人敢打我巴掌的,心里的火一下就沸腾起来,脸马上阴沉起来,加上五个手指印,肯定想鬼魅一样,看得黄玲和她同伴一愣,我马上握紧拳头,奋力往黄玲脸上挥去,她的身体立刻往地上倒去。那个同伙见势,马上跑过来从后面扯我头发。

“妈的!”黄玲骂了一句,从地上一爬起来就冲着我左脸又是一巴掌,那面目真够狰狞的.

我感觉脸上瞬间肿了起来,胸前剧烈的起伏代表我现在火冒三丈,今天我要不打的她满地找牙,我景静轩跟她姓黄。

“丫的,找死!”

我抬起脚,用力的往黄玲肚子踹去,然后握紧右拳,右手肘狠狠地顶在她同伙小腹上,我不依不饶,朝着蹲在地上的同伙的肚子又是一脚,把她踢倒在地,看样子是怕不起来了。人在火上来的时候就会不管不顾,看着黄玲冲上来,伸手就要抓我脸,要真被她抓了我就真的不用出门了,在她快碰到我的时候,我又一脚踹她肚子上,脚总比手长吧,看她倒在地上,我一只手揪住她衣领,一只脚压在她肚子上,另一只手照着她的脸用尽全力狠狠一巴掌扇过去,看着原本带点青的脸颊马上隆起手指印。我勾起一边嘴角,轻蔑地笑笑,

“三年前我可以把你打趴在地上,三年后我照样可以收拾你,今天是你逼我的。”

看她瞪大着恐惧的双眼,我没有丝毫的心软,反而有胜利的喜悦,心里满是讽刺,欺软怕硬,一点不经打,没两下就趴了,就这样的人还出来生事。想着我又高高抬起手,以牙还牙,我不会让自己吃亏,可是就在快扇到她的时候,一只手截止了我下落的趋势,死死的抓住我的手腕。打红眼的我根本没注意来人是谁,马上起身,握着拳就要回过去,可是就触及的那一刹那,手上的力道生生被收住,我不能伤她,她是子璇啊。

“打啊!打下去啊!怎么不打了!!这么多人看着,你也不嫌丢人啊!!”声色俱厉,子璇的脸都气绿了。

我举着手呆了一下,随后慢慢的放下,低着头,刚刚的火气泄了大半。看着地上艰难爬起的黄玲,子璇上去扶她一把,可是那不知道好歹的女人竟然用力的推了子璇一把,还好我手快扶住了她,刚消下去的火一下子又复燃了,我说过,不许任何人欺负子璇的。

“你想死啊!”我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手提着她的衣领,握着的拳头再次出动。

“你敢!!”两个字几乎是从某人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就为这两个字,我的拳又一次无力的挂下。为什么子璇对所有人(除了我)都这么温和,就算别人冒犯她。她都可以不计较,我自认没有这种气度。

“这位同学,我代景静轩向你道歉!”

“子璇,你干嘛跟这种人道歉啊,是她先惹事的!”凭什么要子璇道歉啊,她受得起吗!

“你给我闭嘴,”狠狠瞪了我一眼,又心平气和的对着黄玲火说,“你看,你们双方都有受伤,这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要闹大了也不好,我们各退一步,就到此为止了,很抱歉。”

“回家去!”看吧,对着我的时候口气就这么凶狠,那两个被我打得也不敢吭声了,就这样,我被子璇推推搡搡地毫不情愿地逼回了家,接下来挨打的就该是我了。

回了家,刚放下包,坐都不让坐会儿。

“去房里站着去!”我站着没动,啥意思,不理解。

“你不是精神好得很吗,大庭广众的,跟人打得滚到地上了都,有力气没地方发泄是不是啊,滚房里站着去!”音量加大了一倍。

嘟喃着嘴,不情愿的往房里走,都多大人了,还给我搞罚站,什么吗,抱怨归抱怨,还不得老老实实的站着。想想这一个下午,我怎么就怎么冤啊,开开心心地跑去接子璇放学,结果人没接到,到跟仇家打起来了,打就打了,又不是没打过,可是却好死不死的被子璇逮个正着,今天真是衰死了。

正想着,子璇就推门进来,手里提着背包,看我站在门边就丢给我一白眼,冲着那犄角旮旯似的墙角一指,“站那去,别站这碍我眼。”说完就坐椅子上做作业去了。

啥...啥叫“站这碍我眼”啊,这话...好伤心,本来就够委屈啊,人家打了我两巴掌,现在都还肿着,不心疼就算了,还嫌我碍眼。低着头,我默不作声地站过去。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偷偷的抬头,看看书桌上的小闹钟,都8点了,站了快两个小时了,小腿发胀发酸,膝盖一动,膝关节就酸痛的不得了,脚后跟都站不住了,尽量把重量都压在脚掌前端。肚子都饿了,想想子璇也还该饿了吧,有点心疼她了。

“子...子璇,我想上厕所。”下午水喝太多了。

“不许,憋着!”爽快啊,可是残忍啊,让我憋着,憋尿是要憋出尿毒症的,那可是绝症啊,可是人家子璇说不许,就算是毒尿症我也得憋着不是,可怜。

很好,又过去半小时,小腿早已经开始发抖,我快不行了,眼泪都快憋出来了,手心都开始出虚汗了,再不去我就尿裤子上了。

“子璇,子璇,我...我不行...不行了,我要去厕所!”一句话都连不起来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喉咙底下爬出来的。可是子璇不说话啊,怎么办啦。

“子...子璇,你...你不...不说话,我就当你...当你默许了。”说完紧张得盯着她看,就怕她说不许。

3秒,4秒,5秒过去了,没反应,没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了。赶紧提起步子,根本忘了脚都已经僵了。“咚”一声,好,摔个四仰八叉;很好,我还憋着;非常好,某人坐不住了,急急忙忙起身。

“怎么了,摔疼没有啊!”慌张的语气里满是担忧和心疼,不过我现在可没心思享受这得来不易的温柔。

“我要上厕所!”一字一字咬着牙,脸都憋得通红,眼睛里都是水汽。

“好好好,我扶你去。”看她那眉毛打架打得,绝对不比我逊色啊,培养培养,说不定子璇能成一代“拳王”啊。真是的,现在还想这些有的没的,上厕所要紧啊。

在子璇的搀扶下,我像乌龟似的飞速往厕所移动。终于,一身干净就是舒爽啊,腿脚也活动开了,走起路来也不会那么困难了,这不一舒服把啥都忘了。一进房门就看到子璇安静端正地坐在床上,乌黑的秀发在明晃晃的台灯照耀下变得金灿灿的,连白皙的侧脸都带着金色。听到我进门的声音,她缓慢而又不失优雅的转过头,嫣然一笑。

“解决了?”回眸一笑绝对颠倒众生啊。

“恩,子璇?”完全处于痴呆状态的我完全忘了今晚本该发生的事,一个劲陶醉在她的笑容里。

“恩,什么事?”春天般温暖的笑容更加鲜明了。

“你以后,千万不要去寺庙什么的。”仍旧呆滞,还未回神。

“为什么?”连疑问是神情都如此让人迷恋。

“我怕那些和尚看到你都还俗去了,佛主就没人伺候了。”只凭本能反应,想到什么说什么。

“恩,很好,你挺幽默的,既然你解决好了,那就换我解决了。”人畜无害的笑容让我神魂颠倒啊,你个花痴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解决?子璇也要上厕所吗?”白痴,白痴,死了都没人替你可怜啊。

“不是。”说着转过脸去,呃,笑容看不到了,我也渐渐回神,看着她那纤巧细柔的素手,从我视线因她婀娜身姿阻挡而无法达至的枕头边,拿起了一根带着丰满鸡毛的,崭新的鸡...鸡毛掸子。

乍见这玩意儿,我瞪大了双眼,不是没毛了吗,恩,是买新的了。呃...不对啊,接着三魂七魄全部光速归位,手脚迅速发软,我都忘了这茬事儿了。

“呵,呵呵,子璇,那...那个,你不是都...都把毛拔了吗,买新的了啊,呵呵,挺漂亮的。”声音剧烈颤抖,这大起大落的心情,幸好我小小的心脏够坚强的,还能说出这么“镇定”的话。

“”人家有定力,保持沉默。

“别打我,好不好。”我都快哭出来了。

“你觉得你今天能好好的吗?”这叫啥话啊,我能不能好好的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行了,不跟你废话,过来。”我一步步艰难的移动着小碎步,天使般的笑容消失了,走近了才发现,人家现在头顶着的光环,那是黑色的。

看着她从容起身,拿着那丰满的鸡毛掸子指指床,“脱了,趴着。”语言够精炼,不多一个字,言简意赅。

女王下旨了,违令者,斩!还是那套动作,趴下,脱裤,卡在大腿根部,两手环抱着,把头埋在手臂间,然后有人会很自觉地把大腿根的裤子一直拖到脚踝,然后很干脆地一拖到底,直接扯走,扔到旁边的椅子上,人家女王早说过,反正打肿了,也穿不上,穿上了也是找疼。

“啪啪啪...”干净利落,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啪啪啪...”“到今天我才发现,你还真能耐,打架。”

“啪啪啪...”“都打到学校门口了,敢在校门口滋事了,啊!!!”

“啪啪啪...”痛,好痛啊,为什么人要长眼腺啊,排尿素的渠道也不差这点眼泪啊。

“还有没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啊,那么多人看着,你都不嫌丢人,啊!!!”

“啪啪啪...”“痛,痛痛痛...”我忍不住了,这次好狠啊。

“啪啪啪...”“痛,你还知道痛啊,脸打肿了不是都没事还接着打吗?!”这话是不是有点心疼我的意思啊,可我现在屁股疼啊。

“痛...子...子璇,轻...轻点,好痛啊!”我哭啊,眼泪都不够流的,痛死了。

“啪啪啪...”“痛,活该,你给我受着,以为给你挠痒啊!”

“啪啪啪...”“啊啊啊啊...这不是我的错,是她先动手的。”叫的那个撕心裂肺啊。

“啪啪啪...”这句话换来更重的责打。

“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的错啊。”“啪啪啪...”

“啊啊啊啊...她打我,我不可能不还手,我不是上帝,人家打我一巴掌,我不可能把另一边脸凑过去给她打,我没那个心胸。”又痛又气愤,难道被打了,还不能还手。

“啪啪啪...”“还不认错是不是,行,我打到你认错为止。”

“啪啪啪...”“啊啊啊啊...”

“啪啪啪...”我受不了了,死命咬着手臂,牙齿都嵌进肉里了思绪开始变得不清晰。其实身后的人又何尝不是跟我一样,只是我看不到罢了。

“啪啪啪...”“唔唔唔...”喊叫声全部堵在嘴边,额头,背上全都是汗。

“啪啪啪...”“呃...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不会了。”无力的说着这几个让我心痛的字,我,还是屈服了,如果没有经历过,千万别说你死都不屈服,屈打成招,子璇用实际行动向我清楚地解释了这个词的意思,突然想到江姐,她是人民英雄,我永远无法企及。

尽管我的声音很轻,身后的人仍旧听得到,无情的击打终于停止。可是心里里的疼痛却仍旧继续,如果我一直不认错,她是不是会一直打下去,打到我心脏停止跳动。我恨她吗?我知道,我不恨,对她我永远都不会用恨,因为此刻她的双眼也是跟我一样的红肿,布满血丝,嘴唇上留着深深的牙印。可是,我心寒。

“呃...”剧痛再次传来,是上药了吧,呵呵,我连喊声痛的力气都没有了,面对身后的温柔,我没有做任何回应。眼皮好重,好想睡觉,睡着了就不会心寒了,睡吧,也许梦中的子璇不会这样。“对不起。”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跟我道歉,谁啊,声音好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是谁,只是从声音的语气上可以听出,她的心情很压抑吧,真做梦了。

半夜,也不知道是不是半夜,总之是被身后的疼痛惊醒的,皱着眉毛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放大的容颜让我如此熟悉,透过床头小小的夜灯,看到了她紧皱的眉头和眼角干涸的泪痕,突然的,心像是被揪到地疼了一下,看到她伤心难过,我还是会心疼,那是否代表,看到我受伤她也会心痛呢。紧抱在腰间的手传来的仍旧是让我安心的温暖,原来所谓的寒心只是那一瞬间的哀伤。可是你一定是感觉到了,是不是?你一定以为我恨你了,对不对?那句歉语一定是你说的,不是做梦,是不是?子璇,静轩不会恨你的,不要难过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艰难而又坚定地缓缓轻微的移动身体,紧紧地跟她抱在一起,我希望不是只有她一人给我温暖,我也可以给她拥抱,抱着怀里真实的感觉,我缓缓入梦。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了,身边的人儿已经离开,枕头边留有字条,上面誊着她清秀的字体。

轩:

对不起,昨天把你打重了,早饭在床头柜上,可能有点冷,你将就着吃吧,中午给你带饭回来,不要起身了。

握着手中的纸条,看着床头我最爱的皮蛋瘦肉粥,呵呵地傻笑,我还是幸福的。喝了粥,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看来昨天是真的累了。恍恍惚惚有双柔软的手细细的抚摸着我的脸颊,耳边还有轻声的呼唤。吃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人驱散了所有的睡意,微微一笑。

“你回来了啊。”

“恩,你先吃饭,趴着吃吧,我再给你上点药。”

“那个,不用了,会痛的。”

“不会的,我会很轻的,擦了药也好的快一点,听话。”都这么说了,那就擦好了,应该不会像昨天那么痛的吧。

“恩。”身后有点钝痛,可是那极尽温柔的轻抚能掩盖所有痛苦。

“对不起。”

“没关系的,是我把你打重了,来看看脸上的伤怎么样了。”说着就移步蹲在我面前,两手指轻轻托起我的下巴,,仔细的端详着,“还是肿的,都没消下去,脸上也再擦点药吧,真是的,打得这么狠”貌似没她打得狠吧。

“以后不准再打架了,听到没。”口气不严厉,还有点赌气的成分,赌气??有啥好赌的,要赌也是我赌。

“可是我总不能不还手,站着给别人打吧。”

“一个巴掌拍不响,打架永远是双方的错,我不要你被别人打的一身伤,要打,你也只能被我打,听到没!”

“恩...”这是什么话啊,什么叫要打也只能被她打啊,这什么逻辑啊,不过,听着心里就是甜啊。瞪大着眼看着眼前相距不到5公分的脸,美人在前,这什么状况啊,咽口唾沫。

“子璇,你好漂亮。”哈哈,脸红了,每次这么近距离,说这句话她都会脸红,好可爱,好漂亮,可惜,人家有定力,没一会儿就恢复了。

“戏弄我是吧,不知道你屁股现在还能不能承受我的巴掌。”风水轮流转,这也转太快了吧。

“呵呵,没有,我哪敢戏弄子璇啊,那个,呵,你该回学校了,高三很紧张的,我知道,你快走吧,要不迟到了。”我无奈啊。

“赶我走啊?”明明是戏谑的口吻,带着笑意的眼睛,可是为什么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安呢,还在介意我昨晚的不理会吗,我不是故意的。

“我...呵呵,那我回学校了,你自己小心点啊。”说着便站起转身要走。

为什么一贯自信从容的你欲言又止,为什么在你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你眼里的失落。

“子璇...”

“恩,还有事吗?”她又转过身站回床边。

我裹着被子,忍着痛,跪起身,双手环上她的脖子,侧过头,在她耳边低语:“静轩对子璇永远不会有恨的。”听着这话她愣了一下。

“是吗,”说着拉高我的被子,“被子盖好,不要着凉了,这两天你就老老实实趴着吧,省的到外面惹事,后天中午我们就可以走了。”说话的语气很平和,可是扬起的嘴角,清清亮亮的眼里流露的是纯粹的柔净,我知道她了解了。

两天后,拖着大包小包,我就跟着子璇回家了,话说,还真紧张啊。子璇是单亲家庭,家在隔壁城市的小镇上,坐汽车大概三个多小时,虽然没有C城(我们学校所在城市)繁华,不过也算富裕的,她妈妈是做外贸的,家里条件都还不错。到了目的地,环顾四周,呃...怎么像小乡村,可是这乡村真有钱,都是自己造的一幢幢小楼,还围着小院,这可比大城市的高楼大厦舒适。

“子璇,你们家这儿都是大富翁啊,都住别墅的,真有钱。”

“也不是,这儿的人居住地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所以造个小楼也花不了多少钱。”

“哦。”

这一路上,好多人都跟子璇打招呼,还时不时打量打量我,真是不爽,弄得子璇都顾不上我了。

“子璇,怎么这么多人跟你打招呼啊!”心里忒不爽。

“祖辈都住一起,打架街坊邻里都很熟。”

“哦,这样啊。”我郁闷。

到了子璇家,跟大家一样,都有自己的小院落,三层的淡蓝色小楼,蛮气派的,呵呵。

“妈,我回来了。”子璇推门而进,我也跟着。

“子璇回来了啊,快让妈妈看看。”我靠“王熙凤”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抿唇微笑,不知道子璇妈妈长什么样,紧张,要是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就在我乱想之间,抬起头。眼前的人,四十岁左右,大波浪的卷发,是淡淡的黄色,大大的丹凤眼里盛满的是为人母的慈爱,眼角淡淡的褶皱不显老气反到增添几分雍容,得体大气的服饰显示衬托她的魅力。果然,能生出子璇这么个大美女的人绝不会是泛泛者。

“子璇,这位是?”听着这话,马上回神,我得出场了。

“哦,妈,她是我学校的同学,她父母都不在了,所以我就让她跟着我一起回来过年,我们也热闹啊。”

“阿姨好,我叫景静轩。”热情点,要留个好印象。

“恩,好,静轩真帅气啊,可不比男孩子差。”

“呵呵,是阿姨漂亮,跟子璇一样漂亮。”好话谁都会说。

“哟,我们‘冰山’也会拍马屁了啊,一句话把我们母女两都夸进去了,行啊你。”这,这,有这么损人的吗,就喜欢看我出丑。

“我,我,哪有啊。”我脸皮薄啊。

“子璇,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你看弄得人家静轩多不好意思啊。”哎,还是做长辈的厚道啊

“没事,妈,她脸皮厚着呢。”说完还似笑非笑的看看我。

“我...我哪有脸皮厚啊。”说完哀怨的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因为是子璇的妈妈我才这么讨好的吗,要换了别人,我才不鸟她。

“好了好了,静轩别听子璇胡说,阿姨听着你的话可开心了,别理她,咱们进屋。”

“好。”哈哈,阿姨可向着我呢。

“妈,我才是您亲生的。”呵呵,子璇瘪嘴撒娇的样子真是,真是卡哇伊啊,哈哈哈。

“哼!”丢给她一个白眼,挽着阿姨的手欢快的进屋,留着一脸纠结子璇一人站着,爽,真爽啊,哈哈哈。

晚饭的时候,阿姨一个劲给我夹菜,都没给子璇夹的,乐得我嘴一直笑得合不拢。

“妈,你怎么只知道给静轩夹菜,都不给我夹。”说着还戳戳碗里发饭。

“你又不是客,自己夹。”

“噗...”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忍不住嘛,子璇的样子,哈哈哈。

“笑什么,吃饭。”瞪我一眼,我马上低下头吃饭,可是肩膀一直在抖啊。

“静轩吃自己的,不要理她。”

“哦,好,谢谢阿姨。”哈哈哈哈,心里那个乐啊。

吃了晚饭,阿姨去洗碗,我和子璇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说,你笑什么,到家后一直在笑。”见我笑就不乐意,真是的。

“哪有一直笑啊,这不是电视上逗人吗?”一心想着这一下午子璇郁闷的样子。

“你是没有心,还是太冷血了。”

“恩???”

“人家女主角死了爹妈,你觉得逗?”说完就又丢我一白眼。

“呃。。。”马上看看屏幕,还真是,电视里一直在哭啊,我刚刚没注意,尴尬啊。

“静轩啊,阿姨给你整理客房,铺床去,你洗洗早点睡吧。”救星呐。

可是,我要睡客房吗,不能跟子璇睡吗?情绪一下就低落了。转头看看子璇,人家很不客气地把头一撇,不搭理我。唉,好久每一个人睡了,不习惯了。

“走走走,阿姨带你看客房去。”边说边拉着我的手往二楼走去。

“妈,不用了,她跟我睡就是了,天气这么冷。两个人睡暖和点,再说,,您也少洗床被子。”透着细瓷的质感声音清清脆脆地传过来,仙乐啊。

“那静轩觉得呢?”

“呵呵,没关系的,阿姨,我跟子璇睡就行了。”呼,吓死我了。

“那行,那你们早点睡,我先回房了。”说着就走进一楼的卧室。

“阿姨这么早睡啊?”现在才7点啊。

“不是,她生意上有事要忙的。”

“哦。”

“行了,我们也回房吧,做做作业就睡吧!”拉起我的手,我们望楼上走去。

子璇的房间在三楼,楼下不是有房间的吗,为什么要住在顶楼啊。

“子璇,为什么你要住在三楼啊,楼下不是有房间吗?”

“三楼没人打扰我们嘛。”说的这么俏皮,不是刚刚还不开心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做了两小时作业,子璇就叫我洗澡去,我是听话的孩子。洗了澡,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等子璇。

“哟,姿势都摆好了。”洗好出来就这么句话,啥意思。

“恩??什么啊??”

“挨打的姿势,挺自觉,知道会挨打啊,既然摆好了,把裤子脱了,我们早开始,早收工。”说着匀速走向窗边,轻巧的拿出隐藏在窗边花瓶里的鸡毛掸子,那后快步走回,从容的坐上床的另一边——距离我的身子不到10公分。

我抱着枕头,一动不动的趴着,我真被吓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我今天怎么了吗?我没做错什么啊。见我没动,子璇一下掀起被子,有点凉,虽然房里开着暖气,她照着我屁股“啪”一巴掌。我一下子跪坐起来,轻轻揉着被打的地方,挺痛的,肯定一个红印了。

“为什么要打我了,我今天都好好的啊。”垮着脸,我委屈啊。

“因为我今天不高兴。”呃...这也算理由?拿我撒气啊?我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她。

“赶快的,要么裤子脱了趴下,要么睡客房去。”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好严肃啊,可是,我觉得她没生气啊,但是对于她给我的选择,生死抉择啊。我不动,她也不懂动,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哎...比定力,我永远都赢不过她,我屈服,我屈服,可怜啊我,没犯错也要挨打。不甘的趴下,无奈的扯下裤子到膝弯处,闭着眼睛,死死的抱着枕头.

“啪”猝不及防的一下,好痛啊,反射性的扬起头,闭着眼睛,咬着牙,又重重的垂下,深深的埋入枕头,全身紧绷,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屁股上,处于极度紧张当中。

窸窸窣窣过了好久,第二下都没有打下来,我莫名地抬起头,这一看,我彻底无语了,人家好好地躺着,盖着被子,闭着眼睛,悠闲地睡着,可怜我趴在这晾着屁股啊。想把裤子拉上来,可女王没表态,我不敢啊。

“子璇...”这不是故意耍我呢,我憋屈啊。

身边的人没有马上开口,仍旧闭着眼睛,侧过身,一手揽过我的腰,轻轻提上裤子,隔着布料轻轻揉搓。然后耳边缓缓传来慵懒的声音。

“好了,睡觉。”丫的,还闭着眼。

“子璇,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呵呵,你看出来了啊,哈哈!”终于睁开眼了,可是闪着青光的眼睛里都是得意思,“谁让你下午这么得意,还一直笑我。”

“我哪有,我冤枉。”抵死不认。

“哼,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打回来了,那一下我可是相当用力的,呵呵。”漂亮的女生都这么狡猾的吗?

“就知道欺负我。”我不高兴,为什么都被她压着啊,人命什么时候才能翻身做主人啊。

“就欺负你了,怎样,不喜欢睡客房去。”哎呀,欺负了人还这么跩。

“我...我...我睡觉了。”马上闭着眼睛装睡,惹不起我躲得起。

“跟你说哈,我以前呢都是住我妈隔壁的,第一次睡三楼。”

“什么意思!”迅速睁开眼,心底有个猜测若隐若现。

“为了方便揍你。”她凑近我耳边低语,瘆人的语气,瘆人的表情,还有这个百分百瘆人的恶人。

“你...”我现在该做什么表情啊,还真的是为了揍我。

“所以,你要小心了,千万别给我机会,在这十几天里,安分一点。”阴险啊。

“那,我保证,保证不给你惹事,再说,我根本就不惹事。”明显底气不足啊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哦。”笑里藏刀就是这样子吧,恐怖啊。

“那我们现在可以睡觉了吧。”睡吧,睡了就不会这么瘆人了。

“好,睡觉。”我紧紧的抱着她,暖和啊,很快就睡着了。我有自虐倾向啊,这么恐怖的人我还抱这么紧,唉...毒瘾,戒不掉了。

三天后,大年三十了,这一整天,鞭炮声都没有停过,特别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真是震天响啊。十年来,第一次感知了过年的气氛,抬头望望蓝天,我仿佛看到了奶奶对我微笑,我也扬起嘴角,奶奶,您放心吧,静轩现在很幸福。

下午,我们三人一起包饺子,并不像其他人家一样满桌鸡鸭鱼肉的。三个女的,都怕胖啊,吃不得大鱼大肉。而我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也被拖进厨房帮忙。自己包水饺就是好,要什么馅的都行,我和子璇都喜欢榨菜香菇的,阿姨喜欢芹菜拌肉的。她们两个可都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哎...来丢人的。

“静轩,你包的这是什么啊,我怎么看都像是面团啊。”这人,就是不厚道。

“哼,哪有,我觉得很好。”输人不输阵。

“恩,是挺好的,软趴趴的,没一个立的起来。”说着还拿起一个我包的,她手一放,那“肉团”马上就倒了。

“我...我...反正吃进嘴里都一样。”我那个不服气啊。

“喝,看你样子挺不服气的,那你到时别吃我包的。”

“哼,才不吃你包的。”嘴巴翘得老高。

“呵呵,子璇,你别逗静轩了,静轩啊,跟着阿姨学,阿姨教你。”啥叫善良,这就一典范啊。

“好啊,阿姨真好,子璇缺德。”说着还特鄙视的看她一眼。

“忘了那天晚上你怎么过的了吧,要不我们今晚重温一下。”

“呃...不用了,我知道子璇最好了,我包饺子给你吃哈。”这奉承的嘴脸,我自己都得鄙视啊。

“哼,我才不吃你的‘面团’。”哎呀,这么蔑视我。

“小瞧我。”

“你们两个说的真欢啊,子璇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吧,呵呵。”

“妈,哪有啊,我一直都挺好啊。”

“呵呵,是静轩来了,你更开心,今年过年真是特别高兴啊。”

“那以后静轩年年都来跟阿姨一起过年,好不好?”

“那感情好啊,这样,我就有两个女儿了,哈哈。”我们相互对视着,都欢快的笑着。幸福就是这样吧。

晚上,十二点没到,外面就好多人在放烟花,我们当然也不会闲着,,搬着大烟花,小心翼翼的点燃,引火线“嗤嗤”地响着,越来越短,“砰”一声,烟花腾地而起,在夜空中绚丽绽放。原本漆黑的夜空变得格外炫目,五颜六色的烟花千姿百态。

这年的除夕我毕生难忘,因为第一次,牵着子璇的手,我们一起跨越新年。

过了大年夜,接下来自然就得走亲戚去了,我不喜欢去生人多的地方。虽然阿姨和子璇都不愿意让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不过也没有勉强我。我一个人无聊,又晃到后院,哪里有棵冬枣树,大概两层楼那么高,上面有好多大枣,可是上次子璇说树太高,不让我爬,嘿嘿,这下好了,她不在,我自由喽。

脱了外套,就着旁边的墙,我蹭蹭蹭地往上爬。小时候,总喜欢爬毛竹,奶奶看了总说我上辈子是猴子。坐在树杈上,其实这树杈也不高,就两米多,不过也得小心,掉下去就完了,而且枣树上是有毛虫的啊,那东西绿绿的,长的特恶心。避开那些虫子,我坐着边摘边吃,真爽啊。

“静轩,你干什么!!”银铃般的声音却让我如此恐惧,我顾不上被毛虫蛰,拼命拉着边上的树枝遮挡身躯。

“挡什么挡,我看到你了,下来。”听听这口气,绝对的来着不善。

“呵呵,子璇啊,你回来了啊,那个..那个...”我怕啊,下面的人比毛虫更恐怖的。

“听到没有,赶快下来。”下面的人似乎很生气,也很着急,就差在树下团团转了。

“我下来,我下来,你别生气。”抱着树干,踩着墙面,我一步步往下滑。可是脚一滑,手就松了,完了,我死死的闭着眼,等着疼痛的降临。可是等着我的是一双柔软的手和它们主人愤怒的脸。

“你...想吓死我啊!”无意间看到我的手,眉间的褶皱更深了,“手怎么弄的,怎么起包了。”

“刚刚不小心被毛虫蛰着了。”低着头,真衰,被抓了个正着。说着,那只手拽着我马上往屋里疾走。

“子璇,别走这么急,干嘛啊。”被拽着走,我一下有点跟不上了。

“上药去!”尽管严厉,可是疼惜的口吻是不容置疑的。

上完药,我就听话的乖乖做作业去,争取宽大处理啊。子璇就做晚饭去了。不是说吃了饭再回来的吗,结果提早回来,而且,阿姨都没一起回来啊。虽然挺希望她早点回来,可是我现在,哎...

吃饭的时候仍旧只是沉默,偶偶的也给我夹点菜,气压好低啊。

“吃饱点,吃饱了就在房间等着挨揍。”缓缓的口气如此平静,就好像再说“吃饱了,我们就去散步”,我宁愿她不要开口啊,掉在嘴边的青菜就此卡住,怎么都咽不下去,吐出来算了,虽然恶心了点。

“呵呵,子璇啊,那个...吃饱了...不...不适合剧烈运动的,会得盲肠炎的。”我哭啊,说了马上就后悔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开玩笑啊,那不是死的更惨嘛。

“”不说话,这不是让我更害怕。

“子璇,呵呵,我说笑的。”

“”还是不说话,我脸都要抽筋了。

“子璇,你说句话好不好,你这样,我心里慌。”急死我了都。

“我留着力气待会儿揍你。”我错了,我不该劝她说话的,这下,我连米都咽不下了。

“怎么,吃饱了,那行,上去洗澡,洗完澡就做作业,在房里等着我。”说着就迅速收了我的碗筷,她自己还坐那悠悠地吃着。我想哭啊,我没吃饱,我只吃了几口菜啊。

“站着干嘛,还不快去!”明知道我没吃饱的,故意虐待了。哀戚戚地看了眼吃饭的她,我苦哈哈的上了楼。

洗完澡,换上睡衣裤,看着手上的裤子,哎...裤子啊裤子,今晚我能穿你多久呢?

坐在书桌旁,多坐坐吧,待会儿就坐不下了。现在哪有心思做作业,等着刽子手的到来,手里拧着的笔都快被我折断了。三楼,多好的地方啊,就算阿姨在家也不知道上面发生的事,何况还不在呢。

看看时间,快8点了,子璇该来了吧,噩运也该来了。这不,说曹操,曹操到,门开了。进来的漂亮人儿将要做的是不平凡的事。

看着她走到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鸡毛掸子,什么时候放那去了,鸡毛掸子,我恨你啊。

“过来吧,反正也没心思做作业。”咋的,说着这么轻巧。

垂着头,一步一步往床边蹭,身子刚伏在床上,裤子就被无情的拽离。击打声并没有马上响起,凉凉的鸡毛掸子搁在屁股上来回移动,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屁股上的肌肉不断收缩,两手紧紧抱着枕头,上面又子璇的香味,它能让我稍稍安心。

“啪...”“啊...”毫无准备的一下,很重,忍不住叫了出来。

“啪...”“上次就跟你说了,不让你爬上去。”

“啪...”“你怎么都说不听啊!”

“啪...”“啊...子璇,轻...轻点啊,很痛。”

“啪...”“痛,你还知道痛啊。”

“啪...”“刚才在树下,要不是我扶着你,你会更痛!”

“啪啪啪...”说着这话,她似乎更火,下手更狠。痛啊,为什么她要提早回来啊,我现在巴不得她永远不要回来。

我泪流满面啊,痛死我了,那些说被打了,却没有流泪的绝对是假的,这么痛,怎么可能没眼泪啊,就算不想哭,眼泪也是照流不误的。

“啪啪啪...”“跟你说,说不听,非找打是吧,啊!”

“啪啪啪...”“不是啊,好痛,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

“啪啪啪...”“错,你还知道错啊,错哪了。”

“啪啪啪啪啪”见我不回答,五下全打在大腿根部了。“回答我!”

“啊啊啊啊...”痛得我声音发颤,“我不该爬树。”

“啪啪啪...”“还有呢。”说着她停了一下,给我喘口气的吧。

“我不该不听子璇的话,在树上还避着你。”说完急着喘气,屁股又痛又烫。

“啪啪啪...”“啊啊啊啊...”怎么又打了,痛啊。

“还有呢”还有,还有什么啊。

“啊?还有,我...”我不知道啊,我今天没做其他什么事啊

“啪啪啪...”“你不该把自己弄伤,最后五下,忍着。”

“啪啪啪啪啪”好痛,可是却明显觉得力道变轻了。终于结束了。

“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你趴着,别动。”说着就出去了。我到是要能动才行啊,满身满头的汗。

“妈,你回来了啊?”子璇的声音,阿姨回来了吗,赶快憋着声音。为什么打完了才回来啊,连个劝的人都没。

“恩,刚回来,看你们都不在下面,所以上来看看,静轩呢?”阿姨还惦记着我,真好啊。

“她身体有点不舒服,在床上躺着呢!”哼,都是你干的好事,还躺着,我能躺着吗?

“怎么了,我去看看她?”

“没事的妈,她都睡着了,没什么大碍的,您也早点休息吧,这几天都挺累的。”

“这样啊,那我明天来看她好了,你好好照顾她。”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啊,哎...子璇啊,你可真阴险啊。

“恩,好。”对话结束,接着就是来人离去的脚步声。

我趴在床上,流着泪,两根眉毛在打架,纠结啊,我不想哭的,可是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屁股上又火辣辣的疼,想想今天特委屈。

子璇进来,拿着两块毛巾,看着我哭得一抽一抽的,我知道她心疼的。

“还哭呢,不哭了,乖。”坐在我身边,她帮我擦了脸上了泪,又撩起衣服帮我擦去背上的汗渍。

“很...痛啊,我也...也不想哭的,可是...忍不住。”抽的我话都说不清。

“还笑,不准笑。”我不爽啊。

“好了,不笑,给你上药。”不笑,不笑干嘛还弯着嘴角。

上完药,子璇也上了床,抱着我。最喜欢子璇的怀抱了,永远都那么温暖,那么安全。

“跟你说,明天跟着我一起拜年去,怎么样?”商量的话语,却完全是命令的口气。

“啊,为什么啊,都打成这样了,明天还不给我休息啊。”

“啊什么啊,留在家里你不知道消停。”啥叫我不知道消停啊,我不就爬树吗,又没什么。嘟起嘴,我不服气。

“嘟什么嘴啊,不服气呢”

“就算我去了,我也坐不下啊,总不能一直站着啊。”心里溢满的都是委屈。

“哼,明天让你一直坐着,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做这么危险的事。”真狠心啊。

“我...”我好想再哭啊,就这么欺负我的。

“你看看你,今天你摔下来的时候吓死我了,要是不接着你,你现在说不定就在医院了。”说着好像又开始生气了,“我觉得我都打得轻的,下次做事之前想清楚后果。”

“噢,那明天...”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啊。

“明天没的商量,跟我去,本来就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都没人给你做饭,我不放心。”

“哦。”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什么都没用,**统治,还好今天打得不是太重,哎,睡吧。

第二天醒来,睁大着眼睛,太阳公公好勤劳的,大冬天起这么早。

“子璇,几点了?”

“醒了,已经十点多了。”她怎么这么平静啊,不是要拜年的吗,都这么晚了。

“十点了!!??”瞪大了眼睛,啥情况,昨天不是说的这么决绝的吗。

“行了,别瞪着你的眼珠子,我没这么残忍,让你带着伤出门。”

“呵呵,还是子璇好,但是你不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妈去了一样,我明天再去趟就是了,明天你一定得跟我一起,听到没?”

“好啊,呵呵。”给点小恩惠我就乐呵呵的被骗走了,真是辱没我的智商啊。

“你趴着,我去给你做饭,昨晚都没怎么吃,肯定饿了。”语气有点自责,呵呵,我听出来了。

“恩。”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很多人都吃这套的,想不到当初那个冷僻的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总觉得我对子璇有不一样的感情,不愿意他生气,不舍得她难过,她的话对我像是圣旨一般,莫名的情绪在心底叫嚣,而我却理不出一丝头绪,有时似乎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我却看不清,抓不住。

正月初三,一大早就跟着子璇去她舅舅家,据说下午还要去她姨妈家,人家欢欢喜喜一家人,我这个外人去干嘛啊,心里好闷。新年第一天就挨了打,躺了一天又被逼着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拜年,这拜的是哪门子的年啊,我又不是人家什么的。

“子璇,我去真的好吗?”

“为什么不好,现在想反悔啊,门都没有!”说着还甩甩她那头秀发,直接扫我脸上。

“有窗??”幽默是驱除紧张的良药。

“啪”屁股上又一巴掌,“再贫啊,再贫我就在街上揍你,你信不。”

赶快朝四周看看,这可是在大街上,还好没人注意这边。还是痛,前天打的都没好全呢。

“不是,我想说,我一个外人...不太合适。”我只是外人,其实,这句话挺伤人心的。

“你是不是不打不顺心啊,谁说你是外人了?!”声音一下变大,好像生气了。

“不是,你别生气啊,我不是那意思,”算了,换个话题,我不纠结我自己,“那,那我叫他们什么啊?”

“我叫什么,你就叫什么!”一句话没有丝毫犹豫。

“啊??”我犹豫啊。

“啊什么啊,你话真多,闭嘴!”呃...不耐烦了,得,我闭嘴。

终于到了啊。

“子璇啊,你终于来了,昨天都没来,我们可都在说你呢。”一进门就有人说开了。

“呵呵,舅舅好,昨天有事。”

“恩,听你妈说了,说你朋友病了,要照顾她,是这位吗?”说着看着我,这下好,一屋子人都看着我。

这,那我先叫谁啊,又该叫什么,好尴尬啊,看看子璇,只是对着我笑,又不帮我,那就近好了。

“叔叔好,我叫景静轩,跟子璇同学校的,比她低一届。”够亲切了吧。

“呵呵,静轩真帅气啊。”呃...果然是兄妹,第一次见面说的话竟然一个样。

“子璇的朋友啊,来来来,坐这。”舅妈吗,真爽快啊,说着还把我一把拉过去,由于惯性的作用,我一屁股就坐在那高级的紫檀木的沙发凳上。

要我命啊,这么用力,要不是子璇的手一直按着我的手,我非得蹦起来。憋着一口气不敢呼出来,满脸通红,死死的咬着牙,双手紧紧的握着子璇的,脸上还要扯出很开心的笑脸。

舅妈没有发现我的一样,一个劲地给我介绍着。什么大舅舅,大舅妈,二舅舅,二舅妈,表哥啊,表姐的,数的我头都大了,晕啊我。

“妈,你去忙吧,静轩有我们照顾呢!”说话的是那说明表哥的,我怎么喜欢他。

“好,那你们招待她,可别怠慢了,对了,子璇啊,你妈在你姨妈家帮忙呢,我们下午也要过去。”

“恩,我知道了,舅妈,我妈也跟我说过。”

“好,那我去忙了。”

舅妈一走,那个什么表哥的就拉着我的手到另一边,问长问短的。丫的,一大男人这么罗嗦,还一个劲炫耀自己在大学里多风光,最瞧不起这种人了,竟然还拉着我的手,除了子璇和文君,从来没有人碰过我,真想把那只猪手砍下来。看看子璇,人家正跟表姐聊得欢,刚开始还时不时往我这边看看,现在瞟都不瞟我一眼。我伤心,我难过,我纠结,连话都没跟子璇说上,刚刚这么用力坐下去,她都不问问我疼不疼。都是眼前这个臭男人,真想冲他吼一句“滚开”,然后跑到子璇身边。

终于吃午饭了,他总该消停了吧。

在边上看着,直到子璇落座,瞅着她旁边的位子,马上一屁股坐下去,就在屁股接触凳子的一瞬间想到了伤没好全,完了,果然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不自觉地一颤,眨巴眨巴眼睛,让溢出的眼泪流回去。当然,我一系列的神态举止都没有逃过身边人的眼睛。侧过身,凄楚的看着子璇的眼睛,里面有着担忧,她抿抿嘴唇,几乎可以看出两唇间慢慢打开的缝隙,终于要说话了,可是...

“不好意思,静轩,我可以坐你这边吗?”妈的,这么恶心的声音。

很好,眼睁睁的看着那条缝隙瞬间合上,它的主人转过身,把脸撇过一边,天籁的声音善在孕育中就被扼杀。我想宰了边上这个男人。桌下的双手带着颤抖,缓缓握紧拳头,不断地用力,用力再用力。我低下头,轻轻的闭上双眼,压制心底的憎恨,掩盖眼中的怒火,缓减胸口的愤懑,深吸一口气,再一下弹开眼皮,转过头,扯出一个虚假的笑脸。

“没关系,请便!”白痴,竟然还一脸兴奋地坐下,我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到外太星去。丫的,他不会对我有意思吧,这种男人,觉得自己长得对得起一般大众,以为谁都要巴着他似的。

不管那个表哥,我小心地扯着子璇的衣袖,轻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却头也不转地只顾自己吃着。夹了筷她喜欢的清炒牛肚,期待得看着她,可是她却摆在碗里怎么都不吃。转过头,收回失望的目光,默默地吃着自己的,低着头,眼里都是泪水,碗里的菜都模糊了,那个表哥还一个劲给我夹菜,也好,反正我这样子头也不能抬。

为什么子璇都不理我,我也没做什么事能让她生气啊,心里好委屈,我怎么了要这样对我啊。一顿饭食不知味,也没吃多少。

吃完饭一直坐在子璇身边,要这样都不知道她在生我气,我就真是笨蛋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反正坐她身边就对了。其他人跟我说话,我只用“恩”,“是”,“好”这几个字应付过去,那个表哥,我直接当他隐形的,直觉告诉我,子璇不理我肯定跟他有关。

下午去姨妈家,一路上我都紧紧的牵着子璇的手,那个表哥又凑上来,我现在看见他就一肚子火,憋着又不能发。

“对不起,我有事跟子璇说,你可不可以回避一下。”我一个一个字几乎咬牙切齿的说。

“呃...噢,好,你们聊。”他先是一愣,然后悻悻地走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恩,像苍蝇。

“子璇...”犹豫再三只喊出个名字。

“”

“子璇...”

“”还是不吭声。

“子璇,你是不是生气了?”又心慌了。

“”仍旧不说话。

“子璇,你再不说话,我就哭出来了。”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

斜了我一眼,顿了会儿,“你不怕丢人你哭就是了。”

“你不理我。”撬开这牙关可真不容易啊。

“你有这么多人理,不缺我一个。”明显吃醋嘛,可惜当时的我不明白。

“不会,不就只有你表哥一个嘛。”还真够笨的。

“对啊,有表哥一个就行了,我又不算什么!”说着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冷了,白痴都知道现在要加紧安抚。

“不是,子璇是最重要的。”紧张的抓紧她的手,能让我安心的永远都只是这熟悉的温度。

“我看你们不是聊得很开心吗?”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的表情总算缓和些了。

“哪有啊,是他一直像苍蝇一样叮着我不肯放。”一直都是他围着我,跟我什么关系啊。

“是吗,我看你笑得一脸灿烂啊!”呃...这表情,脸上笑着,眼睛里是冰刀。

“我哪有笑得很灿烂啊,是你一直都不理我,”声音越说越小,头也在不知不觉中低下“我给你夹菜,你都不吃的。”到最后都只剩嘀咕了,想着吃饭时的子璇对我的熟视无睹,感觉心似乎又被压着,都透不过气来了,好难受,眼睛也跟着酸涩起来了。

“那以后静轩夹的菜就算全是辣椒子璇都吃光,好不好?”牵着的手明显有回握的力道,我迷茫的抬起头,眼睛里还闪着泪花,看见那优雅的笑脸才反应过来,眯起眼,扬着最纯粹的微笑。

“呵呵,好。”果然,雨后才能见彩虹。危机解除,后续工作善在处理中。

到了姨妈家,哎,又一次介绍,那啥的表格看我不搭理他也不好意思过来纠缠了,虽然吃晚饭的时候仍旧坐在我边上,而我也明确跟他说了,不要给我夹菜了。

“我要吃虾。”

“恩,跟我说?”这人,有时候反应会迟钝些。

“你说呢?”转过头,她对着我似笑非笑,感觉好像她在说“你要敢不给我剥虾,我废了你”似的。

“哦,好。”我挺乐意的,有做奴隶的潜质啊。

夹起水煮虾,小心地剥皮,仔细的抽掉虾背上的筋,蘸好调料放进子璇碗里,然后照此工序又多剥几个。

“我要吃粉丝。”这口气,就一小屁孩啊,呵呵,我喜欢。

“噢,好,我给你夹。”很自觉地端起她的碗,使劲伸长手给她。

“呵呵,静轩对子璇还真好,比亲姐妹还好啊。”说话的是某某姨夫,一句话引起大家附和。

“呵呵,哪有,平时都是子璇照顾我。”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可是看见子璇一声不吭的嘴边却扬着满足的笑容,心里是满满的幸福。

春节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子璇好像很不喜欢那个表哥,我也不喜欢,之后就总是避着他。正月初十我们就开学了,现在的学校真不是人,大过年的就放那么几天,小气。

开学了,子璇投入到繁忙的总复习当中,而我也必须正视子璇即将毕业的事实,以前从来不敢去想,害怕她会离开,现在,只剩四个月时间了,四个月以后...

在子璇面前我不敢透露自己的不安,我不希望她在这种紧张激烈的时候还要为我分心。每天一点点小小的不安慢慢慢慢地累积成深深的忧虑。

“她要离开了”,“她要离开了”,每天脑海中都不断盘旋着几个让我无措的字眼。子璇,你会离开我吗,我发现,我对你不单单只是友情或是亲情,我想要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可是这会不会只是我的奢望,是不是我太强求了,你,会接受吗?

3月5号,是我的生日,可是我已经10年没过了,生日于我而言是无尽的哀戚,因为,那是奶奶的忌日。这天,我又一次逃课了,虽然之前答应过子璇不再逃课,可是,我有好多话想跟奶奶说,我好想奶奶。

早上,跟子璇在教学楼下分了手握就直奔墓地,平时的墓地总是很凄冷萧条的。我一个人颓废地坐在奶奶墓前把头靠在墓碑上,手里拎着酒罐,好久没喝酒了,一下有点不适应那种苦涩,可是却很符合我的心情。

奶奶,静轩来看你了,一年没见你了,你想静轩了吗,我好想你啊,子璇就要离开了,好舍不得。我发现我爱上她了,奶奶,你说静轩该怎么办,这种违背世俗伦理的爱情她会接受吗,我该不该跟她说呢,如果说了,她会欣然接受还是会厌恶的鄙视,如果她接受了,我会不会因此毁了她一生呢,子璇的未来我耽搁不起。她应该有一份成功的事业,一个疼爱她的丈夫,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而不是我这个爱装忧郁的麻烦,可是,我放不下,真的放不下。泥足深陷,我想我辈子我都只会陷在子璇的温柔中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嘀咕了多久,天都黑了,突然想到,子璇放学没见到我肯定急了,匆匆忙忙地往家赶。天还很适时的下起了小雨,感觉怎么像拍偶像剧似的,落寞的主人公走在冰冷的风雨中,更添几分哀伤。

到了家门口,从外面可以看到屋里是一片漆黑,子璇没回来吗,急忙找钥匙想开门却看到对面子璇急匆匆的身影。看到我她奔跑着过来,一把拽着我的手腕。

“你去哪里了,想急死我,啊!”一句话几乎是怒吼而出的。

“我...”看着她眼里的担忧,愤怒,我惭愧地低下了头,不声不响消失了一天,她肯定急死了,我有让她伤神了,“对不起。”好苍白的一句话。

“你...先进去再说。”看着浑身湿透的我,她急急地开门。

进了门,丢给我一套衣服,让我洗澡去,她去煮面,肯定找了我一晚上,她也没吃。看着她在厨房疲惫的身影,我说不出的心疼。

滚烫的热水淋在冰冷的身体上,却怎样都无法温暖我的心,空荡荡的心只有她能温暖,能填满。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一副颓败的样子,自嘲的笑笑,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拥有那么优秀的她。

洗完澡,子璇招呼我吃面,饭桌上我们都沉默不言。她生气,担忧,不解。我不安,自责,和对自己无能的不屑。我该怎么办。吃完面,我们都在房间做作业,平时让我安心的静谧现在却让我惶恐。

“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子璇竟然做在了床上,看来我真的想的太入迷了。迷迷糊糊地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为什么逃课,还消失了一整天。”平静的脸上显不出任何怒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犹豫,可是还是说了,“今天是奶奶的忌日。”说完,房内又恢复静默,只剩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为什么不跟我说?”过了好久,她终于出声,声音里透尽了疲惫。

“我不想让你分心,你们现在这么紧张。”说着说着头又低下去了,好像我让她更忧心了。

“那你觉得我今天没分心吗?”突然的口气变得严厉了。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我...我没考虑周全。”

“既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对,那你是不是也应该接受惩罚呢?”这话,说的太温和的吧,这语气...

“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忧郁中,完全没发现,子璇手中竟然拿着鸡毛掸子。

“我什么我,赶快的。”脸上的平静已经开始瓦解。

“我不是有意逃课的。”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从容挨打,我没这么英勇。

“不管什么理由,最后结果是你做错了,你完全可以事先跟我说,或是跟老师请假,可是你却选择了逃课,逃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挨打,以前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脸上的决绝让我没有后退的余地。

任命的退了裤子,静静的趴在床上,听着自己不规则的心跳。

“20下,自己数好,多了,我不管。”呃...自己数着??

“那个...可不可以放心里数啊?”要真数出来我可丢脸死了。

“随你便。”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呼”的一阵风,接踵而至的是清脆的“啪”一声,大脑皮层瞬间接到消息,向全身传送痛感。也许在疼痛中找寻子璇给我的关爱也不错吧,可是,真的太难熬了。

“啪啪啪...”“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声不吭消失一整天我有多担心,啊!”

“啪啪啪...”“对..不..起”

“啪啪啪...”“你知不知道中午文君来问我你为什么没去上课我的心有多慌,啊!”

“啪啪啪...”“对..不..起”她说一句,我就道句歉,我鞥做的也就只剩道歉了,紧抓着床单的指尖已经开始发白。

“啪啪啪...”“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下午却一无所获时有多恐惧,啊!”

“啪啪啪...”她找了我一下午?我回来之前她一直在找我?傍晚下着雨这么冷,她一直一直...眼泪不停地流,是身后的深深的钝痛,更是心中隐隐的刺痛。

“啪...”最后一下了吧,我没有吭声,第一次觉得自己欠揍,可是身后的击打却停止了,原来,她也一直数着,她还是舍不得吗,就算我让她操碎了心。我知道身后的她一定也是泪眼婆娑了吧。

我忍着痛,跪起身,一把抱住眼前的泪人儿,把头埋入她的颈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直重复着这三个字。

“除了对不起,你就不会说点别的吗?”温柔的捧起我的脸,与我对视。

“我...”轻柔的擦干她的泪痕,而我却无言以对。那两汪清水似的凤眼,淡淡的看着我,却有说不出的明澈。

“我...”喜欢你,可是我说不出口,我害怕,害怕你决然的拒绝,因为我的心脏承受不起你一点的疏离。

“好了,好了,逗你玩的,行了,趴着吧,给你上药。”说着拍拍我的背,眼睛还上下打量着我。疑惑的看着她,随着她的目光上下打量我自己,这才发现,我我我...我光着下身,脸一下就涨红起来,马上往边上扑到,却忘了大幅度的动作会牵动身后的伤。

“呃...好痛。”闭着眼,咬着牙,把尖叫声堵在喉咙口。

“活该,痛了吧,让你这么不小心。”话虽如此,可是那双上药的手却是轻了又轻。

上完药,当然又是睡觉了。

“子璇,你会不会离开我啊”话里有透不尽的悲凉。

“你这一个多月就是纠结这么个问题啊?”

“你知道?”怎么可能,她知道?

“天天在一起,你以为我白痴啊,看不出有心事!”

“哦,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了,你还是看出来了。”有些不甘愿,什么都瞒不过她,“那你回答我啊,你会不会离开我啊?”

“这个不是我说会或不会就能解决的,有很多人为因素,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她的表情是从所未有的认真。

“是吗,这么说你就快离开了吧。”像是自言自语般,我转过身背对她,眼角的滚烫瞬间滑落。

“傻瓜,以后的事谁都不知道,至少现在我还陪着你啊。”她从后面抱住我,把脸贴在我后背。

“可是你一毕业就要离开了。”紧握着她圈在我腰间的手,不知道这双手的温暖我还能感受多久。

“我还可以回来的啊。”

“真的?”听了这句话,我马上转过身,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期盼。

“恩,我每半个月回来一次好不好?”

“好啊,”可是转念一想,万一“那万一你考得很远,怎么办?”

“不会的,放心,我目标已经定好了,就等着考试了。”这么说着,口气里是压不住的自信。

“哪里啊?”她考哪,我也要考哪。

“G城A大。”哇,这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一流学府啊,不过以子璇的成绩不出意外肯定没问题的。

“呵呵,子璇好厉害啊。”刚刚的哀伤一下就烟消云散。

“那现在不难过,不纠结了吧,以后去哪里都要跟我报备,省的我找不到你,提心吊胆的。”

“Yes,”抱着子璇,乐呵呵的做梦去了。

在子璇最后复习的几个月里,我也跟着她一起复习,乖乖的上课听课,没给她惹一毛事,害她高考失利这罪过我担不起。那4个月里,我们的对话不多,但是只要呆在一起感觉到彼此的气息就觉得分外安心。子璇说,等她考完了就带我旅游去,哈哈哈哈,听了就兴奋啊。

子璇是天才,高考的话就不多说了,一笔带过,总之,没有状元也有榜眼。

高考过后,我们一直在讨论到底要去哪里玩,中国那么大,玩的地方这么多,还真不好选啊。无聊的翻弄这衣袋,翻出一张20元的纸币,定睛一看,有了,哈哈哈。

“子璇,我们就去这里!”“砰”一声,用力把那张20元的纸币压在桌上,指着上面的背景图。

“吓我一跳,这么激动干嘛,毛毛躁躁的,”说着凑过头看着桌上的纸币,“哦,想去漓江啊,亏你想得到,中国锦绣河山的明珠啊,那成,我们是跟旅游团呢还...”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截了下来,“我才不要跟旅游团费时、费力、费钱,指不定玩了半天还不晓想得漓江到底长啥样呢”

“好依你,那我们去查查路线,酒店,观光地上面的。”

“好,马上行动,哈哈哈!”

当天晚上,我们拨通热线订好了下榻的酒店,又预定了第二天的火车票,天亮了直奔桂林,漓江,我来了!!第二天起了一大早,去超市狂购,都是吃的,我们要在火车上待整整18个小时啊。在火车上呆了一晚,到桂林的时候刚好早上9点过,赶快风一样的往漓江奔。

风风火火的终于赶到了。好漂亮啊。两岸的山峰伟岸挺拔,形态万千。江岸的堤坝上,终年碧绿的凤尾竹,似少女的裙裾,随风摇曳,婀娜多姿。最可爱是山峰倒影,几分朦胧,几分清晰。江面渔舟几点,红帆数页,从山峰倒影的画面上流过,真有“船在青山顶上行”的意境。雄奇瑰丽的百里江日长卷,使人赏心悦目,冶住陶情,净化心灵,弃俗绝尘。百里漓江的每一处景致,都是一幅典型的中国水墨画。如果披上夕阳淡淡的余晖那就更唯美了。

“子璇,好漂亮,好漂亮!”哎...真是没见过世面啊。

“呵呵,的确很漂亮。”

一直玩,一直逛,坐在游艇上,感受着江水带来的波动,心无杂念的享受着大自然赋予千年绝唱直到夕阳将至。

“好了,静轩,太阳都快下山了,我们回酒店吧。”

金灿灿的夕阳,漫天的红霞,点点金光错落的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整个漓江浸没在一片火红中。我背对夕阳,挽着子璇的手一起高高举起,“我好幸福啊!!!!”对着天空我尽情宣泄,无视路人的侧目,我们紧握着对方,十指相扣,对视着相笑。看着你笑颜如花,好想问一句,子璇,你爱我吗,可是好难开口啊,也许保持现状也不错,是我太强求了吧,可是,人性本贪,不是吗。这样想着想着,情绪又开始低落了,好烦躁。就连身边的她都感觉到了吗?

“怎么了,不是挺开心的吗?”看着我平复的笑脸,她有些担心。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就有些伤感,没什么。”苦涩的笑笑,我们会不会也接近黄昏了呢,我还能等到天明吗,子璇,你会等我吗,而我,又是否值得你等待。

“那我们赶快走吧,肚子都饿了,吃东西去吧!”她欢快的笑声总是能抚平我低落的情绪,可是心底最深处的不安呢,你也愿意帮我一起抹去吗?

“好。”说着我又开始想那些有的没的。可是走了没几步,突然,一个UFO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砸我头上,好痛啊。我正想着事呢,突然这么一砸心里顿时火大。

“丫的,哪个王八蛋,不长眼睛的,想死啊!”冲动是恶魔,冲动是恶鬼,我竟然忘了子璇在我身边。

“对不起,对不起,我孙女不小心被撞倒了,瓶子就飞出去了,姑娘,真是对不起。”一个面黄肌瘦,满脸皱纹的老奶奶急急忙忙抱起她摔倒的孙女,一脸歉意。看她们的样子,衣服破烂,好像是捡破烂的。看她们的样子,有点道德的就肯定不会怪罪,我刚刚不是没看清吗,顿时想到身边的子璇,转头看她,人家脸早就铁青了。可是,四周的游客却没几个在意的。哎...世风日下啊,尊老爱幼没几人尊崇了。

“不不不,应该我们说对不起的,吓到小妹妹了。”我刚想道歉,子璇却抢先一步。

“呵呵,姑娘你人真好,不跟我们计较啊!”老奶奶脸上的笑容好苦涩,是世态炎凉了吧。

“老奶奶,这点钱您拿着,给小妹妹买点好吃的。”边说子璇变递给老人家两张红皮,可老人家死活不要,我们百般劝说,她终于含泪接下。走时,嘴里还不停的念叨“好人啊,好人啊”。

老人家走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看着那双如炬的眼睛里熊熊燃烧的烈火,我无措的低下了头。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轻声低语,我不敢抬头看她。

“吃饭去。”没有温度的语句,她拉起我的手就往路口走。

饭,呵呵,只是一碗面,我们都没心情吃,她生气,我内疚。到了酒店,找到我们的房间,面对服务员,她脸上总是洋溢着笑脸,可是对我却爱理不理的。进了房,都是子璇在整理东西,我只是一直在她身边无措的转悠,想搭把手,可是刚伸出的手却被她无情的打落。从始至终,她都不肯跟我说一句话。不管我怎么叫她,她最多只是给我个白眼,连拿正眼瞧我都不肯。

晚上,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因为生气不肯抱着我睡。第一次,当我的双手环过她的腰际时背她甩开。而我,却什么都无法做,只能独自蜷缩着身子,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的后背,我想要一个奇迹,一个她立马转身回抱的奇迹,可是,一整晚,那个我将一生眷恋的人却丝纹未动。明明跟我一样整夜无法合眼,明明跟我一样内心忍受煎熬,明明跟我一样渴望拥抱,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甩开我,子璇,子璇。在心里我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却无力再次尝试拥抱,只是一个人默默的流着苦涩的眼泪,一遍遍自欺似的安慰自己,天亮,等明天子璇就不会生气了。

当天边亮出鱼肚白的时候,身边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她坐起身,我也马上坐起,见我跟她一样迅速起身,她多少是有点惊讶的,可是却没有多撇我一眼。看着她就要下床,我急急忙忙只来得及拉着她睡衣的袖口。

“子璇,别生气了。”面无表情的她跟焦急的我还真是鲜明对比。

“醒了就别坐着了,起来,我们今天去杨堤。”白开水似的话对我来说却犹如天大的恩赐。

“好,我马上起来。”一骨碌的从床上滚下来,屁颠屁颠的跟着她进浴室洗漱。

杨堤,在漓江西岸的鸳鸯滩下,是一个风光秀丽的村庄,这里群峰环抱,一水穿流,田园似锦,江山如画。我喜欢看山,看水,它们跟其他景物不一样,山水的隽秀能让我们领略大自然的广阔,给人以清幽、宁静、详和、致远之感。清风徐来,撩拨着子璇的丝丝秀发,尽管她仍旧对我有些冷淡,但那一丝清冷的气息反而为她增添几分幽静。这样的她总是让我心甘情愿的沉溺。

和子璇并肩坐在堤岸边,享受着喧嚣城市下的片刻宁静,远处还有庄稼人在做农活,好希望老了以后也能和子璇一起,在这片清幽的土地上回忆着年少时的青葱。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午了吧,和子璇在一起时间总是那么匆匆。还好没有跟团,我们两天的行程,旅游团半天就结束了,是我们太费时,还是他们太敷衍呢,哎...

“走吧,我们回去了。”子璇起身,拍拍身后的灰尘,走向一棵杨柳。

“哦,好。”疑惑的看着她折下一根柳条,“呵呵,子璇,随意攀折是不文明的行为哦。”调侃调侃,缓和一下气氛。

“我也知道不好,可是总要找个工具啊。”无视我的调侃,她的语气仍似家常便饭。

“找工具,为什么啊??”虽然这么问这,可是,不会是用来打我的吧。

“为了某些不听话的小孩,我只能委屈自己不文明一次了。”呃...真的,真的是用来...看着她截去枝端,留下稍粗的枝干,高举着手,轻轻地挥着,一阵“呼呼”的风声从耳边飘过,身体不自主的战栗。

“子...子璇,这个这个东西会打死人的。”我小小的心脏啊。

“你当我是某蝴蝶啊,我没这么虐(难得开下小玩笑),放心好了。”某人拿着某骇人的玩意儿一步步向我逼近。

不会是想就地正法吧,现在不是旅游高峰期,四周都没什么人,我们这又比较偏。看她步步紧逼,我步步后撤,直到退至水边退无可退。

“再退啊,”看着我慌张的样子,她不屑的嬉笑着。

“把手伸出来。”分贝一下提高,我没有胆量去违背,哆哆嗦嗦的伸出左手。

“两只手。”得,那就两只吧,我没有说不的权利。

颤颤巍巍的平举着两只手,自觉的摊开手掌,别过头,闭着眼,不敢看。“呼,啪”清脆响亮。我反射性的两手掌轻轻磨搓,清晰的棱子迅速浮现。

“伸手。”话里的威严不容我抗拒。我仍然闭着眼,可是疼痛并没有如期降临。

“自己拿着,回酒店。”把柳条丢到我手上,她潇洒的转身,大踏步的离开,留我一人呆呆的站在那,白痴似的盯着手里“供着”的柳条,好想把它折了。

“愣着干嘛,还不走,想让我在这收拾你呢!”戏谑的语气,分不出话里的真假,这人不是我能惹的。

单手抓着那可恨的柳条,手心还有些疼,默默地跟在子璇身后,又要挨打了,唉...看看手中的工具,迟了一天,也许打的更疼的。

“跟我后面干嘛,上来。”说着抓着我的手一把把我往前面扯。

“嘶...”压倒肿起的地方了,可是手上被握着的力道马上变弱轻了,只是轻轻地兜着,转头看看边上的人,皱着小小的柳叶眉,原来还是会心疼的,不知道待会这心疼还在不在。

一路无语地回了酒店,在楼下,许是心理作用吧,总觉得那些人都往我这边瞥,这么大人了,手里还拿着一柳条,还这么谨慎的握着,心里好别扭,赶快换个拿法,藏在腋下,用手臂挡着。

回到房间,对着手上的柳条我不知所措,放哪啊,放哪都碍眼,拿在手上又浑身不舒服,怎么看都觉得,它要剥了那身绿皮就跟那根拔光了毛的鸡毛掸子一个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长绿皮的比较柔韧。

“给我,你洗澡去。”没等我开口,她就径直“夺”走了我手里那绿油油的家伙,粗鲁的塞给我一套睡衣。

洗澡的时候,哀怨的摸摸屁股,多摸摸吧,一会儿就不敢碰了。洗完澡,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子璇身边,人家正悠闲的坐在床边看杂志呢。看见我走过来,她一把拉我坐下,接过我手上的毛巾,轻轻的给我擦着头发。

“给你一天时间了,有没有想清楚?”第一次在挨打前,这么平静的讨论着我犯下的错误。

“恩,我不该冲着一个小女孩骂的那么难听的。”看见那小妹妹我就后悔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那样多难看,那不是一般说说脏话发泄发泄,这是一个人的品质问题。”她一句句很有耐心的跟我分析着。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冲动。”难受,都说我人品不好了。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这么大庭广众的,你就破口大骂,还有没有一点素质的。”听着我狡辩似的辩解,我能感觉到她的火气又上来了,怎么感觉更年期似的,情绪波动这么大。

“我...我...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那个被你骂的小女孩,是那个可怜的老人,还有你自己!”她声色俱厉,我不敢吭声。

“以前就跟你说过不要锁脏话,打你也打了,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呵呵,我竟然让她如此无奈,“能不能答应我以后都不要说脏话?”

“嗯。”点点头,还没开打就已经哽咽了。

“说话!”

“答应。”我真的答应,在心底保证,以后绝不说脏话,我不要子璇在我面前显得这么疲惫。

“答应了就要做到,这是诚信问题,说到就要做到,懂吗?”

“懂。”这情景真像长辈训斥晚辈啊。

“既然都懂了,那就趴着吧。”终于该来的怎么都逃不掉。

她放下毛巾,起身站在床边,我乖乖的趴着,那双柔软的手毫不留情的扯走了我下身多余的遮挡。

“呼啪...”

“呃...”柳条还真不是盖的,第一下就火辣辣钻心的疼,相比之下那鸡毛掸子可爱多了,早知道就带着它出门了,省的现在被这绿油油的东西恶心。

“呼啪...”感觉皮肉被咬着,生生的撕扯着。

“呼啪...”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和令人悚骨的击打声,就只剩下我混乱的喘气声。

“呼啪...”全部疼在皮肉上,感觉就像千万根细针同一时间深深扎进肉里去,又感觉是四川辣椒抹在伤口上,火辣辣的钻心疼,十下都没到我就受不了了,趴在床上涕泪泗流。

“呼啪...”“啊...痛,子璇,痛...”

“呼啪...”“啊...”痛的我就想跳起来,可是有双手就是死死的压着我,不让我动弹。

“呼啪...”“啊...子璇...我...我知道...错了,痛啊!!”

“闭嘴,谁让你叫的,痛你给我受着!”凶神恶煞的声音一下就把我怔住了,可是,怎么可能不叫啊。

“呼啪...”“啊啊啊啊...”声音是绝对的颤抖,“好...痛,子璇...”

“呼啪...”我真的受不了了,连呼叫都成了折磨。

“最后一下。”“呼啪...”终于结束了,这二十几下柳条绝对抵得上40下掸子,40下的摧毁力完全倾注在这二十几下上,太疼了。我再一次趴在床上无法动弹,闭着眼睛,流着泪,死气沉沉的,我需要足够的时间喘气。

子璇慢慢地把我身子移正,尽管动作缓慢却依然带动了身后的伤痛。

“呃...痛。”我紧皱着眉,忍着身后的疼痛。

“乖,忍一下,我给你移正,你睡着也舒服,好不好?”宠溺的声音带给我无限的疼惜,那双“狠心”的手正慢慢的顺着脊背轻抚,帮我顺气。

“子璇不要生气了,还不好?”我一把抓住她的右手,泪眼弯弯。

“好,我不生气了,乖,别动,”看着她高耸的眉头,咬着下唇,眼睛时不时的忘我身下瞥,透露着深深的自责,我毫不迟疑的伸出手,细细的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子璇不用自责,我会心疼的。”努力的扯着干巴巴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

她握着我放在眉心的手,一步步移至嘴边,轻轻的印下一吻,“很痛就不要勉强自己笑了,笑的真难看,我看了更心疼。”说着另一只手轻轻的划过我的鼻尖。

“呵呵。”如此简单的两个微小动作,我却在心里乐开了花内心最深处的柔软只为你一人绽放。

“好了,趴着,临时出来也没有带药,我先拿毛巾给你敷敷,等会儿去给你买药。”

不一会她拿着毛巾站在我身后,转过头看着她紧锁着眉头,轻巧又缓慢的将湿毛巾覆在我的屁股上,似乎我的屁股上刻有“小心轻放”四个字。后来,子璇又叫了晚餐,蹲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喂着我吃,整颗心都一直暖暖的。吃了饭,她说给我去买药,我死活拉着不肯让她去。大晚上的,人生地不熟,万一有什么事杀了我都没用。犟不过我,子璇也只能乖乖的上床抱着我睡觉。呵呵又能抱着子璇了,好温暖啊,虽然是大夏天,我却不觉得闷热(因为空调开的很大)。

“抱着子璇的感觉真好,踏实,温暖,幸福,哈哈。”我一个人傻傻的乐着。

“那抱一辈子好不好?”看着她幽深却又如花般的笑容,我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一..辈..子吗?我的心里打着颤,是我希望的那样吗?子璇,我可以跟你告白吗?

“真...真的吗?”我的心高高的悬着,千万不要摔下来,要不成烂泥了。

“呵呵。”可她却但笑不语,只是收紧了我要上的手,拍拍我的后背,“累了,睡吧。”

笑话,听了这话,我怎么可能还睡的着,心情澎湃啊。我有机会的,是不是?子璇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跟她告白,好不好?一个劲地在心里问着,我向自己递出了满意的答案:是,对,好。我应该选个恰当的日子,订一份别样的礼物,给一个深情的告白,对,就这样,哈哈哈。咧着嘴角,我最终乐滋滋的进入梦乡,梦里的我告白大捷...

等伤好了以后,我们又挑了几个景点玩了个尽兴就回家了。子璇也要回自己家去了,她要回去等通知书。本来说是让我跟她一起走的,可是我拒绝了。我必须提前适应没有她的生活,她不可能每天都陪在我身边了,而我,也必须一个人静下心来想想,我对子璇究竟是一时的迷恋还是真正的爱情。

“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她拖着行李箱,最后一次向我劝说。

“哎呀,真的不啦,说了好多遍了,跟文君约好了,暑假要一起学习的。”我拼命的勉强自己尽量笑的真诚一点,好怕自己会哭出来。

“可是...可是我不放心你啊。”

“没事啦,这么多年都过下来了,不差这一两个月的,”再不走,我就真的要哭出来了,“快点走吧,要不就赶不上车了。”推推搡搡的,好不容易才把她推到门口。

“这么想我走啊,都把我赶出来了。”说着还摆着一副特委屈的表情。

“我没有,”说着声音渐渐减弱,变成低语,眼眶中溢满泪水,“我才舍不得你走呢。”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就一把抱住了我,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喷泄而出,“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你又不是没去过?”听声音,她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你也知道我要高三了,要好好复习的,何况跟文君约定好的,你不是说诚信很重要吗,我不能失信于人啊,呵呵。”为什么我们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啊,又不是永远不见的。

“呵呵,你的借口好烂啊,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也不勉强你了,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收到通知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好,快走吧,真的要误点了。”我急忙催促,真的晚了。

“那我走了。”这次很决绝的,她头也没回的就离开了,我不怪她,她一定也泪流满面了。

一个半月,整整一个半月,我们都没有见面,我特地买了手机,还好记得她家电话,每天都在电话中互诉相思,得知她收到了G城A大的通知书,我比她还兴奋。可是她却无法如约来陪我。她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更是她母亲唯一的女儿。我仍旧住在子璇租的小房子里,这里有她是味道,有我们一起嬉闹的身影,还有她责罚我是的严厉。每天我都只能抱着她睡过的枕头含泪入眠,没有她的日子我只有回忆,虽然痛苦却很甜蜜。

八月底的时候,子璇终于来了,可是过了两天她又走了,开学了,我又不得不含泪把她送走。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啊。

子璇走的日子里,我总是以做作业来麻痹自己,真的好像她,每天盼的总是那几天,那几天子璇就会回来了。A大距离本城要3个多小时的汽车,不是很远,但也绝对不近。好几次我都想跑去子璇学校,可是她不允许,一旦发现绝不宽待,哎...连先斩后奏的机会都不给我。而我也想的非常清楚,这种因两地相隔而萌生的蚀心之痛不算爱的话,那世间就真的不存在爱情了。

可是,世事又岂会尽如人意呢。刻骨的爱情也注定是破折重重的。

那天,是11月28号,是子璇回来的日子,我一路兴冲冲的往回赶,她肯定已经到家了,呵呵,又可以看到她了,等她生日的那天...

刚走到门口,门都来不及开,突然一个人影窜了出来,吓我一跳,正想挥拳的时候,咦,怎么这人看着这么眼熟啊,那见过。

“静轩,我终于见到你了!”那声音真是个激动啊,要是子璇接受我的告白我也这么激动,哼!可是,这声音,听着这声音,那个恶心的声音,脑袋里突然蹦出两个字“苍蝇”,啊啊啊啊,是那个苍蝇表哥,真是苍蝇啊,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你是...你是子璇表哥?”再确定一下,希望是我记错了,可是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的,永远记得是他害的子璇一下午没理我。

“是啊,是啊,你还记得我啊,我是子璇的表哥沈青,你还记得我,我真的很开心啊。”丫的更加激动了,两只“苍蝇”脚还死死死的抓着我两只“人手”。我紧紧的皱着眉头,嫌恶的抽出被抓红的手。

“哦,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找了你好久,姑姑好不容易才肯告诉我子璇住哪的。”一副死相的笑脸,像摊烂泥,越看越恶心(其实是蛮帅的,心理作用)。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好烦,我等着见子璇呢。

“我...我...”你不是想跟我告白吧,靠,最近想告白的人真多。可他我了半天连个屁也没我出来,我的耐性彻底磨尽,磨磨鞋底,想转身就走。

“别走。”他一把扯过我刚转的身,我还没被这瞬时的旋转缓过劲来,一个冷冰恶臭的唇就突然的覆在我的唇上,一双僵尸手托在我的腰上。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啊,好好好,后恶心啊,可是我却一下蒙了,瞪大着眼睛,大脑全被掏空,我的初吻,我17年的清白。正当我反应过来,想要一脚踹死他的时候,却听到身后金属落地的声音,接着是身体被一个强劲的力道往后拽。

“子璇,你怎么出来了。”看着地上掉落的铲子,她肯定误会了,“子璇,我...”

“你闭嘴!”我没说完她就打断了我,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表哥,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说完她就把我拉进屋子,“砰”一声关了门,我心里特不爽,丫的强吻我,我都没扁他一顿,所以子璇拽我的时候,我是很不情愿的,可是也终究拗不过她。

“怎么,舍不得他,不愿意进来是吧,”说着声音逐渐变大,都赶上吼叫了,“不愿意你出去找他啊!”

“不是,我...”又一次打断了我的解释。

“没事,我刚刚激动了点,你高三了,在这个紧要关头不适合恋爱。”她的情绪一下子就平复下去,却变得异常冷漠。

“不,子璇,你听我说...”为什么总要打断我。

“不要开口了,吃饭吧。”说着她就起身去厨房端菜盛饭,她一定误会什么了,一定要跟她解释清楚。

饭桌上,我一再开口想要解释,可是她总是用各种理由打断我,不让我继续下去。之后我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她好好解释,每次我一想开口,甚至她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就急急忙忙打断我,或者干脆避开我。

本来她都是呆两天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可是这次,只是一天,只是一天她就离开了。学校补习回来没看到子璇忙碌的身影和灿烂的笑脸,只有一张没有温度的纸条放在桌上,说学校有事,她要提前回去。呵呵,她不告而别,她竟然连我的解释都不听就不告而别。

泪眼迷糊的紧抓着那张便条,眼泪一滴一滴的低落,整间房子只有因泪水与直面碰撞而发出的“吧嗒”声,那个被称作心脏的地方正一抽一抽的刺痛着。

双手颤抖的从包里摸出一块精致的卡西欧女士表,这是送给子璇的生日礼物,上一次她手表坏了,一直没买新的,都准备好了。还有一份是定做的,还没做好,但一定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是我我对子璇一心一意的承诺。右手紧紧的揪着左胸的衣服,我缓缓蹲下身子,不断的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等下次子璇回来,一定跟她好好解释,说清楚就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时间老人不等人,三个星期了,子璇整整三个星期没有回来了,每次打电话给她,她都说学校有事,很忙,抽不出时间。既然子璇这么说了,那我肯定谅解,也许大一进去是很忙的吧。面对冷冰冰的屋子,我只能靠回忆安慰自己。

直到12月25日,圣诞节,子璇的生日,定做的礼物前两天已经拿到手,我向老师请了病假,毅然决然的坐上了去G城的汽车。三个小时的车程原来是如此漫长,到了车站,我迫不及待的往A大赶,11点多了,也许还能找到子璇一起吃午饭。

眼看A大气派的校门就矗立在眼前,我慢慢小跑直至飞奔。突然,一张清丽的面庞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呵呵,真是心有灵犀,我来找她,她正好出来。可是当我看到她身边那个阳光的男生时,飞奔的脚步逐渐缓慢,到最后成了慢移,也最终和子璇四目相对。看得出来,她眼里满是惊讶,又转瞬归于平静。那只跟身边男生十指紧扣的右手象征性的挣扎看一下,是如此刺眼。那个曾经属于我一个人的专利如今已经让给了其他人。全世界的声音都静止,只剩下左胸那心碎的声音,慢慢的龟裂,直至裂成碎片。

“你怎么来了?”声音里带着的是明显的不满,呵呵,以前总是关切的语气似乎已隔万年。

“没...没有,今天你生日,所...所以”颤抖的声音,整个人开始出冷汗。

“子璇,她是谁啊?”身边的那个男生貌似礼节性的发问。

“哦,她...她是我妹妹。”呵呵,只是妹妹而已。

“哦,是妹妹啊,那正好,你好,”说着他伸出了空着的右手,“我叫陆俊,是子璇的男朋友,我们正要给子璇庆生,你也一起来吧。”男..朋友,临空一记,晴天霹雳,已成碎片的心瓣瞬间风化,随风飘散。

我没有伸手回握,我没那么伟大,对着阶级敌人还能绅士的握手,只是拼命控制哆嗦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手表,很平稳的递给子璇,“这个,是你的,生日礼物,那个,我还有很多作业,所以就先回去了。”我装作很从容的转身,跨步,只是在转身的瞬间,眼角晶莹的滑落彰显着我现在的无助,身后,那个我深爱的女孩却没有做一声的挽留。

转过转角,我飞快的奔跑,我需要发泄,发泄心底枯竭的悲哀。哀莫大于心死,如果连悲哀都枯竭了呢。搭了临时快客,我不愿在这个城市多停留一刻。

恍恍惚惚的回到C城,我花钱到医院办了张病假条,去学校请了长假,我不能让学校开除,那样对不起奶奶。回了自己的公寓,子璇的房子我怕再也没有进去的能力了。当初留着是因为子璇,现在离开竟然是一样的理由,同样的缘由,却是不同的心境。

关上门,我无力的滑落在地,眼泪不期然的滚落。左手从裤袋中掏出一个红色礼盒,用拇指轻轻顶开,盒子里是两枚咋看之下一模一样铂金戒子。可是一枚的边花是风铃草,就像你给我的温柔,另一枚刻的是郁金香,是我对你爱的告白,两枚戒指上被花瓣簇拥的是镂空字母“xuan”,是我们名字最后一个字的拼音。没有钻石的耀眼,我对你的爱是低调的,可是现在,看着左手食指上的这两枚我亲自设计的戒子,却原来是如此讽刺。

打开音响,一遍遍听着杰伦的《开不了口》,

才离开没多久就开始担心今天的你过得好不好

整个画面是你想你想的睡不著

嘴嘟嘟那可爱的模样还有在你身上香香的味道

我的快乐是你想你想的都会笑

没有你在我有多难熬

(没有你在我有多难熬多烦恼)

没有你烦我有多烦恼

(没有你烦我有多烦恼多难熬)

穿过云层我试著努力向你奔跑

爱才送到你却已在别人怀抱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我一定会呵护著你也逗你笑

你对我有多重要我后悔没让你知道

安静的听你撒娇看你睡著一直到老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

整颗心悬在半空我只能够远远看著

这些我都做得到但那个人已经不是我

为什么当我下定决心准备向你坦白的时候,你却投入他人怀抱:为什么曾经那么柔情的你,如今却亲手将我推下无敌深渊:为什么今天的你竟然可以这么很绝的对我不做任何挽留。妹妹,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可笑的称呼,你真的只把我当做妹妹吗,你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吗,为什么你要让我觉得你对我也有这别样的情愫,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你要给我这样的错觉,为什么你要让我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吗?

呵呵不属于我的最终都是要离开的,我奋力的从酒罐堆里挣扎着起身,奋然的冲向窗台,对着无尽的夜空,声嘶力竭的哭喊“景静轩,你他妈的就是老天遗弃的人渣!”一句喊完,没有半分力气支撑身体,我颓然倒地。子璇,原来,你给我的温柔现如今可以伤我至此,呵呵,我的人生果然只有悲凉。

从这天开始,我彻底堕落。白天,我龟缩在公寓不敢出门,夜晚,我活跃于各个闹市区。酒精的麻痹带给我一瞬的恬淡,摩尔浓郁的烟味让我甘愿迷醉,斗殴的伤痛可以掩盖心碎的撕裂。原来,抽离了董子璇的生活,我仍然过的有滋有味。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罢了。路边的昏暗的灯光打落在苍白的脸上,我高傲的抬头,朝着星空不屑的勾动着一边的嘴角,食指直至夜空的手转瞬变为拇指朝地。

走进一间名为“祭夜”的酒吧,习惯性的往嘴里不停地灌着啤酒,我喜欢啤酒,那苦涩的味道与现实的人生是如此契合。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我隐没在黑暗中,笑看世人的疯癫。突然觉得酒吧的气氛好沉闷,拎着酒瓶,我摇摇晃晃走出酒吧,刚走没几步就被四五个人围着。

“大姐,就她,昨晚就是她打的我。”我甩甩头,有点晕,不过意识是清醒的。

“昨天是你打我妹妹的?”善者不来。懒得理她们,昨天的事我哪记得啊,斜了一眼,我自顾自的往前走,我想奶奶了。

“站住,我大姐讲话你也敢不听。”明显就一小喽啰,我还是没理她们。

突然,我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四仰八叉,丫的,人的忍耐是有限的,给你们一个苹果,竟然开起水果店来了。我站稳身,回过头,朝着那小太妹鼻子就是一拳,顿时,两条弯弯的红色毛虫迅速滑落。眼前的人捂着鼻子,痛苦的蹲在地上,边上几个看了,竟然一起冲上来,只有那个大姐大站着没动。

靠,就知道甩巴掌,会不会其他的啊,有点晃,身子不稳,脸上被打了好几巴掌,身上也被踹了好几脚,不过她们也好不到那里去,脸上都是淤青,我可是抡园了拳头砸的。

“住手!”那大姐大终于发话了,难道亲自上,呵呵,今天要在路边过夜了。

看着她一步步慢慢踱到我面前,我戒备的盯着她,“交个朋友吧。”说着她还伸出左手。

有那么一瞬的惊讶,我马上回神,她的事与我无关,瞪了她一眼,我跌跌撞撞往路尽头走去,只留下身后那群小喽啰的狂吠,却再也没人冲过来,也是是她当着的吧。

“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是那个大姐大的声音。我没有理会,只是下意思的顿了顿身子,呵呵,如今的我竟然不懂得隐藏,随便一个人都能将我看穿,是悲哀的吧。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越走越偏,越走越偏。等天空隐隐透着光亮的时候,终于到了——墓地。静静的靠在奶奶的墓碑上这里的死寂竟然让我觉得安心,没有他人的打扰我可以卸下肩头的哀伤,有奶奶的温暖我的心不再冷冰。

奶奶,静轩好想你啊,距上次来看您已经快一年了,我口口声声的说在乎您,却只是每年来一次,以后我可以天天来陪您了,好不好?奶奶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跟您说的那个女孩子,她叫董子璇,当初,我还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着,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好可笑,我像个小丑一样的在台上演着独角戏。当初的担心,现在终于应验了,呵呵,她终究是离开了。也许,离开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吧,您说是不是啊?

爱她,所以接受她的选择;爱她,所以放她自由高飞;爱她,所以抽离她的生活,让她伴着幸福无牵无挂。景静轩的幸福,是有董子璇的陪伴,董子璇的幸福,是远离景静轩的纠缠。仰头,想要收回眼中无意的滚烫,却不如人意的滴滴滚落,在念念不忘中忘却,我注定是个失败者。现在子璇在干什么呢,在听课,在嬉笑,或是在和男朋友温情的吃着早点?而我呢,呵呵,看看自己,我没有资格苦叹自己凄凉。想着想着,我含着泪昏昏而睡。

后来,我每天往返于酒吧和墓地之间,就连守墓的阿公都跟我熟了。那个冰冷的家只是个摆设。直到有一天,大冬天的中午竟然也这么热,这可是墓地啊,为什么不是寒气逼人啊。揉揉眼睛,突然看到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心跳骤然加快加剧,一直以为已经心死,如今却“砰砰”直跳。我赶忙起身,躲在远处的墓碑后,偷偷的向这边观望。她,好像瘦了没有以前那么精神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荡然无存,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那个该死的男人对她不好吗?好痛,心好痛。看她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到处转悠,好像在找人,是找我吗?呵,别傻了,景静轩,不要忘了,她有男朋友了,就算她是来找你的,又能怎样,见面只是徒增双方的痛苦罢了,放手吧,她的幸福不是你能给得起的。拼命克制想要飞奔而去拥抱她的欲望,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从我眼前焦急的走过,直至消失在视线中。泪水早已布满双颊,心脏不停地抽痛。

泪眼迷蒙的走到奶奶墓前,郑重的鞠了个躬。奶奶,对不起,静轩以后不能天天来陪你了,她来过了,我好怕还以后还会遇见她,我不要再见到她,下一次,我怕下一次我没有那个毅力,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我在我面前,我怕我会不计一切的紧紧抱着她,我不能缠着她的,她的幸福不在我这里,我要的,她给不了,她要的,我给不起。

至那天起,我有家归不得,有爱说不得,每天只能留恋在大街小巷,累得不行就在旅馆住一夜。我就像个穷光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和金钱。临晨,我仍旧步伐虚无的从酒吧晃出,眼角偏见墙边角落里一群人在打架,不管我事。可是突然瞥见,那个被围在中间群殴的人,竟然是她,那个大姐大,她的那些“小弟”呢。管不管?上次明显是她放我一马的,我欠她一份人情。

四处张望,捡起路边的一节废弃木棍,奔向墙角,用力的挥着,死命往那些人头上砸,在他们捂着头在地上喘息的时候,我一把拎起倒在地上抱着头的她,奋力的往主街上跑,要是被截住,就做好在医院呆几个月的准备吧。好不容易,终于甩掉了身后的那群狗,我们俩瘫坐在大路边,大口喘气。

“为什么救我?”她首先打破沉默。

“你上次对我手下留情。”没有感情的语调,我一贯的行事作风。

“你都这么冷的吗,既然帮了我,教个朋友吧?”

“你最好去医院看看。”说着,我慢慢起身,离开最好。

“等等,”她跟着我一起起身,右手死死的按着我的左肩,“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是被上天遗弃的孤儿,跟我做朋友,你会走霉运的。”呵呵。

“彼此彼此,我们是同类人,命运注定,我们要成为朋友。”说着,她再次伸出手,眼睛里透露的青光是如此真诚,我咽下嘴边拒绝的话语,就为我们都是同类人,被上天遗弃的人,我伸手回握,“景静轩。”

相视而笑,我们是朋友吧。后来得知,靳月出生就被父母遗弃,是好心的婆婆把她抱回去的,可是在她10岁的时候,婆婆去世了,她只能到处偷鸡摸狗生活,长年累月的,就变成了小混混。直觉告诉我,她不是坏人,人活在世,为了生存,往往都是身不由己。

自从认识靳月,我们一起泡吧,打架,半夜蹲在路边抽烟,喝酒完全就是一个萎靡的小太妹。不想有太多的时间让自己独立思考,每当静下来的时候,脑海中重视会浮现出子璇那纯净的笑脸。

又过年了,日子过得真快,一晃眼又是一年,想想365天前的今天,我握着子璇的手,一起看天上繁星多多,烟花绚烂,如今,我只能窝在路边,喝着劣质啤酒,冷冰冰的液体划过喉头,刺激胃粘膜,与胃酸纠缠。呵呵,只是一年,竟有如天壤之别。

“静轩,你应该好好回去上课的。”难得,靳月一本正经。

“呵呵,没有意义了。”说着,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为什么,在你身上,我总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悲伤。”

“呵呵,人嘛,总会有些难以启齿的过去的。”我的人生真的只有无奈吗?

“看得出来,既然难以启齿我就不问了。”

“靳月,跟你说话很轻松,其实也没什么啦,不就是一段还没萌芽的爱情被扼杀在烂泥里,你看我这样子,像不像一摊烂泥啊,我扶不上墙了。无所谓的。”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眼泪,被靳月轻轻拭去。

“别说了,今晚可是大年夜啊,开心一点嘛。”我知道,她只是希望我好过点,可是,子璇,我好想你。

“没事,不去想了,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她不在安慰我,她知道那只是无用功罢了。

“你看看你,脸都被打青了,我没那么不仗义。”累死了,一边挡着别人的拳,一边还要流着气说话。这时,比知道哪个混蛋,一拳重重的打在我左脸,嘴角咸咸的味道让我火冒三丈。

“妈的,找死。”扳过这人的肩膀,使劲往下压,借力使力,右膝盖狠命的顶在她肚子上,看着她捂着肚子倒地不起,我的嘴角出现了嗜血的冷笑。

“静轩,你...”

“别废话了,想害我被打死啊。”话说着,我们的拳却从没停止挥动,那凌厉的招式是在打于被打中领悟的。出手要狠,绝对不给敌人还击的机会。

“警察来了。”不知道睡的喊叫,慌乱中大打出手的人做鸟兽一哄而散。可是,哪个叫喊声,是那个让我心脏突然狂跳不已的声音。我定定的站着,身体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静轩,你怎么了,她们都跑了,你不会是怕的动不了了吧,也不知道谁叫的警察,根本没有嘛。”

脑袋里乱哄哄的,靳月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耳边一直回荡着那个声音,那个我魂牵梦萦的声音,原来我耳朵这么敏感,只是短短的四个字而已,想转身,可是打颤的双腿使不出一点力气,后背那道灼热的目光,我没有勇气回视。

“静轩,你到底...”时候了一半的话突然中止,“你是谁?”

“怎么,不敢见我了?”半询问半质问的语气,我的心在颤抖,我不要见到她,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我怕我会不择手段把她留在身边,我要离开,我要远离她。

“你要是敢跑,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想要迈出的步子最终还是静静的杵着。人是矛盾的综合体,一边想着不要见面,一边又恐惧着永不相见。

“你们这是...”靳月在一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终于,那个声音的主人还是站在了我面前,那双带着熟悉温度的素手轻轻的捧起我的略带苍白脸,眼前的人梨花带雨,凹陷的双眼,毫无血色的脸颊,削尖的下巴,这真的是那个自信优异的子璇吗,那个绝世而立的佳人呢?

“子璇。”我的声音沙哑却极尽温柔,好心痛,为什么子璇会变成这样,不是说有爱情滋润的女孩都特别美艳的吗?抬起手,轻柔的拭去她脸上滚烫的眼泪,我浅浅眼眶也再不能容纳不断分泌的泪水,颗颗滚落而下。

“看着情况,我是多余的了,那我先走了,还有,静轩,烂泥中的种子没有发芽是因为它的前路充满坎坷,只要无惧无畏,最终一样可以茁壮成长。”说完她后也不回的往街尾伸出走去。

泪眼相看,无语凝咽,相视而对,我们谁也没有打破沉默。子璇,她就站在我面前,可是,除了呼喊她的名字,我什么也做不了,好想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烦躁之间,我下意思的从口袋里掏出摩尔,刚伸出的手突然顿住,我竟然在子璇面前掏烟,急急忙忙想往袋里塞,却被另一支“瘦骨嶙峋”的手抓住,在我万般不愿的情况下,硬生生的拿走了我手上的烟盒。

“呵呵,你是景静轩吗?”一句肯定的疑问带着讽刺,她的眼里是伤心,是失望,是愤怒,还有我不明白的情绪。

我静静的站着,再次无奈的低下头,泪水打湿了脚下的地面,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的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我凭什么要子璇伤心难过,我竟然用自己的错去惩罚我最在乎的人。

见我没有反应,她死死的抓着我的手,怕我跑走吗,呵呵,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逃离你的力量,当你再次出现,站在我面前时就已注定,今生今世,只有董子璇抛弃景静轩,景静轩永远无法做到离开你的温柔,就算你只当我是妹妹。

“回家!!”严厉的语气却让我的心回暖,有多久没听到你对我说这两个字了,久违了的加的温暖。

默不吭声的跟着子璇回家,回家,那个我们一起度过将近一年的家,那个让我快乐忧愁的家,那个我一直以为不会再踏进的家。到了门口,我仍然有些犹豫该不该进去,这个你突然离去的空屋,当初的恐惧一下子全部向我袭来。

感觉到我的踟蹰,你毫不犹豫的将我拽进门,屋内整整齐齐,桌椅上也没有灰尘,难道子璇住这?怎么可能啊,她要上课的,就算放了假也是回家过年。可是,为什么今晚她会这么巧地撞倒我打架,春节他不是应该在家的吗?还有那次在墓地,也真的是巧合吗?种种疑问,都有着一样的答案,会是因为...因为我吗?甩甩头,可笑,绝对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有男朋友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之多也只是,只是姐妹而已,是我又自作多情了。

走进熟悉的卧室,一切摆设都跟我离开时一样,就连我当初翻开的书如今也静悄悄的躺在书桌上,没有丝毫改变。只是一切都还没来得及让我多想,后背强大的力道将我按在床上,长期打架的生活让我条件反射一样的想要反抗,可是在转头看到那张寒气逼人的脸庞,所有抵抗都在一瞬间被卸下,我怎么舍得伤她呢。

很快,半分钟过后,我下身赤条条得伏在床上。她真的都住这吗,鼻尖依稀飘过的淡淡体香,是属于子璇独有的气味。

“啪啪啪啪啪...”不容我多想,板子很快就上身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狠心,一开始就连着狠打5下,好痛,好久没有体会这样深入骨髓的疼痛了。

“啪啪啪啪啪...”“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啪啪啪啪啪...”“抽烟,喝酒,打架,夜不归宿!!”

“啪啪啪啪啪...”“该做的补钙做的你全做了!!!”

“啪啪啪啪啪...”“接下去,你是不是就该吸毒了,啊!!!!”训斥的声音一句比一句严厉。板子打在身上,连着心脏一起抽痛。

“啪啪啪啪啪...”“呃...痛...”无间断的责打,我痛的大口喘息。

“啪啪啪啪啪...”“你还有脸喊痛啊,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啊!!”

“啪啪啪啪啪...”“啊...对...不起...”真的鄙视自己,除了说“对不起”,什么都不会。

“啪啪啪啪啪...”“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不管去哪里都会让我知道。”

“啪啪啪啪啪...”“啊啊啊啊...记...得。”我还记得,当初消失了一天,子璇急的满大街找我眼泪早已决堤,双手的指甲都快扣进肉里面去,牙齿紧咬着嘴唇,铁锈的腥味让我想吐。头痛,身痛,最痛的是我的心,还是她的心。

“啪啪啪啪啪...”“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快两个月了!”

“哄”大脑像是被无形的炸弹袭击,我瞪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她在找我,她在找我,她竟然找了我两个月,也就是说,从我落泪离开她学校,她就开始找我了吗,那天她不是很淡然,不是无所谓的吗?

“你竟然敢不声不响的消失两个月,你是不是想急死我,啊!!”

“啪啪啪啪啪...”身后是清脆的责打声,痛彻肌肤的响声抵不过子璇一句句犀利的指控。她变得消瘦,暗淡,憔悴,都是因为我的离开吗?子璇,我对你真的如此重要吗?我该不该再对你有那么一点点的奢望呢?

“啪啪啪啪啪...”“景静轩,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声嘶力竭的哭喊,我有让她流泪了,跟我在一起你只能不停的流泪吗,我最不想伤害的人确实我伤的最深的。

“啪啪啪啪啪...”“让我伤心流泪,你就这么开心吗?”

“没有,我...没有,我一直...都不愿意...惹你...难过的。”一句话分成好几段才勉强出口,我怎么可能拿你的眼泪当玩笑,你的泪水拥有我的心脏不能承受的重量,我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好想回过身她你仅仅拥在怀里,深深的亲吻你的脸颊,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身后的人一下收住了自己所有声音,只剩下她隐隐的啜泣,我越来越弱的喘息,和那依旧刺耳的击打声。

“啪啪啪啪啪...”我的意识渐渐进入混顿,大脑开始无法思考,眼皮慢慢变得沉重。

“啪啪啪啪啪...”

“静轩!”在我失去知觉前的那一瞬间,清晰的听见了子璇那颤抖不止的呼喊,声音中带着浓重的紧张,不安,担忧,自责,不舍,还有一丝丝近乎绝望的疼惜。子璇在给我一次机会,动动嘴唇,带着无法说出的心愿,我陷入昏迷。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静得可怕,除了我不规则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地上扔着的是将我鞭挞昏厥的鸡毛掸子,恨透它了。子璇呢,她去哪里了,难道又不辞而别了吗?不会的,不会的。

“子璇,子璇,子璇你在哪里?”我尽量的大声呼唤,也许她在厨房,也许在客厅,也许在浴室,可是就算我用尽了力气,仍然没有任何声音回应我。

子璇,你回来就是为了狠狠打我一顿吗,你们是否决定不再于我怜惜,你真的如此狠心,伤我至此吗?原来一切都只是我一相情愿,寻找希望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彻底的失望。景静轩拜托你醒一醒吧,别让自己生活在梦幻中,现实不可能像童话那般美好,堕落是你唯一的选择,幸福已经与你擦肩而过,一去不返,你能做的只是挣扎在痛苦的无尽深渊,直至生命衰老终结爱情与我是奢求,我不该再去做无谓的期盼。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让我痛彻心扉,是身后的伤痛,更是心灵深处决绝的裂痛。双手环抱膝盖,拉着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当我蜷缩着,靠坐在床头时,痛的我想要再次昏厥,可是这种钝钝却深入骨髓的痛牵动全身所有感官神经,却让我的思绪更加清晰,我要忘记,选择忘记对谁都是最好的。

空洞的眼神,我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身后的剧痛让我全身湿透,握成拳头的指尖已经全部泛白,颤颤巍巍的身体仍旧倔强的不愿意倒下去。忘记,谈何容易,这份情深至骨髓融入血液,早已是我身体组织的一部分,如要割舍,除非心脏停止跳动,血液停止循环。

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房门被人轻悄悄地推开。无暇顾及来人是谁,我只是沉静在自己的悲痛中。

“谁让你坐起来的,打得还不够痛是不是!”来人恶狠的语气却透着焦急。

好熟悉的声音,是子璇,我不敢置信的转头。削瘦的脸颊,苍白的面孔,子璇,我该怎么做,对你才是最好的。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她看,好怕下一秒她又会消失不见。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来到床边,动作麻利却又轻柔地将靠坐着的我平趴在床上。

“啪”

“呃,痛。”我以为屁股痛麻了,原来还是有知觉的,真讽刺啊。

“痛,你还知道痛啊,痛还坐着,你怎么都不让人省心啊!”呵呵,果然,我只会给人带来麻烦,我只是多余的。

“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非常抱歉,我马上离开。”故意曲解她的担心,对她装作莫不在意,把她当作陌生人。感觉到身边人不由自主地一颤,忽略心中的撕裂,我忍着身后的剧痛,要紧牙关起身,伸手想要拿过椅子上的衣裤。

“为什么,你恨我了对不对?”带着哽咽腔声,她单手将我刚伏起的身子又按了下去,蹲坐在床边,与我对视。

“没有。”无心与她挣扎,我趴在床上无力地回答,子璇,我怎么可能恨你。

“那为什么你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为什么看到我来就想要离开”豆大的眼泪滴落在我手背,是我的也是她的,她又哭了,是我太无能了,“我让你如此厌烦,连看一眼都觉得厌恶吗?”

“没有,真的没有。”我急切地回答,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静轩对子璇永远不会有恨的。”

“那你为什么避着我?”

“我,没有。”她控诉的语气让我的否认变得心虚。

“别骗我了,那天在墓地,你看到我了是不是?看门的大爷说,你之前天天去的,我去过以后你就再也没去了,他还说,那天我离开没多久你就急冲冲地跟着离开,两个家你一个都没有回,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避着我,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我有多害怕。”严厉的控诉到最后只剩抽噎的低语,让我痛如蚀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声声的歉语诉不尽我对你的疼惜,一直以为是你当初的冷淡让我心碎,却原来我无声的离开让你如此痛苦不堪,“对不其,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我以后都不离开了,好不好?我保证,我保证的!”小心翼翼,我做着坚定的保证,保证只要你需要,我会随时出现在你身边,就算看着你和他人恩爱,我心如刀绞,也不会转身离开,我会充当好一个妹妹的角色的。

“保证吗?”眼角含泪,她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保证,我保证。”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情绪,打重了。”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自责与不舍。

“没有,是我错得太离谱了。”

“我给你上药吧,肿得很厉害,再不上药会恶化的。”这样的好对妹妹很正常的吧。

“不不用了,很痛的。”打成这样了再上个药,我非残了不可。

“你还知道痛啊,刚刚是谁这么英勇,坐在那都不吭声的。”戏谑的语气是以前那个我熟知的你,可是我却回不去以前的我了。

沉默着,我没有出声,沉重的心情,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她说笑。听着身后沉重的叹气,你也回不到从前了,是吗?

“我买了喷雾了,不会痛的,乖,听话,”仍旧如此宠溺的语气,子璇,你的心情是否依旧呢?慢慢的,灼热的疼痛处有了淡淡的清凉。

“以后不要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了,我见了会心疼的。”这种深切露骨的关爱,鼻头一酸,我拼命忍住欲泣的泪水,子璇,不要再给我任何遐想的机会,我会忍不住的,我不想伤害你。

“看着我,”她扳过我的头,与我对视,现在我们脸颊的距离不到两公分,我无措的咽了咽口水,不要用这种方式考验我的意志。

“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我认识的景静轩是有抱负,有理想,有斗志的优秀人才,不是那个当街斗殴的混混。”眼前的面庞,虽然没有以往的红润,但仍旧白皙,水灵清透的眼睛里是对我堕落的痛惜,一开一合的红唇平添几分妩媚却不失原有的清纯。

“告诉我,为什么?”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而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因为我吗?”试探的话语却带着几分肯定。

“呃…”正讶于她这么句带着肯定的问话而发呆的我,她的下一个动作绝对让我如五雷轰顶,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小小心脏狂跳不已。直勾勾地看着她缓缓逼近,两公分的距离下一秒消失殆尽,我们的唇瓣契合在一起,契丝合缝,不留任何间隙。

子璇…子璇…她…她吻了我,现在是什么状况啊,我呆若木鸡,只是瞪大了眼睛无法做出反应。这是不是意味着子璇她是爱我的,我不止是一相情愿的,我的爱还是有机会的。静静相依的唇瓣7,8秒之后又悄悄分离。泪水顺着眼角不自觉地滑落,原来我还能拥有幸福的。

“你…你不喜欢吗?对不起,我…我…”看着我无声流泪,现在手足无措的人换成了她,手忙脚乱的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她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下落,慌乱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哀愁,以为我会讨厌吗?呵呵,傻瓜,我等了好久了。

“我爱你。”深情地诉说着我一直不敢开口的爱意,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唇瓣。我似乎听见了自己碎裂的心脏一瓣瓣粘合回一起的声音。看着她转瞬喜极而泣,原本苍白的脸颊带上了红晕。

“你…你饿了吧,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真是的,这么好的气氛说这种不合时宜的话,没有情调,接下来怎恶魔都该说句“我也是”啊。

“我不饿,我想抱着你睡,好久没抱着你了。”说着我委屈地嘟着嘴唇,勾着她的手指,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天之内,我似乎经历了大悲大喜,还好心脏承受能力好,要不早就心脏病突发,暴毙而亡了。

“噗嗤,”看着我的搞笑的表情,她忘记了刚刚的羞怯,“看你着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欺负你,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话是这么说,不过她还是很自觉地脱了外衣,钻进被窝,避开我的伤患,紧紧地拥我在怀。熟悉的温度,温暖的怀抱,我小小地移了移头,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满足的闭着眼睛。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猛然张开眼睛,飘忽忽的心情一下又跌至谷底。

“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责怪的语气,我没有丝毫掩饰。

“呵呵,吃醋啊,”撇过头,懒得看她那得意的表情,但是,她原本戏谑的语调也转而变得认真起来,“其实,那天你大老远跑来给我送礼物,我心里是激动,兴奋,也是犹豫的。我一直理不清对你到底存在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像姐妹,像密友,可这些都不足以表述我内心对你不明的情愫。当我看到表哥吻你的时候…”

“是他强吻的,我不是自愿的。”我急切抢过发言权,我可不要子璇误会什么,好不容易盼来的结果千万不要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又一拍两散。

“我知道,别打断我的话,听我说完,”乖乖的抱着她,我不再出声,“看到表哥吻你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揪着似的疼,我不知道当时用了多大的力量才克制住自己想要煽他一巴掌的冲动,我好希望吻你的人是我。当时你多次开口想要跟我解释,可是都被我打断了,”说到这里,我委屈的看看她,是啊,我委屈,我像解释的,可是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瞧你一脸委屈样,呵呵,我当时会打断你是因为太害怕,我怕你说你喜欢上表哥,更害怕你说你喜欢我,连我自己都没有理清的头绪,我不想把你也扯进来,当时心里是很乱的,所以我一声不吭就回校了,我知道你肯定会难过,可是我需要时间。到了学校,我的脑海里全是你的身影,比任何时候都要想你,好想好像抱着你。当时刚好我们班的一个男生追求我,为了摆脱自己莫名其妙的感觉,我就一口答应了,后来我也一直没回家,一直避着你。”听到这里,刚缓和的眼泪又悄无声息的下落。

轻轻抚上我的脸,她哽咽着继续说着:“说真的,他的存在可以缓冲我对你的思念,可是我跟他最大限度只是牵牵手,亲亲脸,”还亲脸了,我都没亲过几次的,瘪着嘴,流着泪,是我的委屈,也是对她的心疼,“生日那天,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出去,可也耐不住他们的好意。在学校门口看见你,我真的真的很开心,可是却没有表现出来。我觉得自己好自私,是我先要离开你,却一直希望你能来找我,等你真的来我却选择漠视。‘妹妹’这两个字伤己又伤你,当你转身离开我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就慌了,等你走过转角的时候,我马上就跑过去,可是转角的洁面上却找不到你的身影,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有多恐慌,我觉得你会消失,会从此离开。”

“不会了,不会了,我以后都不离开了。”忍着身后的剧痛,我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后来回去我马上就跟陆俊提出分手,尽管他有些错愕,不舍,但是大家都认识不久,感情也不深,我坚持,他也不能做什么。请了假,第二天我就赶回来了,可是屋子里空荡荡的,我疯了一样的大街小巷去找你却没有一点音讯,我当时就想,如果找到你,我一定狠狠揍你一顿,”呵呵,的确够狠,幸亏没打死啊。

“找不到你,我只能回校了,毕竟请假也只是几天时间,等期末考完,我就一直都在这,过年也只在家呆了2天就离开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天天跑去你家敲门,手敲肿了却仍旧没人来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失望,好不容易找到你奶奶的墓地,却发现你躲着我,千辛万苦找到你,却看见你被一大群人围攻,你是不是觉得我心脏太好了,啊!”说着激动气愤起来,她她又伸手在我屁股上不轻不重得来这么两下。

“嘶呃…痛啊!”那经得起她那“轻轻”的两下,我痛的小声呻吟。看着她泛着血丝的眼睛,我深深的自责,“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哭了。”胡乱地擦拭着她的泪水,我的眼泪也不停得冒,“让你受委屈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我说完了,轮到你了,为什么要避着我?”仍旧带着泪花的她一脸严肃的表情,却让人忍俊不禁。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而已,我清楚自己的心,可是却无法左右你的思想,既然你有了男朋友,我想我离开你就不会再有负担了,我不想站在你的身边看着你跟其他人牵手,拥抱,我觉得没有我你会更幸福的,你的快乐我给不了,你想要自由,我可以忍痛放手。”轻轻地诉说,心好累。两个人都想把对方的伤害降低到最小,却不知道无形中伤害在渐渐扩大。

“那,那个跟你一起打架的女的是谁?”明显的质问。

“她,朋友啊。”怎么突然提到靳月了,有点糊涂。

“朋友,你不是从来不轻易跟别人接触的吗,怎么突然平白多出个朋友,还帮着一起打架!”看着她一脸严肃的一样,吃醋了吗?哈哈哈,这下可乐死我了,原来会吃醋的不止我一个。

“是啊,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患难与共。”我突然生出了戏弄之心,呵呵。

“哼,看你这傻样,才认识多少天,就这么掏心掏肺的,人家什么时候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不屑的语气,不屑的表情,说不是吃醋我都不信。

“才不会,英雄惜英雄,我们这叫心心相惜。”乐呵呵的我正得意着。

“心心相惜??”得意的我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极度不满。

“是啊,这种感情不是别人可以理解的。”

“我是别人!!”眼看着她凤眼里腾起的烈火,完了,玩过头,说错话了,“我是别人,你们是自己人。”噌的一下,她坐起身,但还是避开了我的伤处(我是坏人,为这个动作,我又得意起来了,不过安抚最重要)。赶紧地,我单手丝丝环住她的腰身,要是下了床,就我这伤员,哪找人去啊。

“不是不是,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急忙辩解。

“你是不是喜欢她啊,喜欢就直说。”基于被我这么抱着,怕又伤着我,她也就放弃下床的想法了。

“是啊,挺喜欢的。”目不转睛得盯着她的面部表情,在火势将要蔓延之时,赶紧的,“会做朋友当然是喜欢的,哪有人跟自己讨厌的人做朋友的。”委屈得抬头看着一言不发却铁青着脸的她,糟糕,气坏了。

“我们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那种喜欢算是一种浅浅的爱,友爱!”盯着她的眼睛,我认真地回答,特别加重了“朋友”俩字。“躺下来,好不好,很冷的。”抓着她腰间的手,有点凉了。瞪了我一眼,她还是躺了下来。看着她带火的眼睛,气鼓鼓的两腮,嘟起红唇,我咽了咽口水,凑过头,瞄准那鲜红的粉唇,轻轻地盖了上去,不一会儿马上弹开。

“对你,”紧了紧在她腰间的手,“深深的喜欢,深深的爱。”极为认真的眼神,我不带任何嬉笑,九个字,诉说我对你的长久的深情,不含一丝做作。

“是吗?”看着你嘴角弯起的浅笑,现在的你一定是幸福的吧,因为此刻的我心里好甜。无声地埋进久违的怀抱,还是一样的温暖。

子璇,给我机会,让我向你证明,你的幸福,我通过努力一样可以给予。只要你愿意接受,我会一辈子,一辈子陪着你,宠着你,海枯石烂,矢志不渝,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永生永世。

眼角滑落的热泪,渗入枕头,一辈子都这样抱着你,在桂林的时候你就有这样的想法吗?是我让你难过,景静轩何德何能,让你如此深爱。

“说了这么多话,累了吧,睡会儿,我抱着你。”轻声细语,你的温柔是我最好的疗伤圣药。

“恩,好。”缩进子璇的怀里,拱拱头,找到最舒服的位子,伴着子璇清淡的体香,我沉沉入睡,真的有些累了,可是,我累的心甘情愿。能够累到在你的怀里,是上天给我的恩惠。

也部知睡了多久,我渐渐转醒,闭着眼睛,想要探寻那熟悉的温度,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猛然睁开眼睛,发现子璇蹲在床边,下巴搁在床沿,弯着嘴角,眯着眼睛,正有趣的注释这我。轻轻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在,还以为之前的都只是南柯一梦。

“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我脸上又没长花!”扭过头,不让她看,刚刚吓到我了。

“是啊,没长花,长癣了。”挺了这话,我马上又扭过头,目光毫不避讳德瞪着她。

“有人癣长脸上的吗,我像是长了癣的人吗?哼!”说完又马上转过她,我部高兴了。

“呵呵,生气啦,逗你玩呢,看你醒过来那慌张的模样,还怕我跑了不成啊,”说着,她伸手,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鼻骨,“让你睡一会,你竟然一觉睡到晚上,饿了吧,我煮了皮蛋粥,为了表示我刚刚的歉意,本小姐亲自喂你,成不?”戏谑的语气却明显让我的心暖暖的。

“好啊,呵呵。”一下子忘了刚才的委屈,我咧着嘴期待这最爱的皮蛋粥,呵呵,子璇喂我。

看着她舀起一瓢粥,移至嘴边轻轻吹气,碰碰嘴唇,确定温度之后,小心翼翼的送往我的嘴边。光洁的纤指骨骼分明。突然,我想到了很重要的东西,那光洁的手指。

“子璇,我裤子呢?”顾不上喝粥,我急忙问着。

子璇楞了一会儿,原本专注碗瓢的眼睛转而瞟往我身下,某个目前仍旧肿胀灼热的部位,“怎么,你这样子难不成还想穿裤子啊?”虽然盖着被子,我却觉得她的目光能够穿透一切。

红着脸,我学者蚊子嗡嗡低诉“没有,裤兜里又东西,帮我拿啦。”

“呵呵,现在才不好意思啊!”笑说着,她放下碗,拿过椅子上的裤子,伸手进裤兜里,掏出小盒的瞬间,如我所料的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敛起,“这是…”她欲言又止。

“打开看看啊。”看着她颤抖着双手,轻轻开启盒盖,清澈的眼睛泛着泪光。

小心地取出那枚雕着郁金香的戒指,托起她的左手,我端正了表情,极为认真庄重地说道:“古希腊有个传说,流过人左手无名指的血脉是连通心脏的,将戒指戴在这个手指上是宣誓着对爱情的忠诚,董子璇小姐,你愿意带上这枚戒指,与景静轩纠缠一生,不离不弃,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吗?”

看着她泪眼迷蒙,我隐忍着眼眶的酸涩,抑制心脏的狂跳,再一次问道:“你愿意吗?”

“好。”简短的一个字让我七上八下的心脏终于归了位。郑重地执起她的素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小小的戒指穿进那细致的手指,我套住了今生的幸福了,是吗?呵呵。子璇也学着我的样子,为我带上那枚风铃草的。

“风铃草是你给我的温柔,郁金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会好好呵护你一生一世,请你相信。”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我默默地在她耳边低语。

“恩,我相信。”我们的爱情违常悖理,我们的道路非比寻常。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哼,不知羞,就你这点小本事,还跟人家屈原比啊,不害臊。”

“呵呵,子璇喜欢就行了啊。”

从那天开始,我下定了决心,我要考G城A大,一定要。仍然跟学校请了大假,在同学们异样的眼光中,我拿走了抽屉里所有相关的课本,自己在家复习。对我来说,在家自己复习远比在学校来的有效,我必须让自己处于最佳状态,我不准许自己在高考时有任何意外,,任何意外都会导致我与A大擦身而过,我绝不允许。在那四个月里,我的大脑每天都处在高度旋转中,就连晚上做梦,梦见的都是化学方程式,而子璇也每个星期回来帮我整理房间,做做好吃的给我补补身,那样的生活,疲劳却仍然温馨。

七月份,收到G城A大的通知书时,我喜极而泣,抱着子璇欢呼雀跃。

“董学姐,以后请多多指教。”说着,我弯下腰,工工整整的鞠了个90°的躬。

“啪”真是自找的,竟然摆好姿势了,直起身,嘟起嘴,轻轻的揉着身后。

“得瑟呢你,贫啊,瞧你那小样,真是欠揍。”什么嘛,人家正开心,不带这么打击我的。

“哼,你才欠揍呢。”轻轻的嘀咕,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可是却明显低估了某人耳朵的功力。

“什么,再说一遍!”收起了调侃的笑脸,嬉笑的语气马上转为严厉,灿烂的表情被阴霾取代。

“没有,我说我欠揍,我下次不得色了,好不好?”乞求的语气,我委屈啊,我冤枉啊。

“既然知道自己欠揍,那就赶快的。”仍旧一脸铁青,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我大气不敢出的看着她,呜呜呜,我招谁惹谁了,今天什么日子啊,好坏都一起。

“子,子璇,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你认为我现在像开玩笑的样子吗?”板着的脸孔没有丝毫笑意,脸上透露的寒意是明显的愤怒。

“我,我…”我做什么了,就这么十恶不赦,至于吗,这根本就是不讲理。

“站着干嘛,回房间!”说完潇洒地甩甩秀发,自顾自地走回房,而我也只能亦步亦趋跟着走。

站在床边,我不知所措的在那搓衣角,人家还没叫我趴着呢,我可没讨打到这份上。

兀自一个人发着呆,等我晃过来的时候看着子璇正收拾着衣物,怎么了,不是要打我的吗,怎么把我衣服都扯出来了,这是做什么啊,不会是想把我扫地出门吧。

“子璇,你…你在干嘛啊?”不是这么小题大做吧,何况我什么都没做啊。

“愣着干嘛啊,快过来帮忙啊。”

“啊?”这什么情况啊,不打我我挺乐的,可是现在这…摆脱,给点提示啊,“子璇,你不会是为了这么点小事要把我扫地出门吧?”

“你脑袋都是想什么的啊?”子璇看着我好气又好笑。

“那你收拾我衣服干吗啊?”蹭到她身边,我抱着她的胳膊,不让她继续。

“你是闲了,我还要回G城参加社会实践呢,你要不愿意跟我搬过去也行,那就自己呆着吧。”说完她便放下手上的衣服,一屁股做床上,“省得我收拾,等你开学了自己搬去。”这一听我就真乐开花了,搬过去一起住了吗,哇咔咔,哈哈哈,这一年聚少离多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别别别啊,我收拾,赶紧收拾,我要搬马上搬啊,我不要自己一个人住这。”赶快拉着她的手往衣柜走去。等等,不对啊,马上转过头,“耍我!!!”恍然大悟,我差点跳起来啊。

“呵呵,这么激动做什么,现在才晃过来啊,真是够迟钝的。”她一脸嬉笑的看着我,啊,真是欠扁的嘴脸啊,可惜不敢说出口,这能咬牙切齿的跟自己较劲,为什么被欺负的总是我啊。

“我现在是不是特欠扁啊?”看着她放大的脸凑近,那笑意这叫一个邪恶啊。

“你……”丫的,我真是欲哭无泪啊,谁来教教我该怎么做,我气愤啊。

“生气啦?”捏捏我的鼻子,她笑的一脸无害。

“没有,哪敢。”甩开头,撇开她手指的温暖,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我生气。

“哎呀,你看我们生活挺枯燥的,我这不是给我们两都找点乐趣嘛。”边说又边拉着我一起回到床边,看着她悠闲地又坐了下去,我没那心情坐。看我不动,她一把扯过我的手,而我自然是一个不稳往她一边倒,就这么顺时,顺地,顺力地我一屁股坐在了子璇腿上,她的手顺势挽上我的腰。这这这,这什么姿势啊,丢人,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一阵阵灼热,烧得我想找地缝钻下去。

“脸红啊,呵呵,呐,我在那边早就租好房子了,就等着你入住喽。”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子璇这无赖的一面啊,低着头,我只是轻声的“恩”了一下。

“那我们赶快收拾吧,明天就过去了。

“恩,好。”真是鄙视自己,就这么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不过想着就要搬过去,刚刚的气愤一下就烟消云散,只要能跟子璇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何况,她是子璇,是我想要用生命呵护的人。

前世注定,今生我只会爱你一个。

G城,念叨了一年的地方,我终于来了。想当日,我是何等“凄壮”的逃离,今日,小爷我乐呵呵地又回来了。假期,万恶的假期啊,子璇要实习,嫌我跟着碍事,不让跟,我哀叹啊,那我一天到晚要干嘛啊,以前还能做做作业,现在总不可能回过头做理综去吧,哎???

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闲逛,要就一无业游民啊,想起跟靳月一起打架的日子,其实也挺怀念的,临走也只是一个电话招呼了下,对不起朋友啊。大白天的,酒吧都关门了,要不还能进去坐坐。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跑到超市,在收银员差异的目光下,我买了一瓶红星二锅头,酒瘾犯了,以前喝过这玩意儿,挺爽的,可惜我是个一喝酒就上脸的人。

街上晃了半天,一瓶酒喝得晕乎乎的,步履虚乏,跌跌撞撞地往回走,路人纷纷侧目,也是,大白天一小女孩喝成一样,一定觉得世风日下啊,呵呵。

红着脸,我也不敢上楼,早知道就不喝二锅头了,喝点菠萝啤解解渴得了,要被子璇看到我这幅德行,屁股就又得遭殃了,看看时间5点多了,子璇肯定回来了,打个电话吧,掏出手机,快捷键1。

“喂,子璇啊。”

“恩,你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恩,我正在外面逛着呢,可能稍微晚点才能回来,熟悉下环境,哈哈。”说的挺心虚的,头还有点晕。

“你怎么了,怎么声音这么含糊啊?”

“恩,没什么,我吃着东西呢。”冒冷汗啊,女人太聪明就是祸水。

“是吗?”质疑的口气,真是不好糊弄啊。

“恩,好了,我吃着东西呢,不方便拿着手机,先挂了,9点之前一定回。”

“那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恩,知道。”说完赶快合下盖子,心里是满满的不安,后悔死我了,没事好好的干嘛跑去买就喝啊,毛病啊。

在楼下花坛边一圈一圈地走着,不停地呼气吐气,这酒味怎么散的这么慢啊,天都黑了,烦死了,饿了。真在烦琐之际,一下没看清,不知道撞到谁身上了,我也管不了这么多。

“哎哟,站住。”来人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我不耐地抬头看着他。

“哎呀,小妞长得还挺漂亮帅气的嘛。”说着那双毛手还抚上我的脸,我一个哆嗦,恶心,嫌恶地狠狠拍掉那只咸猪手。

“小妞挺有个性啊,是不是啊,来,跟哥哥乐呵乐呵。”说着边上几个就跟着附和,什么世道啊,这才九点多小混混就出门了,想当年,小爷我可是半夜才出动的啊。

“滚。”眼睛狠狠地斜视,使劲地一把推开他,趁早走,我不想惹事,他们也不配跟我动手。

“呀喝,想走啊,先让你哥哥开心开心。”甩开的手又再次袭向我的脸庞,丫的,火窜上来,借着酒劲,我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妈的,别给脸不要脸。”顿时,他脸上的痞笑消失,边上的几个也是骂声不断。

“哼!”冷冷的笑着,我想大架了,可是,答应子璇不打的,好烦啊,头痛。

“呸,妈的。”话音刚落,一个拳头就向我招呼过来。架打多了,条件反射的自动防范,我握紧拳头向着那个迎了上去。“砰”沉闷的骨骼碰撞声,接着是对方一边甩着手掌一边猛抽气的情景,真是无能之辈。

“妈的,大家一起上。”人渣,败类。

“哼哼!”冷笑着,我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你们逼我的,喝醉酒的人是不会去计较后果的,而我也忘了,我该为这一时冲动付出的代价。

四个男的,围攻我一个女的,男人这雄性动物还真是“堂堂男子汉”啊。不做防卫,我只是一个劲的反击,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一个回旋踢,扫向右边一人的下盘,看着他向一边侧倒下去。

“住手…”响亮清脆的声音,稍稍拉回我消逝的理智。看着来人那熟悉的丹凤眼里那熟悉的火焰,愤怒一下转变为害怕,羞愧,担忧。

“呵,又来一正点的,凭什么让老子住手,难道你想跟着老子。”丫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丫的,你不想活了。”当着我的面侮辱子璇,我恨不得劈了他。

听了我的话,子璇带着她惯有的零度表情,咬着牙瞪着我,接收到那寒冰似的眼神,我惭愧的低下头。

“不好意思,在我来之前我不小心拨通了110,估计再有1分钟警车就来了吧。”听见她冷冷却仿佛礼貌的回到,我小心的抬起头,看见她手里拿着手机,对着那几个男人毫无惧色。

“你…算你狠,我们走。”挥着手,一群人渣灰溜溜得逃离,接下来就轮到我接受审判了。

“子…子璇,我…我…”为什么每次打架都会被抓个正着啊,衰啊我。

“哼!”轻哼了一声,看了我一眼她就上了楼。报应啊,刚刚哼地太多了,现在轮到子璇哼我了。我那个担心害怕,急忙跟着一起上楼。

天灵灵,地灵灵,老天保佑子璇不要太生气。可是,可是就刚刚那气势,哪是生气可以表达的出的啊。什么醉酒神智不清啊,都是屁话,这根本就是肇事者不负责任的借口,我就是证人,这吓得我什么迷糊都没了,脑子像喝了风油精一样的清醒。

走到门口,她也不管后面还跟着一个我,直接反手甩门,还好我动作利索,挨着门缝侧身闪进去,还好,差一点,要是被这力道夹住,身上非淤青不可,我有些难过了,她不在乎我会受伤吗,为什么她的脸上除了寒冰看不到任何担心的神色?默默地进屋,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我太敏感了,是不是?呵呵,是太在乎了。

“晚饭吃了没?”依旧冰冷彻骨,我宁愿你爆发出来。

“你在乎吗?”在问出的瞬间我就后悔了,我怎么可以这样质疑她。果然,看到她的身形明显一顿,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哀痛,愣了好半天才转过身却是往门口走去。她要离开吗?我急急忙忙起身,从身后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有人说背后的拥抱代表挽留,你知道的,我想留住你一辈子的,对不起,原谅我刚才的口不择言。”把脸贴在她的后背,最卑微的语气,代表我真心实意的歉疚。

“放开。”虽然依然冰冷却带上了几分温度。犹豫了两秒,我还是放开了手。看着你走进厨房,不一会就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

“吃饭。”简单的两个字,她依旧面无表情,我却开心的咧着嘴笑,满足地吃着她刚热好的饭菜.

吃晚饭,我仍旧乐呵呵地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她。真是笨蛋,给点甜头就忘了隐藏在背后的疼痛,看来我这人是挺好养活的。

“你觉得今天的事就这么完了吗??”

“呃?”笑容僵化,转为呆滞,我忘了,忘了今晚的审判。

“下午去哪里了?”

“没有,就是在街上逛着。”

“那为什么一身酒气?”

“我……”已经很淡了,还是被闻出来了。

“说话!!”突然加大的音量吓我一个激灵。

“我…我在超市买的酒。”习惯性地低着头。

“头抬起来,看着我说话。”无奈地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敢与她凌厉的眼神对视,“喝了酒,所以不敢回来,是不是?”

“不…不是,我想等酒劲过了再回来的。”畏畏缩缩的神态,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小偷遇见警察啊。

“砰!”我像见鬼了一样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她突然拍案而起跟着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胆子大了,撒谎,喝酒,闹事,你是不是想过回半年前的混混生活,啊!”怒目而视,我突然想到了钟馗怒视小鬼的情景。傻愣愣的站着,我不知所措,吓坏了。

“洗完澡自己滚房里去,床上趴着!!”这音调高的我都怕邻居以为闹贼了。

洗完澡,我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等着那磨人的惩罚。等待,真是世上最残酷的刑罚啊,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谁让你走来走去的。”冰冷的声音制止了错乱的步伐,我呆呆地站立,不知如何开口。

“裤子脱了,床上趴着去。”伴随着零度的声音我看到了她手上拎着的鸡毛掸子。不…不是吧,我记得当时收拾东西的时候是没带过来的啊,她不是为了打我又特地买的吧。

“我…我…”看着那掸子我就全身哆嗦,还要我自己脱裤子,丢人,这是第二次自己动手。

“我不想跟你废话,快点。”她的命令永远无法违抗,尽管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我还是自觉地脱了裤子趴在床上,等待疼痛的降临。

“啪啪啪啪啪。。。”呵呵,还以为又要等一会,结果一秒不到掸子就上身了,安逸日子过久了,才五下就疼得我全身颤抖。

“啪啪啪啪啪。。。”十指紧握,每次都这样,不是抓床单就是抓地自己满手指甲印,好痛,鸡毛掸子,我恨你一辈子。

“啪啪啪啪啪。。。”不要再沉默了,你明知道沉默是你对我最大的惩罚,内心的折磨不是肉体的疼痛可以比拟的,不要让我内心这么惶恐不安。

“啪啪啪啪啪。。。”“子璇,你说话,不要这么沉默好不好啊?”咬牙屏息,一句话喘好几口气。身后的撕裂,内心的煎熬,我的痛苦需要你的解救。

“啪啪啪啪啪。。。”“呃啊。。。痛,好痛。”在也克制不住,是身痛是心痛,是我不经意的错让你心寒了吗,不要不说话啊。

“啪啪啪啪啪。。。”“这是你第几次因为打架挨打了?”呼,终于说话了,我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因疼痛扭曲的脸闪过一丝安心的笑意。

“回答我!”击打停止,我急促地喘着气,思量几秒,“第三次。”

“从今以后不准再打架,不管什么理由,事不过三,要是再被我看到,你就别指望我跟你说一个字,听到没有!”

“听…到…了…”一字一顿费尽我所有气力,躺软在床上,是疼痛,是无力,是对你深深的歉意,尽管很讨厌这三个字,还是想要跟你说。

“对不起。”眼泪无声滑落,明明一再跟自己说要好好呵护疼惜你,却总是让你担忧,操心,我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让你费尽心神。

食指抵住我的嘴唇,拿着毛巾轻轻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和汗水,“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知道,我不喜欢的,我不希望你自责,管着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子璇,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仍旧急喘的我迫不及待地问着这样的啥问题,记得你以前说过,这种问题不是你说好或不好就能决定的,可是我仍希望得到你肯定的回答。

“好,一辈子。”虽然希望,可是乍听之下却仍然惊得我说不出话来,看着她温和的笑颜,我觉得这一切似乎都这么不可思议。傻傻的我,呆呆地看着子璇,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着她刚刚的回答,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怎么,没反应啊,不是被打傻了吧?”嬉笑的你总是让我那么心情舒畅。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啊。”当初还让我伤心了好一阵子呢。

“那是因为我不确定你是否跟我有一样的感情,也许你只当我是姐姐,是亲人,那么我们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

“那现在就不会分开了吗?我们还有好多要面对的,我是无所谓,可是你有一大家子的人,你要怎么面对他们,特别是阿姨,你要阿姨怎么办呢?”深深的在意就不希望你为难,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离开,那么请你跟我坦白。

“我会用实际行动说服她的,只要你不放弃,你要对我有信心啊。”抚摸着我的头发,她也上床钻进被窝,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只手背过身后轻揉着那肿痛的地方。子璇,你也在担心,也在害怕,对不对?只是为了我你不能让自己显得那么脆弱,为什么你总是这么顾及我的情绪,这样的你让我好心疼。

“恩,只要子璇需要我,我就绝对不会离开你,”这个话题好沉重,现在的我们都负担不起,我赶紧转换话题,“对了,子璇,为什么你在的地方都…都有鸡毛掸子啊?”问出这句话真是不好意思啊,最后那几个字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呵呵,你应该换个方式问。”看着她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狡黠。

“那应该怎么问啊?”挺疑惑的,换个方式?“难道是,为什么有鸡毛掸子在的地方都有你?呵呵,以后找不到你我直接去找鸡毛掸子好了。”哈哈哈。

“刚刚才挨了打,是不是皮又痒了?”伴随着这悦耳又竦骨的魔音,身后原本的轻揉变成了粗鲁的挤压,妈呀,痛,就这么折磨我啊。

“啊,痛痛痛,子璇,痛啊,松手,松手啊!”我苦苦哀求,虽然力道不大,可是我是伤员啊,受不了一米米的按压,挣扎着想抽出手来拨开那施虐的没抓,却被她另一只手紧紧地抱在怀里挣脱不开,虽说这姿势我挺喜欢的,要是身后的动作轻一点我就飘飘欲仙了。

“不准动,我跟你说,有你的地方就必须有鸡毛掸子。”手上的力道不见减小,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我身后的疼痛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得,人家是刀俎,我只能任人鱼肉,“即能掸灰尘又能给你搔搔痒,一物多用,家居必备。”

“你……”我彻底无语,哭丧着脸,“那…可不可以…先放开你那只魔抓啊?”

“什么?再说一遍?”弯弯的眼角,深深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甜甜的声音夹杂着重重的诡谲,让人不寒而栗。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可不可以移一移你那只玉手,呵呵,有人快受不了了!”

“玉手,我的吗?哪只啊?是你腰上的哪只吗?谁要受不了了啊?”无辜的表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欺负她了,殊不知,我这个几乎咬牙切齿的人才是受害者啊。

“你…你故意的。”我恨啊,仰天长啸,天不长眼啊。

“我哪有故意啊,是你自己不说清楚嘛。”瘪着嘴,还故意眨巴眨巴眼睛,好似委屈地落泪。丫的,就是吃定我了,窦娥啊,咱两做姐妹吧。

“你…我…”我欲言又止,算了,不跟自己过不去,反正我也从来都斗不过她,痛啊。

睁大着眼睛,我瞪着她逐字逐句地低喊着:“麻烦董小姐移一移你搭在我屁股上尊贵的玉手,我疼得快受不了了。”一句话说完,明显的感觉到脸上的灼热,不知道是痛的,气的还是羞的,丢人。

“呵呵,早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很痛吗,我给你揉揉啊。”看似轻松的语调,但我还是从她那闪烁的眼眸中看到了心疼。

“哼,我不要,拿开!”现在才心疼,早干嘛去了,我不爽,我生气,把头埋得深深的。

“怎么,生气啦,那算了,本来还想说明天带着你去实习的,既然你……”

“什么,带着我,真的吗?”听了这话,我猛地抬起头,眼露精光,期待的看着她。

“怎么看着你像逃糖吃的小孩啊!”

“我……”都这样了还不忘诋毁我。

“呵呵,好了,真的,带着你一起去,我都跟那边主管说好了,反正多个打杂的又不用工钱,他们乐意着呢,现在不生气了吧?”

“呵呵,子璇最好了。”小心的侧过身,搂着她的脖子,在她唇上深深一吻,呵呵,我就说我好哄了,一句话就解决了。

“哼,让你一个人呆着我哪放心,不安分的家伙。”

哦耶。以后就可以天天跟着子璇喽,哈哈哈哈,貌似这顿打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天,也顾不得身后那隐隐的痛觉,坚决要马上就跟着一起去,拗不过我,子璇也只能无奈地带着我去了,呵呵。本来说是让我再休息休息的。

那家小公司,说大不大,说小可是人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子璇在那只是给人家誊写一些文件。我看了好心疼,这不是大材小用嘛,这么优秀的子璇他们就只是让她抄抄东西,真不懂得善用人才。

“子璇,他们不懂得珍惜人才,怎么只让你吵吵文件啊?”我特不满意,这么委屈我们家子璇。

“呵呵,那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才,我只是一个大一的学生,有地方实习多积累点经验已经很不错了,哪还像你一样挑三拣四啊。”看着你淡淡的笑容,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淡然。

“哼,要是我开公司,一定让你当总经理。”

“恩,你知人善用,用不了多久就把那公司弄残了。”说着话,可是手中的笔也没停火,依旧在纸张上飞舞。

“我像是这么白痴的人吗,真是的!”翻翻眼皮,哼,这么小瞧我。

“哎呀,你赶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妨碍我。”一把把我推离,丫的,嫌我碍事,是谁说要我一起来的啊,现在嫌我烦啊。

“哼!!”翻个白眼,自己找桌子椅子坐去,还好事先有准备,哈哈,我带了mp4,看看小说听听歌也不错,哼,我自娱自乐也幸福着。

嘟着嘴,掂着手里的mp4,怎么平时喜欢的小说,流行歌怎么今天都入不了我的眼,耳啊,烦死了,在这儿比在家还无聊。最重要的是对面的人瞥也不瞥我一眼,干的这么起劲,完全忽视我,把我当透明。我坐在那,不是捶捶桌子,就是咯吱咯吱地摇着椅子,我就不信你还把我当空气。

“你多动症啊,倒腾什么呢,老实点,不愿意回家去。”不耐烦的语气,不耐烦的表情,这么不待见我,当初叫我来干什么啊。

腾地站起来,不想看到我我走,不在这受你奚落。气冲冲地往门口走,也不管办公室里人异样的目光,心里满是委屈,不满,愤恨。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我什么也不是。“铃铃铃”手机不适时的响了起来,掏出手机,看也不看是谁,毫不犹豫地往一边墙上狠狠地砸过去。“啪。。。”手机应声散落一地。双手握拳,不住颤抖,好想找个人撒撒气。

“站住!”身后传来的声音夹杂着烈焰,明显跟我一样火冒三丈。

顿了一会,没有回头,我径自往前走,让我走我走了,走了又让我站住,真当我任你呼来喝去的。你是不是对我的爱一点都不在意,我就爱的这么卑微吗?

“你要敢再往前走一步,后果自负!”冰凉刺骨的声音瞬间把我冻结,定在那里,我没敢再往前走,她的威胁在我这一向很受用。是太在乎,才让自己在你面前肆无忌惮地抛弃所谓的尊严;是太爱了,才不介意自己变得那么卑微:是太卑微了,才会放下一切,只为更用力地去爱。

“拿着,再砸啊,砸给我看啊!”说着她把自己的手机塞到我手里,快捷键上显示的刚刚播出的号码,是我的手机号,那个电话是她打的?五指紧握着手机,几乎要把它捏碎。砸啊,为什么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好了,对不起,刚刚是我说话太冲了,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向你道歉好不好?”看着她慢慢靠近,把我圈在怀里,完全不顾走道上他人灼热的视线。

“子…子璇?”这声“对不起”来的太以外,让我立时措手不及,按照正常的套路,她应该很生气,然后再把我拎回家暴打一顿,可是现在,这状况,我竟然无法接受,被打上瘾了??呃……

“怎么,不凶你,你不舒服啊?”俏皮地笑笑,我的想法向来瞒不过她的,“昨天打的都还没好,你皮糙肉厚的不怕疼,我可是会心疼的。”

“谁…谁皮糙肉厚的了,我…我可是细皮嫩肉的。”被她这么说着挺不好意思的,可是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虽然她的表情是那么随意,可是我知道她的心疼永远是最真实的。

“你也还真欠揍,我要工作啊,不能总陪着你说话,让你自己坐着,你倒好,弄得办公室里不安宁,没看到大家那时候都瞪着你啊,说你两句还耍脾气。”说着还用手在我屁股上象征性地拍两下,这,弄得我更不好意思了。

“那…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就是,谁让你不理我,还嫌我麻烦。”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变低,我也委屈啊。

“我哪有嫌你啊,我要是再不开口,他们就真的要赶你出去了,你要真愿意天天一个人呆家里,我也没意见。”

“我不要,”一等她说完,我马上抗议着,“我不吵就是了。”

“呵呵,那乖啦,我干活去了,你也看看资料什么的,长长知识啊。”

“哦,那手机怎么办啊。”指着地上的碎片,哎,完全不能用了,冲动是魔鬼啊。

“哼,还好意思说,拿扫帚扫掉,本来就是让你倒茶送水倒垃圾来的,晚上回去再陪你买一个,浪费钱,要不是看你昨天刚挨了打,真恨不得马上打你顿。”朝着我翻了两白眼,呵呵,子璇也会做这么可爱的动作啊。

“呵呵,子璇,你翻白眼真可爱,千万不要对这别人翻哦,要是他们会忍不住把你抢走的,那我找谁哭去啊。”装着哭腔,还顺势揉揉眼角。

“小样,还贫,扫垃圾去!”

“嗨!”脚一蹬,端端正正地鞠个躬。戏谑地朝我笑笑,往回走,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她凑过我的耳边,狡猾地嬉笑着说:“打到日本帝国主义。”说完,一溜烟的跑回办公室,留下我一个人对这一堆碎片哭笑不得,我家子璇是天才。

坐在办公室里,看看资料,听听歌,偶偶帮那些个小资产倒倒茶,丫的,真想呛死他们,要不是为了子璇,我才不来这给她们奴役。看看对面的子璇,人家正奋笔疾书,认真是的她是另一种美,一种坚毅帅气的潇洒,身上散发的是智慧的光芒。

不知不觉,等我回过神来,办公室里都没别人了,大家都吃饭去了?果然啊,眼前坐着一大美人,秀色可餐啊。这小公司的人真没品味,怎么都没男生请子璇吃饭啊,不过话说回来,要真有人敢来,我咒他祖宗十八代。

“静轩,你饿不饿啊?”想得正入神,漂亮美眉就马上把我的魂召回来了。

“嗯,还好,我不饿,早上吃太多了。”貌似早上那点东西都是我吃的,子璇都没怎么吃的。

“可是我饿了。”皱着眉,抿着唇,我是罪人啊,竟然把子璇忘了,她早上吃这么少。

“哦,好,那我去食堂帮你买饭。”说着我马上起身,不要饿坏了,工作这么拼命。

“我不要吃饭。”头一瞥,嘴一噘,撒娇的样子忒可爱啊,丫的,好想亲一口。环顾四周,好,没人,看看对面的小孩儿,很好,歪着头,看不到我的动作。赶快的,向前蹭几步,凑过头,闭上眼睛,靠着感官轻轻地碰上她的粉唇,软软的,温温的,带点湿润,带点清凉。

“你你”看着她一脸愤恨,红着脸,右手食指颤巍巍地指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看这样子,大概是集气愤,害羞,恐惧于一身吧。

“不能怪我的啊,是你自己勾引我的,明知道我定力没你好的嘛。”平举着双手,让自己跟她保持一定距离,免得某人恼羞成怒我逃都来不及。

寒着脸,眼前的人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向我逼近,那眼神,犀利中带着狠劲,看来已经从震惊中回复过来了,妈呀,自我修复能力还能强悍啊,跑啊。刚转过身,迈开步子,丫的,被绊了一脚,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撞上了办公桌,想要起身,可是腰部被一只手紧紧地压制贴伏在桌面上,不会是就地正法吧,我汗呐。

“子璇,呵呵,子璇,咱们有话好好说啊,你别生气啊,生气伤身的。”干笑着,完了,咋办啊,千万不要有人进来了,要被别人看到,我直接买根面条吊死自己算了。

“刚刚就不该饶了你,小崽子你就是欠揍。”侧着头,看着那位“大气凛然”的起手,落掌,着力,好不不含糊。

“啪啪啪。。。”“子璇,子璇,不要,有人会进来的。”隔着牛仔裤,明知道用手打不疼我的,就是想让我丢脸,恶人啊,不带这么整人的。

“哼,你就是欠教训。”“啪啪啪。。。”

“不是,不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在没人的办公室吻你。”呜呜呜,昨晚的伤都没好,这么连着拍打还是会有感觉的,皮肉受着痛,心脏承着慌。

“啪啪啪。。。”“你的意思是,你想在人山人海的地方下手?”呃。。。被自己套进去了。

“不是不是,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在公共场所下手,不是,是下口。”呵呵,搞笑,啥时候了,我怎么还这么不知死活啊.

“还贫,看来这么打着是不痛,裤子脱了。”这话,真吓地我一身冷汗啊,这会儿真不敢开玩笑了。

“不是,不是,子璇,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绝对不会这么随便了。”一脸快哭的表情,我哆嗦着手,三根手指指着天,做发誓状。

“真的知道错了?”低头俯视着我,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嗯嗯嗯,真的。”为了表示真诚,我点头如捣蒜。

“哼,起来。”感觉要上紧箍着的手松开了,我马上直起腰。呜呜呜,人家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咱今天为了一个吻,折着腰让人猛K。

“古语有云,色字头上一把刀,懂没?”晕,打都打了,羞也羞了,还这么寒碜我。

“懂懂懂。”说不懂的那明显是白痴,识时务者为俊杰,哎,人生要跟着强者走啊,哪怕是强词夺理的。

“我饿了。”这思维跳跃性真强,恩,人家是强者。

“恩,我说给你买饭,你不要嘛。”真是的,就喜欢为难我。

“我要喝粥。”强硬的口气却仍掩饰不住之中的撒娇。

“恩,好,我给你买去。”得,我就一忠诚的奴隶,打完了马上跑腿去。

“等等,”想走又被叫住,不解地看着她,啥意思啊,“我要吃民生路308号那家粥铺的皮蛋瘦肉粥。”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说大姐,大太阳的让我跑这么远。

“啊?”想想,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她一般计较,“那好,我给你买去。”哎,要饿坏了心疼的还不是我啊。

“好,那你先把手举起来。”呃。。。这唱的是哪出啊,晕死,困惑地看着眼前一脸阴谋得逞的样子,还是乖乖地举高两手。看着她掏空我裤子上6个袋子,钱啊,卡啊的什么都没掏走了。

“干嘛啊?还我,没钱我拿手指给你买粥啊。”翻两个白眼,什么意思啊。

“那,一碗皮蛋瘦肉粥是5块钱的,五块,拿着。”瞪大了眼呆滞地接过那五块钱,不是吧。

“那我打的的钱呢?”不是真要我跑着去吧,很远的。

“想打的啊,”挑挑眉毛,“想得美,跑着去。”铿锵有力的话语掷地有声,“快点哈,40分钟内没到我就不吃了。”完全就一小孩心性,根本就在整我。

“你…”咬咬牙,我可怜啊,“我马上。”说着飞一般的往外奔去,留下那笑得一脸灿烂的人儿独自幸福着。

大马路上,小姐们撑着小巧的遮阳伞,先生们开着晃眼的大奔,小孩们带着破烂却流行的乞丐帽,而我死拽着手里仅有的五块钱,顶着艳阳在人行道上狂奔,路人纷纷向我侧目。丫的,以为我神经病啊,真是的,我跑马拉松不可以啊,真想冲他们吼一声,我是正常的。我说子璇啊,这么折腾我,你就不怕我中暑吗?打的的真幸福啊!

气喘吁吁地跑进写字楼,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钟,还好,提早了两分钟。急冲冲地冲进办公室,突然定住了身。午休时间,大家都休息,原本只有子璇一个人的办公室多出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从主观上像坨屎,客观上帅的掉渣的男人。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什锦香菇,咖喱鱼排,鱼香肉丝,爆炒鱿鱼丝。

背对着我的子璇,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知道她很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筷子,而对面的男人一脸兴奋,好像正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菜色。看看手里因为剧烈摇晃而有所溢出的皮蛋瘦肉粥,好讽刺,五块钱一碗的粥怎么比得上酒店大厨的手艺。

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留下一身的落寞。路过楼道上的垃圾桶,毫不犹豫地将那碗仅是温热的粥扔了进去,不做任何停留地离开。在楼下找个没人的墙角,把自己缩进去,一如她第一次见到我一样。仰着头,天空仍是如此清澈,我的心却变得浑浊。

奶奶,静轩好难过。仅仅是一顿午饭,我拿出的是一碗廉价的粥,可是是我辛辛苦苦买来的,我自问这碗粥的意义绝对重过那些所谓的佳肴,可是,这只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吗?子璇,在面对这碗平淡的粥的时候,你一定选择放弃的吧,那双被你握着的银筷子是最好的证明。

使劲地仰起头,景静轩,你变得脆弱了,这么点小事就哭,以前那个刚毅执傲的你呢。以前你不是最看不起流眼泪的人吗,为什么现在你动不动就哭啊,盐吃太多了啊。

“就知道你在这。”突然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站起身背对着她。

“转过来,干嘛背对着我啊!”对我,你永远都是这么强势.

“你怎么下来了?”转过身,我皱着眉,饭菜不可口吗,怎么跑下来了。

“有人帮我买粥,说是40分钟就好,可是这都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所以喽,我只能迫不得已地下来看看啊。”仍旧一脸的无所谓,是啊,有那么好的菜色你怎么会在乎那碗普普通通的瘦肉粥啊。下来看看?呵呵,原来是迫不得已的。

“怎么了,上去吧。”挽着我的手,她强行把我拖上楼去。呵呵,感受到我的哀伤了是吗?

回到那个沉闷的办公室,看到桌上那盒让我窒息的“佳肴”,我恨不得把它甩在地上踩。咦,不对啊,怎么还是原封不动的啊,她没吃的吗?疑惑瞬间淹没之前的哀伤。不对,不对,边上那个一次性的快餐盒,那个…那个…是皮蛋瘦肉粥的盒子,不是吧!!

“那个,子璇啊,你…你…”你不是把垃圾箱上的捡回来了吧,汗死我了。

“恩,是啊,我看着某个人想扔进去,结果掉在了外面,所以就捡回来了啊,幼儿园老师说,节约是美德,我不介意做一回乞丐。”看着她装作乖宝宝的样子,我的嘴角不住地抽搐,这也太意外了吧,可是好幸福。

“那个,子璇啊,我…”悄悄凑到她的耳边,“我想吻你了。”

“你…不许,”看着我撅着嘴,一脸失望颓败,“回家再说。”听到这句话,我马上眼冒金光,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做色狼的潜力啊。

“静轩,再过几天就开学了。”一句话说得我莫名其妙,开学了,那又怎样啊。

“对啊,要开学了,怎么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对其他人都这么冷漠,大学了,你应该有新的开始,我不强求你可以跟他们打成一片,但至少班里的人你总该熟悉的吧。”我皱着眉,怎么说道这事了。

“你知道我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的。”我习惯忽视别人,也习惯别人忽视我,只是除了在乎的人以外,“会很烦的,我懒得。”刚说完某人就给了我一个狠狠的爆栗子,我马上捂着重创的地方,“啊,痛啊,干嘛啦!”极度不满。

“就数你最懒,以后走上社会怎么办,总不能一个朋友都没有吧?”她心疼地看着我,替我揉着起了小包包的地方。

“才不会嘞,朋友贵在精不在多,那些所谓的朋友完全是浪费我美好的青春,哼。”撇撇嘴,我一脸不屑,哼,嫌我没朋友,文君和靳月可都是过命的交情的。

“得了,说不过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开学就军训了,你可别体力不支地丢人啊,我可是学生会主席,到时别说我认识你。”呀哈,说不过我就拿身份压我啊,才不屑呢。

开学了,除了又跟子璇同校这点没什么值得我兴奋的,看着那些个新生都一副兴致勃勃的脸面,哎,我的笑点是不太高了点啊。报道,注册,体检,完事,我又不住校的。

“喂,子璇,我完事了,你在哪啊?”无聊,大学第一天我竟然无聊到发慌。

“这么快,那行,你来学生会办公室,靠校门左手边2号楼,302室。”

“哦,好。”滑下盖子,兀自盯着手机,这还是子璇出钱买的,说是我自己买,砸了不心疼,她买的我就不敢砸,要砸了就别回家,这威胁可是足以致命的。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收进口袋,生怕一不小心砸坏了。

“砰!”“啪!”

“哎哟,痛!”

“我的手机!!”两个声音一起响起,我迅速捡起摔在地上的手机,心疼地抱在怀里,擦擦揉揉,还好没摔坏,吓死我了,我可不要有家回不得。

“哎,我说,你怎么撞了人也不扶我起来,道个歉什么的啊!”咿,跟我说吗,转过头,看见一小女孩对着我横眉怒目,边起身边拍拍身上的灰。

横了她一眼,懒得理她,没跟她计较撞掉我手机已经不错了,我急着找子璇,没功夫跟她耗着,冷冷的笑了笑,背起单肩包就往2号楼走。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撞了人,不道歉,还瞪我。”见我要走,她急忙跑上来,扯着我衣服,就是我让我走,两个**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很快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放开。”寒着脸,怒火中烧,有本事,就这几分钟就让我上火了,丫的,你不要脸,我害怕子璇看见呢。

“不放,除非你道歉!”强硬的口气,我非常不喜欢,甩开她的手,用力过猛,她再次摔倒在地上。看着她倒地不起,似乎扭伤了脚。不可否认,心里有一丝丝的歉意,但是我不会道歉。

“怎么样啊?”不情愿地蹲倒,端起她的脚踝。

“好痛,你别动啦。”拍开我的手,她泪眼迷离抱着脚踝。还有力气吼我,那应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不过看看她大包小包的,身边也没个人帮忙,算了,委屈自己一次吧,谁让自己弄伤她了啊。

“喂,我扶你起来,你寝室在哪里啊,我帮你那过去。”面对她询问的眼神,我不自然地撇开脸,第一次这么主动帮人,虽然是我有错在先。

“谢谢你,我叫薛凝,是计算机1班的。”

“景静轩。”无视她向我伸出的手,我转身消失在楼道里,糟糕了,子璇该等急了吧。刚下了宿舍楼,手机就响了。

“你在哪呢,怎么还没来啊!”看来真等急了,还真是开门见山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听这语气,完全可以想象她皱着眉,忧愁中带着淡淡的幽静。

“哦,没有,路上耽搁了,马上到。”

“五分钟内没到就别出现了。”天呐,女王发话了,违令者斩!都是那个什么凝的惹事。

“呼呼呼…子…子璇,我到了,没…没过五分钟…的吧。”一进门就看见子璇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手上端着淡蓝的玻璃杯子,面向门口嘴角挂着…痞痞的笑,咦,我看错了吗??子璇竟然也会这么个笑法???忘记了原本急促的喘息,这样的她我从来没见过,原本的优雅的清秀带着一丝不羁的张狂却又搭配的恰到好处。我的小乖乖,子璇也会有这种表情啊,太意外了。

“子璇,为什么你笑得这么…这么诡谲?”还好没直接说她阴险,要不然又不知道怎么整我了。

“没什么啊,你站到窗户那往外看看。”云淡风轻地说着,没什么的吧。

我一步三回头地往窗边走去,探头一看,晕死我了。灿烂的阳光,微微的和风,晴朗的天气,还有那个争执的场地。视线真好啊,正对事发现场,,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啊!哭丧着脸,我一步步蹭回到子璇身边。

“你都看到了啊?”耷拉着脑袋,我像只斗败的公鸡。

“你说呢?”似笑非笑,水灵的眼睛里没有愤怒,可是那不加掩饰的狡黠却让我不觉地打颤。原来,子璇不生气,静轩更悲惨。

“呵,呵呵,子璇,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挺瘆人的。”我嘴角抽搐着,怎么这气氛有点恐怖,不会出人命的吧,哎呀,我的鸡皮疙瘩啊。

“瘆人?真正瘆人的还在后头呢,”呃,这话说得我小心脏砰砰砰的直跳,“现在,我问的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听到了吗?”这皮笑肉不笑的,我咽咽口水,点点头。

“刚刚撞到人了,是不是?”“是。”

“手机摔地上了,是不是?”“是。”

“撞了人家不肯道歉,又把人家推到了?”“我不是故意的!”下意思地为自己辩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痞笑被严肃代替,她的声音一下提高。

“是。”无奈啊,连辩解都不给。

“行,综上所述,你欠扁了。”突然爆出这么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我张着嘴,无话可说,看着她站起身,利索地锁上门,拉好窗帘,一步步向我紧逼。不是,她不会是想在办公室打我吧,就为这么点小事,难不成打人打上瘾了。

“不是,子璇,你不会是想在这儿打我的吧?”无路可退的我仍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看来我们家静轩真的很聪明哦,还是说我们心有灵犀呢,既然知道了就做好准备吧。”魔鬼的笑脸,在这没有阳光的空间里我觉得子璇是地狱的恶魔,来到人间只为折腾我。

“我…我有帮她把东西提上寝室的,这比道歉真诚的。”平举着手,对这子璇撑开手掌,以阻挡她明知不可挡的逼近,“就算我之前有过,那也是功过相抵啊。”

“你不说我倒忘了,最后你可是很自觉地搂着人家小蛮腰,扛着她大包小包,那场面不知道多温馨啊。”不是吧,看着她的脸随着声音的流逝变得更加阴寒,我哭啊,这不就罪加一等了吗?

“不是不是,是她扭到脚我才扶着她的,我不是自愿的,子璇你别生气啊。”

“行,我不跟你废话,裤子脱了趴桌子上去。”听了这句话,我真的死的心都有了,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她拿起旁边桌上的有机塑料尺,一顺不顺地瞪着我,这架势,我要不妥协就跟我没完了。

既然反抗无效,面对强大敌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任命地转过身,红着脸,不自然地把裤子褪到膝弯处,上身趴伏在桌子上,紧紧地闭着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折磨。

“啪啪啪啪啪”五下没有间歇的板子狠狠地砸在了左臀上,疼得我直抽冷气。

“啪啪啪啪啪”仍旧一样的频率,一样的力道,狠狠砸在右臀上,这下两边平衡了。虽然比不上掸子,可是那么狠的力道,扩散到全身的疼痛是不可忽视的。专注与对抗疼痛的我没有留意到责打已经停止,仍旧趴在桌上,缓减着疼痛。

“怎么,没打够,还不起来啊。”笑闹着轻轻拍着我的屁股,慢慢地帮我穿上裤子。

带着痛,我直起身,一下抱住眼前的人,把头埋在她怀里,一语不发,我觉得好委屈,为了这点小事在学校对我动板子。

“几岁了啊,还趴我身上哭啊,不嫌倒霉啊。”说是这么说,她的手还是环在我要上,一只手轻轻地帮我揉着。在她面前,我总觉得自己长不大,喜欢依赖着她的感觉。这样紧紧的拥抱是否代表心灵的契合,子璇,你有感觉到吗?静轩只会对着你撒娇,只会哭倒在你的怀里,只会在你面前展示自己的软弱。

“为什么这么打我啊。”在她肩上蹭掉眼泪,我抬起头,“又不是多严重的事,你知道我都习惯这样的。”

“是啊,小事,品质往往就体现在这种小事上,我不希望你用自己的冷傲刺痛到无辜的人,早就让你改改自己的脾气,习惯不是借口,坏习惯就应该改,自己改不过来,我帮你,”轻轻拍打着我的屁股,面对她眼里疼爱,我不介意为她一次次妥协,“再说,不就十下嘛,也没打很重啊。”

“可是很痛啊,要不我打你试试。”

“你敢!”恶狠的语气,我知道是装的,因为身后的手并没有加重力道,还是那么轻柔。

“呵呵,我也不舍的啊。”我无赖地笑笑,要真让我打,我哪下得了手啊,疼都来不及,可是为什么她每次都打得这么。。。

“为什么你都这么舍得打我啊,还这么狠。”瘪瘪嘴,又委屈了不是。

“你认为打你我不心疼的吗?”端起我的脸,她问的很郑重。

“心疼。”这是不容置疑的,她的心疼有眼睛的都看得出。

“那就行了,为了你我都变相自虐了我。”呃,这回换是我的不是了,感情是我让她难受了啊,疼得死去活来的可是我啊,不过这话也只是心里想想,哪敢说啊。

“哎,我跟你说哦,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把手机摔地上,你就等着收拾吧你。”咦,这思维转换快了点吧。

“这不能怪我啊,又不是我故意摔的,是被别人撞的啊,这也赖我头上啊!”我委屈,我委屈,我特委屈,连着也赖我头上。

“我不管,我只看结果,不计过程,要是摔坏了,这手机值多少钱我就打你多少下!”

“什么!!!”我大声尖叫,2000多块钱,想打死我啊,“你直接买堆豆腐砸死我得了。”

“呵呵,所以你要好好保护它哦,它现在就是你的身家性命了,机在人在,机毁人亡。”

“你…我抗议!!”

“抗议无效!!!”

“呜呜呜呜呜呜。。。”富贵我被淫,贫贱我被移,威武我被屈,我不是革命的好同志。

军训,万恶的军训,根本就是故意折腾人的,三十几度的高温,就让我们直挺挺地站在太阳下暴晒。汗水浸湿了军绿色的迷彩服。烈日下,我们向人干挺进,暴雨中,我们更新为落汤鸡,先进的生物进化论在我们这里上演。那些个跟我们一样大的教官,个个颐指气使的,看着忒不顺眼。

“报告教官,我想休息下。”列队中,大家都寻声望去。她是,薛凝。看着她那苍白的脸,即使在烈日暴晒下也没有一丝红润。不知道她的脚好了没。

“这么点哭苦都吃不了,将来还怎么踏进社会。”丫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啊,没看见人家嘴唇都发白了吗!!过分。看着眼前那摇摇欲坠的瘦弱身躯,我上前一步托住她。

“是你!”无视她眼中的诧异,我背过身背起她。

“我送你去医务室。”不理会身后教官鬼吼的叫骂,我怕我一回身就想冲过去扁他,我冷傲但是不冷血,何况,我之前有伤过她,总是带着一点歉意的。

医务室里,校医笑着说没什么大事,薛凝体质本来就弱,加上脚上的扭伤长时间站立又肿了起来,才会有体力不支的现象。吃了点解暑的药,我扶着她慢慢地往会走。

“我扶你回寝室吧,你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们回操场吧,都没请假,要是没拿到这个学分明年还得从来过,我可不要再遭次罪。”想想她说得也有理,到时候就坐在阴凉的地方休息就行了。

“你们两个,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了!”一回去就见到教官凶神恶煞的脸,看着她我就一肚子气。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我一言不发地把薛凝扶到树荫下休息。

“你先坐着,我去帮你跟辅导员请个假。”看着教官眼珠快瞪掉下来的眼睛,我勾起嘴角不屑地笑笑,只会装个假把式,谁怕谁啊。

请好假,我回到队伍中,辅导员都不计较那教官也拿我没办法,可是没想到他的肚量还真小,怪不得肩膀上只有一颗星。不论我的动作多标准,他总是嫌我不到位,一次次把我拎到队伍前面重做。这样蓄意的刁难修养再好的人也要爆发了,何况,我这人脾气一向不好。

当他再一次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教不会,要我上去重做的时候,我压低了帽檐,紧握着双拳,要不是答应过子璇,我现在一定狠狠地一拳扁死他。

“够了,你不觉得作为军人,你这样很丢脸吗?”沉着脸,迅速冷却自己,日头太毒辣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教官,作为学员,你的职责是服从!”

“哼,”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个音,稍稍歪低着头,我伸出食指斜向上指着他的脑袋,“凭你?”缓缓转过头抬起,冷冷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带着我最自豪的讥笑,我摇摇食指,“你不配!”声音不响,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绝对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想想这情景,怎么觉得似曾相似,对了,那个姓邓的偏执老师,好像高三的时候就不教我们班了。又想起因为那件事而被子璇一顿“毒打”,恍惚间耷拉个寒战,有点做贼心虚了,子璇应该没在的,她在上课,恩,这次绝对不会被抓包了。前两天刚被训,今天要是被逮到,她非扒我一层皮不可。

“你…你凭什么这么嚣张!”不知道是被晒的,还是被气的,他的脸胀得通红,手指不住地抖着,哎…军人啊,这就是中国的军队吗,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哦,呵呵,那教官又凭什么对我如此苛责呢,”双方争执,盛怒的一方必定将为败寇,我虽不是什么坏人,但绝不是好人,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耐心,激发我潜在的魔性,我不介意陪他玩一玩,“是教官太过于尽责,还是说您心胸狭窄呢?”呵呵,奉上我最真诚的笑容,好像越说越有劲了,“我想任何有眼睛的人都不会认为前者是真命题哦。”

“你…你…”颤抖的手指指着我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同排的人都一脸煞白地站在一边,大家默不出声,呵呵,要是我高中的同学肯定就习以为常了。由于各排都隔得比较远,其他几排的**概以为是某位教官在教训不听话的新生吧,呵呵。

“景静轩,你不要这样,会受处分的。”薛凝一拐一拐地走过来,拉拉我的衣角,一脸的担忧。

“呵呵,是吗?”冲着她嫣然一笑,她的神情跟文君好相似。

“你…你就这样目无尊长吗?”扭曲的脸庞,哎,本来还认为他挺帅气的呢,人呐,果然不能只看外表啊。

“目无尊长??呵呵,教官语文不太好,用词不当哦,你是哪尊哪长,像吗?也许我还比你大几个月呢?”尊长,呵呵,除了奶奶,没有任何人当得起景静轩的尊长。

“我是你教官!”明显的咬牙切齿,呵呵,还真气地不小。

“教官?那就是您为老不尊喽,”说完,我转过身,扶着薛凝,“走啦,这里环境太污秽了,我扶你会寝室,辅导员允许你军训免修,过会儿我们去补申请吧。”

“呼~~”一阵风划过耳际,要不是我微微侧过头,只怕这拳我就鼻青脸肿了,玩阴的,搞偷袭。放开薛凝的手,我回过身。

“呵呵,教官,明着不行,你就来暗的,您还真给中国部队长脸。”年轻人还真是爱冲动啊,要说刚才只是玩玩,那现在我还真有些生气了。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用本事就赢过我啊!否则你的军训将以零分论处。”震天的怒吼,附近的几个排都往这边看。

摇摇头,虽然弯着嘴角,可我知道自己现在看着一定像鬼魅:“我可不在乎军训这区区1.5个学分,没有它,我景静轩照样能毕业。”不能再打架了,想起子璇那失望痛心的神情,我不能再食言了。

走了没几步,我突然停住,这,不对啊,军训挂了我不在意,可是不代表子璇不在乎啊,要是子璇知道我跟教官吵架吵得把学分都丢了,那我还活不活了,非打死我不可。

“怎么了?”薛凝一脸忧郁。

“呵呵,我…我好像还不能走。”笑得好苦,好无奈,这下进退两难了。

“跟教官道个歉吧。”呵呵,听了这句话,一扫刚刚的苦涩,表情马上冷峻起来,践踏自尊来息事宁人,这不是景静轩的作风。

“不可能,”甩开她的手,我又往回走,看着教官那狰狞面目下的得以笑容,呵呵,不让我好过,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们这算是打架吗?”看着他愣了一下,“如果是打架,那么我不奉陪。”一顿狠揍能免去子璇的漠视,我不在意在床上趴几天。

“切磋而已。”皮笑肉不笑的四个字,果然是很冠冕堂皇啊,不过,这也是我要的结果,大家都是叛逆的年龄,争强好胜是难免的吧。

“好,切磋,如果我赢了,那我们就两清了。”

“行,来吧。”看着他摆开架势,呵呵,果然是部队出来了,这么在乎形式,我这混混出身的可没那没多架势。

出拳够狠,被砸到了很定淤青,横举手臂,挡开他斜劈下来的一掌,一个扫退被他躲开,转身踏前一步,横向出拳,狠狠撞向他胸前的同时,身侧也硬生生地受了他一拳,双方吃痛地退开,呵呵,受过正式训练的就是不一般,比那些流氓厉害多了。起脚,踢向他的膝弯处,他一个不稳,单脚跪在地上的同时手肘顶在我复间,感觉消化掉的早餐都要吐出来了,丫的,肚子上连块抵挡的骨头都没有,痛死了,没用理会,双手压下那只手,狠狠地往他背上踹了一脚,他就势一滚,一个鲤鱼打挺,呵呵,正好,玩阴的不是,陪你。在他站起的时候骂我冲上去,冲着他的裆部狠狠一脚,看着他痛苦的跪在地上,我突然生出一丝悔意,好像,好像太狠了。旁边的人早已看呆掉,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喂,你怎么样啊?”凑过前去,手指戳戳他肩膀。

“你…你竟然…竟然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抬起头,忍着剧痛,他的双目通红。

“成王败寇,你是军人,战场上的殊死拼杀,没有高贵可言,赢了就是真理。”社会是残酷的,没有卑劣的手段只是为了生存而已,优胜劣汰是自然法规,“还有,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教官不该只为了跟我逞凶斗狠哦。”回复情绪的我又痞痞的一笑,我小痞子,我痞我自在,哈哈哈。

他眼神中的狠戾,不甘,憎恨慢慢变成的困惑,迷茫,不解。呵呵,看来他这人也不是很坏,至少有那个心胸去分析敌人话里的对错。

这时,其他几排的教练也许见情况不对,都纷纷赶来。

“这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们切磋了一下,谁知道我竟然输给一个女孩子了。”我们教官慢慢站了起来,脸上还挂着难看的笑。大家见没什么事就各回各地,虽然那些个教官看着有些不敢相信。现在我倒有点佩服他了,他竟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等晚上回去就没这么轻松了,今天的事子璇肯定会听说的,哎。。。

还是跟辅导员请了假,扶着薛凝回寝室休息后,我马不停蹄地往外跑,买个东西回去讨好讨好,希望能从轻发落。晚上跟子璇一起回家,这个情形跟一年前好像,当初我们也是这样,两个人手牵着手,只是今天的子璇特别沉默,今晚又是一个不平夜啊。

大学里真是闲啊,吃晚饭,洗洗刷刷就无事可做了,子璇躺在床上看电视,不搭理我,那我就只有死皮赖脸地蹭过去躺在她身边。

“子璇啊,你看,我们每天一起去学校一起吃饭,又一起回家,两人手上都带着同一款的戒指,这样让别人看到肯定会发现我们两的关系的。”我一脸正经地说着,等着她的反应,心里却发着慌。

“接着说。”呃。。。这没有感情的三个字真是打击我自信心啊,我那小小的心脏啊!!

“呵呵,”从谁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锦囊,“那个,你看,我给你买了条链子,你的戒指呢就带脖子上,我的还是带手上,这样就不容易发现了,呵呵,我聪明吧。”丫的,想我景静轩竟然有一天这么奉承讨好一个人,要在抗战时期,指不定还能弄个一号汉奸的头衔。

“为什么不是你挂脖子上?”不满意吗?我可是为了她好啊。

“拜托,你可是学生会主席,手上带着这么显眼一戒指,还是无名指的,你怕闹不出绯闻啊。”呃。。。语气不好,被丢了两白眼,赶快的摘下她手上的戒指,套进链子里。

“我帮你带哈。”小心翼翼地环上她的脖子,轻轻的扣上扣子,行,搞定,心里那个美滋滋的,一下就忘了本该担心的事。

“别以为今天的事可以这么就糊弄过去。”还是那万年不变的冷脸,就不能给个笑脸吗。

“呵呵。”干巴巴地笑两声,我能说什么啊。

“刚开学你可就在A大出名了啊,现在谁不知道大一有个女生单挑教官,把教官打趴了!”声音不像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打颤。

“不是,子璇,我不是,不是打架,你听我解释啊。。。。。。”啰里吧嗦一大推把今天的事非常细致地描述一遍,“所以,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不是故意挑事的。”低着头,我端坐在床上,无措地揉着衣摆,不敢抬头,不想看见那盛怒之下冷漠的脸庞。

“头抬起来。”没有温度的命令,我惶恐地抬头,却预料之外地没有看到她的愤怒。

“你不生气吗?”轻声低问,千万不要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生气,但不至于气到想打你。”终于有点温度了,但是我却疑惑了,按道理应该是按着狠抽一顿的啊,呃。。。这思想不对,怎么好像我很想挨抽似的,“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你,但是如果你态度好点也不会弄得全校皆知,还好你们教官没跟你计较。”说着手指戳戳我额头,风平浪静了??呵呵,我乐啊。

“呵呵,那你就别生气了啦,你看我都是听你的,帮助同学嘛。”撒娇地摇摆着子璇的手臂,赶紧把余怒也平息下去,要是有余震那也是相当可怕的。

“那你是怪我喽,”一挑眉毛,“是不是没打你,你不舒服啊。”虽然知道是吓我的,但是,老虎屁股是摸不得的。

“不是不是,是我的错,是我没摆好态度,没好好听你的话。”只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行,只错就好,呶,”扔给我一枕头,咋样啊,“错了就要罚。”

“你说过不打我的。”慌了慌了,还拿枕头垫着??不是说了不打的嘛,撅着嘴,我委屈啊。

“谁说要打你了,”不解地看着她,怎样啦,想怎么整我啊,“去客厅,睡沙发去。”

“啥!!???!!!”长大了嘴,我瞪大着眼睛,睡客厅??什么情况啊,这这这,“你….你…不是说笑的吧,呵,呵呵。”僵着着身子,我无法动弹。

“谁跟你说笑了,赶紧出去,睡沙发去,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莽撞。”

“不要,我不要一个人睡,我…我…”

“我什么我的。”

“我…我怕黑。”这里有真蹩脚,谁信啊,景静轩你个大笨蛋。

“你干嘛不说你怕鬼啊,赶紧的,别在这磨蹭。”说着还不住地推着我,想把我退下床。

“不要!”死命抱着她柔软的腰肢,才不要一个人睡,一个人很孤单的,“一个人我睡不着的。”

“管你,就要你睡不着,看腻下次还不听话,再不出去我让你睡一个月沙发。”拉着脸,明显就是装的,可是,一个月??那还是一天算了,拗不过她,呜呜呜。。。

哀怨的我在子璇笑意盈盈的注视下含着泪愤然离去,哼,等着,我还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呜呜呜呜,一步三回头,我学者小蚂蚁的速度往外挪去,丫的,半夜我要不溜回来我就不叫景静轩。

龟缩在沙发上,热死我了,这大夏天的,没空调让不让我活。翻开手机看看,快12点了,那子璇应该睡着了吧,心动不如行动。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跃起,抱着枕头我惦着脚尖,这时候用猫步再合适不过了。

赤着脚,我轻轻靠近房门,握着门把的手不断的加重力气,慢慢慢慢地旋转,打开门的一瞬间感觉像跑了800米一样累。探进一颗脑袋,借着微弱的月光,子璇侧着身子背对着门,哎呀,真是天助我也。缩手缩脚地悄悄靠近。上个床也费我半天劲,感觉这床是豆腐做的,就怕压坏了它。小心翼翼地环上她的腰,怀里的充实顿时让我安下心来,还是抱着好。

“谁让你进来的?”呃。。。一个激灵,不是吧,还没睡着,吓我啊,赶紧紧了紧手臂,用力患进手中的腰,到手了就不能被踢出去。

“我不要出去,外面好热,我身上都是汗。”虽然是借口,但也是事实对吧。

“那你睡地上去。”丫的,这说得是什么话啊,非把我逼到绝境是吧。

“我不要,哎呀,子璇,我知道错了啦,以后绝对不冲动了,好不好。”蹭着她后背,摇着她身子,这么晚都没睡,肯定没我也睡不着,都这份上了还这么犟,真是的。

“行了,别摇了,要睡赶快睡。”听着那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声音,心里美滋滋的。

“好。”闭着眼睛,心里好满足。

第二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放大的脸庞上两颗滴溜溜的大眼睛,瞌睡虫见了马上死光光,“嘿嘿,子璇,你这么早醒了啊。”

“怎么,昨天晚上偷溜上来就想这么算了?”

“呃。。。”我瞪大眼睛,这算是秋后算账吗,“你。。呵呵,我起来了,要去学校了,要不晚了就完蛋了,不知道那个教官要怎么整我。”逃吧,这地方,让人心慌慌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现在7点,你们8点半才集合,从家里到学校10分钟就够了,想逃,没那么容易。”这次换她圈住我了,虽然我很喜欢这个怀抱,可是,可不可以不要是现在啊。

“我。。。我,那你想怎样,昨晚也是你允许的,要不然我怎么可能睡这么安稳啊。”我,我投降吧,早就知道整不过她的。

“对于不听话的小孩子,打屁股是很好的教育方式。”我真是彻底无语了,这么。。。这么那啥的话她说得如此天经地义,“行了,趴好,你就是欠教训。”

认命吧,要军训,肯定不会打狠的,哎,乖乖地趴好,但是,大清早的,“我不要脱裤子。”

“脱不脱由不得你。”说着就毫不留情的拽下我的裤子,跟着巴掌就没有间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疼。。。”半犹豫间还是轻哼了出来,泪眼湾湾地转头看着她,也不是很疼,主要就装可怜博取同情吧。

“疼啊,哦,那不打了。”呃。。。这么轻松就过了,“但是,过几天的学生会纳新你必须得去,要是没选上就脱了裤子准备好挨打吧。”晕,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那人家要是不选我也不能怪我啊。”哭丧着脸,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要是没选上,原因有二,”白了我一眼,替我提上裤子,“一,你没有认真;二,态度不端正,要么太嚣张要么太颓废,不管那个原因,最后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你挨揍。”最后那“挨揍”俩字可真是咬牙切齿的,我招人恨嘛我。

学生会纳新处,其他人都是一脸兴奋,一个劲地说着自己多紧张,多想进学生会,只有我一个耷拉着脑袋,压根就一焉了的草,连花都算不上。

“我说静轩啊,你怎么这么一副消沉的样子啊”这薛凝,死活要跟着一起来,说是见识见识,真是的,又不面试跟来干嘛啊。

“没有,我不想参加的。”一脸的低落,我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还要我来面试。

“我也没想到你那冷情的性子回来参加,既然不想干嘛要参加啊,真是。”丫的,特鄙夷地白了她一眼。

“你以为我乐意啊,都是被逼的。”愤愤不平的我一个劲地嘀咕着。

“啪”整跟自己叫着劲,谁往我背上这么死命地拍啊,正想看口骂,看到来人就马上换上衣服一副讨好的笑脸,“呵呵,子璇啊,你怎么过来了啊,你不是在里面的吗?”

“谁刚才说是被逼来着?”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芒,可是表情仍旧是那么温和,呃。。。

“谁?谁?谁说被逼的啊,呵呵,呵呵,我是自愿的,学生会啊,多少学生梦寐以求的地方啊。”鄙视,鄙视,景静轩我鄙视你啊。

“哼,这还差不多,要没录取你就自己回家准备好吧。”说完特意拍拍我屁股,又对着我身边早已目瞪口呆的薛凝微微一笑就走回去了,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薛凝和满脸通红的我默然地杵在。

“静…静轩,你刚刚…”她吞吞口水,咋滴,我这么恐怖吗,“那个表情,那个语气,我…我好不习惯啊。”白了她一眼,懒得理她,什么嘛,算你运气好,看到这一出,切。

“那个,就刚刚那个学姐逼你的吗?你好像很怕她。”

“是啊,很怕她。”特地强调了怕她两个字,“所以,轮到我了,我进去了。”挥挥手,我可没那个耐心跟她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通过这次面试。

深呼吸,整理一下思绪,看看坐在第一位的子璇,莫名的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缓缓神,逼着自己不要往子璇的方向看。

“各位学长学姐好,我是大一的景静轩,我希望能进学生会担任会长助理的工作,”腼腆地笑着,呃。。自己都觉得笑得好恶心,无意撇过子璇的脸,人家正憋着劲地差不多都笑得花枝乱颤了,看得我那个火一下就窜上来了,我这么委屈自己为的是谁啊,还不是希望能多点时间跟她呆一起吗,心里憋着一口气,急需找个发泄口,腼腆的假笑一下就变成阴沉的冷笑,“呵呵,除了这个位子其他的我都不会接受,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至于各位学长学姐,我相信你们是有眼光的吧,什么是人才什么是庸才不用我教各位去辨别哦,”独自一个人宣泄着,看着地下那些个错愕的脸,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谢谢,我想说的说完了,静候各位的高定。\

扬着秀发,当我走过子璇身边的时候突然地有些发慌,冷静下来才看到她那铁青的面色,我…我又冲动了。

“哇,静轩,你搞什么鬼啊,这么嚣张的。”一出教室,薛凝就呱呱呱地说不停,一个劲问我怎么了,“我说,你还真行,学生会也敢这么嚣张的吼,呵呵,真是佩服你。”

“是吗,我有点冲动了。”环视四周的异样目光,有佩服的,有鄙视的,有不解的,有气愤的,苦苦地笑着,我还真是想低调都不成了,“那个,薛凝,我明天可能要请假了。”

“嗯,为什么啊?”

“有点私事,提前跟你说一声。”明天,能不能爬起来还不一定呢。回头看看教室里的子璇,叹了口气,我悻悻地走开。

下午军训结束,子璇没有等我一起走,只是收到一条短信,说她先回家了。哎,看来这次是把她气的不轻了,挎着包,我快步往家走。开进门,子璇在洗菜,马上屁颠屁颠跑过去。

“子璇,我帮你洗。”

“啪”毫不犹豫地拍开我伸出的手,瞪了我一眼,“想想该怎么跟我解释吧。”

悻怏怏地打开电视,看着樱木花道灌篮后一屁股栽倒在地上,“嘶”好疼啊,怎么解释才能从轻处理,好久没那么正式地被打过了,今天肯定要严打了,怎么办,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等待总是磨人的,晚上,我一人呆在房间,思考着该怎么怎么解释才最恰当。心慌慌的好难受,不管多坚强,对于疼痛人总是会有恐惧的,何况,在子璇面前我永远都是脆弱的。慷慨就义,从容赴死,从来都只是人类的想象,有谁可以肯定,在夏明翰视死如归的时候,当听到枪声想起的瞬间,他的内心真的是毫无惧意的呢。呵呵,貌似想得太严重了。

“想清楚了没有。”那个让我此刻既想念又惧怕的声音,它的主人带着浴后的馨香喝冷冷的声音,一步步向我靠近,无可否认,她的魅力我无力抵挡,呆呆地看着此刻的她,我忘记了前一刻的恐惧。

未干的秀发凌乱地紧贴在后肩,却增添了几分魅惑的姿态,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小水珠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给外晶莹,水亮的眼眸在浴室热气的熏烘下染上一层迷蒙,高挺的鼻梁,她也有着不容他人忽视的傲气,鲜红的嘴唇,是我一直的贪恋,白皙的脸庞透着丝丝红润,淡淡的清香顺着空调的微风飘进鼻子,刺激着我敏感的嗅觉,咽咽口水,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燥,,好想把眼前的人紧紧抱在怀里。

“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啊!”见我没有反应,激发了她潜在的暴怒,果然是色子头上一把刀啊,被她的怒吼惊醒,恐慌再次席卷。

“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弱弱的说着自己都厌烦的歉语。

“每次都是这么几句话,你不腻我听都听腻了,懒得跟你废话。”说着她冷着脸,三步并作两步向我逼近,退无可退的我被她一把抓住,反身按在床上,利索的剥去我身后的屏障,我赤条条地趴伏在床上,惊恐的回头望着她。

“子璇……”欲言又止,第一次,她这么没耐心地一开始就动手打我,淡淡的一句对不起,是对你深深的亵渎,而我却一再重复着这让你心酸的字眼。

“闭嘴,今天你就给我受着!”恶狠狠的话语之后是狂风暴雨般的摧残啊。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没有间隔的十下,疼痛的迅速侵袭好似要将我爆裂,这么犀利的击打,就算是我堕落的那次也没有出现过。

“啪啪啪啪啪”“之前就给你打过预防针,好好跟你说不听是吧,啊!!!”

“啪啪啪啪啪”“呃,痛哇…”这么快就挺不住了,果真是太久没挨过打了,泪水早已布满脸颊,指节开始泛白,手臂上是深深的牙印。

“啪啪啪啪啪”“给我憋回去,今天你要敢哼一声,动一下我就跟你没完。”声色俱厉的警告,我疼得撕心裂肺,这鸡毛掸子可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啪啪啪啪啪”“好言相劝不听,非要打上身才舒服,是吧!”

“啪啪啪啪啪”紧抓床单的小臂已经开始战栗,嘴唇颤抖,所有的劲都用在上半身,下半身不敢用上半分力,死拼命地让自己放松下半身的肌肉。臀部的肿胀刺痛不停地叫嚣着,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沸腾,我受不了的,真的受不了。

“啪啪啪啪啪”抑制在喉咙口的叫喊即将破口而出,却又被我硬生生的咽下,泪水滚滚而出,其实心里是有些委屈的,就算我态度不好,可是也不用打得这么狠啊,自认为今天的冲动不至于受到如此严厉的责打,有些难过,有些不甘,有些生气。

“啪啪啪啪啪”“呆着好好反省。”说完子璇就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心慢慢地变冷,第一次,第一次打完我后她只是冷冷地一句反省就消失在门外。子璇,今天的错误让你这么生气,这么不可原谅,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我这么舍得,这么淡漠,这么狠心。痛极,累极,怨极,我迷迷糊糊堕入昏睡。

昏昏沉沉之中,好似有人像捧握青瓷般地一遍遍细致地轻抚着我的脸颊,偶偶似乎有水滴滑落却又迅速被轻柔地拭去。是谁,是谁如此这般小心翼翼地描绘着我的脸廓,那双手上的温柔,那熟悉的温度让我如此眷恋,无力地挣扎着,想要弹开沉重的眼皮,好想看看,是怎么样的人让我即便是在梦中也如此依恋。

“子璇,别哭。”终于睁开了眼睛,却看见最珍视的人哭倒在我身边,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之前的怨愤全部烟消云散,想要抬手触碰,却发现双手都被她紧紧握在怀里。

“痛不痛?”她带着哽咽轻声的询问,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我狠狠疼进心里。为什么我一再用自己的错误去惩罚最关爱的人。

“不痛了。”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是我的无能才让你一次次痛彻心扉。

“傻瓜。”宠溺地笑着,“睡吧,明天去帮你请假,军训申请免修吧,反正没几天了。”揉揉我额前的碎发,轻轻地把我拥进怀里。心里溢满的幸福,只是因为拥有了你的温柔。

一顿“毒打”之后,我还是选上了主席助理这个职务,尽管有些意外但也没多大惊讶,人家子璇是主席,她要什么样的助理她做主。尽管我个人是比较鄙视裙带关系的,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当中的利害关系是不可小觑的。当初问过子璇为什么打得这么狠,就算我态度傲慢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她说都是被我气的,当着这么多学长的,同学的面,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侮辱的是我自己的人格。哎。。。都说冲动是魔鬼了,选上了还捎带劈里啪啦一顿抽,自做孽啊。

大学里闲来无事,总是跟子璇腻在一起,同学见了都说我们姐妹感情好,像小情人似的,天知道我好想吼她们一句,我们本来就是情人,丫丫的。

“静轩,元旦汇演你要不要参加表演的?”

“元旦?”迷茫的看着薛凝,“大姐,国庆才刚过完,元旦还有三个月啊?”

“我说,静轩,你这个学生会主席助理摆着看的啊,汇演这要选节目,排练,预选,舞台设计好多杂七杂八的,当然要早点开始报名啊,真是?”说得不够,还白我一眼。

“关我什么事,班里那些干部自然会安排,找我干嘛。”不耐烦的摇摇头,助理,好听而已,我压根什么都不做,只是给子璇倒倒水,整理整理文件,无聊,不过能时时对着一大美人还是挺养眼的。

“真是的,这么不关心集体,喂,走了。”手肘顶了我一下。

“走?还有两节课嘞,这么早就走?”哎。。。逃课,其实我也明白。

“小姐,马基这种课当然点完明就走啊,留着当佛啊!”

“你先走吧,我等课上完。”皱皱眉,烦。

“你不是吧,做好好学生啊。”讶异地看着我,像看怪物似的。

“管我,你爱走不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谁愿意坐着听这无聊的课啊,可是暴力镇压下的贫民哪敢反抗啊,女王命令,违令者,掸子伺候。

“你…对你无语,怪胎,得了,本小姐慈悲,陪着你吧。”放下包,她又坐了下来。走就走啊,真是的,我一个人清净。

三节课结束,跑去办公室找某女王。

“来了啊,没逃课吧,现在大家熟悉了都开始逃课,你不准哦。”嬉笑的表情,说话的内容绝对不能当玩笑,否则五马分尸。

“呵呵,我哪敢逃课啊。”不敢反抗的奴隶,就我这样的。

“谅你也不敢,跟你说个事,元旦汇演开始报名了,有没有打算参加?”楞了一下,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啊。

“跟我什么关系,才不要参加。”我是很低调的。

“可是,我想看你表演。。。。。。”

。。。。。。

劈里啪啦一顿劝说,耳朵受不了了,我家子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耍赖了啊,软硬兼施地要我参加,闭闭眼睛,咬咬牙,“行,别啰嗦了,我参加行了吧。”有什么大不了,豁出去了,为搏红颜一笑,周幽王连诸侯都能戏,我不就戏戏自己嘛。

“真的啊,”看着她眼睛里泛着亮光,北塔吃定了,“那回去想想到时候上什么节目。”

“甭想了,最多唱首歌,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否则免谈。”不能总是被吃的死死的。

“那…那好吧,总比没有好,呵呵,回家。”挽着手,我还是幸福的。

元旦,汇演,真是麻烦的东西,既然子璇这么期待,那就不要让她失望吧。其实也没什么,找首拿手的歌,适合自己心意的歌,买了把吉他,有事没事的在家乱拨。

“我说,过几天就正式开演了,你准备好没啊。”我一边把弄着琴弦,摆了个OK的手势。

“放心,不会给你丢脸的。”摆摆手继续拨弄。

“我都没听你唱过,就知道一个劲弄个破吉他,你会不会啊,半天也没整出点什么。”哎呀,这么不屑,小看我,懒得理她,斜了她一眼,继续整我的。

“小样,还白我,头伸过来,让我拍下。”不等我凑过头,她就很自觉的伸出魔爪,又拍又抓的,弄乱了我最得意的发型,丫的,就是故意的,只会欺负我。

“等着瞧,哼!”头一歪,就不吊着你胃口。

汇演当天,大一新生的节目层出不穷,独唱,独奏,舞蹈,话剧,相声,还真是应有尽有的,人才济济一点都不错,不过,我不在乎,今天的演出,只为一个人,只为那低最头倾城的一笑。

我穿着雪白的衬衣,水蓝色的漏洞牛仔裤,耐克的白色板鞋,顶着一头利索的短发,背着吉他,慢慢地踏上舞台。调整好麦克风的位置,我缓缓坐下,摆好吉他。

“参加这次汇演,不是为了个人炫耀,只是想要跟一个对饿我很重的人说声,景静轩真的很爱你。”微笑的面对台下的观众的唏嘘,看着老师评委们面面相觑,只有子璇深情地与我对望。

缓缓拨弄着琴弦,悠悠地吐出铭刻心底的情

如果不曾遇见我

到底今天的你又怎么过

是否都一样快乐

还是到处飘泊

有我在旁不寂莫

开心和忧伤分一半给我

对你那一句承诺

我埋在心不说

爱这一个字说来不容易

当中有无尽情意

缘分这回事

从来不由自主

不知道何时开始

也许爱情来的时候

别让它走

随天意安排

不要去问理由

请你相信我

未来一起走

不后悔不看回头

只有相爱至死不渝长相厮守

能天长地久爱到白头

牵着你的手

心里最富有

多满足因为拥有是你的温柔

一曲完毕,我收回吉他,站起身,朝着子璇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个躬,“谢谢!”。谢谢你,子璇,没有你我不知道如今的景静轩会怎样,也许仍旧浑浑噩噩的过着漫无目的的人生,你是我生命中的太阳,是你照亮了我原本黯淡无光的人生,让我有了前进的动力。

当我走下舞台,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此时,我的眼中只有子璇那灿烂的笑容,子璇,我想成为你的骄傲,为了你我可以试着去习惯在喧闹中与人交谈,我会让自己慢慢成长,让自己有那个能力去守望你的幸福,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直到天尽头。

“静轩,你刚刚好帅气,好潇洒,,你知不知道,你唱歌时的神情好神情啊,说,看上哪个帅小伙了,竟然当众表白,好帅啊,羡慕死我了,谁那么好福气啊。”回到班级座位,薛凝那疯丫头就一直聒噪着。

“是啊,是啊,静轩,你好大胆啊,大家都听呆了。”某位不知名的女同学一脸花痴的看着我,看的我直起鸡皮疙瘩,边上的人也都七嘴八舌的应和着,而我也只是呆呆地望着评委团上的子璇,我的子璇永远都是这么优秀,这么耀眼,好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被人抢走了。

拒绝了同学们帮我庆功的好意,现在的我只想见到子璇,想听她表扬,赞美赞美我。独唱第二名,这可是有一定难度的啊。

洗完澡坐在床上静静地等待佳人的归来。听到开门的声音,我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圈紧来人的纤腰把头搁在她颈窝处不停地磨蹭。

“子璇,你终于回来了,我都等好久了。”闷闷地发出声响,诉说着我的委屈。

“多大了,还像小孩子样的撒娇。”轻柔地抚摸着我的碎发,宠溺的语气是我的专利,拍拍我的背,把我拉起来,“好了。我一身都是汗,你乖乖地,我先洗个澡。”

“哦,好。”蹦颠蹦颠地躺会床上,脑海里不断翻转着待会要子璇给什么奖励才好,恩,来个热吻好了,少儿不宜的,呵呵。

不一会儿,子璇披着宽大的浴袍,如一朵出水芙蓉般向我款款移来。水亮的眼睛,挺翘的鼻子,粉嫩的嘴唇,洁白的脖颈,傲然的胸部,纤细的腰肢,及膝的浴袍下隐隐可见的白皙的大腿。所有的关于子璇的一切都强烈的刺激着我的所有感官。在明晃晃的装饰灯的照耀下,那不俞而成的悠然是对我致命的诱惑,而眼前圣女般的她却丝毫未觉。

“怎么了,这么安静,今晚这么大一荣耀,不炫耀一下啊。”拍拍我的背,她笑的那么魅惑。手指上浅浅的温度在我后背灼烧,淡淡的清香从鼻道慢慢渗透到我的大脑。

“那个,子璇,别靠我这么近啦。”往外移了移,眼前的她如此明亮,就像是从桃花源里走出的不问世事的仙女,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是如此高贵圣洁。

“干嘛,离得我这么远。”说着又向我身边靠过,稍皱的眉头是对我明显的不满,若有似无的体香是对我致命的引诱。我的手指开始发颤,全身每个细胞都开始沸腾。

“我…有点热,呵,呵呵,有点热。”尴尬的笑笑,身心都在煎熬着,我该怎么办。

“热吗?脸这么红,不会是生病了吧,”笑意隐去,转变成担忧,纤手抚上我滚热的额头,“好像有点烫,怎么好端端的发烧了呢,真是的,会不会难受,我给你拿药,你等下。”她起身,在她还没站稳之际,我一把拉住,一个不稳,她跌落在我怀里。

“子璇,对不起,我…我忍不住了。”倾身而过,看着她惊诧的眼神,我的嘴唇覆上她的,轻轻辗转。舌尖扫过她的齿贝,感觉到她的轻颤,我轻轻拍抚她的背,感觉自己像是在弹奏一曲交响乐似的,指节有节奏地跳动着。趁着她开口呼吸的瞬间,我的小舌迅速蹿进她温热的口腔,四处探寻着她的丁香,而后与之交缠,不断吸吮,耳边响起了她低声的呻吟。渐渐的她也放松了下来,她的手缠上了我的脖子,紧紧地圈着我,是我们贴得更加紧密。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两都因缺氧而恋恋不舍地分开,一根透明丝线牵拉而出,在我们嘴角间建起一座细桥,在月色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银光。红着脸,深情对望,从她的眼中我看到了尴尬,羞怯,迷离,而我,更多的是对她的迷恋吧。

“抱歉,我不是柳下惠,办不到坐怀不乱。”一语未尽,我再度倾轧而下,由于用力过猛,我们双双向床中间倒去。理智告诉我不能在继续下去,否则一定会出乱子的。可是,当我压着她柔软的身躯,专属她的体香顺着呼吸飘入鼻子一下子就颠覆了我所有的顾虑,我相信自己可以给她幸福,我会为她努力。

“死小孩,你想干嘛?”晃过神的她一锤重重地锤在我肩头,双手不断地推拒着我。

“呃...你还有空闲说话啊。”双唇不留缝隙地紧紧镶嵌在一起,不断地辗转吸允,什么理智,道德,伦理,妈的全是狗屁。双手悄悄地从她衣摆下端往内延伸。

白玉般的肌肤嫩滑如凝脂,身下的人儿轻轻颤抖,慢慢的,抗拒转变为迎合,我们相互紧拥,恨不得把对方嵌进自己身体里。双手覆上她挺立的柔软,轻轻揉搓,感觉到原本的粉嫩变得硬挺。细细的呻吟不绝于耳。

大着胆子扯开她浴袍的带子,宽大的浴袍悄悄剥落,双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每个角落点着火。嘴角不停地亲吻着眼前这一片冰肌玉骨,一路从脖颈滑向小腹。想要继续往下的时候却被**力地来了个180°的旋转。原本高高在上的我却被死死的压在了底下。

“想吃了我啊,”戏谑地笑着,眼露精光,她的样子就像小白兔逮到了大灰狼般的自豪,“你在我身上点的火,你要负责浇灭。”

“不…你不能这么做!”急得我像热锅上的蚂蚁,双手不断地推拒着她的靠近,真是自做孽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子璇,我们是不是反过来了啊,应该我在上你在下的啊。”哭丧着脸,天呐,我真的好想哭啊。

“那你觉得是你应该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突然冷下脸来的她问的好严肃,吓得我顿时惊慌失措,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那。

“听…听你的。”感觉到她冷冰的气场,我说话也变得结巴,心都快跳出来了,怎么刚刚这么火热的气息一下就变得这么瘆人,女人翻脸还真是……“你不要…生气。”

“好,那就别废话,乖乖躺着。”随话而下的是她放大了的红润脸庞。温热的嘴唇再次相互吸引,原本晃荡的水面再次激起圈圈水晕,片片涟漪,呃,好像被骗了。我们不停地攫取对方口中的甜蜜,双手不停地抚弄着对方的身体。

“好难得看到你这么娇羞的模样。”低声细语地她在我耳边吹着热气,轻轻噬咬着我的耳垂,引得我全身一阵酥麻,话里那露骨的挑逗更是让我羞愧难当,急忙地拉着被子掩在脸上却马上又被扯开。

“干嘛盖着,我就喜欢你这副娇滴滴的样子。”吻吻我的鼻尖,她紧缩在我的颈窝。

“你…我…你又欺负我。”好委屈,为什么不管哪方面我都被她压得死死的,连个“翻身”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喜欢,呵呵。”说着便不轻不重地啃咬着我的锁骨,一阵热流贯穿全身,明明感觉到她的手在解着我衬衣的扣子,想要抬手阻止却觉得全身软趴趴地,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由着她在我身上“胡作非为”,此时的我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衬衣被无情地剥落,她的吻毫不犹豫地着落在我的柔软上,像是婴儿对母乳最原始的渴求,时而吸吮,时而伸出舌尖舔舐,时而又用牙齿轻轻撕咬,另一边也不甘寂寞地被她用手不断地抚弄。我紧咬着嘴唇,将阵阵呻吟抑制在口中,担心会抓伤她,原本紧扣在她肩上的手转变为紧紧拽着身下的床单,全身毛孔舒张,酥痒难忍,本能地脖子使劲往后仰着,弓起身子想要从她手中逃脱却不料更方便她的挑弄。

“想喊就喊出来,不要咬着自己,咬伤了,我会心疼的。”亲吻再次回落到嘴唇上,此时的我大脑已经被挖空,思想早已涣散,所有的感官动作都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反应。伸出双手,紧紧环上她的脖子,不断抚摸着她光洁的后背。

她的手往下划去,在小腹上不住地画着圈,唇舌在颈窝出又舔又咬,一阵强烈的刺激快感涌了上来,激得我忍不住一声轻吟溢出嘴角,羞得我真想找个缝钻进去。她的手又向下滑过一寸,穿过细草丛林,温热的掌心侵占了那片无人抵达过的的神秘地带。

“我可以吗?”抬起头,水弯弯的眼睛里承载的是浓浓的欲望,看的出来她在抑制,即便欲火焚身,她还是会征求我的意愿。

拉下她的脖子,嘴唇在她唇间游移,“我是你的。”

两具赤裸的身躯像小蛇一样紧紧纠缠在一起,洒落的点点星光衬起片片绚烂,皓洁的月光下幸福正在上演,只是,长着翅膀的幸福能在身边绕多久呢?

第二天,刺目的阳光逼迫我从迷梦中醒来,不情愿地真开迷蒙的眼睛。

“醒了?”一句轻柔问候,我报以甜甜一笑,这才发现,我们的身体还是如此紧贴,不好意思地想要移开,结果移动就觉得全身酸痛无力。

“呃。。。”酸涩的感觉迫使我轻哼着。

“呵呵,腰酸背痛哦,静轩老喽。”看着她那调侃的样子,丫的,真是欠扁啊。

“哼,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怪你都怪你昨晚…”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还好反应够快,“没节制”三个字没有突口而出。

“昨晚怎么了?”坏笑着的她,此刻看起来却如此妩媚。

“子璇,你变坏了,那个温文尔雅的你去哪了?”丢给她一白眼,女人都是多面性的怪物(貌似我也是女的),怎么以前都没发现她有这么邪恶的一面。

“适者生存嘛,跟你这么一匹‘狼’生活在一起,我不改变一下,那还不早被你啃了。”着重强调着那个狼字,就是在故意气我。

“昨天晚上到底是谁啃了谁啊!!!”为什么我总是这么轻易地被她激怒,在非正常情况下说出让自己颜面扫地的胡话。

“恩,”摸摸下巴,她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之后眼光一闪,“对哦,昨晚是我啃了你。”恍然大悟的表情,瞎子都知道那是假的。

“你……”胀红了脸的我,又羞又气,淡定,淡定。硬生生地咽下心中的愤懑,面无表情地再次别开脸,不想看到她那奸计得逞的小人样,哼。

“不是这样就生气了吧,来,乖,有礼物给你。”有礼物,,咋听之下,我下意思地抬起头,看着她那狡黠笑脸,气不打一处来,又被耍了,冷下脸,我发誓,真的生气了。

“真的,不骗你,有礼物的,昨晚就想给你的,是被你自己耽搁掉的。”嘟着嘴,耷拉着眼睛,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噗嗤…”喷笑而出,每次都这样,就算生气也不会儿就过了。

“呐,你看,”看着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挂饰,“一只雄鹰,好看吧,我第一眼看见它就觉得很配你,你呢,就像一只鹰,苍茫的天空任你翱翔,只不过,现在你还是只雏鹰,还没长大。”

抚摸着挂在脖子上的琉璃鹰,振翅高飞的样子是那么气宇轩昂,琉璃色彩斑斓的色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圈上她的脖子,深深一吻,“我是雄鹰,你是天空,我只愿意在你的怀抱飞翔。”

手下的肌肤细细丝滑,温热的触感,优美的风景,既然昨晚出师未捷,那今天一定要直捣黄龙。一个翻身,重重地压在她未着丝缕的身躯,“今年的元旦,我们在床上过好了。”

时光飞逝,转眼我已经大三,子璇也面临毕业,激情过后的平淡是一辈子的开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春节回来后,子璇就变了。变得对我不再耐心教导,不再关怀备至,不再温柔体贴。现在的她,总是借口学生会的事忙,上学放学我们都是分开的。她在躲着我,我知道,我这个助理就像是花瓶,摆着看的。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在她家过年的时候都还好好的,为什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子璇,我们不是说好要走一辈子的吗?

“子璇,过几天你是不是就要出去实习了?”现在的我们,似乎只有晚上才有机会交流。

“恩。”她的回答总是这么简洁,冷淡。

“子璇,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心揪在一起,我们之间有隔阂了吧,是什么让你不愿意向我倾吐,我们之间有什么是你需要对我隐瞒的?

“没有。”

“为什么我觉得你现在对我好冷淡,”心里的委屈,担心,惶恐全部体现在这颤抖的语调中,“如果我做错什么你可以罚我啊,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真的没什么,可能要毕业了,所以有点为以后担忧,乖,别胡思乱想了,晚了,睡吧。”说着她把我抱近怀里,熟悉的温度却不再有熟悉的温暖。

这一切都似乎来的太突然,来的让我措手不及。面对她的闪躲,我不敢质问,只能压在心里自己纠结。她,不会说的。我们在一起已经快五年了,从最初的朦胧不定到后来的坚定不移再到现在的游移冷却,人都说,爱情的保质期只有一个月,子璇,你不爱了吗?

我曾经对自己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爱了,我会试着放手,让你去寻找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是,这天真的来临的话,我…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这么潇洒地成全。

一夜无眠,黑暗中注释着这让我迷乱的容颜。古人有云: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在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恍惚地过着淡而无味的日子。子璇不在,日子好难熬,她说她实习的公司要她出差。真是的,什么破公司啊,竟然要人家没毕业的大学生出差,真是的,害得我天天独守空闺。

在外面吃了晚饭,慢悠悠地荡回家,天黑了,外面好冷,可是却不想走回家,那里,没有她,没有温度。漆黑的大街,零落的几个人,最终还是走回来了。抬头望向那个我们一起数星星的窗子,却意料之外地发现窗口闪着明亮的灯光。

她回来了吗,不是说要晚几天的吗,一阵欣喜过后,我拔腿快速往楼上奔。终于回来了,这一个星期我过得像一辈子般地漫长。条件反射似地兴冲冲地推开虚掩着的大门,看到那个让我日思夜想的人儿时,顿时,大脑像是被氢弹轰炸似的,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呆立在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可是浅浅的沟壑怎能盛得住那灼热的滚烫,想要嘶喊喉咙竟发不出半点声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子璇,她,竟然,竟然在跟,男生,接吻。眼前刺目的画面使得我如五雷轰顶。

随着我推门的动静,热吻中的两个人抬起头,对望了一眼,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看着他们眼波中流露的错愕,呵呵,我现在是个什么身份,无关紧要的人不经意间闯进人家小两口的私密空间?呵呵,好讽刺。希望子璇跟我解释,就像当时她表哥强吻我一样,这一切都是这个无耻男人的一相情愿,子璇一定还是如往昔一样爱着我的。

急切地转过头,哀切地望着子璇,眼神中的期盼她一定都懂,子璇,我只要你说这是个误会。。。

“你们慢慢聊,我在楼下等你。”那个男的轻点了一下子璇的脸颊,拍拍她肩膀,故作大方地对我点头笑了笑,可是他的话却让我彻底崩溃,什么叫“我在楼下等你”。

抬脚跨步向前,短短的几步我却仿佛用尽全身的气力,紧紧地把子璇抱在怀里,整个人止不住颤抖,“子璇,你们…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哆嗦着嘴唇,现在的我全身都是冰凉的,手心不断地冒着冷汗。

“没有,抱歉,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吧。”波澜不惊的语调是她一贯的作风,可是,这次,她仍然说得这么轻松自如吗?

“子璇,你看玩笑的吧。”不可置信地扯起嘴角,难看有苍白地笑着,瞪大着眼睛看着她,等着她在下一秒温柔地笑起,告诉我刚刚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认为我现在像开玩笑吗,别在这自欺欺人了,静轩,别在这么孩子气。”她的口气如此无奈,我,自欺欺人?我,孩子气?我让你这么无奈?

“不是的,不是的,子璇,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故意吓我的,你说,我改,我都改,好不好?”无措地摇晃着她的肩膀,低声下气的乞求是我的无力挽回吗?

“够了,”狠狠地拍开我的手,那首曾经带给我温暖幸福的手,此刻竟然如此无情吗,“实话跟你说吧,我腻了,刺激过后转为平淡,什么都没,我想过回正常的生活,想有个疼爱自己的丈夫,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想找一个温暖的家,这一切你能给我吗?如果能,我现在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你留下。可是,你看看你自己,要什么没什么,什么事还都要我管着,起先还觉得挺新鲜的,可是已经五年的,我真的腻味了,既然你已经被我征服,那对我就没什么吸引力了,勉强在一起只是累赘罢了,我们好聚好散吧。”一句句犀利的讽刺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凌迟着我千穿百孔的心脏。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眼神的变化,有嘲笑,有不满,有鄙视,有厌弃,却始终没有我想找寻的怜惜。

“真的不爱了吗?”空洞的双眼,眼前的一切都转为灰白,为什么短短的五天时间,似乎全世界都在改变,连我们的承诺都已经不再了。

“成熟点吧你,我走了,陆俊还在下面等着我呢,哦,对了,差点忘了,我和陆俊订婚了,五天前决定的,这是请帖,有空赏光,房租还有半年,你可以再住一段时间。”说完,她拉着那只米红色的旅游箱大踏步地往外走,踱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却被她果决地甩开,身体里的什么仿佛在一点一点流失,你曾经答应过,如果我没犯下不可原谅的打错,你永远不会甩开我牵着你的手,可是,现在,你,食言了,不爱了。

呆立在窗边的我愣愣地瞪着楼下那抹纤细的身影,“董子璇,我恨你!”声嘶力竭的叫喊,我在赌,赌她一个转身,哪怕只是一个驻足,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留住她。可是,远处的人走的是如此决然,没有丝毫的留恋。

挨着墙壁颓然滑到,我没有半分挣扎的力气,蜷缩着身子把自己抱在怀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脚边那烫金的请柬,鲜红的喜字是血淋淋的嘲讽,眼角的泪水无声地肆虐着。

陆俊,陆俊,想不到三年后仍是这个名字给我了这剜心的疼痛。原来,一切都已经预谋好的。借出差之口行订婚之事,只是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是五天前,还是春节以后,或更甚者是三年前,我像一个傻瓜一样被人无情地玩弄着情感,却还信誓旦旦地说着要用生命去呵护她。以为自己爱逾生命的人也跟自己一样地矢志不渝,却原来只是她自导自演的戏剧,而我是那被玩弄地最彻底的小丑。

董子璇,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空荡荡的心已经变得麻木,冷冰冰的房间只剩下我悲凉的抽泣和无尽的疮痍。

“以后让我代替你奶奶疼你”

“管着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静轩送的东西,我会一辈子珍藏”

“那抱一辈子好不好”

“子璇,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好,一辈子”

言犹在耳,为何却已物是人非。你不是答应过,要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吗?你不说诚信很重要的吗?抚弄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镂空戒指,缓缓摘落,这是我们许下山盟海誓的见证,你脖子上的那枚是否已经被你遗弃,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哭倒在冰凉的地板上,现在的我如此悲凉,只是因为你曾经给过的幸福如此甜蜜。我们的相爱是否只是个美丽的错误。我相信,至少你曾经爱过我的对不对,只是爱得不够刻骨罢了。曾经以为的生死相随却原来只是我一相情愿吗?

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泪水顺着眼角滑进发梢,最后滴落在地。三天,我在地上一动不动整整躺了三天,眼泪从来没有停止滑落。呵呵,痛过一次的心早已没了感觉,何为心痛?讽刺,我竟然感觉不到。只是,突然眼睛剧烈的刺痛,吃力地抬起手掌覆盖在眼睛上,稍稍往上抬,瞪大了眼睛,手掌上刺目的猩红让我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浴室移去。

对着镜子斜靠在墙上,呵呵,扯着嘴角笑得如此苦涩,脸颊上鲜艳的红色是我为你能做的最后的事了,今天过后景静轩会忘了董子璇,子璇,再见了。抬起手指,带着脸上的血泪在玻璃上写下“守望”两字。既然景静轩无力守望你的幸福,那就选择遗忘吧。泪已流尽,剩下的哀切就永远埋进心底那暗无天日的无底深渊吧。我不恨你了。忘了,不爱了,不痛了。

“铃铃铃玲…”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打断了沉痛的回忆,接起那部老式的手机。

“喂,哪位,我是景静轩。”

“死静轩,你死哪里去了,说好下午两点半签约的,我们都到了,你混哪里去了?!!”呃,这如雷贯耳的爆破声,尽量将手机移远耳朵,我怕变聋子啊。

“文君,拜托你淑女点好不好,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她的狮吼功可是如火纯清了。

“要你管,你给我赶快滚过来,龙兴这么大的集团,你这个老总不到,太不像话了……”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是数落我的话,不是说时间来不及了嘛,怎么训我这么悠闲啊。

“大姐,你再训下去我就真不用过去了,等签了约你再训,成不?”我的姑奶奶啊。

“好,给我快死过来!”挂了电话,摇摇头,无奈地笑笑,这丫头,真是一点形象都不顾了。再次抬头望向窗外,大晴的天气在我眼里却是黑压压的一片。

三年了,一再告诫自己,你已经不是我的了,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交集,可是,为什么每次午夜梦回,都只有你的身影在眼前萦绕,上了你的瘾当真一辈子都戒不掉?一人嫁作他人妇,往事不堪回首,却是历历在目。董子璇,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忘,忘不掉;得,得不到。湛蓝已不在,你的离开带走了我的天空,带走了我的心,你说我是鹰,却被你生生折去了羽翼。

“我的大老板,你可算来了。”还没进会议室,文君那大喇叭就广播开了,我无语。

“静轩,快进来,他们总经理有事耽搁了,也还没到,只有一个主管,先商量着吧。”薛凝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善解人意啊。

“恩,好,我们进去吧。”整理一下着装,调整好情绪,露出职业性的微笑踏进会议室。

“我来介绍吧,这位是我们恒轩电子总裁景静轩,”一进门靳月就熟套地为我们介绍起来,“静轩,这位就是龙兴集团销售部经理陆俊。”

咋听这名字,我诧异地盯着对方,对方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呵呵,真是冤家路窄,两只手紧握成拳头,由于过度用力手臂轻微地抖动。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个名字,是他一次次夺走我心爱的人儿,抢走我唯一的温暖,不可原谅。

“抱歉,恒轩电子与贵公司的合作就此作罢,请陆总即刻离开,这里不欢迎你。”拼命抑制自己想要发狂的冲动。原来,在我那冰冷的心里永远都为你留着一片空地;原来,即便恨之入骨,我仍然狠不下心伤他;原来,我仍旧如此深爱着你。只因他是你丈夫,是那个与你比翼双飞的人,我放弃了可以报复的机会。

董子璇,原来你已经在我心底扎根,刻骨铭心,即便挫骨扬灰,对你的思念也会一起随风飘散,我们算是有缘无分吗?为什么直至现今,我似乎仍旧对你抱有期望,尽管眼前不争的事实揭示着这只是我的异想天开,可是,三年了,子璇,我好想你,你会想我吗,哪怕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一个念想?

“你是静轩,子璇。。。。。。”对方似乎对我临时的毁约没什么在意。

“闭嘴,静轩不是你能叫的,我让你滚,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压抑的怒火只能借由冷冰的话语宣泄,整个人开始发颤,是激动,是愤怒,是惊慌,是恐惧,是神伤。子璇,子璇,他竟然提到子璇。想炫耀他们夫妻多恩爱吗?!董子璇,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究竟爱你有多深。

“你……”看着他的脸瞬间惨白,我竟然没有丝毫的快感,他的所有表情都牵动我对子璇的思念,似乎透过他,我能看到那张个我时时挂怀的清丽女孩。瞟了他一眼,我不做任何犹豫走出了会议室,就像当初的他,走的如此决绝,不带丝毫怜惜。

窝在办公司里,双手撑着头,抵着桌。三年了,我拼了命地想要用工作麻痹自己,阻断对你无尽的思念,却总是功败垂成。三年前,当你离开的那天起,我退了学,回C城找到了靳月。她手下的那群人,天天泡在网络上,那些个电脑程序都熟得烂透。道上混的也都讲求义气,我出资,她出人。我们从一个的默默无闻的小工作间,做到现在小有名声的大集团。创业三年的心酸我从不计较,所有的一切,我只是想证明,我景静轩是女生,可是巾帼不让须眉,没选我是你董子璇的错,可是,如今我愿望达成,你却仍旧不会回到我身边。

“咯咯咯”敲门声过后,三个面态迥异的女人出现在我眼前。疲倦地苦笑着,三个女人一台戏,看来我有的受了。

“静轩,你怎么突然间那么没风度了,你不是向来什么都不计较的吗?那个陆俊是谁?”皱着眉头,靳月一向很冷静,这点似乎都点像她。

“就是,我说静轩,我们等你这么久就是等你一句‘就此作罢’,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难得文君也这么一脸严肃正经。

“静轩,你。。。。。。”薛宁欲言又止,她,是最细心的吧,“跟董学姐有关吗?”

“三年前,她为了陆俊弃我而去,现在,他们应该,是夫妻了吧。”痛苦地闭上眼睛,单手覆上眼睑。一句话让她们三个顿时噤声,我的事她们都知道,我的痛苦她们看在眼里却爱莫能助。

“静轩,放下吧,你这样只能让自己更痛苦。从我们高中相识,你对她的依赖我都看在眼里,既然她在三年前就选择放弃,你也应该试着放下了,让自己好过点吧。”

“呵呵,文君,想不到你也会说这么感性的话。”无力的扯着嘴角笑笑,“放下,我何尝不想,可是又谈何容易,这辈子怕是放不下了。”

“看着你冰封自己,我们又何尝好受,以前的你冰冷却真实,可是现在,隐藏在笑脸之后的面庞满带哀伤,你笑的时候,眼里根本看不到笑意,这些我们都不敢跟你提,怕又伤到你。”

“薛宁,我没那么脆弱,放心好了,没事,我也知道都是过去的事,让我一个人纠结吧,反正都习惯了,你们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龙兴那边给你们惹麻烦了。”

“没事,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公司有我们没事的。”现在的我只想一个人呆着,她们明白我不希望人很人看到我现在这副无助的样子。

子璇,子璇,为什么我就是忘不掉你。你现在一定很幸福吧,疼爱你的丈夫,属于你们的孩子,温馨美满的家,你要的都已经实现了吧。抬头看看天边的云,黑压压的,算了,看了还不如不看,徒增烦恼罢了,没有你的天空,我无力注视。拎起包,还是回家吧,今天也没心思工作了。

慢腾腾地走到楼下,四处观望,不想开车。“静轩。”一声呼喊,我转过头,看到来人后马上掉头快步离开,想不到他竟然等在楼下。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子璇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吗?”忽略身后的叫喊,我快步跑了起来,我承认,我懦弱,我们有勇气去面对曾经的那份赤裸裸的伤痛。

“我们根本没有结婚!!”一句话就如平地上的一颗雷,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他们,她们没有结婚,快跑的脚步停了下来,像是扎了根一动不动,脑海里反复盘旋着那句话,我们根本没有结婚,我们根本没有结婚。。。。。。那个叫做心脏的地方不停的狂跳,我以为它已经不会再这么兴奋了。

“我们没有结婚,甚至订婚。”在我发愣之际,竟然没发现陆俊已经在我身边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

呆却的我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进意一间不大的咖啡屋,随意点了杯蓝山,直愣愣地瞪着他,我等着他的解释。

“呵呵,你别这么瞪着我,怪渗人的。”还有脸笑,一会儿他也沉下脸来,看来是要开始说了,“三年前那晚,你看到的都不是事实,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戏,一场让你死心的表演。”

“什么?”我瞪大眼,伏案而起。

大脑当机,脑海中浮现的是一个个的字,我完全不能理解这些汉字所拼凑出来的意思,什么叫只是一场戏,是让我死心的表演?完全可以想象出我现在的脸色一定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好半天的我才反应过来,气势汹汹地转到他面前,恶狠狠抓着他的衣襟。

“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什么叫‘只是一场戏,一场让我死心的表演’,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的?”此时的我愤怒又恐慌,子璇,你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对我做了什么,又对我们的爱情做了什么。

“你不要激动,听我说完,别人都看着呢。”扒下我的手,他不好意思地往四周观望,“三年前,子璇急慌慌地跑来要我跟她演这场戏,而且挑明了你们的关系,说实在的,知道你们关系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惊讶,从她平时谈及你时温柔的表情,轻快的话语,我是真的很爱她,可是却不是能走进她心里的人…”

“请你讲重点!”两眼放射着阴沉的光芒,“我没那个心情听你的悲情史!”

“呵呵,你还真直接,那我长话短说,说实在,我也不是很清除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她是被迫的,那天她伤了你离开的时候哭得晕倒在我车上,至那之后,我就没有见过她了,今天看见你,想着你也不知道她的情况,突然就很想把事实告诉你,我想这三年,子璇一定过得很痛苦吧,可是我找三年都没有找到她。”

“她…你说你找了三年也没找到她,你…”眼前的男人脸上自责的表情让我更加痛恨他,“既然你当初带走她,为什么,为什么不好好照顾他,你算不算男人!!”压低了声音地责骂,子璇,子璇。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你也了解子璇的,她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拦。”

“你说她是被迫的,她是被迫离开的?”突然想到,我神经兮兮地看着他,手心湿湿的,全是冷汗,我都快被弄得精神分裂了。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被迫,被迫,对,一定是阿姨知道了我们的事,除了阿姨,没有人可以让子璇对我如此决然,子璇,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为什么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法,阿姨到底用什么逼得你这么狠心地伤我。指甲嵌进掌心,深深扎进肉里,我却感觉不要疼痛,子璇,我会找到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直以为你是因为爱上别人才能那么从容的离去,却原来你走的如此悲痛,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了解事情的始末,是我懦弱,如果当初我有勇气去挽回,也许我们现在仍旧会很幸福的。

缓缓站起身,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早已恢复成淡然,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找回来。

“请你一定要找到她!”身后响起的声音是真诚的,他,是个好男人,只是找错了对象。

“我会的。”声音带着哽咽,是跟他说,也是对自己承诺,董子璇,这次你一定跑不掉的。

急冲冲地往公司赶,也许这三年发展公司的效用就在这里了,子璇,子璇,想你,好想快点见到你,三年了,每当想到你时的蚀心之痛,一次次压抑想要找你的冲动,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你过得很好,可是现如今,我究竟是要为你欢喜还是悲。

“靳月,薛凝,文君,赶快来我办公室。”一进门我就火急火燎地把她们招进办公室。

“怎么了,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吗?”

“现在无论你们有什么疑问都先压制一下,还有,公司目前所有业务暂停。。。”

“什么,你疯了!”不等我说完文君就尖叫起来。

“文君,先听静轩说完,她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感激地回了靳月一个笑脸。

“出动公司所有人员,不管是侵入官方网站,还是贿赂公安机关,我要你们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查到这两个人的所在地。”说着我拿出一张照片,那张我珍藏了三年一遍遍擦拭的照片,那是几年前的春节,我们的合照。

“是董学姐,咦,边上的这个是谁?”

“子璇的母亲,沈云,总之,现在不要问我要解释,等人找到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出事,所有后果由我景静轩一力承担!”

整整半个月过去了,我每天睁开眼就对着电脑,调出所有资料,不论合法或非法,只要有关人口登记出入的网站我统统一字不落地看过去。只要,只要她还在中国,我就不信整个恒轩集团没日没夜的地毯式式搜查会找不出这两个人来。

终于,在第二十六天的时候,辛苦近一个月的搜查终于有了结果。

“咯咯咯”

“请进。”头也不抬,两眼片刻不离电脑屏幕。

“静轩,有结果了。”

“什么,有结果了!”惊喜之下我猛地站起身,一脸期盼的看着眼前的薛凝,“怎么样,她现在在哪里?”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她,对你就这么重要吗?”期盼过后,我疑惑地看着薛凝,总感觉她怪怪的,可是,既然她说有结果了,三年都等了,我也不在乎再等这么一小会儿。

“是,很重要!”坚定的回答,那是八年前就笃定的答案。

“多重要呢?”

“重之逾命!”一顺不顺地看着她的眼睛,都这节骨眼了,她究竟想问什么。

“呵呵,好一句重之逾命,围绕在你身边这么多人,只有她一人走进你心里,尽管时隔三年,我们仍旧不能替代。”放肆地边说边笑,她的眼里含着让我慌乱的晶莹。

“薛凝,你,我,靳月,文君,我们四个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是我景静轩可以过命的挚友!”在我最困惑潦倒的时候,是你们给我希望,让我重新站起来,这份情和义我愿意以命易之。

“呵呵,是吗,你可以为我们放弃生命,却可以为她放弃我们,对不对?”平时温顺的薛凝现在却如此咄咄逼人,她们要的情,我了解却只是一味装傻充任,因为我真的给不起。

“对不起!”惨白无力的谦语,我的心真的很渺小,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

“哪去吧,全国年龄,性别,姓名对上号的,又同时登记有她们两名字的城市只有一所,具体地址也给你找出来了,”顿了顿,她的声音开始哽咽。

“请你相信,爱情未必会凌驾于友情之上。”接过纸条,我不知道能再安慰些什么,低着头默默离开办公室,开门的同时看见了站在门口呆滞的两人,清亮的眼眸中闪着跟薛凝一样的泪光,泪眼相看,竟一时无语,景静轩何德何能让你们如此挂怀。

“拿着吧,这是机票,给你订好了,两小时后起飞,快点吧,作为朋友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谢谢。”站在她们面前,面对她们的无私相助,区区一句“谢谢”显得那么的惨白和不足。

疯狂地冲往机场,忐忑不安地坐在飞机上,手里紧紧拽着那张地址,竟然跑到这么偏远的城市,为什么,就为了躲我吗?现在的你过得好吗,三年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你这些年有没有想我的,就像我一样,每时每刻脑海中都盘旋着你的身影。三年了,你还会是单身的吗,就算没有陆俊,可是以你的姿色和才气,全身散发的魅力有几个人能抵挡呢?

混乱地摇摇头,不要胡思乱想,既然当初子璇离开地那么痛彻,就代表她是爱我的,以子璇的性格,就算一辈子都不能跟我厮守,也绝对不会在这“短短”的三年里结婚生子,要相信子璇,相信我们的未来。六小时的飞程,在我看来只是一瞬间,找到她,我该说什么呢?是指责她当日不负责任的离去,还是心疼她当初的身不由己?

坐着taxi来到靳月给我的地址是已经接近傍晚了,十月的北方早已大雪纷飞,缩了缩身子,好冷,出门急忙穿的太单薄了。眼前站立的是一栋简朴的两层小平房,淡淡的水蓝是我们最喜欢的颜色。

上前一步,抬手欲敲门,却犹豫着又缩了回来,内心激烈的翻腾代表三年来无尽的思念。摊开手掌,任雪花飘落手心,六瓣雪花的柔情,是我对你一辈子的不离不弃,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该再犹豫不定了,三年前从指尖逝去的,今天我要连本带利要回来,董子璇接招吧,不管你是结了婚还是生了子,丫的我都要把你绑回身边来。

抬手敲门,内心紧张却一个劲地压抑着。

“谁啊?”门,应声而开,看到我的瞬间门内的人瞪大了眼睛处于呆滞状态,一脸的不敢置信,像是见了鬼似的,连呼吸声都微乎其微,至于吗,我又不是属贞子的。

“阿姨好,三年不见了。”有礼貌地点头问好,面露微笑,可是眼眸深处有的只是我自己才清楚的恨意,是她,都是她的错,是她逼得我们三年来受尽相思之苦。

“哎…”叹了一口气她转身回了屋,“进来吧,该来的总会来的,子璇上班还没回来。”

握着拳头,带着愤恨,我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所有的疑问只有她能给,三年前究竟发生什么,“阿姨,想必我跟子璇的事您都清楚,我想知道当年您到底对子璇做了什么,除了您,我实在想不出谁有那个能耐让她不顾一切弃我而去。”一字一句,我说得咬牙切齿。

“三年了,真快啊,其实也挺漫长的,呵呵,看着子璇这三年来如行尸走肉似的生不如死,我真的很后悔当初逼着她离开,”看了我一眼,她无奈地笑了笑,一瞬间泪水就滚落而出,“三年前的那个正月初一,我一大早本来想去敲门叫你们起床,也许是你们太大意了吧,门没锁,我扭开门进去就看见你们俩紧紧抱在一起,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都是赤裸的。”三年前的春节,对了,子璇就是从那是才对我日趋冷淡的,行尸走肉吗,子璇,好想马上把你拥在怀里,“当时我吓得急忙捂住嘴巴才止住尖叫,那以后,我几次有意观察你们,确定你们相恋后,我找了子璇求证,讽刺,她竟然供认不讳,呵呵,还说让我成全她,当时也是我处于震惊中,你们这种违伦悖理的感情怎么可能幸福,当时我说什么她都不肯跟你断绝关系,为了让她离开你,我当着她的面把刀驾在自己脖子上,逼着她保证两个月内离开你,跟你撇清关系并且马上离开,她从小是个孝顺的女儿,我一手把她拉扯大,就算她在不甘愿也要顾及我这个妈妈的命啊,而我也一相情愿地认为只要你们只是一时迷惑,分不清友情和爱情,只要分开就一定能恢复正常,可是,可是三年过去了,子璇那孩子竟然一次都没有笑过,我后悔,真的很后悔,以为分开你们是为你们好,看你今天竟然找到这里来,想必你也过得很不好,可是有哪个做母亲的希望自己孩子走上这条不归路啊。。。。。。”

泪流满面的她哽咽地无法再言,而我从始至终都一言未发,是啊,有哪个做母亲的愿意自己孩子走这条遭社会摒弃的不归路,真绝,竟然拿自己的命要挟子璇,呵,的确是好讽刺,子璇,子璇,你当时究竟是压抑着多大的痛楚才能演出那么异常逼真的厌弃,对不起,当时我的话一定让你伤上加伤,以后再也不会了,子璇。

“阿姨,如果我今天再让您把子璇交给我您同意吗?我会一辈子用生命去呵护她的,如果她想要孩子,我们可以去领养,而您,我从小就没有母亲疼爱,我一定也会像对待亲生母亲一样孝敬您,只求您给我这个机会,不要让悲剧再延续下去了。”直起身,那个叫心脏的地方原来还是会痛的。

“只要子璇愿意,我也不能再阻拦了,看着她这年的痛,我……”

相对而坐,两人皆无语,空气中到处都是尴尬分子,三年的空白,曾经那份温暖的情意已经不再,一声“阿姨”叫得如此无奈。

“那个,阿姨,我去外面看看子璇回来了没有。”考虑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毕竟眼前这个人我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毕竟她是子璇的母亲。

“好,我去做饭,你等她吧,”刚转过身都转了回来,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对了,外面很冷,你看你这孩子穿的这么单薄,还是跟以前一样,来,把这件衣服披上。”看着我有些犹豫的表情,她又加了一句,“是子璇的,穿着吧。”

“谢谢阿姨。”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也许三年前的事真的不该怪她的,她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做出那种选择的,一切都是为了子璇好,只是无意识地选错了方法罢了。

站在门前的空地兜兜转转地踢着地上的积雪,,眼睛不断的往路的另一端瞟。突然眼睛一亮,皑皑白雪中那抹纤细的身影,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地飘渺,飘散的小雪模糊了视线,抬手轻抚心窝,那里澎湃的跳动是对眼前人一如既往的依恋。

高挑却削瘦的身躯,苍白而又清冷的脸庞上那深深的忧愁和神伤就连飘扬着的雪花都无法净化,明明是凛冽的天气可是却只穿着单薄的外套,当她慢慢走进,看清眼前的我的时候明显地全身一震,瞳孔急剧放大,转瞬间又化为平淡。她就好像当我是空气似的从容踱过我身边,就在我感觉到自己心脏慢慢缩紧之时听到她轻声的呢喃。

“哎,怎么又出现幻觉了。”扬着苦涩的笑容,她缓缓摇着头,仿佛看到我是多么可笑的事情。那一声轻轻的叹息让我原本揪着的心更加的疼上几分。子璇,你究竟有多哀伤,才会将活生生的我错认为幻觉?

脱下大衣,迅速将前面摇晃的清瘦人儿包裹在怀里,两手不断得收缩,直到两颗破碎的心又紧贴在一起。时隔三年,那淡淡的清香仍是鼻息所熟悉的味道,“子璇,我接你回家,好不好?”一语梗塞,想不到早已流干的泪水三年后再次决堤而下。

扳过她瘦弱的身躯,让她与我对视,呆滞的眼神,颤抖的唇瓣,两颊上滚烫的泪水随着飘散的风雪一起滑落,倾过身,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就在快要贴上我脸颊的瞬间却停了下来,满目的凄凉中带着浓厚的难以置信。

“又是幻觉,我怎么看到静轩了,她还说要接我回家,怎么可能呢,她说她恨我的,她说她恨我的,可是,为什么这次的幻觉这么真是呢?”听着她哀怨的哭诉,一字一句重重地捶落在我饱经风霜的心脏上,曾经那句无心的咆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抓紧她的手,皱了皱眉,怎么只剩骨头了,迅速贴上我的脸,“不是幻觉,子璇,对不起,我来找你,找回我们曾经一起许下的誓言,纠缠一生不离不弃,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景静轩对董子璇永远不会有恨’,对不起,让你难过了三年。”

“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静轩。我好怕,我怕这只是幻觉,好几次当我碰到你你就消失了,真的是你吗?”

“是,是我,我来找你了,来接你回家,一起回我们的家。”倾身,嘴唇覆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撬开她微颤的牙关,快速窜进的小舌与她紧紧纠缠在一起。我们不断地攫取着彼此的甜蜜,仅仅凭借这熟悉的亲密来感知彼此的真实存在。

一吻结束,我们都已经气喘吁吁,她瘦骨嶙峋的手不断在我脸上轻轻摩挲,冰冷的手指却透露着淡淡的温柔,“没想到你真的找来了,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对不起,当初伤得你那么深。”

“恩,我知道,我知道,阿姨都跟我说了,我都知道,不怪你,你也是迫不得已的。”深情对望,她眼里的欣喜,歉意,自责,怜惜我都看的一清二楚。

在手上呵了几口气,让冰冷的手稍稍回暖,然后稍稍掀开她的衣领,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当初我亲手为她戴上的链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果然如自己猜测那样,她,一直都戴着。小心翼翼解开扣子,拿下链子,那枚戒指还是那么闪耀,没有丝毫退色,,执起她骨节分明的手,人瘦了,手突了,可是这枚戒子却如原来般大小适中,牢牢卡在她的纤指上。

“看你表情挺有自信的,这么确定我带着它。”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更多的是欣慰吧。

“只要你爱我,就一定带着它。从这刻开始,我要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我要向全天下宣布,你,董子璇只属于我景静轩一个人,你的幸福只有我能给。”握着她的手,第一次在她面前用着这么强硬的口气。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带着微笑的指责,她笑得那么愉悦。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相思真的很磨人,即便有一天你真的不爱了,我还是会牢牢地把你锁在我身边。如果你再次离开,那么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景静轩也会追你到天涯。”信誓旦旦地说着,不明就里地被抛弃了三年,即使语气强硬,心里更多的仍旧是委屈。

“傻瓜,别哭了,我知道你委屈,每次都是你向我承诺,这次,我发誓,以后即便是你放开,我仍旧会紧紧抓住你的手,好不好。”

“好。”双手环住她的腰,把头紧紧缩在她的颈窝里,不断地上下磨蹭,那里好香,好温暖。

“傻瓜,这么大了还喜欢撒娇,别哭了,眼泪都流到我脖子里去,来,擦擦。”说着抓过我的头,两手轻巧的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水。

“恩,热泪涟涟,只为伊人落。”抬起头,一边流着泪,一边又痴痴地笑着,有子璇真好。

“还贫,看你,又哭又笑的,走,进屋去,外面冷,都不多穿点衣服。”嘟着嘴,你也没比我多穿,她牵着我的手,这么多骨头,硌人,以后一定要帮她把肉不回来,补得胖胖的,那样抱着多舒服啊。

暖暖的,心中那个冷冰的角落似乎一瞬间又回暖了。看着眼前牵着我的人儿,子璇,现在的我真的有能力给你幸福了,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上的,我不再是那个依赖父母遗产的小孩,我们的家一定会很温馨,奶奶会在天上祝福我们的。

进了门,整间屋子香气四溢,阿姨已经做好一桌的菜等着我们,看着我们回来,阿姨也迎了上来。

“回来了啊。”阿姨的语气似乎有些遐促。

“恩。”淡淡的一个字,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

我疑惑地看看阿姨,又看看子璇,她们怎么变得像陌生人似的,而且,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子璇看阿姨的眼神竟然带着一丝愤恨。子璇竟然恨着阿姨,是因为当初阿姨逼着她离开的原因吗?空气中的尴尬似乎比子璇没回来时还要多。

“呵呵,我们吃饭吧,阿姨,我好饿啊。”说着就拉着子坐到阿姨边上,我知道,子璇很在意阿姨的。

“诶,好。”一顿饭吃的真是折磨啊,明明两个人的哦这么在意对方却都死不肯先低头,而我在边上也插不上什么话,快速扒了两口饭就借口吃饱到子璇房里去了,这气氛真是快把我压死了。

“怎么,跑的这么快。”乌黑的秀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滴溜溜的大眼睛透露着丝丝诡谲,让我顿时汗毛发竖。

“没,我吃饱了了,呵,呵呵。”讪讪地笑笑,总不能说你们母女的气场让我食不下咽吧,不被劈死才怪。坐在床上,总觉得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柔柔眼睛,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三年前落下的病根吧。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看着我不停地揉着眼睛,她走到床边,一下拍掉我的手,“别用手揉,有细菌。”拉过我的身子,她跪坐在我身旁,稍带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撑开我的眼皮,小心地吹着气。

如兰的气息扑面而来,轻搭在她细腰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大冷的冬天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慢慢地发着热,“怎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红啊,不会是感冒发烧了吧。”边说边皱着眉,手掌覆在额头上探查着我的体温,一会儿,竟然额头又抵了上来,不管了,是你先诱惑我的。

一个挺身,压着她的手,身子重重地覆在她柔软的身躯上,看着我突然间的动作,她的眼神有些惊愕,勾着嘴角贴着她的嘴唇,我痞痞地一笑,“子璇,我们好久没有这么贴近彼此了。”当我想要真正压下去的时候却被她两手抵住。她不同意吗?

“子璇,我禁欲三年了?”砸吧砸吧嘴巴,我瘪着嘴唇,无限委屈啊。

“那你觉得我纵欲了三年吗?”明显严肃的语气,不会生气吧,而且,这话说是,“纵欲”?还说地这么遛,一点不卡壳的。

“咳咳子璇,不要这么说啦,你都不会不好意思哦。”

“起来,我有事问你。”女王都发话了,咱就只能领旨了,虽然不怎么情愿,可是,来日。。。方长嘛,呵呵,还是那么心甘情愿地屈服与她。

“我想知道你这三年怎么过的,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还有,你怎么发现当初一切都是场戏?”三个问题她问的好郑重,可是每个问题都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

“实话实说,不准隐瞒!”看着我犹豫,她那强硬的其实还是轻而易举把我镇住,在她面前我做不到欺骗。

“哦,那我长话短说好了,这三年,也没什么,就是天天想着你,然后跟靳月,文君,薛凝她们合开了个电子公司啊,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够短了,三年浓缩成一句话,浓缩是精华啊。

“行,你不愿意说这三年我也不逼你,知道你肯定过得很痛苦,那你怎么发现真相,还找到这里来的。”说道三年的痛,她的气势也缓和下来,把我搂在怀里,头轻轻地搭在我肩膀上。

“哦,一个月前我们公司的合作对象的负责人就是你三年前那场戏剧的另一主角!”“另一主角”四个字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来,“是他告诉我那天的一切都是假的,而且,人家还找了你‘整整三年’呢!”说道最后我牙齿都快咬出血来了,丫的,人家旧情人寻了她整整三年,这口气实在是不好憋。

“吃醋啊,呵呵,这种干错你也吃,明明知道我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原本嬉笑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自责愧疚,“可是,我用他把你伤地这么深,对不起。”两只手紧紧把握拥进怀里。

双手覆上她的,我享受这久违的温暖,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退却,因为我知道,子璇很爱我,一如我对她的爱,拉起她的手,吻在嘴边,“只要子璇还爱着我,我不计较以前的,虽然过程很重要,可是结局才是我的追求,毕竟,现在,你的心里装着的只有我,不是吗?”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幸福正在蔓延。

“恩,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人家找了三年都没找到,你一个月就找到了,我们家静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呵呵,自豪吧,你家静轩可强了。

“呵呵,那当然,我可是雄鹰啊,为了寻找它的天空可是潜力无限的。”这下子笑意更浓了,话说乐极生悲,而我还处于洋洋自得中,“我们公司可都是网络高手,找个人侵入政府户口系统是轻而易举的事嘛,只要查到你跟阿姨的名字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城市的户口登记上就行了嘛,呵呵,我聪明吧。”自说自话的我完全沉溺子自己的得意中,忽略了背后那越来越阴沉的脸。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侵入什么?”不带感情的深沉语调一下把我从自鸣得意中拉了回来,转过头,看见她那黑炭似的脸,我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原本软绵绵靠着的姿势也直挺了起来。

“怎…怎么了,我让她们…侵入…政府…”就当我意识到错在哪里,停顿下来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来个个天旋地转,等我再次晃过神的时候,自己整端端正正地趴伏在她的膝盖上。

“子…子璇…”心脏扑通扑通地狂乱跳动着,不是一见面就送上这么丰厚的大礼吧,我消受不起的,“我…你…你不要…”生气两字还没出口,宽松的睡裤就毫不留情地被撤去,内裤也只能可怜兮兮地挂在脚踝处。

天呐,救命啊,怪不得眼皮一直跳,早知道就不该这么洗澡换衣服的,现在好了,裤子脱得真是太顺手了。原本温馨的气氛一下子变了调。

“啪啪啪啪啪,,,,,,”第一次以这样尴尬的姿势,第一次这么正式的责罚却只是用了手。

“啪啪啪啪啪”虽然是手,可是力道却一点不含糊,“你还真本事了,都学会入侵政府系统了,啊,不怕死是吧!!”

“啪啪啪啪啪”身后的感官越来越清晰,明显得感觉到手和屁股的温度都急剧上升,淡淡的隐痛变成无休止的针刺。

“啪啪啪啪啪”“是不是三年没人管你,你就无法无天了啊!!!”

“啪啪啪啪啪”“啊,不是...痛,子璇,轻点,啊!”

“啪啪啪啪啪”身后火辣辣的刺痛,子璇的手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啊,子璇,不要,不要打了,你的手会受不了的。”

“啪啪啪啪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发现,你会连累多少人!!!”犀利的自责,一针见血地刺中了当初我最担心的地方,是啊,如果被发现,整个公司的人都会被牵连,可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真的别无选择。

“啪啪啪啪啪”“对不起,我知道我的方法不可取,可是,可是”突然尖锐的掌声停止,趴着抽泣的我被那双前一刻还在施暴的手扶了起来,翻过我的身子,她把我搭在自己腿上,在坐下的那一刻,伤处沉重的挤压让我倒吸一口凉气,想要起身却被死死的压着,逼着我与她对视。

“不哭了,刚见面,半天时间让你哭了两回。”纤细的手指在我脸上轻抚,那高出正常的温度,我急迫得抓过她的手,手心一片通红,甚至有些肿胀,自责慢慢得占据着整颗心脏,为什么我要用自己的错误去惩罚我最爱的人。

“手都肿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轻吻着她的手心,我只能无力地一遍遍轻诉心底浓浓的歉意,眼泪吧嗒吧嗒得往下掉。

“乖,没事,不哭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不负责任地离开,你就不会为了找我铤而走险,还好没出事,否则我就算是指责自己一辈子也于事无补了,”看着她眼里的疼惜,夫复何求。

“可是你的手”

“没关系,也算是对我的惩罚吧,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承担呢。”话音刚落,一不留神我再次被她压着趴伏在床上。刚平复下的情绪又激荡起来,难道惩罚还没结束吗,害怕那无法抗拒的疼痛,更担心子璇那红肿一片的手掌。

“子璇,子璇,如果,如果你还要打,不要用手了,用工具吧,你的手,会受不了的。”闭着眼睛咬咬牙,豁出去了,我痛总比她痛的好。

“呵呵,傻瓜,这么心疼我,还拿工具呢,看看你的小屁股,又红又肿了,我哪里还舍得打。”说着她也跟着我侧身躺了了下来,一只手优雅得支着脑袋,一只手小心得轻揉着我的屁股。

羞红脸的我一个劲往她怀里躲,单手环着她的腰肢,“痛。”闷闷得发着单音节的字,可是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会心甘情愿得痛一辈子。

“真的不恨我吗,当初那么狠心地抛下你?”这么温馨的场面竟然来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抬起脑袋,撑起身子,惩罚性得吻上她的唇,狠狠的蹂躏却最终转为恋恋的温柔。好一会儿,喘息着分开,嘴角拉出一丝银线。

“子璇才是傻瓜。呐,就算所有星星都改变了位子,北斗星还是会守在原地,我愿意为你做一颗北斗星,一辈子守在你身边,景静轩的人生坐标永远以你为原点。”

玻璃橱窗外的冬天,雪花飘落依稀可见

相思树下刻的永远,是见证爱情的瞬间

凝望北极星的那边,想念统统装进心里面

梦里情花飞弧线,如流星雨般璀璨漫天

我说爱你不会变,你眼角湿成一片

暖流淌过醉人画卷,朝星空外蔓延

你投进我怀里面,幸福在嘴边

轻轻叨念

玻璃橱窗外的冬天,雪花飘落依稀可见

相思树下刻的永远,是见证爱情的瞬间

凝望北极星的那边,想念统统装进心里面

梦里情花飞弧线,如流星雨般璀璨漫天

我说爱你不会变,你投进我怀里面

红扑扑那羞涩的脸,在我脑海飞旋

我说爱你不会变,你投进我怀里面

传说的永恒,终将上演

皓洁的月光渲染了天边的飘絮,飘散的雪花刷白了漆黑的大地,六瓣雪花的柔情,我许你今生今世的不离不弃,生命会有终结的一天,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

乱世合欢—清末女间谍秘史

乱世合欢——清末女间谍秘史

第1章乱世合欢——清末女间谍秘史

引子暗牢密计,指点江山

吾尝谓,中国自唐以后不复为天朝上国矣。何也?唐之盛,以其为当时世界最为开放之国也;唐之衰,以其犹承袭专制之弊也。然唐时著胡服、听胡乐、观胡舞及与胡狄贸易,士民不以为怪而四方羡服,近世则动辄以通夷为逆,岂非咄咄怪事耶?唐视华狄一家,而终未亡于安史胡乱。自宋以降中国则坐井观天,盲目自大,两度亡于尚未开化之蛮族,而今犹能敌泰西之列强乎?……观诸今之士大夫则昧于时事,闭目塞聪,不谙情势,竟以夷夏之防为对外一切是非之准绳,所谓通权达变与经世致用,亦几成自欺欺人之幌也。英人戈登因曰:“中国今日如此情形,终不可以立于往后之世界。”姑不论戈登其人如何,此非振聋发聩之语乎?古人云:位卑未敢忘忧国。吾虽女子,每思及中国之前途,未尝不悚然而惊也。然中国之秉政者犹懵懂而不能醒,忠言逆耳,遗恨千秋;固步自封,不亦哀哉!

——谢佩瑶《归国目睹现状之杂感》

最好莫如十四夜,留得一分到明宵。

这是古人咏中秋月的名句,可戊戌六君子在中秋前日英勇就义留给整个大清国明后宵的是一片风声鹤唳的肃杀气氛。中秋晚,淦州突然全城戒严缉拿乱党。

结果,许多人不明所以地被抓进了保甲局,但一一审问下来也就有几个人同维新党人有些不痛不痒的关系,除了能多勒索些赎银外再无更大收获。保甲局是戊戌政变后清廷在全国各省州府添设的新机构,充当官府的耳目和爪牙,专门对付维新分子和革命党人。此番他们虽格外卖力,却最终也没抓到从海外来的会党代表。

月挂中天时,知府大狱的一间单号地下暗牢内,两个年轻男子想到官兵还在外面辛苦地抓自己向朝廷献礼,直觉得好笑。他们一着便服一穿囚衣,正在密谈。

梁不才沉吟着说道:“不才对于敝会与兴中会联合反清是很赞同的,也乐意接受孙先生的领导,然兹事体大,还须请总堂示下。”

林东宁失声笑道:“蔡老先生可不是那老佛爷!老爷子早晚要传位给你,什么事还不是对梁兄这位不才堂的香主言听计从?梁兄,时不我待啊!”

梁不才摇头叹道:“老爷子绝非那么简单的人物,他如今最偏爱的可是一位留过洋的女弟子,派她潜入淦州事先都没给我打声招呼。不过我还是知道了,谁叫我这位师妹实在是个人物!对了,我把她的《归国杂感》一文拿给你看看。”

林东宁接过书稿过目后惊为奇文,啧叹良久,乃道:“不想一个女子竟有这般见识,真是羞杀中国今日之士大夫矣!”

梁不才收回书稿,引烛火焚之,笑道:“林兄妄自菲薄了吧?如乾隆爷对英使所言,天朝无所不有,况此一女子乎?哈哈,玩笑玩笑!其实,这不过是我照她的英文原稿译出来的部分残稿,为防万一其中痛斥满清的话就给删了,那才叫精彩之极呢!”

“可惜康梁不似梁兄这般谨慎,才落得如今这步田地。算来早在道光年间,龚定庵就说过,一祖之法无不蔽,千夫之议无不靡,与其赠来者以劲改革,孰若自改革?其挚友魏公也说,天下无数百年不蔽之法,无穷极不变之法,无不除弊而能兴利之法。然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应者更是寥寥无几,偶有欲图变革者也是功败垂成,奈何?”

“中国守旧者阻力过大,非连根拔去不能剥落其枝叶。康梁所谓保皇,不过是画饼充饥,其欲聊以自慰乎?至于指望日本襄助中国维新,纵非认贼作父,亦无异于与虎谋皮也。”

牐牎熬裙心切,饥不择食;各为其主,可以理解。弟自日本来,略知其国情则与中国不同。以弟拙见,中国积弊日深,所谓变法并非治本之策。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革其命,何以维新?只是我们力量实在有限,孙先生亦有借重日本之意……”

牐犃翰徊乓⊥返溃骸拔抑恢道,求人不如求己。会党蛰伏二百余年,无时不想伺机而动,然而绝不可轻举妄动,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欲速则不达。盛极必衰,否极泰来,中国衰弱至此,非革命必不能救。满清倒行逆施,终必玩火自焚。我辈因时而起,顺势而为,如此而不能功成者,未有闻也。”

牐犃侄宁颔首道:“蓄势待发,因势利导,兄所言至理也。以得人心者得天下论,甲午战败,清廷已是大厦将倾,苟延残喘而已。待到我国民忍无可忍之时,我辈便能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然此亦不足谓革命之成功,被列强侵占之国土当如何收复?”

牐犃翰徊懦烈髁讼拢答道:“时下但求救亡图存,此刻不容缓之事也;至于收复失土容当后议,非待国富民强不能为也。”

牐犃侄宁拱手道:“愿闻梁兄对时局有何打算。”

牐犃翰徊抛孕怕满道:“借力打力,使清廷自掘坟墓!”说罢见林东宁面露不解,便拉起他的左手以指划二字于其上。

牐犃侄宁恍然大悟:“妙哉!试观今日中国之拥重兵者,谁可图之?”

牐牎氨毖笕军被清廷倚为长城,由荣禄统率,不可图也;两江自曾国藩封疆以来,非湘系不能染指,刘坤一接办的江南自强军亦不可图也。张之洞督湖广十数年,根底牢固,使其犹在,湖北新军亦不能图也。”

牐牎叭俾皇谴褥死党,自然不能指望。刘坤一原为守旧之人,不过近年才热衷起洋务来,且年老多病,自强军恐难有起色。至于张老头,更不济事矣!单看他写的那个《劝学篇》,就晓得此老之狡猾了。两个月前我持刘镇军和丘统领的举荐信去拜会他时,就见他伺候自己那群宝贝小猫可要比对皇帝殷勤多了。”

牐犃翰徊判Φ溃骸拔镆岳嗑郏张老头不就是只夜猫子嘛!”【注一】

牐犃侄宁点头道:“不错。我和他谈了没多久,此老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牐犃翰徊抨着手指头道:“屈指算来,新练军队里我们如今就只有打本省奋武军的主意了。”

牐犃侄宁问道:“从何下手?”

牐犃翰徊糯炅舜晔值溃骸胺芪渚为柳东帅节制,他到任不久,我们可以尝试从他那里打开门路。”

牐犃侄宁想了想道:“此人我也有所耳闻,据说是一个跟湘军和淮军都颇有渊源的人,在守旧派和洋务派之间也能左右逢源,就是维新派对他的观感似乎也不差,这在于今的封疆大吏中可是绝无仅有。”

牐犃翰徊判Φ溃骸澳悄阒道他是如何敷衍变法诏谕的吗?”

牐犃侄宁来了兴趣,忙道:“愿闻其详。”

牐牎八被实授总督之后,迟迟未到治所,省务则为巡抚杨鼎昌所把持。杨鼎昌乃守旧之老匹夫,且皇帝在变法时欲将督抚同城的巡抚尽行裁撤,他由此反对新法更甚。东帅久不到任,杨鼎昌自然就不能解职了。”

牐牎爸皇撬久不到任,朝廷就不怪罪吗?”

牐牎翱龋≌绽外官赴任盘缠等皆须自备,东帅居官清廉是出了名的,所以他不乘轮渡不坐火车,一路慢悠悠地往省城走,可谁也挑不出什么大理来说他——皇上又没赏银子给他使那些洋脚力!”

牐牎按巳俗攀凳歉隼骱角色,梁兄敢打他的主意,计将安出?”

牐犃翰徊殴钚Φ溃骸叭十六计之第三十一计也。”

牐犃侄宁一愣,惊道:“美人计?”

牐犃翰徊盼⑽⒁恍Φ溃骸岸帅既不贪财,也不好色,但极重情意。他是洋务派的后起之秀,如今丧妻多年,中馈乏人,若是能安排一个通晓洋务的女子在他身边,事必有成。只是单用美人计恐怕还不够,所以我就先用了三十六计之第三十四计。”

牐犃侄宁骇然道:“苦肉计?”

牐犃翰徊膨ナ椎溃骸跋仁勾嗣廊宋天下所弃却为东帅所赏识,事或有成。”

牐牎澳堑胶未θフ艺獍闩子?”

牐牎傲中质撬锵壬的代表,我也不必瞒你。至于此女是谁,林兄想必听说了淦州的妖女案吧?”

牐牎靶〉苡兴耳闻。恕弟直言,那怕是一桩冤案,可梁兄为何——”

牐牎胺且病!绷翰徊糯蚨狭侄宁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生死我早已置之度外,她若连这点委屈都受不得,还何以托付重任?”

牐牎澳非她就是……”林东宁忽然绕过弯来,一拍脑袋道。

牐犃翰徊呕嵋獾溃骸拔颐窍嗍抖嗄辏我知道你向来不赞成女子去做这比掉脑袋还危险的事,可林兄莫忘记一句古训——慈不掌兵,而且这世上偏就有些事情是我们男人如何都做不来的啊!”

牐牎………

牐犑云:

牐沉鱼落雁倾天容,兴越亡吴策士功。

牐何谓红颜为祸水,莫非无美便承平?

【注一】:夜猫子张之洞

张之洞性情乖僻,起居无常,每日下午二时始入睡,到晚上十时始起床视事。幕府中人及臣僚有事,一般都在夜半请谒,甚至有候至天明始获传见者。总文案李文石每日入署办公,皆在晚十时以后。与之洞商洽公务,往往至于翌晨。藩臬两司于上午谒见,常值其神疲体倦之时,在门厅坐候,不即延入,动辄数小时之久。道府以下属官,有待至数日不获一见者。有时与客人谈话未已,之洞忽然闭目假寐,甚至鼾声大作,将客人搁置一旁。客人不好惊动,只得退出。后来,大理寺卿徐致祥参劾张之洞辜恩负职,其中一条即为“兴居不节,号令无时”。清廷谕令粤督李瀚章查明具奏。瀚章因之洞督粤时理财有方,自己继任时应用裕如,心存感激,遂奏复:“誉之则曰夙夜在公,勤劳罔懈。毁之者则曰兴居不节,号令无时。既未误事,此等小节无足深论”,将此事敷衍过去。

嗜食鲜果糕点蜜饯等物,案桌旁常设小几,放置各种鲜果及糕饵十余盘,以备随时取食。每日正餐亦备水果及中外良酿若干种,先以果类佐酒,饮毕进餐。喜蹲椅上据案而食,不喜垂足而坐。所以,张之万在写信给之京(之万胞弟)时说:“香涛饮食起居,无往不谬。性又喜畜猫,卧室中常有数十头,每亲自饲之食。猫有时遗矢于书上,辄自取手帕拭净,不以为秽。且向左右侍者说:‘猫本无知,不可责怪,若人如此,则不可恕。’”

综上所述,故谓张之洞为夜猫子也。

光绪二十四年,岁在戊戌。光绪帝诏定国是,宣布变法。

是夏,柳向阳赴总督任上,心事重重,迟迟不至属衙所在省城。李鸿章数以电报催,始往之。

因亡妻之父萧公有疾,每迁新职,柳向阳必先只身到所,为岳父觅清静宜养病之处,今亦然。

这日,途经为己所辖之淦州。顺护城河,沿岸漫步,只觉步履沉沉。因皇上变法之旨连篇累牍而下,故才缓行,以不奉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欲解宜当以文火缓攻,急功近利恐如饮鸩止渴。维新必将功败垂成,柳向阳心下已然料定。

仅凭一事,可知端倪。柳向阳乃李鸿章所荐,光绪帝因恶李,诏欲夺之,而太后即与帝角力,外放柳任总督,加兵部尚书衔,节制两省并奋武军(前任总督始编练,后统编为新军)。帝亦无奈,屈从之。

想至此间,柳向阳不由轻叹一声,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皇上还是年轻,历练不足啊。再顾两岸河边垂柳依依,昔我往矣,妻必与随,今我来思,独不见伊。想起亡妻萧氏,更为黯然无语。

不觉又行十余步,忽闻朗朗书声传来,然其音若莺啼,似为女童诵之。举头再望,才见不远处有一座院落,内矗教堂,读书声此起彼伏于其中。踱至院门前,上悬一匾,题曰“慈航救容院”。蹑足而入,又见一间教室,窗俱开以通风纳凉。近前观之,乃一女子正教约十名女童诵读。

女子身着一袭西洋白色连衣裙,容貌十分标致,柳向阳生平所见佳人中除漱玉者无能及之。其手持一教尺,踱步室间,督促女童背诵者为诗余一阕。柳遂驻足窗外旁听,只数句即知词牌为《沁园春》,详曰:

丁酉中秋,月朗星稀,柳媚花嫣。笑游人

皆醉,未减;王孙俱寐,易土能眠。血浴

中原,泪倾两岸,捷报频传付篝谈。莫须有,

葬团圆美梦,饮泣江南。

神州自古非凡,岂容伪龙虚虎苟安?看夫

人擂鼓,英姿飒爽;桂英挂帅,一马当先。何

贼猖狂,敢欺边境,三箭将军定汉天。回首望,

唤金戈铁马,还我河山!

此词有几处平仄用得不对,失合于词谱,或为此女所自填。柳向阳暗度道,观此女子应似留洋而归,想是不工于故国诗词,然却有不逊木兰之志,其作概不以词害意,慷慨有渐离击筑之风也。

方在思忖,忽闻女子一声呵责:“又背错了!小婀,事不过三,你可已是第三遍了,老师只得罚你。起立,把上身趴在课桌上!”循声而望,不觉哑然,但见女子乃令一女童自褪己裙,以教尺责其臀。

柳向阳慌忙背过身去,耳畔犹闻“竹笋烤肉”之声。女子训教道,“叫你不会背,该打!”女童却未敢呼痛,尺每落一下则稚嫩有声而受教道,“谢谢老师!”

女子早已瞟见有人在外窥望,然仍将责罚一丝不苟笞毕。随后,不动声色退回教桌边,见柳再未转身,便随手捏起一根粉笔,用力掷向其后脑。

柳向阳果被击中,随之以手抚首,不禁失笑,移驾遁去。众女童见状,顿时为之哄笑。女子心下亦是一乐,忽又以教尺拍案,娇声叱道:“都不许笑!还不好生背书?谁再背不出来,小心自己的屁股!”(慕史氏《柳向阳大帅传记》)

注:那阕词中的为风*流二字。

光绪二十四年,夏历八月八日。是时,京师已然发生巨变,帝党崩溃,后党卷土重来,声势更胜往日。然淦州因在边远之地,尚未具悉详情。

牐犃捍涌伦在府衙后堂的书房里,摇着折扇若有所思。虽然国事纷乱,如今的他却可谓少年得意,出生于光绪帝登基当年的他年仅二十四就做到了知府的官位,加之本省的巡抚杨盛(字鼎昌)是其老师,新任总督柳向阳(字润东)还是其未来的岳丈,在官场上谁敢不买他的面子,在本城那自己更是说一不二的主。

牐犞皇窍氲阶芏酱笕说那Ы穑父母为自己包办的比其年幼十岁的未婚妻,梁从柯不由烦从心生。这几年来曾有不少达官显贵想把自家女儿说给他,都只碍着他已有前程似锦的婚约而作罢,这些他倒也不在意。只是如今自己却看上了另一个女子,总督女儿那里该怎么办,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地解决此事呢?

突然,窗外有一支袖镖射了进来,正钉入粱从柯身后的书架上,镖头还插着一张纸条。粱从柯收起了心思,连忙取下字条观看,上书:“康梁无谋累上,后党猝然发难,帝党危在旦夕矣。兄当相机行事,曲护维新人士以为我用。另,有台客自东瀛来,期于中秋晚晤兄,接头暗语如旧。弟中行字。”

“维新党出事了?”梁从柯吞下了字条冷笑道,“康梁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没待他细想,忽有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打千道:“禀老爷,有,有许多本地的乡绅前来衙门击鼓告状,要老爷为他们做主。”

牐牎氨竟僦道了,准备升堂。”梁从柯漫不经心地吩咐道,自从皇上下诏变法以来,他就知道这帮乡绅早晚是要生事的。但升堂后两下见礼毕,事情却非如他料想的一样,众乡绅原来却是来控告年内到得本城创办了慈航救容院的谢佩瑶。当梁从轲听到“妖女谢佩瑶”几个字时,心下不觉一惊。

牐牎按笕耍那妖女诽谤圣人,败坏纲常,还鼓吹什么男女平等妖言惑众,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注一】

牐牎鞍Γ真是反了!那妖女还要女子都不要缠足不要服侍男人,不仅自己衣不蔽体地公然行走街里,还,还叫她收容的那些女孩露着身子做什么洋操,学一些什么妖乐邪曲……”

牐牎笆茄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辱斯文哪!”

牐牎罢饣共恢梗那妖女还教什么洋人的圣经,除了孔孟的书,洋人的邪说也敢叫圣经?”

牐牎罢馊缃窕噬媳灰话锛槿怂蛊惑,怂恿皇上要搞什么变法维新,连咱们这小地方都有女子也敢出来抛头露面,宣扬异端邪说了……”

牐牎胺潘粒绷捍娱鹨慌木堂木,打断正在数落“妖女罪状”的那个乡绅,“皇上也是你能非议的吗?”

牐牎安菝袷а裕草民该死,草民该死!”那乡绅连忙跪下,不住打自己的嘴巴。

牐牎鞍樟耍本官知尔乃是无心,起来吧。”梁从柯说罢,无奈地朝堂下吩咐道,“众位父老请放心,此事本官自有主张。你们还是先都回去吧,回去吧。”

牐牎爸皇牵只是大人,这样的妖女若不严加处置,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牐牎笆前。这妖女离经叛道,着实该杀,应该人人得而诛之!”

牐牎岸裕【不能留着她是个祸害!”

牐犞谙缟鸹故遣灰啦蝗牡夭豢仙⑷ィ非要知府大人给一个确切的答复。

牐牎昂昧耍诸位请先消消气,何必非要杀那妖女呢?本府有更好的处置办法。”梁从柯正了正头上的顶戴,敛容说道,“本府这就传谢佩瑶来问话,只是烦请诸位在本官问话时且到堂外旁观,先都不要插言,可否?”

牐牎熬鸵来笕恕!敝谙缟鸹ハ嗤了望,一齐颔首道。

牐牎袄囱剑速去慈航收容院传谢佩瑶上堂。”梁从柯签了一张火票吩咐道。

牐牎皢!”

牐牳衙正堂,衙役分立两旁,手中持着刑杖,一字排开,身后是“肃静”、“回避”的立匾。“公正廉明”的牌匾下摆放着府尹审案用的公案,案上文房四宝、火签筒、惊堂木齐备,梁从柯居中坐在公座上,堂上左首一张小桌上,坐着负责记录案卷的刑名师爷杜子谦。堂下除了告状的乡绅,还聚集了一些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牐牴了半晌,终于有一个衙役前来回报:“禀老爷,谢佩瑶已带到衙外。”

牐牎芭荆绷捍涌挛叛砸慌木堂木,道,“带谢佩瑶上堂。”

牐牎巴——武——”两排衙役用刑杖有节奏地敲着地,谢佩瑶全无惧色,就在堂威声被带到了堂上,还伴随着堂下各式各样的议论。

牐牎捌孀耙旆,真是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牐牎罢庋女真是不知廉耻!”

牐牎翱炜矗这女子还真是个大美人呢!瞧她那白裙遮不住的娇滴滴的身子,真是叫人望眼欲穿哪!啊哈哈!”

牐牎澳鞘牵听说还是留过洋的呢!不知道有没有叫洋鬼子给开过荤,哈哈……”

【注一】

大人:按例自知县以至知府原只能称“老爷”或进而尊称为“大老爷”,四品以上之官才能称“大人”,但到清朝后期,知府(从四品)则亦升格称作“大人”矣。

佩瑶到得堂上时,梁从柯正呷了口龙井润嗓子准备问话,可是一抬头望见她的装束,不禁惊得将一口茶全喷到了公案上,心说,也难怪那帮老不死的要说她是妖女,她穿成这个样子可还不够妖么。

牐犞患佩瑶居然斜戴着一顶堆花雪羽帽,身着一件洁白如薄膜一般的纺纱西洋连衣裙,苗条高挑的身材遮不住,比牛奶还要光滑的肌肤若隐若现。裙子上面高齐脖子,下面拖曳到黑色的缎子鞋面上,腰间束着一条黑天鹅绒的丝带,颈上还戴了一串璀璨夺目的珍珠项链。原来差役去传佩瑶时,她就已经知道了缘由,望着惊艳于自己以致发愣的两个官差笑道,是知府大人叫你们来拿我的吧,这不,本“妖女”把“罪证”都给他穿上了。在来衙门的路上,佩瑶还肆无忌惮地和他们说笑着,那俩衙役乐得只恨不能押送眼前的“妖女”一辈子永远都走不到衙门。

牐犈逖笑靥如花地立在公堂上,看年纪不过二十刚出头,真真生得风韵绰约,顾盼生姿,再加上一身飘逸的西洋装束,竟叫两旁的衙役都看直了眼,一时呆住。还是梁从柯最先回过神来,暗叹道,这哪里是来衙门问话,倒分明像是去赴洋人的那个什么舞会派对。他定了定神,刚要发问,不料更叫人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牐牎鞍Γ虽说是来吃大人的罚酒,我想还是要穿得体面些,至多不过小女子这次就依允了大人好了。”佩瑶抢先开了口,还含羞带笑地望着梁从柯,用挑逗的语气娇声说道。堂下顿时一片哗然,都在猜疑年轻的知府老爷是不是与这“妖女”有什么瓜葛。

牐牎八嗑玻绷捍涌掠昧Φ嘏淖啪堂木喝道,接着正要叱令佩瑶跪下,不想她却先配合惊堂木的震响扑通趴到了地上,帽子也跌落在头上方,然后便不起来,只是用双手把帽子拽回到脸前,望了望两旁的衙役道,“动手吧!”说罢便用牙咬住了帽沿,将身体摆出一副等着挨打的样子。衙役们见状都面面相觑地望向梁从轲,堂下窃窃私语的人群也齐望着他,要看他如何发落这“妖女”——那些乡绅见状则开始幸灾乐祸起来,这“妖女”居然自己找打,知府老爷这下可得多给她吃些苦头了。

牐牎按蟮ā—”

牐牎按蟮ㄆ酶荆你见了本官竟敢不跪?还敢藐视公堂,戏弄本府,来呀,给我重打……哎,差哥哥,这几样加起来应该说重打多少来着?”佩瑶打断了梁从轲,学着官腔念白道。衙役们忍住不敢笑,堂下则立时一片哄笑。“哎呀,大人,上次您说小女子敬酒不吃就等着吃罚酒吧。现在人家都上门主动要吃您的罚酒了,要打人家的板子就不用再找这些借口了吧?得,您要打多少板小女子都认罚了。只是您堂上的这些用来吓唬老百姓的家伙事若是不能降服人家,人家可是不会随便就依允大人的,您不敢得罪总督大人,人家也不敢跟总督大人的女儿争啊……”

牐牎澳悖你你……”梁从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佩瑶说了半天他除了一个“你”字竟未插上一句整话,听到这里脸上再也挂不住了,从火签筒拔了四根火签想想又拔了四根,刚要掷下却见师爷递了个眼色给他,便又放了回去。

牐牎岸翁——”师爷似乎仍不放心,又起身到了公案旁对梁从柯附耳低声说道,“这妖女果真是个难缠的魔头,大人可不能着了她的道,必须找出确凿的罪状来治她的罪。”

牐犜诖私淮下这位师爷杜子谦,他是巡抚杨鼎昌引荐给梁从柯的,凡事梁都要与其商量。听完他的话,梁从柯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心道,连杜师爷都已经把她看成了妖女,看来真是难以善了了,自己本想将此事压下最多叫她受点皮肉之苦也就算了,谁料她如此不领情还处处给我难堪。

牐犃捍涌氯床恢道佩瑶最为讨厌杨鼎昌那样食古不化的老派官僚,于是“厌屋及乌”,也跟着不喜欢他这个巡抚大人的高足,加上他那很受保守派们欣赏的让自己官运亨通的人如其名的做派,就更对他有意见。说人如其名,是指梁从柯名从柯(孟子本名轲,此系为避亚圣讳而改用柯)字师孟,意即师从孟子那样的先贤,而梁从轲断案也常以孔孟之道为依据。所以,佩瑶是存心要来捉弄他这个“少年老成”的一本正经的知府老爷。至于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她却是不担心的,原本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了不起就是挨板子,自己在英国念的是女子寄宿学校,一身才艺都是藤条训练出来的,倒还不知这大清的打板子是什么滋味呢!

牐牎昂昧耍谢小姐,本府不与你一般见识,且记下这顿板子。起来回话吧……本府叫你起来回话!”

牐牎靶∨子还没有吃大人的罚酒,不敢起来。”

牐牎八闶潜靖怕了你了!”梁从柯现在倒沉得住气了,“如今本府不请小姐吃罚酒,请小姐喝茶还不成?来呀,看座,上茶!”

牐牎鞍ィ慢着……我要明前的碧螺春,自从去英吉利就一直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了。”佩瑶毫不客气,也全然不理睬堂下的议论纷纷,心想这就不用跪着了,要是给他下跪那自己还是宁愿挨打也不能便宜他。

牐牎岸家浪,照办吧。”梁从柯依然沉得住气,吩咐差役道。

牐犈逖笑纳了梁从柯的好意,却只向给自己搬座和端茶来的差役道了谢。

牐犝馐保那些乡绅却是看不过去了,叫嚷着要朝堂上拥来,梁从柯连忙喝令衙役将他们挡住,然后猛地一拍惊堂木道,“本官问案不用别人来指教,堂下有敢再喧哗者重责四十!”

牐犙蝗肝奚,一下子。佩瑶则旁若无人地坐在椅子上汲了一口茶,然后闭目回味茶香。

牐牎靶恍〗悖请问现在本府可以开始问话了吗?”梁从柯换上了一副和气的笑容彬彬有礼地问道。

牐牎班牛这才是文明对待女士的态度。”佩瑶用茶盏盖子划了划盏口,点了点头道,“问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本小姐一定不吝赐教。”

牐牎澳蔷投嘈恍恍〗懔恕1竟僬好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先要请教小姐,还请小姐据实相告。”

牐牎笆裁次侍猓俊

牐犃捍涌律碜映公案下倾了些,望着佩瑶说了一句话,佩瑶听完险些从椅子上栽下去,一时喷腹将茶盏也失手摔碎了在地上,茶水溅得白色的连衣裙上染上片片荷叶。一旁的衙役见状,憋住笑连忙上前清理地面。

牐牎捌涫担本府只是想问一下,小姐究竟是姓谢还是姓佩瑶?”梁从柯一脸好奇地问道。

用不了多久,佩瑶就会发现自己实在小觑了梁从柯这个年轻的知府大人。

牐牎霸来大人也很幽默嘛!本小姐自然姓谢,难道大人会姓从柯吗?”佩瑶说到这里忽觉失言,“哦,佩瑶不该直呼大人的名讳,又冒犯大人了。大人是现在就罚还是接着记下?放心,佩瑶是不会赖帐的。唉,从来都是痴心女子负心汉……”

牐牎肮涣耍本府可没心思再陪你玩调**情。”梁从柯冷笑道,“本府知道西洋人都是名在前姓氏在后的,既然你是姓谢,那你自然不是西洋女人了?”

牐牎拔餮笕耸呛芸明的,佩瑶若是西洋女人,那见了像大人这样英俊潇洒的男子,还不早就像堂下那帮老东西说的‘不知廉耻’地自己投怀送抱了,又何至于被大人抓到这公堂来?”

牐牎靶莸眯趴诖苹疲绷捍涌抡色道,“本官一向打人不打脸,你若敢再胡言乱语本官可就不客气了。”

牐牎芭逖知道大人最是怜香惜玉的了,连人家的屁股都是舍不得打的,所以佩瑶先前才敢那么放肆。”佩瑶故意用很亲热的语调说道,“从现在开始,佩瑶一定认真回答大人的问话。”

牐牎澳呛茫本府再问你,你是不是东洋人?”

牐牎安皇恰6洋女人可没有我这样敢跟大老爷寻开心的。”

牐牎澳潜靖再问你,你留洋时有没有加入洋人的什么,叫什么国籍的?”

牐牎翱龋当然没有!西洋再好,终非父母之邦,佩瑶仍是汉家女子。”

牐犔孟轮谌司脱壅稣龅乜醋胖府大人跟“妖女”谈心一般的问话,只因堂上已有严命谁也不想学“妖女”那样去找打,故都不敢做声。衙役们也都在心里嘀咕这样问案的情形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见到,杜师爷则一直都在默不出声地记录着。

牐牎芭逖小姐,你在西洋读的洋学,请问洋人那里有没有教人要遵守律法?”

牐牎暗比挥邪。遵纪守法是文明社会每个公民应有的基本素质,就是本小姐念的学校也有严格的校规,要是犯了错就要,呃,就要……”佩瑶不假思索地说道,话到半截才突然发现自己犯了言多必失的毛病。

牐牎熬鸵什么?”梁从柯倏地猛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道,“大胆刁妇,你既然不是夷人,就算曾留学西洋,但仍是我天朝子民,那就要守我大清的法度,还不给本官跪下?!”

牐牎肮蚓凸蚵铮干吗那么大声?洋人那里还教了对待女士要温柔的么……”佩瑶知道自己着了姓梁的套,心说被这狗官给绕进去了,好女不吃眼前亏,便咕囔着不情愿地跪了下去,但还忍不住高声回敬了一句,“小女子一未出阁,二还没有嫁给大人,大人怎么知道人家就是刁妇?”

牐牎翱蠢矗真得叫你见识下大清的法度了。”梁从柯懒得再废话,抛下令签道,“掌嘴二十。”

牐牎皢!”两个衙役立即上前一人架住了佩瑶的一只胳膊并扳向背后,另一个衙役则拿着掌嘴刑用的小板子在她脸前单膝跪地,举板就要打下,忽听梁从柯又开口道,“慢着——”

佩瑶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心说不管是洋人还是中国人只要是男人看来轻易都是舍不得打漂亮女人的。但梁从柯接下来说的却叫她欲哭无泪:“本官读的是圣贤书,不能言而无信,尽管掌她的嘴,但不要打到她的脸。”

牐犔孟挛叛跃故且黄忍不住的喝彩声,佩瑶直气得牙痒痒心里不断骂着狗官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而最受难的还是掌刑的衙役,因为不许打脸,他就不能像平时对犯人掌嘴那样左右开弓,只能将小板子横着用前头的一截拍向佩瑶嘴上,因是头一次这样用刑,他也掌握不好力度,只是稍稍用了点力打了二十下做个样子。这样佩瑶就是想叫痛也叫不出来,但受的痛楚倒没什么,一直到了刑毕再看其双唇也不过是略有些肿胀。

牐牎跋衷诩绦回答本官的问话,你要如实道来。”

牐牎笆恰!迸逖这下知道学乖了,没有再乱嚼舌头。

牐牎氨ㄉ闲彰,哪里人氏?何时到得本城?如今作何营生?”

牐牎靶慌逖,余杭人氏,因父母亡故而投奔在英吉利经商的叔父,并在那里读了几年书,于去年随传教士亨顿回国从事慈善活动。今年春到得本城,并盘下了城西那座废弃的教堂建起了慈航救容院——这个大人是知道的,收容一些被遗弃的女童和身残的女孩,此外还有附近一些人家的女儿也到那里听我教她们读书习字。以上供述,句句属实。”

牐牎罢饷此道茨阕龅娜炊际巧剖铝耍俊绷捍涌绿到这里知道佩瑶并非大有来头便放下心来,之前他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不知她究竟有何背景而有所顾忌,“那本官问你,有本城乡绅状告你诽谤圣人,指责孔子不孝,可有此事?”

牐牎坝校但这可是有根据的,不是诽谤。孔子既然言孝,为何又对自己母亲出言不敬?他说‘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难道他的母亲不是女子?将其母与难养之小人并列,如此出言不逊还不是不孝么?”

牐牎凹颉…简直,简直是一派胡言!”

牐牎罢猓这……这分明是断章取义,是诡辩!一个学洋学的妖女哪里读得懂孔圣人的书!”

牐犔孟碌奈赖朗棵羌至圣先师被鞭挞,再也顾不得知府老爷的禁令,纷纷忿忿地出言声斥。这倒帮了梁从柯的忙,他一时还真想不起该如何反驳佩瑶,总算有人给自己解了围。但公正的姿态还是要摆的,便一拍惊堂木道,“肃静!这次本官念你们上了年纪,姑且饶了这顿板子,再敢喧哗就休怪本府法板无情了!”

牐犂喜凰烂枪然惧打,顿时噤声。

牐牎靶慌逖,本官再问你,你可曾鼓吹男女平等,反对三从四德,怂恿女子不要缠足不去服侍男人,还教那些女孩露着身子学做洋操?”

牐牎安淮恚这些事都是有的。男女本来竟应该是平等的,男人凭什么把三从四德这样没人性的教条强加给女人?有位古人说的好:‘百善孝为先,男尊女卑,子当视母于何处?不齿风尘,向临鼎迁,虽帝胄之女,亦有飘零沦落者,贱之可乎?’【注一】若男尊女卑果真是天经地义的,武则天怎么能当上皇帝?那母亲是不是还要拜儿子,对了,还有……”佩瑶本想说“还有太后老佛爷是不是也要给皇上下跪请安”,只是嘴唇的伤虽不重,但说话多了伤处还是会疼的,所以话到嘴边便明智地吞了下去,接着道,“还有禁止妇女缠足可是圣祖康熙爷就有的旨意,抗旨不遵的可是堂下的那帮乡绅老爷们。至于做体操是为了锻炼健康的身体,就是露肩露背露了胳膊和腿,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牐牎安足之禁,圣祖爷后来业已废除,小姐当真不知?本官只再提醒小姐一句,这里是大清,不是英吉利。”梁从柯心下已有主张,吩咐道,“师爷,把今日堂审的眷录给她过目。”【注二】

牐牎笆牵大人。”杜师爷应道。

牐牎靶恍〗悖你看看所记可否属实?若没有问题,就请画押吧,这样本府也好了结此事。”

牐犈逖接过杜师爷递过来的文书,匆匆扫了一遍,只见上面颇为详尽地记录了今日堂上问话的内容,虽改用了文言但皆据实而书,便捺了指印画押。随后,便有衙役收了文书呈到梁从轲面前的公案上。

牐牎按蟮ㄐ皇希你可知罪?”梁从柯左手拿起眷录扬在半空中,右手又是一拍惊堂木,沉下脸色道。

牐牎爸什么罪?之前大人不是已经不和佩瑶计较了么,莫不现在还是要打人家的板子?”

牐牎氨竟俨换嵩倥隳愫闹!听着,你现在若是自己认罪了,承认你宣扬的都是异教邪说,本官可以念你年幼无知为洋人所蛊惑,就只打你几板子了事。你若还是执迷不悟,本官会叫你见识见识板子有比死还难受的打法。”

牐牎按笕苏夥置魇怯展,佩瑶今日行事的确有错,但无罪可认!”

牐牎凹仁侨绱耍本府就先让你看看一个只是犯了如你罪状其中一条的女子会是什么下场。来呀,传丽春院的沈清芙上堂。”

【注一】:笔者所著《奈何桥上奈何生》中彭王语。

【注二】:康熙初年皇帝曾下令:禁止妇女缠足,违者从重处罚且株连父母。当时有一个大臣上书请功,说自己的内室早就去掉了裹脚布,此举虽然赢得了主子的口头表扬,文武百官却暗中对他指指戳戳,掩门而笑。民间则更是一片混乱,举报者比比皆是,而地方官员却无暇更不愿去石榴裙下一一检校。七年后,又有一位重臣率先倡议废除缠足之禁,应者如云。雄才大略的康熙帝也万般无奈,只得顺应“民心”。从此,小脚再度于公开场合大摇大摆,圣祖爷的“女足体制改革”以惨败告终,可见移风易俗之艰难。

犆还多久,沈清芙就被带到了堂上,看模样倒也挺标致,年龄约在十八九岁。她在佩瑶旁边盈盈拜倒在地,口中称道:“奴家给大老爷叩头。”

牐牎吧蚯遘剑本官问你,那晚你在鸿渐楼为府衙官僚侍宴时说过,你曾去慈航救容院偷听过谢佩瑶讲课,还把当时你听到她说的那些话都讲给了本府听,果然是精彩的很。今儿个在这你再说一遍给大家听听吧!”

牐牎笆牵大人。奴家当时听到谢小姐说女人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必要父母做主,应该自己拿主意,只有什……什么自——对,是什么自由恋爱的才是真感情。还说什么追求门当户对是落后的封建思想……还有,还有她说,女人不一定非要男人来追求自己,女人也要勇于主动去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

牐牎八以那晚你就听信了她的话,在斟酒时竟敢勾引本官?!”

牐牎霸┩靼〈笕耍〖妾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哪里敢高攀大人?那晚,那晚是我多吃了几杯酒才胡言乱语的,请大人明鉴啊!”

牐牎俺远嗔司颇峭砟慊鼓馨阉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分明是你动了淫念想诱本府乱性,着实可恶!来呀,将这不知廉耻的贱人给我当堂去衣重责五十!”梁从柯拔出十根火签掷下道。

牐犔到有年轻貌美的女子要去衣受杖,堂外围观的人顿时都来了精神,目不转睛地望着堂内。

牐牎按笕巳拿,大人开恩哪……”沈清芙连忙磕头泣声求饶道。

牐牎皢!”两旁衙役应了一声便要上前,忽听得一声“且慢!”

牐牎按笕苏饽非是要杀鸡给猴看吗?”佩瑶站起了身来冷笑道,“既然是我教得沈姑娘去勾引大人的,要打就打我好了,请不要为难沈姑娘。”

牐牎鞍。空狻—谢小姐不要,不要啊!清芙不过是个下贱的娼妓,刚才还……还出卖了你,清芙……清芙不值得你这么做。大人,您还是打奴吧,都是奴犯贱,是奴自己要勾引大人的,奴家该打!”

牐牎安唬沈姑娘,是我连累的你……”

牐牎昂昧耍⌒恍〗愎然仗义,真是个侠女,连偷课的学生都能被你教得这么有情有义。本官知道你不怕打,但不想你果然不知廉耻到连去衣受杖都不怕。只是本官要为难的怕不是她,而是谢小姐你。只要你像本官说的那样认了罪,本官就免了她这顿打,怎么样?”

牐牎澳恪—”佩瑶用力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三军可夺其帅,佩瑶之志不可夺。”

牐牎昂芎茫够壮烈!那本官也叫你见见惨烈是什么样子。沈姑娘,对不住了,来呀,给我重打!还有,看好谢大小姐,别叫她乱动,板子可是不长眼睛的。”

牐牎皢!”如狼似虎的衙役上领命后持杖上前,不待他们动手,沈清芙便认命地自己趴在了地上。“沈姑娘,别劳兄弟们动手了,你还是自己褪了下衣吧。”一个衙役伏下身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沈清芙听完后直臊得满面羞红,她虽出身青楼,平日也曾被龟奴去衣责臀,但要在这众目睽睽的公堂上受此羞辱还是首次,但也只得无奈地自己将上衣拉起至腰间束住,又将下身外面的裙子和内里的小衣褪到了膝盖处,露出了浑圆的玉臀和雪白的大腿,只待那无情的板子来“上色”。

牐犃捍涌潞苁切郎偷乜醋耪庖磺校望着被两个衙役摁跪在一旁观刑气愤得咬牙不语的佩瑶,加重了语气道,“谢小姐请看,沈姑娘可是为去衣吃打做了很好的示范,但本官可不希望这是给你做的示范。”言罢,又向行刑的衙役吩咐道,“用力打,一定要让谢小姐觉得够刺激。”

这时沈清芙已被左右两个衙役摁住了两只手臂,另一个衙役则将其双脚并拢着按住,使她动弹不得,另有两名衙役上前举起了刑杖。沈清芙闭目咬牙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疼痛,这个等待没有太久,就听得「呼」的一声,刑杖破风落下,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她裸露的臀上。沈清芙忍痛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但更大的痛楚还在后面。二十板后肌肤即已皮开肉绽,哀叫声也逐渐转弱。三十多板时她便痛得昏了过去,被用凉水泼醒后接着打。到四十板时臀腿俱已血肉模糊,之后每一板落下都是血肉飞溅。等五十板打完那可怜的玉臀已打得稀烂,大腿也是破烂不堪。

牐犞谌斯坌淌倍挤追自诘蜕指指点点,那些乡绅们则解气地说打得好,对妖女更得这么处置以其不知耻而耻之……等等议论不一而足,但都不足以盖住堂上不绝于耳的板子击打在肉上的声音和沈清芙的哀呼。如此惨烈的场景不说堂下的围观者,饶是佩瑶这样坚强的女子见了也无法不觉得心惊肉跳,心说,这狗官手段真够毒的,他若也这么处置我那可如何是好。刑毕后,沈清芙自己已不能跪着,只得由两个衙役架住她跪下,忍着剧痛照规矩朝堂上给梁从柯叩头谢打道,“谢大老爷恩板。”

牐牎鞍樟恕1靖只是要端正地方风化,不得不如此以儆效尤,并不是有意要难为沈姑娘。来人哪,送沈姑娘回去养伤,告诉丽春院的老鸨不得因为此事为难沈姑娘,否则本官会叫她比沈姑娘今天更凄惨!”

牐牎皢!”

牐牎靶淮罄弦恩典。”沈清芙有气无力地谢恩道。

牐牬沈清芙被带下去后,梁从柯转头望向佩瑶,得意地微微一笑:“谢小姐,现在你可愿认罪?”

牐牎霸趺矗大人也想像对沈姑娘那样对佩瑶严刑逼供,好屈打成招么?”佩瑶兀自强作镇定,冷笑道。

牐牎扒打成招?好笑!”梁从柯扬起手中的文书道,“这些在大清朝就是罪证!你都已供认不讳,并已画押,本府何须要再严刑逼供?本府只是一再地想点化你,希望你能醒悟,主动悔过,这样本官也好对你从轻发落。不料你竟如此冥顽不灵,看来真是苦了沈姑娘,她都自己认罪了本府都未帮她开脱,当然,她不过一风尘女子,比不得谢小姐这么有身份的留过洋的人,但我看——你真比她该打得多!本官最后一次问你,你认不认罪?”

牐牎叭蚀鹊闹靼。请原谅这些愚昧的人们吧,阿门!”佩瑶在心中划了一个十字默念道,口中则说,“便是任打任罚,也是无罪可认!”

牐牎澳呛茫犯女谢佩瑶听判!”梁从柯清了清嗓子后,朗声判道,“今查慈航救容院谢氏佩瑶,诋毁圣贤,败坏纲常,鼓吹邪说,蛊惑人心,失谨闺训,不守女德,更有藐视国法,妄议天朝制度。以上均已供认不讳,实罪不容赦。然本府念其曾居藩邦,恐失于王化,情犹可宥,故一再点拨,欲以天朝圣德感化之,而不忍加之极刑。不意谢氏深陷邪道而不拔,抵死不悔。初以荒诞言行咆哮公堂,继之举止轻佻挑逗堂官,如是仍不知羞耻,后又当堂散布禁说,论罪当诛……”

牐犈逖不以为然地听着判词,听到这里顿时心下一沉道,不会吧,自己回到祖国是为了用先进思想前来救国的,可是如今谁能来救自己啊?!这时,却忽听梁从柯话锋一转道:“惟先圣倡仁政,兴恕道,有教无类,虽蛮夷能服之,况一江南女子乎?谢氏或妖,非出本性,未教而诛,杀之不祥。兹决即日申时于本城孔庙外去衣杖一百,如数的决,不得收赎,如此以谢先圣,以端风化,以正人心。杖毕监候,监无定期,以令其思过,俟其幡然悔悟始行开释。”

牐犃捍涌屡邪眨杜师爷亦已将判词全文书就。堂下的那帮乡绅则纷纷带头称赞判的好,亏得知府老爷能想得出让那“妖女”在孔庙前去衣受杖,真是大快人心。也有人为佩瑶惋惜的,可怜这姑娘了,这样一百大板下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再说一个女儿家要当众去衣受杖那是多么难堪啊。更有一些纨绔子弟泼皮无赖兴奋不已,一日之内能两度得见美女裸臀决杖,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牐犝飧隹烧娌缓猛媪耍还是拼一下看看能不能闯出去,佩瑶如是心想,猛地用力挣脱两个按住自己的衙役,便欲冲出衙门去,却不知杜师爷何时先一步拦在了她面前,一脸奸笑道:“谢小姐不是已答应了吃大人的罚酒,如今这是想往哪里去?”

牐牎昂撸”拘〗慊姑挥梦绮停肚子有些饿了,现在要去吃点东西。”佩瑶看出杜师爷是个厉害的练家子,反应敏捷地说道,“到了申时,本小姐自会去孔爷爷的庙前领大人的板子。本小姐今日既然敢来衙门应讯,就不怕吃大人的罚酒。”

牐牎笆σ,放她走。本官相信文明的谢小姐是会讲诚信的,她是不会趁机溜之大吉的。她若是逃了,岂不是自己也承认了那些罪状吗?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慈航救容院不是还在那里吗?本官就不相信,如此有善心的谢小姐会丢下她们不管吗?”

牐犃捍涌氯缡且凰担倒真将住了佩瑶。是啊,自己不能再连累别人了,这狗官千方百计想叫我认罪,我决不能如他的愿,佩瑶心说,我就豁出去了,只有用鲜血,哦,还有名誉来证明自己坚持的思想!

牐牎鞍ビ矗跪了这么久腿都跪麻了,我怕是走不动了。佩瑶就在大人这里找些吃的将就一下好了,不知大人这里除了‘竹笋烤肉’还有什么可吃的?”佩瑶装作没事人似的笑着说道,心里则在暗中叫苦,我可怜的屁股,你就不知要被拷成什么样的烂肉了,也许这一百板子连我也会被活活打死吧。

牐牎袄囱剑去鸿渐楼叫他们把拿手的饭菜全都送到府衙里来伺候谢小姐吃好了!今天她可将要成为本城的头号名角了,这出戏一定比玉堂春精彩的多,一定要把她服侍好了!”梁从柯吩咐完,又一拍惊堂木道,“退堂!”

牐犔孟轮谌宋叛苑追咨⑷ィ有些还想留在这里继续看会热闹,不知那“妖女”在衙门里吃饭会是个什么情形,但都被衙役给驱散,便皆相约申时齐去孔庙观刑。梁从柯则暗中着急为之跺脚,爷我这么判不过是哄哄那帮老不死的,可叫你跑你都不跑,敢情真是想找打,老爷我就成全你!

府衙后堂花园内,栖晚亭中的石桌上,佳肴齐备,酒肉飘香。除了梁从柯和谢佩瑶,只有两个丫鬟打着扇子在旁伺候。

牐牎靶〗惴判模沈姑娘受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并不会伤到筋骨,而且上了我送的药后……”下面的话梁从柯忽地贴近佩瑶耳语起来,待到佩瑶娇嗔地捶了他两拳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小姐请坐。”

牐牎把剑大人好有品位,不用石墩来配石桌,而用这鸡翅木六开光坐墩……”佩瑶两眼放光地啧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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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暗比弧<Τ崮境び诤D系海枝干有许多结瘿,白质黑章,木纹如鸡翅,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牐牎靶〗悴焕⑹橇粞蠡乩吹模果然见多识广。你我所坐的这两个鸡翅木墩可是康熙年间的宝贝了,记得它们正好系制成于施琅将军平台当年,如今海南岛虽在,而台……不说这个了。平时我是不会把它们搬出来的,今日因有佳客,我才叫人撤了亭中的石墩,换上了它们。”

牐犈逖不做声地听梁从柯说着,待看到他提及台湾时欲言又止目含哀怨之状,心中竟不禁对这个自己恨得牙痒痒的“狗官”又生一丝好感。

牐牎岸粤耍谢小姐好象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凄惨境遇并不放在心上,还有心思在这里陪本官研究木头?”

牐牎澳腔鼓茉趺囱?我要是大哭大闹大人就会不打人家的板子了吗?”不怕才见鬼呢,佩瑶心说,只是自己是见过世面的文明女性,再怕也不能失了风度。

牐牎靶〗隳强墒亲约捍嫘恼掖虻模且不提这个了。你嘴上的伤怎么样了,吃得酒菜否?”

牐牎拔薨的。那个掌刑的衙役可比大人温柔多了,打得不痛不痒的,倒像是要帮人家掸去嘴上的灰尘似的。”

牐牎懊皇戮秃茫如此便不致糟蹋这一桌子酒菜了。来,小姐请用。”梁从轲起身给佩瑶斟了一杯酒,又坐下自斟了一盅,举杯道,“我敬小姐。”

牐牎按笕烁遗阄艺庋女喝酒?”

牐牎澳切〗憔筒慌卤竟僭谡饩浦邢乱?”

牐牎芭履俏也痪驼媸茄女了?佩瑶可是没有狐狸尾巴给大人去抓的。”

牐牎拔舳亮恼,尝恨不能得见其中所言之鬼狐佳人,小姐若真是妖女,本官很乐意做蒲先生。”

牐牎捌严壬乃妖女之知音,妖女乃蒲先生之红颜知己是么?唉,大清国的男人向女士表示爱慕就是这么拐弯抹角的吗?这样好象可并不怎么罗曼蒂克。”

牐牎靶〗愦嘶霸踅玻俊

牐牎暗乱庵镜母璧略凇渡倌晡特之烦恼》中说过,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钟情?大人明明喜欢佩瑶还不敢承认么?”

牐牎安桓页腥希抗……哈哈,好象由始至终都是小姐在勾引本官吧?只是,我几时对你说过敬酒不吃就等着吃罚酒的?”

牐牎罢飧雒础…就是当初我到衙门盘下由官府代管的那座废弃的教堂时,大人曾想要和我握手未能如愿,当时大人那个恨恨的表情要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牐牎鞍Γ∨人的心眼怎么就是比针鼻还要小,这个毛病就是留过洋也改不了。”

牐牎昂撸你们男人才最会口是心非呢!大人口中附和着那帮老顽固说人家怎么不知廉耻,心里怕是却在埋怨人家留洋回来还守着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连让大人握一下手都不行吧?”

牐犜谂运藕虻牧礁鲅诀咛到这里都忍不住偷笑,心说这留过洋的女人的嘴巴真是厉害。其后只见梁从柯仍与佩瑶都跟没事人似的把酒言欢,谈笑风生,怎么看都不像是知府老爷和被自己定了罪的女犯在一起用餐。

“哎,我说小姐,慢些吃,别噎着,没有人跟你抢。”

牐牎昂贸裕真好吃!大人可是不知,洋人那边什么都好,男人也长得比大人英俊,就是这吃的远比不上中华,我就是因为好吃才回来的……”佩瑶说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再说现在不吃,过了今天申时只怕就再也吃不上了,让美食撑死总比被板子打死强得多。”

牐牎爸慌滦〗愠缘锰多,到了挨板子时若是被打得‘那个’失禁,可就大大的不美了。”

牐牎斑馈—”佩瑶恶心地将口中的饭菜全吐了出来,这下可是再吃不下去了。

牐牎鞍丫撇顺妨耍你们都下去吧。”梁从轲吩咐两个丫鬟道。

牐牎笆牵老爷。”

牐牎靶〗闱搿!绷捍涌碌萘艘环脚磷痈佩瑶,微笑着说道,“如今酒足饭饱了,离申时还有些时间,咱们不如来做个游戏如何?”

牐牎昂冒!迸逖擦了擦嘴,问道,“什么游戏?有奖品吗?”

牐牎敖鄙吐锏比挥小:昧耍现在请小姐猜一猜本官正在想什么?”

牐牎罢饣褂貌旅矗课腋詹乓丫吃了大人的敬酒了,现在大人还想叫我再吃您的罚酒,对吗?”

牐牎靶恍〗愎然冰雪聪明,猜的不差,本官稍后自会打赏你。只是我还要请教小姐,小姐主张男女平等,那我们大丈夫一诺千金,你们女人也这么言而有信吗?”

牐牎澳鞘牵∥颐怯⑴子一言九鼎!”

牐牎叭绱怂道矗小姐答应过吃本官的罚酒是不会反悔的?”梁从轲起身到佩瑶旁边,弯下身来靠近她问道。

牐牎安唬不反悔……”佩瑶避开他射来的目光,稍向后倾地立起身来低声说道,心下则暗自叫苦,又被他给绕进去了,难道真的要让他吃自己的豆腐?

牐牎澳呛茫现在本官就请小姐来吃——”梁从轲说着忽地一把搂住了佩瑶,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秀美的面庞,无比温柔地吐出了后面两个字,“罚酒。”佩瑶望着自己面前这张英俊得真叫人销**魂的脸,只觉得心跳骤然加速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将双唇迎向他那也在闭目朝她贴近的唇……两下的唇刚要相印,突然一根猪辫子在佩瑶脑中闪过,欲火顿熄。

牐牎霸趺矗现在又反悔了?”梁从柯扑了个空,睁眼只见佩瑶将头侧向了一旁,语气失落地问道,但仍双手紧抱着她不让她从自己的怀中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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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澳鞘鞘裁矗俊

牐牎笆且命的酒!”

牐牎耙命?你不愿意吃这销**魂的酒?”

牐牎拔乙是说愿意,那大人回头再说人家勾引你,给人家再加上去衣打五十板,这就是一百五十板了,我还能有命吗?”

牐牎鞍Γ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说几句善解人意的话呢?”

牐牎吧平馊艘猓看笕四遣攀巧平馊艘履兀∪思铱墒茄Р换帷4笕艘丫解了沈姑娘的衣了,现在又想解人家的衣,想必对大人来说这要解的衣是多多益善吧?”

牐牎昂靡徽爬嘴!那本官就叫你见识一下我是如何的善解人衣!”

牐牎鞍。你要做什么?我要叫非礼了!”

“你叫啊?别人看到本官在打妖女都会叫好的。”梁从柯将佩瑶上身摁在了石桌上,熟稔地解开了她的裙子,内里小衣遮不住左右半月,春光乍泄。他又伸手从亭边的垂柳上折了一根柳条过来,朝她的玉臀挥舞下去,“今天在公堂上叫你占足了本官的便宜,本官不占你点便宜那才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妖女,你竟敢说洋鬼子比本官英俊,还不该打?本官在堂上一再想为你开脱,你却总是跟我过不去叫我为难,这该不该打?本官为了救你,不惜连沈姑娘都搬来害她吃了那么大的苦头,想以此点化你,你竟还不领情,就你嘴硬!你说你该不该打?要不是后来我脑子转得快,你只怕就要没命了!你说,打你冤不冤?”

牐犃条打在身上,留下道道绯红的印痕,倒并不怎么疼,只是心里却有些痒痒的。原来他确实是一番好意,佩瑶心说,自己真是误会他了,反正自己的身子是免不了出丑,倒不如先给他看了。

牐牎跋惹八倒要打赏你的,现在打已经打过了,这柳条就算是给你的奖赏吧。”

牐牎袄炊不往非礼也。这顶帽子就送给大人吧。”佩瑶知道无论自己是否情愿,现在讨好粱从柯都是明智之举,一定要利用好他的怜惜之心度过这一关,日后再找他算帐。

牐牎靶〗慵瓤弦悦毕嘣,奈何不愿接受在下呢?”

牐牎澳侨思胰羰且懒四悖申时的那顿板子可不可以就免了?”

牐牎安恍小N乙让你销**魂,也得叫你知道疼!”

牐牎霸来大人也是表里不一的人,名不副实。”

牐牎笆锹穑俊

牐牎按笕苏飧鲅子,还像是什么啊读圣贤书的孔门弟子吗?满嘴的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

牐牎八档暮茫说的贴切!我就是想看看小姐被当众裸臀决杖是多么令人赏心悦目心潮澎湃的情景。”梁从柯一脸坏笑地说道,“怎么样,你怕不怕?”

牐牎安慌拢

牐牎罢娴牟慌拢俊

牐牎罢娴牟慌拢

牐牎澳俏艺伊礁鑫宕笕粗满脸横肉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衙役来掌刑,你怕不怕?”

牐牎安慌拢〔慌隆…不怕那才怪呢!”佩瑶说完,和忍俊不禁的梁从柯相视“嘿嘿”笑个不止。

牐牎靶〗慊鼓苄Φ贸隼矗而且笑得这么开心?佩服佩服!”

牐牎跋氲揭子当然开心了。可以跟大人商量个事情吗?”

牐牎扒虢病!

牐牎跋癖竟媚镎饷雌亮的大美人要被裸臀打板子,那愿意来看好戏的人一定会多不胜数。大人可不可以派人把孔庙围起来卖票,让想来观刑的人都买票入场,赚的银子咱们二一添作五,怎么样啊?”佩瑶虽然不怕死,但也更热爱活着,所以对个人的荣辱很看得开,只要不死就要开心地活着,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自我调侃。

牐牎鞍パ窖剑好主意!”粱从柯听完差点没乐晕,拍着脑袋附和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以后若是再出现几个妖女,那本官可不就发财了吗?”

牐牎鞍Γ我算是明白大人前世是谁了。听说前些年有个县令少而轻佻,喜笞妓,笞必去衣,大人想必就是他托生的吧?”

牐牎胺且病1竟倌耸侵芾勺世,小姐就是那小乔再生,咱们是周瑜打小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牐牎按笕撕妹谎问,连周瑜打黄盖的典故都会搞错,真是笑死人了!”佩瑶故作不解道,其实她自然晓得他的言外之意,自比周郎,把她比作小乔,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只是若应了他,传出去说连知府大人都被自己勾了魂,那岂不真坐实了自己“妖女”的罪名?

牐犃淮涌峦着佩瑶,知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留洋归来的古灵精怪的妖女,心说女人就是要用来疼的,而对妖女就更得多疼疼她,唉,这一百大板可真够叫她疼的了。

牐牎昂昧耍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是申时,我不能再留小姐了。”粱从柯吩咐道,“来人啊,伺候谢小姐沐浴。”

牐牎案仪椋打板子还要叫人先把身子洗干净么?”佩瑶瞟了一眼梁从柯,低声嗔道,心里却已接受了他的好意,就是要受那么难堪的刑罚,自己的爱美之心也是不会泯灭的,挨板子也要漂漂亮亮地挨,哼!

牐犈逖随丫鬟去沐浴后,杜师爷便现身在花园里。

“夫子,中秋就要到了,给杨中丞的贺礼准备的如何了?”梁从柯问道。

“东翁放心,都已办理妥当。”

“那就好。这是本官的一点心意,请夫子笑纳。”梁从柯从袖中抽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杜子谦。

牐牎靶欢翁赏。”杜子谦也不客气,收下银票后又问,“东翁与那妖女谈的如何?”

牐牎胺蜃臃判模我都套问明白了,此女子根本不是什么乱党。她若是乱党,怎么会看上我这知府大人?依我看,她也就是被洋人给洋化了,不懂得天朝礼数。”

牐牎按笕嘶故切⌒奈是,也许这是乱党的美人计呢?”

牐牎叭艄真如夫子所言,那本官不是也将计就计了吗?一百板子就是一个壮汉也未必能活着捱完,乱党总不会是一个人,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同党被裸臀决杖活活打死吗?”粱从柯拨弄着手中佩瑶送给他的女帽,得意地说道。

牐牎按笕烁呒,咱们就在孔庙埋下伏兵……”杜师爷近前同粱从柯附耳说道。

牐犈逖沐浴完毕,粱从柯特许她不用换上罪衣,仍旧着那件作为“罪证”的连衣裙。佩瑶又去方便了一下,她可不想在受刑时当众失禁,但已不再存逃跑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回来叫衙役押往孔庙。

就在这时,府衙的一个文案突然急匆匆地赶来,见了梁从柯未及行礼便忙将手中的电报呈上道:“大人,京城急电,还……还有一份是省城教会的电报。”

梁从柯看完两封电报,面上闪过一丝诡笑。

犌迥┐υ谌千年未有之世的国人,既对付不了洋人,又依旧屈服于宗法社会的各种压迫,于是便只有以对更底层的弱者幸灾乐祸聊以自慰。天不变道亦不变的礼教被绝对化以后,国人早已习惯于自虐与虐他——既然谁都无法摆脱无能为力的空虚与麻木,那么,群体就只好通过对个人进行羞辱式的惩罚来作为狂欢与刺激的来源。

牐犠源庸庑鞫十二年某少妇因奸夫弑其本夫没有出首被赤身凌迟示众以来,淦州再未有如今日这般有莫大的热闹可看,只为可以在孔庙前以“正义”的脸孔目睹美女去衣受杖。然令群情汹涌的众人大失所望的是,他们竟扑了个空。

牐牼驮谡馐保知府衙门外面的照壁上贴出了一张告示:“兹得省城教会电报知会,云谢佩瑶系受教会委托至淦州布道,告请地方官当行方便。本府仰承朝廷体意,为免民教冲突,谢氏改判交保候审,俟与教会交涉后再行定夺,此间谢氏居所须受官府编管。此布。淦州府正堂梁。”告示左下方赫然盖着知府大印。

牐犞谌宋叛吨坏免筲笊⑷ィ直骂洋人都不是好东西,竟多管闲事包庇“妖女”,害得他们热闹没看成。那帮乡绅却不肯善罢甘休,便公推致仕在家的原礼部郎中吴敬德前往府衙质问究竟。梁从柯屏退下人,独留杜师爷一道接待他。

牐牽床杪渥后免不了一番寒暄,梁从柯这才面色凝重道:“京城的事情大先生想必也有所耳闻了,晚辈适才接到京报,太后老佛爷已经再出训政,时下拨乱反正才是当务之急。至于那个谢氏的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只是洋人卷入进来咱们说的还能作数吗?一旦闹大惊动总理衙门,晚辈也担待不起啊!”

牐牰抛忧也在旁说道:“今日东翁的判词原不合律制,只是为正风俗,以菩萨心肠而行霹雳手段。孰料此妖女早有准备,寻得教会撑腰,难怪如此有恃无恐。”

牐犖饩吹绿得杜师爷拍梁从柯的马屁,冷笑一声道:“如此无君无父的妖女,便是当年鼓吹洋教的长毛都断不能容的,不给她点天灯而杖责已是莫大的恩典了。梁大人既然畏惧洋人,老夫也多说无益,告辞了!”言罢,便要拂袖离去。

牐牰抛忧连忙起身拦下吴敬德,赔笑道:“老大人息怒。洋人实不足惧,只是若因此妖女而激怒洋人,使其愈加庇护康梁一伙逆贼,朝廷怪罪下来,这个……”

牐犖饩吹掠锲缓和了下来,叹道:“师爷所言是也。不过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要叫洋毛子落得同长毛一个下场!师孟,老夫可以帮你打发那帮乡绅,但日后你万不可一味迁就洋人,更不可为女色所惑。”

牐犃捍涌挛诺梦饫芍薪衅鹱约旱淖掷矗知道其已无可奈何,也就乐得恭维道:“大先生教训的极是,晚辈一定谨记在心!”

牐犖饩吹挛叛院苁鞘苡茫嘉许一番后即起身告辞,梁从柯忙命师爷相送,自己则折回后衙住所,除去官服换上便装准备出门。杜子谦送吴敬德穿过二堂外的院子时见四下无人,神秘兮兮地朝其附耳嘀咕了一通,吴敬德听罢阴沉地笑道:“杜夫子不愧斫轮老手也。”

牐犎床恢,他们又将使出什么阴谋来。

犜偎蹬逖,她被两名负责看管自己的衙役“护送”回寓所时,梁从柯将帽子璧还并朝她递了个眼色。佩瑶会意,回来后先取了二十两银子打赏两位“护花使者”,随后径入卧室,取出藏在帽内的字条来看,上面写道:今晚余将至卿处,卿当悬榻候之。字迹龙飞凤舞,佩瑶读罢不由嗔道:“好没个正经,也真难为他每日还能在人前作出一副道学的嘴脸!”

牐牱蠲监视的衙役早得到梁从柯暗中授意,又得了赏银,在宅外溜达几圈做个样子,一到晚上便寻杏花胡同眠花宿柳去了。这样,也就给梁从柯夜访佩瑶创造了条件。

牐犈逖暗揣今日能得脱险想是梁从柯使了手段,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今晚是当好生款待,便下厨去准备晚饭,全是西餐:炸牛排、牛舌、通心粉雀肉、加利鸡饭、勃朗布丁、香蕉布丁。酒则是从国外带回来的苏格兰威士忌。佩瑶在煨番茄牛尾汤时想象着梁从柯用餐时不会使刀叉不知所措的笨样,不禁乐得失声笑了出来。

牐牼撇吮钙耄佩瑶又回房换上一身西式艳装,头梳蟠云曼髻,上穿一件法兰西式蔷薇色半臂披肩,裸露着两条雪藕似的玉臂,下曳一条拖地长裙,雪白的蝉翼纱上精绣着血珠似的玫瑰花朵,在满室烛光映照下愈显得丰姿婀娜,风情万种。只待梁从柯前来,定要以牙还牙好生捉弄他一番。

牐犜律露出了半边脸时,一阵急促的叩门声袭来,佩瑶心道可真够猴急的,匆忙戴上雪羽帽去开门,但一见来人霎地惊愣了,来人也惊呆了——一为惊诧,一为惊艳。

牐犜来来者竟是经常找佩瑶借西学书籍的本城年轻举子陈清源,他前不久去了省城不想才回淦州就来还书,还拎着两盒礼品。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佩瑶暗恼道,一边心想梁从柯若此刻杀来如何是好,一边礼貌地请陈清源进了客厅。

牐牬耸保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逾墙而入,进得佩瑶寓所的厨下,自怀中掏出一小包药粉倒入牛尾汤中,随即飞身遁去。其顺着平阳里折回时,却未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两人正在不远处的胡同边角探头望见了他,其中一人更是暗中盯上了他的梢。

牐犈逖在与陈清源寒暄之后收下了礼物,他便关切地说道:“谢姑娘,我在省城听闻京城可能出了大事,康先生他们怕是都有危险。不想一回淦州又听说了你的事,所以今晚冒昧造访,一是还书,二也是看望。姑娘听我一句劝,莫要同那帮老朽置气,伤了身子可不值。对了,姑娘如此打扮是要等什么人吗?”

牐犈逖待陈清源终于拐到正题来,这才答道:“承蒙陈公子挂念。今日侥幸脱险,当然要好生庆祝一番。所以换上洋装,做了西餐,正准备犒劳自己。陈公子忧佩瑶之心至切,想必还未用晚饭,既然来了,不妨尝尝佩瑶的西洋厨艺如何。请!”

牐牫虑逶辞让了几句便不复坚持,恭敬不如从命地随佩瑶前去用餐,却不知佩瑶原是因恼梁从柯爽约才赌气留他共食的。现在佩瑶既希望来的是梁从柯,又怕他真的来了叫陈清源撞见反为不妙。

牐牪吞里没有佩瑶预期的浪漫氛围,陈清源很正人君子地端坐在餐桌边,烛光映出其面上犹含蓄着几分拘谨。换了梁从柯,对着这满桌洋餐许是要调侃说,“小姐今儿晚是跟牛较上劲了?看你白天在府衙可不就是一副雷打不动的牛脾气!”佩瑶神思迷离地胡乱想着,为陈清源斟酒时不想倒得多了,从高脚杯中溢出溅落在他的湖青色绸衫上,慌忙道歉并要为其擦拭。

牐牫虑逶慈辞老韧训袅顺裆溃大度地说道:“不要紧的,谢姑娘何须自责?水满则溢,正如这中国守两千年之旧,积弊之源正在上游也,除之岂不痛快哉?至于这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衣如此,国亦如此啊!”

牐犈逖在旁听着,自是晓得其倾向维新,但她毕竟是在西洋真切地生活过的,总觉得他和康梁之辈鼓吹的不过是伪西学,心下并不是很待见他,却又见他平日敢于公然与自己这个“妖女”交往,也算有过人之处,这才一直对他很客气。不过他此番的言外之意是,中国时下必须除旧革新,而对此从中阻挠最力的正是处在社会上层的达官显贵们,这话说的倒是在理。

牐牎靶还媚铮为你今日在衙门的精彩答辩,清源先敬你一杯!”陈清源慷慨说罢,不待佩瑶答话,便一饮而尽先干为敬。他在省城用过西餐也尝过洋酒,又自恃有酒量,如是亦未在餐桌上出丑。

牐牎坝惺裁春镁彩的?倒是梁大人那判词才真是妙笔生花精彩绝伦惊天地而泣鬼神,直教小女子肝胆俱裂!”佩瑶一想到梁从柯,咬牙恨恨道,但语气中亦不免有悻悻之感。

牐牎暗姥其表,轻佻其实。”陈清源接过话道,“梁师孟没做官前听说还是个不错的世家子弟,不成想一做了官,就为抚台杨鼎昌有理学名,每每故意杀风景以逢迎之。在淦州府堂上受辱的女子,姑娘可不是第一个。”

牐牎暗姥其表,轻佻其实?”佩瑶心说这前半句确是不假,而后半句她却隐隐觉得未必,但口中仍附和道,“好!为这一句,我也敬你一杯。”随之捧起高脚杯,同样一饮而尽。

牐犓婧螅二人一边用餐一边谈起时事来。陈清源在省城就嗅出一些维新有变的味道,语多忧切,间杂着对佩瑶所做西餐的褒赞——他哪里晓得她做这些只是为向梁从柯证实西餐不如鸿渐楼的菜好吃。梁从柯至此犹未出现,佩瑶小性子又生,便与陈清源赛起酒来,且饮且谈,不觉转移到男女平权的话题上来。

牐牎疤犯瓷说,男女同为天下之菁英,同有无量之盛德大业,平等相均……”陈清源酒劲涌上,谈性愈浓,侃侃而谈道,“中国动以伦常自矜异,而疾视外人;而为之君者,乃真无复伦常,天下相转习不知怪,独何欤?尤可愤者,己则渎乱夫妇之伦,妃御多至不可计,而偏喜绝人之夫妇,如所谓割势之阉寺与幽闭之宫人,其残暴无人理,虽禽兽不逮焉。而工于献媚者,又曲为广嗣绪之说,以文其恶。然则阉寺宫人之嗣绪,固当殄绝之耶?且广嗣绪之说,施于常人,且犹不可矣;中国百务不讲,无以养,无以教,独于嗣绪,自长老以至弱幼,自都邑以至村僻,莫不视为绝重大之事,急急以图之,何其惑也?向使伊古以来,人人皆有嗣绪,地球早无容人之地矣,而何以为存耶?”

牐牎疤匪猛有任侠之风,我也很佩服他。只是对康大圣人,小女子却不敢恭维。莎士比亚说:明目张胆做贼,并不蒙着庄严神圣的假面;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才是最可怕的穿窬大道。”佩瑶言外有意道。听陈清源摇头晃脑地背着谭嗣同的大作,佩瑶总觉得他似乎是在自己面前卖弄讨好,倒还不及梁从柯那句“我要叫你销**魂也要叫你知道疼”来得实在。想到这里,急忙不停地灌起汤来以缓解酒意,免得酒后失言说出有伤和气的话。

牐牫虑逶次表示对佩瑶厨艺的赞可,也忙跟着喝汤。二人喝着喝着忽觉通体燥热,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佩瑶不由自主地与他一同起身离开了餐桌,继之稀里糊涂地就抱在了一起。

“陈公子,你醉了。”佩瑶呢喃着说道。

牐牎敖形沂卣,佩瑶,叫我守正。”陈清源抱紧了佩瑶道。

“那你抱着人家算是守正吗?”佩瑶脑中还残存一丝清醒,她知道陈清源对自己有意思,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貌不扬的他也不符合自己的审美标准,所以她就是从不叫他的字“守正”。佩瑶试图从他怀中挣脱未果,跟着便彻底迷糊过去,对自己接下来做了什么也就一无所知了。

牐犔斓亓夹模陈清源也不晓得今晚自己是如何交了好运,随后却又乐极生悲。

牐犚钊涨宄浚佩瑶醒来伸了个懒腰睁开惺忪的双眼,不仅蒙地心下一沉,只见自己竟和陈清源衣冠不整地躺在一张便榻上,铺的竹凉席上还有一抹殷红,当即明白了一切。“完了,这下亏大发了。”可未待她做出进一步反应,外面已有一帮陈氏族人簇拥着一位老者,突破两个天明前即回来在外监视的衙役的阻拦闯了进来“捉奸”。

牐犂险呒室内之状,用拐杖戳地骂道:“孽障!”

牐犑芄洋风开化的佩瑶此刻犹能强自镇定,而陈清源被老者喝醒后顿时大惊失色道:“族,族长……”

牐牎澳慵依锏乃的阕蛲硪灰刮垂椋三儿说你怕是又来妖女这里可能在此留宿了,虽然你平素也常妄言康梁之邪说,我还是不信你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来。可,可你——”老族长义愤填膺道,“把这对奸夫淫妇绑起来送去见官!”

牐牎白宄ぃ我……谢姑娘,我……”陈清源左顾右盼不知从何说起。

牐犈逖已知入人彀中,也不分辨,任由陈氏族人将自己和陈清源五花大绑后“光荣地二进宫”,耳畔犹闻身后老族长边用拐杖敲地边长吁短叹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说着身子不支就要倒下,两名族人忙将其扶了回去。

梁从柯升堂后,陈清源虽被缚却自恃举人身份立而不跪,佩瑶却出人意料乖乖地跪下了。殊不知她是恼自己被陈清源轻薄了,欲借梁从柯之力修理下他。

牐犔孟挛Ч鄣娜巳褐钢复链磷牛竟多在说定是“妖女”不知廉耻勾引人家陈举子的。陈清源这会有些回过味来,听了很仗义地为佩瑶开脱道:“梁大人,昨夜之事绝非谢姑娘不检点所致,实为学生酒后失德,使佳人蒙污。今木已成舟,望大人能效三言故事,玉成姻缘,也为后世留一段佳话。”说罢,即放下举人架子屈膝叩拜。

牐犃捍涌轮碧得无名火起,竟敢抢自己心仪的女子,这还了得!正要发作,佩瑶却先一步受不了了,陈清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可是有家室之人,难道要让自己去给他做小?岂有此理!想到这,佩瑶气得一头昏了过去。

牐牬被冷水泼醒,佩瑶幽幽地喘了口气,转念一想,陈清源毕竟是受过旧学熏陶的,觉得毁了自己的清白应该对此负责,这个倒不当怪他,只是谁稀罕他来负责?赔偿自己的身心损失那才是必须的!

牐犝馐保梁从柯一拍惊堂木,指着陈氏族人呈上的印有血迹的凉席道:“陈举人,谢小姐,你们一个是有功名的举子,一个是本府看在省教会面上才允交保的待罪之身,不想却做出这般苟且之事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不从实招来?”

牐牎按笕丝恩,小女子愿招。”佩瑶一见梁从柯义正言辞之状心里就想笑,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昨晚陈公子来看我,我刚好准备了晚餐,就留他一起用饭。后来可能是吃多了酒,跟着又好像被人给抱住了,我有些醉了就迷迷糊糊地把他看成了大人……然,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牐牎靶还媚铮你,你——”陈清源惊道。

牐犔孟赂是炸开了窝,这当口“妖女”还敢恬不知耻地拿主审官开涮?梁从柯知道佩瑶是在恼自己昨晚爽约,故意给他难堪,不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掷下一根令签道:“掌嘴二十!”

牐犝獯沃府老爷可没大发善心,佩瑶被结结实实地打得双颊臃肿口渗血丝。刑毕,皂隶又摁着她给梁从柯叩头谢了打。好女不吃眼前亏,其实刚说完她自己就后悔了,如果昨晚梁从柯没有失约,那今早被捉到奸的不就是……陈清源可能只是个倒霉的替罪羊,好歹毒的计策!佩瑶负疚地准备再说些中听的话,梁从柯却以她刚受刑口齿不清为由命她书写供状。她这才想到,他对自己用刑莫非别有深意?

牐犑榘旖供状呈上时好容易才憋住笑意,梁从柯接过来但见上面全无一字,只画着一只癞蛤蟆正在啃天鹅肉,勾划不多却画的十分生动。他强忍住笑,忽然离案来到佩瑶跟前扬起供状问:“小姐所书本府仍是不解,还请小姐不吝赐教。”

牐牎鞍。俊迸逖愣道,却又见梁从柯在其眼前晃了晃左手中指,那指头还有看上去结了不久的伤疤。佩瑶是何其聪明,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心下窃喜不已。

牐犗旅娴奈恃就没多少热闹了,佩瑶受梁从柯暗示,在尝了藤条老虎凳天平架跪练等衙门的一应刑具后,便一五一十地复述了昨晚之事,当然,对他与自己的约会则绝口不提。陈清源几次想要插话都被堂上驳回。梁从柯听完,忍不住问道:“陈举人说本官每每故意杀风景以逢迎上宪,谢小姐并非第一个在淦州府堂上受辱的女子,直将小姐与烟花并列,小姐竟也不恼?”

牐犔孟挛叛裕当即有人嚷嚷着代答道:“这妖女水性杨花,与婊子何异?”随之附和声一片。梁从柯只得连拍惊堂木,制止喧哗。

牐犈逖只觉得这些人愚昧的可怜,并不理会,径自答道:“烟花即非人耶?岂不闻佛尚曰众生平等。再说就是古今所谓国士,又有几人之气节能及风尘中的李香君和柳如是?!大人及否?陈公子及否?堂下众位父老乡亲及否?”

牐犆娑匀绱诉瓦偷闹饰剩陈清源心虚理亏,第一个低下头道:“学生惭愧,学生惭愧!”

牐牎氨靖知道你巧舌如簧,不过休得在堂上顾左右而言他,混淆视听!据你所言,那个牛尾汤里可能有问题,本府自会命人查验。”梁从柯可非省油的灯,拍了下惊堂木道,“师爷,先叫她画押。”待佩瑶画押后,又道,“本府已行文到省给学政大人,请革去陈清源举人功名。来人,将他们收监,此案明日再审。退堂!”

牐犞谌算悻散去,杜师爷心里却打起鼓来,暗想:陈清源有功名在身不能用刑,今日自然是无法审结,只是东翁为何不当堂验汤呢?不对,莫非……没容他多想,梁从柯就给他派了个差事:“夫子,此案教会若是插手,就烦请你想个法子对付一下。”吩咐完毕,不待他答话即径自回后衙去了。

牐犌迓晒娑ǎ妇女除犯死罪及奸罪要入监收禁外,其余犯罪一律交丈夫或亲属收管,听候传唤,不得入狱监禁。女犯一般都交由衙门里的官媒婆看管,凡是初到的女犯都是那两样罪名,还能少得了被打骂凌虐?更有甚者还会惨遭狱官狱卒的污辱。佩瑶入了女间后却未受到任何难为,她知道一定是梁从柯暗中关照过了。

牐犝飧龉矶西昨晚一定去了自己那里,却不知躲在哪儿了,难道昨晚什么事情都被他看到了并暗中相助?佩瑶在狱中自查了下体,果然仍是完璧之身,便大放宽心地遐想起来。突然,她打了个寒战,猛地想到,可他为何又要伪造自己被破身的证据呢?

牐犗氩幻靼拙退餍圆辉傧耄他无非是要曲线求欢罢了,这总不会差的。佩瑶自得地笑了笑,对着官媒婆送来的饭菜大块朵颐起来——这鸿渐楼的手艺定又是梁从柯关照的。晚餐时,她在红烧鲤鱼的鱼嘴里吃出了一张字条,看罢明明心花怒放还呢喃着嗔道,这浑球真不讲卫生,以为姑奶奶真不知道他多次乔装打扮跟踪过自己?

牐牫虑逶纯删兔慌逖这么走运,虽然给了他这举人同佩瑶一样单间的待遇,可看管他的狱官是梁从柯的心腹,免不得要折腾他一番。因为这世上强势男人的真正敌人,无非就两种——政敌和情敌。不幸的是,他恰是不敌梁从柯的情敌。

牐牬稳仗蒙螅牛尾汤的查验结果也出来了——并无异常。这下,杜师爷心里的那块石头才算落地,只要坐实罪名拿大清律扛着还怕洋人过问,哼!此番审的主要是陈清源,学政已回文革去他的举人,最后他认下了通奸的罪名。

牐犃捍涌录淳荨洞笄迓衫》科以奸罪,从重判处陈清源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当堂决杖;佩瑶杖一百徒三月,明日仍至孔庙前的决——这是杜师爷的主意,若佩瑶果系乱党,也好叫她的同党多一些筹划营救的时间,以引蛇出洞将其一网打尽。

牐犇切┫缟鸲源伺芯鲎允桥氖殖瓶欤鼓吹变法的陈清源本就是其眼中钉,被洋人勾了魂的“妖女”就更不用说了。至于普通百姓们,也乐得目睹奸夫淫妇被严惩,何况还有美女去衣受杖的热闹好看。

牐犎绱耍要满足各方的期待,真得要佩瑶配合演一出好戏。

女子如笞将褫衣,峰回路转谁先知?

牐牐牐春光乍泄未尝睹,道貌岸然何忍离。

牐牐牐总教芳臀无寸肉,休言荆楚没深疑。

牐牐牐若循贼计当羞死,孰料苍天不可欺。

牐牐牐——《风*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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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牽酌碚居府城最繁华之处,往来者众。今日因有“犯奸的妖女”要在此间被裸臀决杖,就更是聚集了许多人来观看。佩瑶被衙役们从府衙押往孔庙,一路还有一个衙役在前鸣锣开道,并反复宣布着将“妖女”去衣决杖的特大“喜讯”,用那大嗓门高声来喊——此又是杜师爷的吩咐,唯恐佩瑶可能有的同党还不知道。

牐牐牐

牐牶迷谡馓趼肥谴痈衙外直通到孔庙的,为了尊重圣教,并无人敢在路旁朝佩瑶扔烂菜叶子丢臭鸡蛋等。梁从柯知道她有洁癖,安排的真挺周到,还准她换穿那件白色连衣裙而非被“捉奸”时的暴露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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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犃傩星埃佩瑶故意把裙子又从里面系上了一道,以防受刑时再被人像粱从柯那样轻易解开轻薄了自己。她倒是宁愿像在英国的女子寄宿学校受罚时那样自己动手褪去下衣。边系边想,这一百大板打完不死也一定够自己好看,记得以前读过一个故事,说的是苏州名妓谢琼娘跟一个男人暗通款曲被太守汪公访拿,褫衣受杖,臀肉尽脱,后来居然还成了仙!今天自己屁股的下场怕是要同她一般,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也能成仙。

牐牐牐

牐犎タ酌硎迸逖全然面无惧色,对围观众人的指点议论则坚决彻底地充耳不闻,还在心里盘算道:这么多人,真够壮观啊!本小姐的面子果然够大,梁大狗官不弄票卖真是没有生意头脑,本小姐告诉了他居然还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过最可惜的是没人来把今日的场景录成电影,向全世界展示本小姐英勇不屈无私无畏的风采。无私是本小姐能将自己美丽的身躯贡献给自己的同胞观望膜拜,可比当年呈美色于街市的钱塘名妓苏小小开放的多;无畏是本小姐为真理献身的精神堪与布鲁诺媲美,他被用火刑活活烧死,本小姐还怕这不过是区区满清第十一大酷刑的去衣决杖?就算录不成电影,起码也要拿照相机来多拍几张照片嘛!然后本小姐再召开一个记者会,现身说法,展示本小姐坚持真理大义凛然的侠女风范,痛述满清的残暴黑暗,号召全世界的人们推翻落后的封建王朝,再号召全世界的女性同胞打倒男权。本小姐一定身先士卒勇往直前,带头第一个打倒梁大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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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敖女犯谢氏押上前来!”梁大狗官一声大喊,打断了佩瑶正在进行时中的盘算。跟着,就被衙役摁跪在公案前面。左右各隔三步远,两班衙役持杖各立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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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暗娇滓爷家啦?这么快就游行完了,真不好玩!”佩瑶一边抱怨,一边壮着胆子打量起身处的环境来,真是蔚为壮观。孔庙周边及往外围伸展真是人海人山,楼下地下全都挤满,“妖女”不由心下感叹道,四万万同胞是不是来了一半,女的不算。再一细看,她险些精神崩溃——他还真利用姑奶奶来生财啊,好个梁大狗官!只见最靠近封锁线的人群,竟全是些衣着光鲜的纨绔子弟和看起来有银子的主,有几个捕头正在同他们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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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牽酌泶竺徘氨恢诠俦圈出了一大块空地来,将围观的百姓挡在了外面。大门的台阶下摆了一张公案,案上置有令签,还有茶一盏香在燃,一把椅子案后安,梁大狗官端坐在上面,旁边立着刑名师爷杜子谦,正把“妖女”的罪状和大老爷的判词高声来念。之乎者也的又是半天,好不容易才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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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犝馐保梁大狗官忽然起身往后转,杜子谦随即跟着转,一边还在口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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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鞍菹仁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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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犃捍蠊饭俣偈甭手谝坏拦虻乖诮紫旅徘埃面朝里边拜起了孔孟颜渊诸位圣贤。折腾半天叩拜完,杜子谦又把下文来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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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扒胄痰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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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犈逖跪在台前把气叹,忍不住开始抱怨,打一顿板子怎么就这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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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犞患,两名身穿像是春秋战国时代古装的——佩瑶将他们叫做司仪——美少年,从孔庙里边横着抬出了一方春凳来,高举过头缓缓下得台阶来到公案前,在杜子谦的示意下安放在佩瑶身旁,随后退到一边。佩瑶不禁觉得这个蛮好玩,那两个少年和这张春凳长得也都挺好看。旁人的指指点点,她照旧一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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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犞沼冢那炷香燃到了终点,杜子谦又来把词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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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笆背揭训剑准备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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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胺趴她。”粱从柯命摁住佩瑶的衙役松手,对她说道,“谢小姐,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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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八淙宦榉常倒也好玩。”佩瑶站起身来,一边评点一边将跪下时弄脏了的裙子用手把灰掸,跟着便将那春凳来细观。上前伸出纤纤玉手一把玩,不由好为人师地又开谈,“啊,这可是前明制作的紫檀镶楠木心长春凳,看这座面四角攒边镶着楠木板心,造型纯朴大方,是典型的明式风格,历史已不下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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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犞谘靡酆臀Ч鄣娜嗣羌佩瑶到现在竟还有心情欣赏古玩,笑意盎然地侃侃而谈,全都傻了眼。粱从柯则对眼前的“妖女”心下说不出有多么喜欢,连忙阻止了想要打断佩瑶的杜子谦,让她继续往下侃。

牎白咸次常绿亚乔木,生长于热带,高五六丈,叶为复叶,花形像蝶,果实上有翼。木材为红色,质地坚硬,放入水中会下沉。在热带地方,只有南洋群岛出产紫檀。前明时皇室使用的紫檀最初由南方的地方官府采办,后因木料不足,便改派人赴南洋采购,从此形成惯例,每年都要派宦官到南洋采伐,一直到崇祯帝吊死在煤山都没停止砍。不过这些采伐来的紫檀木只是作为备用材料,并非现用。据说在南洋群岛上生长的紫檀木凡是能用来制造器物的,都被捆载运回了北京城。本朝也从南洋采购紫檀木材,可惜多是拳头大小而且弯曲不直的废材,能用的很少。紫檀木生长缓慢,要数百年才能成材,前明时采伐已尽,至今还没有恢复完全,导致采源枯竭。因而本朝所用的紫檀木材都是前明时运回来的,到现在紫檀自然是十分珍稀之物,所以非常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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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犈逖将自己曾读过的一本古玩书籍中介绍紫檀木的文言记载译成白话一口气背完,粱从柯叹为观止地险些就要拍案,心下顿时打起了小算盘,这个妖女,本少爷一定要弄回梁家做少奶奶!可佩瑶接下来的一句,慢慢叫他一屁股从座位上栽下去笑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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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紫檀木讲完了,老师现在再给你们介绍楠木……”佩瑶还在旁若无人地朝下侃,一点都不知疲倦。其他人的反应,她还是一概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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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肮来。”粱从柯极力强忍住笑意,轻声唤过一名衙役,端起茶盏递给他吩咐拿去给谢小姐润润嗓子,然后一摆手止住了杜子谦的进谏,“东翁,这妖女会不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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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班牛好茶,明前的碧螺春。”佩瑶也讲累了,毫不客气地接过茶盏掀开一闻便脱口称赞。细细呷了一口入腹后返苦归甘,打起了小九九又把梁大狗官来开涮,“对不起,同学们,老师突然有事要去办,你们听话先自己把书念。你们不听话有老师管,老师不听话可要去挨大老爷的鸳鸯板,一挨就是一百大板,同学们说老师惨不惨?这样欺负女性的男权,是不是该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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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犜僬庋下去还不闹翻了天?粱从柯不得不管,于是刹下心来一拍案:“大胆谢氏,还敢胡言,本官就再给你加一百板子先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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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犈逖闻言,连忙捂住了嘴将心收敛,暗自嗟叹,一百大板打完小命就怕也要玩完,还不许人家最后再畅谈一番临刑感言?真是个狗官!骂完,再看粱从柯正襟危坐脸憋得通红的样子,想着他在后衙花园内与自己调**情的场景,佩瑶一乐不禁笑出声来,心下又在埋怨,你这狗官真会道貌岸然,果真是个地道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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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犈怨壅呒佩瑶又笑了起来,纷纷开始惊叹跟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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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凹颍简,简直就,就……就是十,十足的妖女,刚才还能侃那么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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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罢媸茄女啊,这要露着屁股挨板子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牐牐牐

牐牎熬褪牵≌庋女真是不知害臊啊!”

牐牐牐

牐牎罢庋女是不是让洋人给洗了脑子,居然如此的不要脸?”

牐牐牐

牐牎澳巧蚯遘讲还是个妓女,若是这般倒也罢了。她一个留洋回来的贵小姐,不知自重,现在要被这么糟蹋,真是可惜啦!”

牐牐牐

牐牎胺概谢氏,你如今知悔否?”这时,粱从柯问道,“你要想好了,本官问的这可是最后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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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氨拘〗愕比缓蠡诹耍后悔当时人家怎么就没依允了大人!就陈举人那相貌,我能看得上他?那我这朵鲜花也太对不起造物主了,阿门!若是依了大人,那人家才算是犯了奸,今天这顿要去衣吃打的板子挨得也就不算冤!”(画外音:越是喜欢他就越要气死他!)佩瑶说完,见粱从柯竟然还没气死,只得上前认命地将身子趴在了春凳上面,口中还把凳子来称赞,“好舒服啊,趴在上面很凉快,如此大型的紫檀木家具可真不多见。这么结实的紫檀,一百大板能把本小姐的屁股打烂,本小姐的千金之躯也不能将它给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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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犝馐保杜师爷见粱从柯点了下头,便一扬手。跟着,便有三名衙役上前如同在公堂时对沈清芙那般将佩瑶固定在春凳上面。另两名衙役持着刑杖近前,其中一个俯下身来腾出一只手便要为她解带把衣宽,想将美女便宜占,忽听美女一声呐喊,“且慢!”

牐牎罢獯笾癜遄拥闹实靥差,本小姐就不再予以评点。”佩瑶两下侧首望了两名掌刑衙役各一眼,心说长得都还算好看只是比起梁大狗官还差得远,然后就招呼他们将自己来摧残,“好了,请便。”

牐犃淮涌略谂晕叛裕心下恼道,你这妖女也太实心眼,我若叫他们用结实的板子那还不够你好看?收定心思,还是吩咐道:“孔庙里倒是有更坚实的木头,来呀,带谢小姐去挑两根最好的来给她受用!”

牐犎巳褐幸黄哗然,这都什么事啊?不多时,便见两名衙役各手持一根新的“刑杖”押着“妖女”出来。“妖女”似乎在里面跌倒过,走路有点跛,头发也凌乱地垂落着。随后,其中一个衙役将那刑杖平伸出来,另一名衙役扬起一根官制竹板砸将上去,立时裂成两半。众人见状大骇,这妖女挑这么厉害的板子是不堪受辱存心寻死吧?

牐牎肮哈,不错,谢小姐的眼光果然是高!”梁从柯笑赞道,忽又得意地说,“不过,用原来的大竹板子,按折杖法一百板实责只是四十,换这个型号可是小了些,那就要如数的决,这可怨不得本官。”

牐牎昂茫比巳豪锞瓜炱鹦矶嗪炔噬,并淹没了少数同情和叹息声。

牐牎坝眯蹋绷捍涌轮老铝钋┑馈

牐牎百鞔笕耍这女犯的裙子解不开。”衙役朝粱从柯回禀道,一脸为难与不甘。

牐牎按啦模∷叫你们动手了,沈姑娘在堂上不是已经做了示范?谢小姐,还是自己请吧。”粱从柯板着脸说道,他晓得那连衣裙定是从里头也系了一道以防被人轻易解开轻薄,也不想自己相中的未来梁家少奶奶再被别人占便宜——即便不是正牌的少奶奶。

牐牎按笕私袢账辱者非佩瑶,乃斯文耳!”

牐犚挥锛瘸觯大义凛然。随后便见“妖女”自己动手去解裙子,待里外打上死扣的束结都被解开,又一咬牙将小衣褪到膝下,美人的万种风情款款浮现,只望一眼便令人止不住要垂涎乃至窒息。

牐犛行┟靼兹耍至此算是明白“妖女”不了解大清律例,可真着了知府大人的道了。因为律有明文:妇人犯罪,应决杖者,奸罪去衣(留裤)受刑,余罪单衣决罚(当然,对于沈清芙这样的烟花女子是无此待遇的)。梁知府叫她自己褫衣,她倒真是遂了众人的愿连底裤都去了。

牐犃淮涌乱槐咛绞兹ス郏一边在心下啧啧称赞,这可人的臀儿果真是极品,果然够惊艳。只见那臀峰之弧线如川上溪流,凸凹有致,皎白凝脂之肌肤如银霜雪染,两块粉团似的圆丘迎风翕颤,远看似吹弹可破,近观则目眩神迷。眼见着如此尤**物就要被无情地摧残甚至打烂,谁能不生怜?

牐牎耙唬弊蟛嗟难靡劬僬却蛳拢这一下的疼痛远非在英吉利女子寄宿学校的藤条所能及,“妖女”的身子顿时为之一颤。

牐牎岸!”两杖打下后,“妖女”的左右臀上顿时印上了两道深红的板痕,这头两板必须用力重打是衙役掌刑的规矩,意在使刑犯呼痛,让堂官觉得自己没有徇私,接下来打轻打重便是随自己喜欢。两个衙役是存心想在两板过后就对她手下留情的,可“妖女”似乎早已被训练得养成了挨打不会叫痛的习惯,并没有领他们的情,还故作很享受似的大叫了一声“痛快!”

牐犚皇比场侧目,为之傻眼。

“三,四,五……十四,十五……”

牐牎把女”一直咬牙就是不叫痛,却实是叫掌刑的衙役犯难。他们可不能明显地叫人看出自己怜香惜玉在偷懒,便互相对了个眼色,接下来再用刑时间杂地使出点大力将板子打在了臀腿相接儿边,那儿受击后最是疼痛,果然她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呼声连连。

牐犠源涌打后,粱从柯虽然睁着眼其实就并未再看,而是浮想联翩。记得自己十六岁那年,年少轻狂地与邻家女偷情共逐云雨之欢,后为父亲发现,一顿家法打得自己臀股俱烂,若不是祖母舍身相拦便要命赴黄泉。此后父亲勒令自己与邻家女一刀两断,害得人家肝肠寸断寻了短见。今日不能再叫佳人为邻家女去作伴,所以在给其所用酒菜中的那道狮头丸子里偷偷塞入了一颗能保命的护元丹。一百板子不能免,美臀一定会打烂,所幸梁家有祖传秘制的蛤蟆肪敷玉凝膏,便是磨损的古玉涂上都能使其上细如毫发的花纹尽数复全,抹在美人的伤口处生出新肌来自是比从前更为美观。

牐牎八氖……四十五……五十……五十五……”

牐犝刃坦半,体内的护元丹开始发挥功效,之前疼得全身都汗透了的“妖女”渐渐没有了痛感。六十板过后,刑杖落下虽然血肉飞溅,但只觉得如同挠痒痒一般。原本一直头脑清醒地扛打的“妖女”开始有些意识迷糊起来,又觉得身子轻飘飘地好似欲成仙,浮在空中有人在身后追赶,挥着芭蕉扇送自己上九天……

牐牎捌呤五……八十……九十……一百!”

牐犚话侔遄樱终于打完。饶是掌刑的衙役手下容情,没有伤到筋骨,但一百杖下来“妖女”性命虽保,却也真真被折腾得很惨。

牐犚桓雎业常都没出现,如果“妖女”都不算。

牐犚磺校都在粱从柯意料之中,枉叫许多官兵埋伏在孔庙里边。

牐犈逖的不以为羞,叫梁从柯也是瞠目结舌无奈万般——好在他早已布置周全;而她的坚强无畏,却叫他由衷折服更加喜欢。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他都见过不少,而像她这么够味的女子确是第一次得见。

牐犞道“妖女”喜欢美男,貌似还喜欢被美男调教玩,粱从柯就特地让两个平日最会怜香惜玉自己明知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下其实却喜欢的衙役来掌刑,好把美人来成全——尽管事后证明这不过是场意淫,对真正知情的如梁从柯和杜子谦则只是个“钓鱼”的游戏。

牐犓却知道,“妖女”实是打落牙齿吞泪和血往肚子里咽,也不忘要把留洋之侠女的风范来展现。当两名衙役架住她要给粱从柯谢打时,回过神来她不禁又疼得昏倒在公案前。

横陈娇体杖交加,计定连环犹有差。

李代桃僵卿未悟,怜香惜玉却摧花。

——《淦州戊戌秋日迷案》

夜色渐沉,监牢里望不见外面的,月明星稀。白日的情形竟是那么模糊,只是身上的伤痛却是真真切切的。

佩瑶被关在一个地下单间,外层由两个精壮的狱卒专门看押,内层则有一个女禁子,但伙食供应却是很好的,想来是为了促使她反省。女禁子虽已为她清理过伤口,但仍一直疼痛不止,佩瑶自然无法入眠,只是想着自己不屈的信念告诉自己要忍住。然而忍着忍着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想着英吉利海峡,伦敦的雾,鸡尾酒会,烛光派对,莎士比亚的经典戏剧,多么美好的回忆啊!对了,还有那个叫人又爱又恨的女子寄宿学校,哦,在那里犯错也是要褪去裙衣被用藤条打屁股的……想到这里伤处顿时又疼了起来,中断了思绪,再一转念梁从柯的样子忽然映在脑海中。

“形体是而名非,典出何处?”对梁从柯藏在鱼口这张字条的完整意思,佩瑶现在才晓得自己并未完全领悟。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佩瑶有些想不明白。单独相处时看得出他确是个懂得对女人温存的男子,可他却又把自己和沈姑娘害得这么惨。若说他是为了救我而只得如此那倒也罢了,可他没必要非得把沈姑娘也牵扯进来啊?想到这里,佩瑶恨恨地咬牙道,除非他也像英国女子寄宿学校的老师一样有打女性屁股的嗜好和习惯!

佩瑶承认自己对英俊潇洒又善解风情的梁从柯有所动心,也承认自己尽管是女权的拥护者但亦有女性浪漫爱情的受虐狂倾向,然而若将此作为一种调**情的手段,她不能接受他也将此手段用在别的异性身上,更不能过于残暴。

“有谁的爱不是产生于一见钟情?”佩瑶默念着英国十六世纪诗人克里斯托弗·马洛的《英雄与尼安德》里面的诗句,回想着自己第一次与梁从柯相见时的情形。那是她刚从英吉利回到国内,为盘下那座当初本城居民驱除传教士后由官府代管的教堂,她便去衙门去拜会知府大人,见到了英俊而又年轻有为的他,然后还算是顺利地办成了事情。临别时他突然像一个英国绅士似的彬彬有礼地要跟她握手,而她出于对国内环境的不熟悉,又怕他可能不怀好意便没有接受。但是当时梁从柯遭拒后那失落与爱慕交杂又带着些许不甘的眼神,却叫她的心不由得为之深陷了进去。此后又听闻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毁誉兼有,还知他已经定亲,于是她对他的感情顿趋复杂与模糊……

牐犈逖正用在英吉利学到的在大清肯定会被视为异端邪说的各科知识深入地研究着两性问题,暂时忘却了伤处的疼痛,却未料到她还有更重要的研究课题要面临——这即将由,不,是已经由一个男人来引她深入。现在这个男子正站在她的旁边——她事先都未发觉到他进来,一身夜行衣,气定神闲;黑巾蒙面,却难掩俊姿挺拔。监房外,两个看守的狱卒不知何时便已昏睡过去。

牐牎扒年沉睡今当醒。”男子声音有些走样地冲趴在稻草铺上的佩瑶说道。

牐牎跋蛉辗被唯梦同。”佩瑶闻言心头一凛,应声对出了下句。

牐牎鞍丫屏俜缬尽兴。”男子又道,声音依旧异样,似乎是故意不露真声。

牐牎坝刖齐乐此情中。”佩瑶对完暗语,不禁激动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牐牎凹热挥星能使鬼推磨,这淦州城自然没有我进不来的地方。还有,今天在孔庙那出李代桃僵的好戏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我,只是委屈了荣幸地成为你的替罪羊的姑娘。这且不说了,请问姑娘是何时入会的?”

牐牎叭ツ甓天。”佩瑶随口答道,心想那女禁子是被他打点了,只是这家伙怎么跟比我知道的内情还多似的?不过她也懒得去问了,因为有会规在除非他自己主动说不然休想问得出来。

牐牎肮然是新人,难怪如此缺乏经验。”男子若有所悟道,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差点让佩瑶气晕,“做我们这行可不是莎士比亚的爱情戏剧,叫你吃些苦头也好,今天或许是一个好的开端。”

牐牎昂摺!迸逖不屑道,懒得与其争辩,只是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新任务吗?”

牐牎懊挥小D愕木验还不够成熟,应该继续磨练,暂时就不要参与会里的行动了。再说你现在身陷囹圄,还是先设法救你出去吧。”

牐牎笆裁淳验不足?分明是你们重男轻女,不相信我们女人也能干大事情!”佩瑶不服道。

“我可没有这么说。从前我只听说过宁死不屈,你今日可是宁死不屈还要加上宁辱不屈,这份气概与胸襟便是须眉也不及。”男子微笑着说道,不知道是在褒奖还是暗讽。

牐牎叭思夷鞘俏真理献身,身虽辱而名不朽。”

牐牎靶〗愕目诓诺娜泛芎茫以后一定能为革命派上大用场。只是如今我们会党实力很有限,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轻举妄动,草率行事只会给革命带来不必要的损失。我们应该韬光养晦,蛰伏待机,等到势成燎原,然后一举发难,则革命必能成功!”

牐牎澳闼档亩浴J俏腋锩心切,急于救国醒民,却对实际的困难估计不足。”

牐牎八以你要吃一堑,长一智。”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青瓷小瓶道,“我真是不明白,那梁大老爷既已将你掉了包,怎么还是另行找人打了你一顿板子?对了,我给你带了药来,对治棒疮颇有奇效。等你伤好了一些,自己能够走动了,我就来救你出去。好了,我来帮你上药吧。”

牐牎鞍。不用——”佩瑶见他就要伏下身来,也顾不上细想他怎么对内情知道的这么具体,慌忙说道,“你把药给我,我自己上药就行了。”

牐牎翱墒悄闵说牡胤健…你自己能方便上药吗?”男子犹继续表现出对革命同志的殷切关怀地问道。

牐牎澳牵那叫你给人家那……那里上药就方便了吗?”佩瑶底气不足地低声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啊?你都给人看过了,还要再避讳我这个自己的同党吗?”男子言罢就蹲下了身来,不由分说地掀起了佩瑶的裙子,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说道,“唉,你怎么到现在还有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封建思想呢?哎呀,你的伤看来真是很重,只怕没有两三个月很难能痊愈。不过你放心,你是我的同志,我一定会勤来给你送药的,哦,还有上药。”

牐牎昂撸得了便宜还卖乖。”佩瑶并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这个世上哪有逮到了机会还不愿意占漂亮女人便宜的男人,何况是像自己这样集合了东西方之美的年轻女士?男人情不自禁是可以原谅的,这也是对自己魅力的证明嘛。所以,佩瑶由着他对自己继续进行同志式的革命关怀,只是紧紧将头埋地不去看他,心里恨恨地骂道,你是死人还是猪脑袋啊,哪个女人会愿意让一个男人去看自己被打烂了的屁股——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自己的革命同志呢?这日后若是传扬出去,自己的美好形象还不都被破坏了,哦,现在就已经在自己的一个同志面前被破坏了,而且就是为他所破坏。挨打事小,就是失**身也不打紧——哦不,自己好象还没有失**身呢,可是——爱美事大!唉,还爱美呢,如今只怕尽是暧昧了。

牐牎跋衷诟芯踉趺囱了?”男子上完了药,关切地问道。

牐牎鞍。俊迸逖这才回过神来,忽然发觉自己身上果然不怎么再疼了,便轻声对男子说了一句,“谢谢啊——”跟着又加重语气地添上两个字道,“香猪大人!”

牐牎斑溃北坏莱錾矸莸哪凶恿旖塘伺逖这招画蛇添足的表演,也不知是恶心还是忍俊不禁地要吐了起来。

牐牎耙吐你到外面去吐啊,别弄脏了本小姐的房间。”佩瑶继续恶心自己的同志道,“我可是有洁癖的!”

牐牎胺考洌俊蹦凶邮笑,“那本香主是不是也该赶紧离开小姐的闺房,免得被那垂涎小姐美貌的知府老爷捉奸在这稻草床,然后又将你判个裸臀决杖,至于我嘛肯定要被醋意大发的知府老爷把脑袋给咔嚓了吧?”

牐牎疤盅帷!迸逖也被男子的幽默给逗乐了,低声嗔道。

牐牎拔铱茨愫孟笠菜不着,那我就陪你聊聊天吧。”

牐牎昂冒。我们聊什么呢?”

牐牎笆裁炊夹小!

牐犈逖便用双手撑着头,趴着与男子聊了起来,无所不谈,有本国的内容,也有英国的话题,还有关于欧美东洋的事,不时还用各国语言对白几句。她这才发现,自己身旁的男子原来是一个学贯中西的爱国青年,革命俊杰。两人越谈越投机,以致于他趁机握紧了她的手她都没有做出反应,还傻傻地听着他给自己背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惊讶于他超人的记忆力,他居然连背了三首,用的是英文而且一字不差!更不用说他那学得几可乱真的正宗的英格兰口音,真是叫她不禁为之陶醉,折服……

其间,男子不知何意,对佩瑶念了一句莎翁《一报还一报》中的台词:“法律所追究的只是公开的事实,审判盗贼的人自己是不是盗贼,却是法律所不问的。”佩瑶听后一翻白眼,说该把“盗贼”那个单词改成“奸**淫”才是,随即臀上吃了男子一掌。

牐犠詈螅男子要走的时候佩瑶还真有些不舍。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便说有礼物要送给她叫她闭上双眼。他肯定是想借机吻我吧,佩瑶闭目偷笑道,这招也太小儿科了吧?

“哎哟!哎哟!”佩瑶怎么也没有料到,男子竟然会再次掀开她的裙子,轻打了两记臀掌,然后说道,“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也是再次提醒你一定要注意掩藏好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我这个香主是清廷的人假冒的,那你刚才和我谈的那些涉及革命的内容不就成为可以要你性命的罪证了?”

牐牎癘h,MyGod!你们都是从英吉利我就读的那家女子寄宿学校偷渡到大清国来的惩戒师么,没见过东方美女啊,所以都这么喜欢打人家的屁股?”佩瑶在心里哀叹道,直到男子教训完自己,她才弱弱地顶了一句,“你不是对上暗语了么?”

牐牎岸陨习涤锞湍芮嵋紫嘈哦苑搅寺穑俊

牐牎澳悄闳羰乔逋⒌拿芴剑都已经知道暗语了,我一对上暗语还不就能被定罪了吗?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和我套近乎,还陪我聊天?莫非你真的就是清廷的探子还故意趁机轻薄我?”佩瑶回敬完毕,不禁在心里对自己的雄辩自鸣得意,小样,在英吉利读书时我参加辩论赛可是从未被用藤条颁过奖的。

牐牎翱蠢矗你还真是不记打。第一,对上暗语了,你也不能便轻易地相信对方,在和对方交谈时不加考虑地吐露机密;第二,所谓暗语,就是不能明说的,对上之后也要再行试探,而且交谈要以迂为直,尽量用只有自己人能听懂的行话来沟通机密内容;第三,若果如你所言那样,你就更不应该犯违反以上两条的错误。”

牐牎啊…”佩瑶无语了。

牐牎凹亲。我已经请示过老爷子,以后你就受我的直接领导,有任务由我和你联系。”男子语气严肃地说,然后又有所缓和道,“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以你刚才的表现应该再打你一顿屁股才是……”

“啊?”佩瑶失声惊道,接着反驳说,“我们可是不兴体罚的!”

牐牎疤宸#空饪墒俏叶允粝碌墓鼗常是为了保护你!”男子振振有辞道,“打你一顿屁股总比叫你不知轻重地去送死强吧?不过这次念你有伤在身就先记下,等你伤好了再罚。不过要加上利息,就一天加一下的利息吧。”

牐牎啊…”佩瑶彻底无语了。

牐牎昂昧耍我该走了。你好好养伤,早日养好了等我来打你屁股时就能少加一些利息。差点忘记了告诉你,我打人不爱动手,喜欢用白色折扇,你以后可以就叫我白扇。”

牐牎啊…”佩瑶只觉得自己绝望得就要喷**血了,而男子离开女间谍后则熟练地锁上牢门,并将钥匙别回仍在昏睡的狱卒腰间,再一晃身就没了踪影。

牐犇凶幼吆螅佩瑶回想起他的身影忽然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像是自己认识的会党中的哪个人。他故意一直变声说话,应该是不想叫自己认出他来。她听说过本会有位神秘的香主就在淦州,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是谁。不过想着之前就在这囚室之内的单独相处,却真叫人既喜且惊,又气又恨,却又忍不住要偷着乐。

牐犇非,这愚昧落后的自诩天朝上国的青年男子,都比英格兰那些年轻的贵族们还要善于调**情?想到这里,佩瑶只觉得,自己虽然对革命始终一心,可对男人就怕忍不住要花心了。

牐牥パ剑不好,他还没说会打我多少下呢!一顿等于多少下,这个问题在女子寄宿学校读书时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可都没有教过,不过自己要是回去问他们——不用问,屁股一定又会被藤条狠狠地亲吻。

牐牥⒚拧

牐犈恫唬这可是大清国了,应该说,阿弥陀佛。不过这貌似也不是中国土生土长的,还是再想想《论语》里面有啥词吧。

牐犈逖自我幽默地想着,可一直到天亮都没憋出一个合适的词来。

牐牎叭ジ嫠咧府老爷,马上给本小姐送一本《论语》来!”

牐犝馐迸禁子去为佩瑶准备早餐了,而两个一直昏睡的狱卒则终于被“妖女”的惊天一吼给吵醒了。

粱从柯没能及时收到狱卒的回禀,因为他被一张总督衙门的紧急电文召到省城去了。原来,省教会得知佩瑶受刑后,不满于其照会被淦州府视若无睹,即向地方最高长官柳向阳提出了抗议。

依制,属官见长官,辕门外降舆马,自左门入。梁从柯如例通报完进得总督衙门后,就见在一进院内新供奉起了一座铭碑,上刻有光绪帝早年那篇有名的御制文:

为人上者,必先有爱民之心,而后有忧民之意。爱

之深,故忧之切。忧之切,故一民饥,曰我饥之;一民

寒,曰我寒之。凡民所能致者,故悉力以致之;即民所

不能致者,即竭诚尽敬以致之。

梁从柯飞目扫完,暗道:“不因今上恶己而背之,以如此时局而立此碑,足见柳东帅之风骨也。”

柳向阳召见梁从柯时,还有本省臬台程启礼在座。叙礼毕,柳向阳也不以两家世交之故与他寒暄私谊,即说明找他前来的缘由,嘱其当面陈述佩瑶案的详细情形。待他说到陈谢奸案发生后在佩瑶住所搜查出了一些西学书籍和康梁等的著作但并未发现有大逆之物时,柳向阳微微颔首,欲言又止。

程启礼待梁从柯说罢,已有了自己的看法,却不急着道出而先请教起柳向阳来:“不知东帅对此案有何高见?”

柳向阳知道这是尊重自己这个上司,微笑道:“程大人职司提刑按察,想必已听出些端倪,不妨说与本督和师孟听听。”梁从柯也附和道:“卑职也愿闻臬台大人指教。”

程启礼自然晓得梁从柯与现任督抚的关系,斟酌着道:“下官只有一些拙见,权作为大帅抛砖引玉。谢氏言行不端,有伤教化,合当惩处。我自有理可恃,然一经教会干涉即加宽宥以逢迎之,其如国法何?梁大人不愿开罪洋人而放了谢氏,可谢氏回去后当晚便与陈清源暗通款曲,隔夜即东窗事发,如此巧合岂非蹊跷?”

这番话可谓持中之论,正切柳向阳办事不宜偏颇的主张,梁从柯听完说道:“程大人言之在理,即如卑职亦有同感。只是群情激愤而又证据确凿,不按律处置则民愤难平,反之则洋人又加干涉。今已事涉外人,卑职人微言轻,如何决断还请两位大人示下。”

柳向阳接过话道:“省教会要求将谢佩瑶即行开释,洋人既然出面了,此事切不可激化下去。不过,事关本国规制,本督决不会一味屈从洋人。眼下最要紧的是务必核实案情,一个疑点都不得放过。若确认无误,自当与教会据理力争;若有误,则立即设法补救,断不可将错就错下去。师孟,此案你要多向程臬台请教,商量着办理。”

梁从柯连忙应道:“从柯一定谨遵宪命。”

柳向阳话锋一转,又道:“方才我说的只是指陈谢的奸案,至于谢氏的所谓不端言行,其实不过尔尔。岂不闻,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以此量刑,反为洋人与我争执之据也。再者,本朝官吏多仰体朝廷德意,务崇宽大,于妇女杖罪多不的决。盖奸罪罪不至死,若依律去衣决杖则使之生不如死或羞而自绝,岂不有伤朝廷本意?男女之欢为天地生物之心,礼之大防即能禁绝乎?袁子才在其《子不语》之《妓仙》中有云:惜玉怜香而心不动者,圣也;惜玉怜香而心动者,人也;不知玉不知香者,禽兽也。若以此观之,陈清源至多乃不能自持之人,淦州之乡绅则可谓非人矣。而施非刑于女子,又何如之?”

梁从柯和程启礼听得柳向阳言下似有为陈谢开脱之意,知其或即“惜玉怜香而心不动之圣”,一时都没敢反驳,只是恭维道:“大帅教训的极是!”

最后,柳向阳委派程启礼前往淦州与梁从柯一道复核陈谢案,此举秘而不宣,以免使人有机可趁,并给出了处理此案的底线,就是四个字——合情合理。但得如此,再有其他问题一概由他担待。此外,还略带交代了几句如何处置维新人士等。

“还有,如今圣体有恙,徵医天下。师孟,你们梁家生意遍于四海,可要细心寻访名医向朝廷举荐啊!”柳向阳很认真地说。

“大帅放心,从柯记下了。”梁从柯恭谨地答道,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皇上有什么病,有也是变法夭折的心病,所谓徵医天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既然东帅都要做做样子,自己照办就是。

“潜龙勿用,亢龙有悔;无水可依,不能飞之。”程启礼突兀地冒出了一句道。

梁从柯听出了这言下之意是,皇上无实权而遽行变法,就如那抛弃了赖以栖身之水域的龙一样飞起来便有去无回了。这下,他顿时明白了柳向阳为何要在此时派程启礼到淦州查案,因为其倾向维新他不愿使其留在省城沦为众矢之的,而教会干涉陈谢案恰为此提供了时机。

柳向阳确有这样的考量,然其用心远不止于此。他是此次新旧党争的实际受益者,若凡事迁就因庇护康梁而正遭太后忌恨的洋人,则朝廷与治下官绅必然不满;反之,洋人也不是好得罪的,这些年来只因与洋人失和就遭罢官的还少吗?而对佩瑶的案子,他是深为怀疑的,所以向教会保证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是他眼下要料理之事甚巨,也不便直接过问属官办案,而让主管刑狱的程臬台出面则是名正言顺。

不过,柳向阳自始至终没有提及自己曾见过佩瑶,却不知他入慈航救容院听佩瑶授课时,恰被时常暗中关注佩瑶的梁从柯看到了,只是没有上前与他照面。

犃淮涌禄劁浦莺蠖约┎段新党不过虚张声势而已,一者府城守旧势力根深蒂固几无知名的维新人物,再者他还要忙于准备给诸上司的中秋贺礼,程启礼则被他安排至一座别宅落脚。臬台潜入淦州之事想不为人知是不可能的,梁从柯自然明白这点,故在省城除总督衙门外任何地方都没去,但消息还是为巡抚杨盛得知,并密令杜子谦严密监视梁从柯,使其对维新党羽和会匪严加缉拿鞫问,宁枉勿纵。

听说“妖女”要读孔圣人的书后,梁从柯虽然诸事缠身,也没忘忙里抽闲亲自送了过来,且一送就是一整套的四书五经,康熙年间的袖珍版,绝对是科场作弊的利器。

在递书给佩瑶时,梁从柯还乘机摸了下她的纤纤玉手,并问她对自己的罪过是不是想通了。佩瑶则满不在乎地答道,想是在想,但能不能想通还是要靠孔爷爷他们来帮我这妖女了。

梁从柯没再说什么,只是问道:“看你现在气色好了许多,是不是已敷了我那晚派人给你送来的棒疮药?”

难道那头香猪还真就是官府的密探?佩瑶闻言心下一凌,顿时花容失色,手中的书也应声而落,惊道:“你说什么?”

这时,那两个狱卒中的一个人插话道:“禀老爷,这些天并未曾有人来给谢小姐送药。”

牐牎笆裁矗啃”陶庋就肪尤幻挥邪岩└你送来?等本官回府后一定重重打她一顿板子,然后就叫她来这里伺候谢小姐,如何?”

牐牎按笕丝烧婧涂。”佩瑶听到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冷笑道,“大人若是把她也打伤了,那她还如何能来伺候我啊?”

牐牎澳切恍〗闶且本官打她一顿板子给你赔罪,还是饶了这打叫她来伺候你?”梁从柯很认真地问道。

牐牎罢饩褪谴笕俗约旱氖虑榱恕!迸逖无所谓道。

最后,梁从柯忽然屏退了狱卒要对佩瑶单独问话。自己的伤还没痊愈呢,他就想要……?佩瑶不由紧张起来,还又隐隐有些兴奋。梁从柯却贴身至她胸前,边贪婪地嗅着佳人的体香,边卖关子道:“小姐知道本官将你掉了包后为何还要打你的板子吗?”

这个疑问其实一直压在佩瑶心中,但就是不愿自己去问,因为所谓真相无非就是他是有苦衷的甚至是为了救她等等。到最后还要欠他的人情,他倒好,可以以此来占人家便宜。佩瑶苦笑了下,答道:“反正是我该打,便是当众受刑也怨不得大人。大人为我倩人代杖,使佩瑶免于在众目睽睽下出丑,佩瑶原当感激不尽,然那位姑娘何辜,而遭此难?”

原来,那次佩瑶被押进孔庙后便被掉了包,当众受杖的是另一名和她身材相仿并身着同样服饰的女子。同时,佩瑶则被蒙上双目带入一间封闭的室内,让几个健妇褫衣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板子——所幸并无男子在场,疼得她死去活来最后却只觉得痛快淋漓。

梁从柯摇头笑道:“傻丫头!她替你挨一板子就是十两银子,各取所需而已。且形体是而名非,吃痛虽有却谈不上受辱。这也是杜师爷给我出的主意,他怕你有同党会劫刑场,我嘛……嘿嘿,自然也不能叫别人再占你的便宜,像那个陈清源可真不识好歹。至于你挨的那顿板子可不是国法,而是家法——我们梁家祖传的规矩是新人进门都要如此请训,那几位伺候你的也都是梁府的人。”

佩瑶听着正在庆幸白扇香主没有带人去救自己,忽闻梁从柯这般露骨的表述,随即啐道:“呸!谁是你们家的新人?你们家这样的鬼地方本小姐做鬼都不会去的!陈清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就是猪八戒边吃天鹅肉还边念阿弥陀佛!”

梁从柯对如此形象的比喻忍俊不禁,坏笑道:“天鹅肉真好吃,就是那嘴太刁钻,一顿红烧(指那顿板子)不改色。这可馋坏了想吃的好哥哥,莫道热豆腐心急吃不得,只怪自己的嘴巴没有天鹅利索!”

佩瑶听罢已然不恼,嗔道:“死鬼!早晚不叫天鹅咬死你,也得让你被热豆腐烫死。”

花言巧语对女人总是最无坚不摧的利器,梁从柯将佩瑶哄得心花怒放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当天下午,梁从柯果然派了丫鬟小碧来监牢换下女禁子服侍佩瑶,看模样不过十六七岁,一身大户人家婢女的装束,略有姿色,很机灵的样子。小碧给佩瑶带来了几身干净的衣裳,此外还有一张香几,几上备有笔墨纸砚。佩瑶见状,顿时想起了在女子寄宿学校时每次触犯校规挨完藤条后都要写检讨,心说,这是要让我写悔过书吗?可当小碧搀起她近前去看那些东西时,她立马双目为之放光,对身上的伤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心里连呼上帝起来。

牐牎鞍。澄心堂的宣纸,前朝的鳝鱼黄澄泥砚!嗯,闻这墨香一定是三昧斋的极品。哦,这是本朝的景泰蓝书卷式笔筒,成色很好,做工也很精致。还有这里面的毛笔,全是宝贝啊。这支是宣德年间的黑潦镶嵌彩纹绘笔,这支是嘉靖年间的雕漆紫檀木管提笔,这支是乾隆年间的象牙八仙狼毫笔,这种斑竹管玉笋笔也是乾隆年间的,我在大英博物馆还曾见过。这支嘛应该是近世制作的陶瓷管笔,虽然小巧玲珑,却没有南越时的古朴素雅。不过,最珍贵的还是边上的这支胎发笔,看样子大致应是唐宋时期的,居然至今还能是半新的,我的上帝啊,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哪!”

牐牎靶恍〗悖你怎么什么都懂啊?”小碧在一旁望着如数家珍的佩瑶都听呆了。

牐牎澳鞘牵∨子无才便是德,我这无德的妖女当然要很有才才名副其实嘛!”佩瑶得意地道,心说,我那死老爹可是个顶级古董收藏家,本小姐从小耳闻目染自然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小碧姑娘,知府大人给我弄了这么多宝贝来,想必他平日里一定没少搜刮民脂民膏吧?”

牐牎靶〗悖这您就冤枉我们少爷了。现如今除了盛京堂(盛宣怀),只怕大清国就再没有比我们少爷家里还要有钱的人家了。少爷虽然做了官,但对银子却是从来都不稀罕的。”

“哦。”佩瑶点了点头,“难怪连总督大人都要把女儿嫁给他。”

牐牎吧僖说了,只要小姐愿意当众承认自己说的是妖言,这些东西他就都送给小姐。”

牐牎跋胧章虮拘〗悖没门!”佩瑶不屑道,然后眼珠子一转又有了个主意,“小碧,你回去告诉知府大人,他想讨好本小姐就光明正大地把东西送给我,不要打着什么叫我认错的幌子。我知道他跟总督的千金定了亲,但本小姐是不会给人家做妾的,叫他看着办吧。”

“小姐,这——”

牐牎昂昧耍你可以回去了,本小姐不需要人伺候。”

“不要啊小姐,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啊!”小碧闻言吓得跪地不断磕头道,“小碧若是现在就被小姐打发回去,少爷一定会责怪小碧不会伺候小姐,那小碧的屁股可就别想再要了!”

牐牎澳闫鹄矗起来呀!”

牐牎靶〗闳羰遣淮鹩α粝滦”蹋小碧就不起来了。”

牐牎昂昧耍我答应你,你快起来。”

牐牎岸嘈恍〗悖毙”讨棺】耷唬起身破涕为笑地给佩瑶深深道了个万福,“奴婢见过小姐。请小姐让奴婢伺候您先把衣裳换了,再叫人打水来,然后帮您把这洋裙子洗干净,要是洗不干净少爷一定会打奴婢的板子的。”

“唉……”佩瑶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这还没跟梁从柯怎么样呢,就先在他家丫鬟这里真跟成了他们家少奶奶似的。不过看样子他们家的家法一定很厉害,自己这么不安生的人可守不了大清朝大户人家的那许多规矩,想当初在女子寄宿学校时自己违反校规的条数和次数之多可都是或创或破过记录的,之所以没被开除除了有背景也因为自己虽然玩劣但各科成绩却都是极好的。

牐犓淙涣杭曳浅S星值得去发展,梁从柯也很英俊潇洒又有魄力,相信凭自己的智慧一定能把他的落后思想改造过来,并利用梁家赞助革命,只是自己若嫁进了梁家,佩瑶怕怕地想,那可就真的要像小碧说的那样——屁股就别想再要了。何况,梁从柯已经和总督千金定亲,难道自己真要去给他做妾?那样自己为革命付出的牺牲也未免太多了吧。

牐牷故强悸强悸悄俏幻擅娴陌咨认阒戆桑佩瑶心下计议道,自己真是魅力挡不住啊!

傍晚,小碧被梁从柯派人叫了回去。府衙后厅,梁从柯和杜师爷一道听取了小碧的回报,听完便叫她退下。

牐牎罢庋女看来是真的对大人动心了,不知大人是否也已属意于她?”杜师爷捋须说道。

牐牎胺蜃铀敌α恕1靖不过与之游戏而已,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牐牎按笕怂渌笛霞哟χ昧搜女,但毕竟还是留了她的性命,众人已是有所议论。若是大人再与她有所瓜葛,那可就更难堵世人悠悠之口了。”

牐牎胺蜃佣嗦橇恕H缃裉后老佛爷重新出来训政,朝廷严令缉拿维新党人,我故意与她亲近,也是为了套问她是否为维新党的党羽。师爷建议我派小碧去伺候她,用意不也是如此吗?”

牐牎罢是。”

牐牎安还如今看来,她倒并非跟维新党一路的。康梁等人行事可是总要搬出孔圣人来为自己张目的,而她却不敬先圣。”

牐牎袄戏蛞提醒东翁,仅能认定她不是康梁党羽还是不够的,必须查问清楚她是不是什么别的乱党。中丞大人已经查知近来又有部分会匪潜入本省,暗中鼓吹什么革命,意欲造反。”

牐牎胺蜃臃判模本府心中有数。”梁从柯说罢,又将小碧唤来,吩咐她去置办一些物什并收拾两份铺盖,仍回地牢去陪佩瑶。

二人的计议佩瑶无从得知,即如梁从柯明知道她与陈清源实无奸情却要以此定案,其中用意佩瑶就一直没能彻底领会。不过另一个人却很快就想明白了,那便是身在省城的柳向阳。

柳向阳是不会只听信梁从柯的一面之词的,所以他密派程启礼到淦州其实也是虚晃一枪,而又另差了自己的一个亲随前往淦州明察暗访,并再三叮嘱其厘清案情后只要保全佩瑶与陈清源即可,勿要穷追到底——这是看清了复杂的时局,情势之迫然,非生性固执之程臬台所能明晓的。

如今新政流产,政坛又将面临一场洗牌。八月六日,以慈禧太后为首的守旧派发动政变,幽禁光绪帝,再次宣布垂帘听政,变法正式宣告失败,朝廷随即下令全国搜捕参与变法之人。谭嗣同游说掌控小站新军的袁世凯勤王未遂,反遭告密,于初十被捕入狱。十一日,颁谕宣布:恢复被裁撤的衙门;禁止士民上书;停办时务官报;毋将祠庙改为学堂,等等。

守旧官吏弹冠相庆,杨鼎昌更是至此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柳向阳则在暗中迁怒康梁等人害了皇上,心道康逆该杀!他将自己关在了书房,想着李鸿章“外须和戎,内需变法”的洞见,唏嘘不已。再联想到佩瑶的案子——这个女子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自信这次还是能帮得上她的,而他现在还惦记着另一位远在京城的女子的情况。

八月十三日,北京菜市口。

空中乌云翻卷,遮天蔽日。秋风飒飒,落叶飘零。十字路当心的木台上,昂首挺立着谭嗣同、林旭、刘光第、杨锐、杨深秀、康广仁等戊戌六君子,其身后各立着一名手持鬼头大刀的刽子手。

台下四周清兵密布,四条大街都涌满了人。围观者中有一个头罩斗篷衣着素洁的女子轻声叹了口气,心说果不出柳郎所料。

临刑,协办大学士刚毅监斩,深谙刑狱的刘光第惊诧道:“未讯而诛,何哉?”刚毅则喝令其跪下听旨,光第不应,屹立监斩台前,高声问道:“祖制,虽盗贼,临刑呼冤,当复讯。吾辈纵不足惜,其如国体何?如祖宗法度何?尔等更将何以昭示全国臣民百姓?”

杨深秀也在一旁质问道:“本朝气数已尽,奄奄一息,尚能诛谏官乎?”

刚毅语塞,光第再行质问时,则喝道:“本官奉命监斩,余非所知。快跪,听旨!”

狱卒遂上前捺他们跪下,光第犹崛立自如。杨锐则从旁劝道:“裴村(刘光第字),跪!跪!遵旨而已。”刘光第这才被迫跪下。刚毅宣读旨意后,杨锐站起来争辩道:“愿明心迹,昭示后人!”

刚毅面色一沉,怫然道:“有旨不准说!”

杨锐闻言怒容满面,怒斥道:“哪里是有旨不准说?分明是尔军机大臣妒贤嫉能,借机陷害!”言罢即欲扑向刚毅,却为皂隶所制。杨锐犹不屈,朗声道:“吾辈虽死,维新事业并未终结,后必有来者!”随后,仰天大笑。

刑场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吆喝之声,而谭嗣同、康广仁、林旭仍巍然挺立,神情自若。素衣女子见状,不由心下感慨道:“六人之中至此还有一半仍是书生意气,岂不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岳于双少保,他们终是不及的。”不过后来漱玉以今日见闻详告柳向阳时,柳则道破了此中究竟:六人未经审讯,即行处决,出于办案御史上疏声称“罪状已明”,其原因在于害怕审讯时牵及圣躬,“一经审问,恐诸人有意牵连,至不能为尊者(光绪帝)讳,是以办理如此之速也。”

头可断,志难休。已故两江总督沈葆桢的孙婿,六人中最年轻的林旭环顾监斩台和刑场后,叹息了一声道:“吾辈死,正气尽矣!”康有为之弟康广仁则在旁应声哑然笑道:“暾谷(林旭字),你太悲观了。八股已废,人才将辈出,我辈何患无后继之人?我等死,人心必将振奋,而中国之复兴富强亦将有望,何言正气尽哉?”说罢放声阔笑,全场为之愕然。

随之,谭嗣同又唤刚毅过来道,“我有一言对你说。”刚毅不加理睬,嗣同便望着其背影仰天大笑道: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此可为六君子盖棺定论矣!素衣女子只听得血脉贲张,暗道。

终于,号炮再次响起,刚毅闻声,连忙下令道:“开斩!”

只见六道刀影闪过,鲜血四溅……素衣女子右手捂住胸口,强自定了定神,痛心疾首地喃喃道:“可怜沈妹妹从今便成了未亡人。”

人群散却,福郡王府的家奴终于找到了素衣女子,忙上前打千请安道:“漱玉姑娘吉祥!这儿风寒,怕伤着姑娘的身子,王爷叫奴才们来请姑娘回去。”

家奴知道主子对这位性子要强的漱玉姑娘比几位福晋都要好,话很委婉,没说怕杀头的情景吓到她。漱玉也晓得其奉承,自己还恰有事要福王爷帮忙,便上了已备好的轿子随其回福王专为她购置的别邸,一路上耳畔不时回响起这位对自己痴情的有爵无职的天潢贵胄私下里与她交心的那句话:“玉儿,这个天下早就不姓爱新觉罗而改姓叶赫那拉了!皇上都是个摆设,本王才不稀罕去做什么官,但得能有你守着,今生无憾矣!”

是晚,一顶轿子直接抬进了京城的贤良祠,守卫见是福郡王的舆驾即放行无阻。自马关约定后,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已失势的李鸿章入京后一向避居在此。变法期间,光绪帝下令将李鸿章驱逐出总理衙门后,贤良祠就更是门庭冷落,然却有一女子往来不辍,就是柳向阳的红颜知己漱玉。

漱玉女扮男装身着福郡王的便服,见了李鸿章并不拘谨,待下人都被屏退后左足后移,两腿交叉,略一屈身双手交握,置于腰际,举止娴雅而又恭谨地敛衽一礼道:“中堂大人万福。”

李鸿章见漱玉每次皆如此尽礼数,不免感慨虽同在风尘但与柳润东走得近了做派就是与赛二爷不同,而正心情沉重的他坐在太师椅上并不起身,只微微颔首以为答礼,面上含笑道:“漱玉姑娘免礼。”

次日,柳向阳即收到一封京城来的密电,是李鸿章请他对支持维新的官吏要暗中妥加保护并附道漱玉在京安好请放宽心。其实无须李中堂吩咐柳向阳也会这么做的,就是对佩瑶他也要力保其周全。

回来再说佩瑶,小碧离开后,她依然忍不住心底的窃喜,索性将文几上的宝贝全抱进怀里趴在铺着稻草的地上把玩,只差没有把那香墨全泼在自己新换的绣衣上。她可是见了宝贝就舍不得撒手的人,当初在女校要是肯用古董去贿赂那些老师也就不会经常挨藤条了,也就是为回国进行革命她才一咬牙变卖了自己私藏的古董。

想到这儿,不独伤处又痛起来,还忍不住心疼一番。佩瑶盘算道,不能叫梁大狗官白占了自己的便宜,不叫他倾家荡产也得扒一层皮,逛窑子都得要一大把银子呢——何况吃本小姐的豆腐?佩瑶正在神思遨游着,她的香主同党,那个蒙面男子白扇又现身了。

白扇迷倒了狱卒,只是在囚室门外语气急促地对她说道:“维新变法失败了,西太后又重新出来训政,光绪帝被她囚禁在了瀛台。康有为和梁启超都躲了起来,谭嗣同等人被捕,只怕不日就要处斩。如今清廷正在全国缉拿维新党人,幸好你说过指责孔子的话,不会被视为康梁同党。不过,你以后对官府派来的人一定要提高警觉。”

佩瑶静静地听着,自己虽不赞同维新党的改良主张却也敬重其报国之气节,心下亦为之哀痛惋惜,说道:“你放心,他们给我派了个丫鬟来,名为服侍,实则监视,不过我会小心的。”

白扇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佩瑶道:“如此就好,我们可决不能重蹈维新党谋事不密急于求成的覆辙。我今日不能在此久留,你多加保重。告辞!”

“这真是个多事之秋啊!”佩瑶躺在稻草褥子上,用一张被她写满愁字的宣纸蒙着面心说道。

少顷,忽闻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佩瑶连忙将宣纸收了起来。

“小姐,奴婢给您拿了铺盖来,今晚您就睡席子上,奴婢帮您打扇子扇风。”小碧边朝牢门走来边大声说着,突然发现两个在外层看守的狱卒像死猪一样睡在那里,“你们——”

“是小碧啊,不用喊他们了,我都叫过多少遍也没动静,你拿了钥匙自己开锁进来便是。”佩瑶在牢内用手拨弄着那支胎发笔道。

“这两头猪可真是吃了就睡,难怪少爷要派他们到这儿当差。”小碧心下合计着梁从柯的用意,随之取来钥匙开锁进了内层的监牢。

“他们知道我还想去做你们家的少奶奶,是不会想着逃跑的。对了,以后我若是给你们少爷生个公子,就用他的胎发自己来做支笔,你说怎么样?”佩瑶见了小碧,便打趣道。

“小姐……”

“别小姐了,还不改口叫少奶奶?想尝家法了吗?”

“这——”

“算了,真是不懂规矩。”佩瑶摇了摇头,“看来得叫你们少爷换个人来伺候我才行。”

“啊,不要啊!小……不,少奶奶!”小碧又吓得连忙跪下磕头,心说,这少奶奶还有自封的么?(画外音:真笨,不知道她是妖女啊!)

“好了,你先起来。你别怕,只要你以后懂得配合本少奶奶的幽默,听少奶奶的话,我就不撵你走。”佩瑶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在心底偷笑,叫你说我是妖女,那本妖女就将你的名声败坏到底!

“是!多谢少……少奶奶。”小碧又叩了个头,这才敢起身,然后跪到佩瑶身旁给她打着扇子。

“哦,对了,我问你,有一晚少爷曾叫你给我送药来,可有此事?”

“没有啊?”小碧愣道。

“什么?!”佩瑶心里陡地一惊。

“噢,奴婢想起来了,少爷是曾把我叫去好象是要吩咐我什么,对,应该就是让我给小……少奶奶送药。可是后来杜师爷就来了,少爷便叫我告退了。”

“哦。”佩瑶抚着胸口终于松了口气,转念又想起谭嗣同等人恐无生望,心里再次隐隐作痛。

临睡前,小碧又为佩瑶上了一遍梁家祖传的药膏。此药与白扇香主用的那个立竿见影的止疼效用不同,刚一敷上时直疼得佩瑶痛不欲生宁愿再捱一顿板子也不像受这份罪,可过了一会却又觉得通体舒泰爽如极乐,女儿家的那里也酥麻得叫人销**魂不已。

待小碧无意中道出这药是梁从柯改动配方后最新调制出来的还打算卖给对此需求量很大的青楼时,佩瑶气得鼻子都歪了,他竟然拿自己来做试验!原料他是为敷衍了解内情的杜师爷不得已而使她领略了梁家的家法,他还真当自己媳妇一样折腾了!这笔债一定要他血债血偿——不过,卖血也赚不了多少活动经费,还是直接跟他狮子大开口要银子吧。

女人一旦对一个男子有意,对其就会往多里去想,善良的还会多往好里去想。只可惜,男子由于对社会性**事物参与的更广,其想法与做事比她们所能想到的更为复杂,他们的坏心眼和真好意她们未必都能想得到。

佩瑶是聪明的女子,更是善良的人。她突然又想到了其实并未玷污自己的陈清源这位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便向小碧打探他的情况,这才得知梁大老爷醋意虽盛还是暗中派人给他送了药,蒙在鼓里的他等到臬司衙门的批文下来才能被流放。

梁师孟葫芦里真不知卖的是什么药,以他的家世背景还须用他人皮肉博自己声名吗?

外面已是月过柳梢头,可惜地牢里望不见那愈发圆润的月。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百日维新,一梦黄粱。佩瑶躺在梁从柯关照小碧带来的铺盖上,虽有小碧打着扇子送凉,仍久久难以入眠。

这时从无动静的隔壁忽然隐约有些声响,虽听不真切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佩瑶很纳闷,便问小碧可知是怎么回事。小碧迟疑了一下,放缓扇速轻声答道:“少奶奶有所不知,这石墙的那面是一间从上面监牢就能下去的地牢,不像这儿另有入口,一般人就是有银子也进不来探监的。”

佩瑶闻言,心说这么看来那头香猪还真有些手段。哎呀,自己真是笨死了,白扇在我们的暗语里不就是军师的意思吗?

小碧也许是为了讨好少爷的心上人,接着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说了出来:“听说杨中丞的一房小妾上个月因为难产死了,大人孩子都没保住,阿弥陀佛,真是罪过。少爷要给杨中丞预备中秋贺礼,杜师爷就寻思着为抚台大人再找一个填房。现在,怕是正在隔壁对采选来的姑娘进行调教呢!”

红颜薄命谁为之?无奈缤纷空待折。姹紫嫣红花满簇,朱门酒肉亵芳枝。

小碧所言不差。对杜师爷筹办的给杨巡抚的中秋节敬,粱从柯总觉得不够,后来又暗示道:“本官听说老师春秋虽高,犹未免有寡人之疾也。”杜子谦当即会意道:“东翁放心,老夫知矣。”

没费多少周折,十名姿容出色的妙龄少女即被送入府中请梁从柯定夺。梁从柯对杜子谦耳语一番,杜子谦随后请了庆春楼专司管教姑娘的七姊来,经她验身后只有四人仍是处子。她要了其中两名给庆春楼——这是事先说定给她的报酬,另两名姑娘则被杜师爷留下并取名为姹紫和嫣红,其余的则给些银子都打发走了。

姹紫嫣红,性格各异。二者选一,梁从柯最后拍板时用的是排除法,因见性情温顺的姹紫竟擅长口技且与佩瑶身材相若,他当即有了更好的安排,选定脾气倔强至此犹不肯顺服的嫣红送入杨府——这个完璧之身且刚烈的姑娘也正对杨中丞的喜好。

由于杨府家法森严,杜子谦便让七姊将嫣红带到庆春楼进行调教,叫她先学学规矩。可几日下来,七姊把自己看家的手段都用了出来也没能使软硬不吃的嫣红屈从。杜子谦得知后,无奈下只好回来请梁从柯亲自出手驯“烈马”。就这样,嫣红在今晚被押进了佩瑶隔壁的暗牢,而梁从柯则在七姊陪同下先到此候着她了。

梁从柯自从对佩瑶动心后就一直以征服她为目标,对调教别的女子就难提起兴致来了,这次为顾全大计却不得不再为之。嫣红被绑在刑架上,按梁从柯吩咐这次没将其衣服剥尽,只是褫去了下衣以方便用刑,那伤处因上药及时已复原,白腻如初。

先是仍由七姊给嫣红再上一遍刑,作为抛砖引玉。七姊素闻知府大人喜笞女子,故打起她来自然是极尽凌辱和摧残,边打边骂:“小贱蹄子,你那未婚夫死了是他命薄,能给杨抚台做妾不知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到现在还装什么贞洁烈女!”藤条疾风骤雨般落下,嫣红的臀股上很快就又布满了紫色的棱痕,但她仍是骂声不绝。好在墙壁坚厚,佩瑶那边并不能听清。

七姊年已廿八,精明强干,这貌美如花的成熟女子偏是狠辣无比,原先沈清芙就是被她驯服的。看她责打嫣红本身就是一种眼福,其声色俱厉的样子也颇为撩人。这嫣红的确够硬气,而七姊此番下手也留有余地,自然是留待梁大人亲自教训她。梁从柯好整以暇的在旁欣赏着这一切,但仍不免曾将嫣红误看成了佩瑶,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要上前将七姊轰走,然后自己一定把她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一盏茶的工夫,七姊香汗淋漓的把藤条交与梁从柯,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呷起了茶来。梁从柯持着藤条来到嫣红身边,但见其肌肤白嫩如半透明的温玉,身材又恰到好处,玉臀虽被打得红肿变形,却掩不住圆润的轮廓。他把藤条换到左手,右手缓缓的由她的细腰滑向那肿胀的臀上。腰被捆住的嫣红愤怒的猛摆臀部试图摆脱这只恶手,不过这摇摆的姿态只能激起他更强的兴趣。

动手前,梁从柯点拨道:“佛家说人身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而在洋鬼子的所谓武士眼里女人则只是一堆血肉模糊的战利品。姑娘受了这么多皮肉之苦仍不为所动,莫非是看破红尘而宁死不屈了?”

嫣红的回敬只有从牙缝里蹦出的一个字:“呸!”

梁从柯的反应出乎嫣红的意料,更令七姊吃惊,他给嫣红松了绑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七姊连忙道:“什么?!”

梁从柯并不搭理七姊,说道:“嫣红姑娘,虽然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我绝不勉强你。算了,本官还是另找别的女子吧。只是,我想帮姑娘做一件事情,不知可否?”

嫣红忍住疼痛整理好衣裳立起身来,狐疑地轻声说道:“什么事情?”

梁从柯微笑道:“帮你出一口气。你只用回答我,行,还是不行。”

嫣红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梁从柯侧过身来,对七姊潇洒一笑道:“平日里都是七姊调教别人,今儿个就叫我也调教七姊一回如何?”

救亡图存,非一性之功。烈士捐躯死国,佳人献身酬谋,同怀丹心,一样碧血,却待谁收?

程启礼原想对陈谢案进行暗查的,可却发现自己一出住所就有人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他只好四处溜达权当游览淦州风光,每晚则回到住所埋头研究卷宗,并准备过了中秋就择日见见佩瑶和陈清源当面讯问。

一切都在柳向阳预料之中,他抛出臬台大人到淦州的用意之一就是要打草惊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谢案的幕后人物果然站不稳阵脚了,开始展开行动,而柳向阳密派的那名干练的亲随则就此顺藤摸瓜掌握了一些重要线索。

柳向阳从亲随反馈的信息中推断出,梁从柯将佩瑶给关起来正是为了保护她,以免得她在外面不知利害地抨击朝廷,被冠以康梁同党或会匪之类的罪名而丢命。而今,如何将各方面都处理好再从容地将陈谢二人从牢里捞出来就要看他这位总督大人的了。

是时候了。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佩瑶的那份紧张总算可以放松下来,柳向阳计议已定,随即决定召集属官训话。

八月十四日,总督衙门正门大开,柳向阳的全副仪卫都摆了出来:青旗八,飞虎旗、杏黄伞、青扇、兵拳、雁翎刀、兽剑、金黄棍、桐棍、皮槊各二,旗枪六,回避、肃静牌各二;前引二人,后从六人。前来参见的大小官员们,有细心的人就发现了旗枪比总督仪仗的定制多了两个,前引、后从亦不合制,还是其旁边年长的官员明白个中究竟——柳向阳曾因战功受封男爵,这是职爵的仪卫共列,并不违制。

也是,新晋官员不熟悉柳向阳情有可原。柳向阳当年没用国库空虚的朝廷拨付粮饷,而是自己筹募并率兵平定困扰朝廷多年的西南部落叛乱,朝廷一时没有合适的实缺给他补,为奖励其战功便加封其为一等男赐穿黄马褂,光绪廿年西后六十万寿又加恩赏戴双眼花翎。以其年岁来说可谓殊遇了,然屈指算来,柳向阳却已挂着虚衔被闲置近十年。

柳向阳身着黄马褂端坐在正堂公座上,因时值八月换戴了缎质暖帽,帽顶镂花金座,中饰东珠一,上衔红宝石。在群官跪听他宣读完太后重新训政的上谕再行庭参礼毕,他呷了口茶清清嗓子,开始了就任以来对属下的首次训话:“诸位,如今宵小授首,乱臣伏诛,全赖列圣保佑和老佛爷当机立断,这才力挽狂澜。尔等今后务必恪守本职,勤勉公事,上不负朝廷信赖,下不负百姓所托。此外本官只有一点还要再交代,那就是逆首康有为、梁启超至今在逃,若入汝等治下,一经发现,验明正身后就地正法,不得有违!”

众官心说总督大人终于补到实缺却因不赞同康氏新政久未能到任想是对康梁恨之入骨,口中则无不唯唯诺诺道:“谨遵钧命!”

正在众人将柳向阳划归后党要员时,却听他话锋一转,义正词严地说道:“圣体违和,诸位要细心寻访名医向朝廷举荐。本官今日可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日后有人抱怨本官不教而诛。如今皇上还是皇上,有敢妄言离间两宫者,以大不敬罪论处!”

众官其实都明白皇帝所谓病情的猫腻,然闻言皆心下一凌,齐躬身答道:“卑职等谨遵大人教诲。”

随后,柳向阳取出朝廷对自己保荐和弹劾某些官员的批复,开始对属下进行奖惩,罢免者十七人,提拔者九人。其中最重要的人事变动是原被诏裁的本省巡抚衙门复设,巡抚杨鼎昌仍回本任;原本省提督开缺,由总兵王沛署理,而直接听命于总督的奋武军这次则变动不大。这些都是柳向阳在履职前明察暗访并充分考量各方因素后上报朝廷的意见,西太后正在笼络疆臣,遂准其所奏。

正式复职的杨鼎昌没能兼任提督,不免有些失落,他对柳向阳当初拖延赴任从而保全其位是心怀感激的,但如今多了这位一来就牢牢控制住兵权的顶头上司自然非其所愿。他更是精明地发现了柳向阳手段的高超,其劾罢的官吏多是跟风附和过变法主张的庸员而其中真的赞同维新者不过一二,奖掖的则多是没有明确表态过但能做事的人其中还有一位是反对新法最力的,这样朝廷自然无不照准,这位一方诸侯也就得以施展拳脚了。

朝廷这边柳制台算是无虞了,杨鼎昌怀着幸灾乐祸的心理暗想,可洋人那边却看他如何对付!

柳向阳却并未为洋人所难倒。他查阅了省城电报局本月内的所有往来电文,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敏锐地觉察出电报局有梁从柯的眼线,甚至省教会的洋人都可能被其暗中收买了,不然很难解释得通教会的那封照会电报竟那么及时地出现了。

洞穿梁从柯的花花心思后,柳向阳提笔写了一封密函,吩咐一名贴身的戈什哈速至淦州面交程启礼。

对省城的情形佩瑶无从得知,尽管因为她已使新总督陷入左是官绅集团右是洋人的两难境地。

清晨醒来,小碧主动伺候着佩瑶梳洗。佩瑶这才发现昨晚原来她还给自己带了胭脂水粉来,全是最上好的成色,心里窃喜不已。最难得的是,还有一面心形西洋梳妆镜和一瓶法兰西香水,说是梁从柯特地吩咐拿来的。这个冤大头看来真的是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佩瑶一边趴着照镜子暗自得意一边跟为自己梳妆的小碧聊起天来。

牐牎靶”蹋少爷不是已经和总督千金定亲了么?如今看少爷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还没将她迎娶过门呢?”

牐牎罢飧觥…可能是一来柳小姐还年幼,再就是少爷是独子,太夫人平时都把他宠惯了的。少爷似乎对这门亲事不太情愿,但老爷夫人也不敢甚逼着他。”

“要是这样,本小姐看来是做定你们家少奶奶了。”

“那,柳小姐能同意少爷纳妾吗?”

牐牎笆裁茨涉?本小姐信的是基督,基督徒是只能一夫一妻的。少爷跟柳小姐的亲事,自然是要给退了。”

牐牎鞍。退亲?那总督大人那里……”

牐牎笆裁醋芏酱笕耍总督能比基督,上帝之子还大吗?”

牐牎拔业纳倌棠獭…”小碧闻言吓得连忙用手捂住佩瑶的嘴道,“您说这话在咱们这儿保不齐要被当作长毛余孽杀头的,少爷救得了您一次可未必救得了您第二次。”

牐牎芭叮我知道了。”佩瑶这才想起来,太平天国的洪秀全也自封是上帝之子。

牐犑嵯赐瓯希小碧又说少爷吩咐的东西还没拿完她还要回去给搬来。待她走后,佩瑶闲来无事,便又翻阅起了那本《论语》来。待读到“温故而知新”一句时,忽然想起自己已很久没有再练过钢琴,对了,还有慈航救容院里的那些孩子们,如今也不知都怎么样了,会不会荒废了功课?想着想着,佩瑶便无心再读下去,又拿起四书五经中的其他几本,一样的全无标点,还是看不下去。

牐牎叭ジ嫠吡菏γ希这些个经书全都不好玩!本小姐要读女诫、女典传、女史箴、贤媛传、女论语、女孝经、列女传、古今内范、凤楼新诫、家范、内训、闺范图说、女范编、女范捷录、新妇谱、教女遗规、女儿经、闺训文、闺阁箴……”

牐犃礁鲇卒再次被佩瑶的吼声惊醒,然后就被“妖女”那如数家珍的点书声疲劳轰炸着,一时都分不清东南西北起来。直到佩瑶依成书年代的顺序点完书,然后对自己如今还能脱口背出幼时母亲教诵的女学书单的非凡记忆力佩服不已,二人才惊恐未定地问道,“谢小姐,你要这么多书做什么?”

牐牎拔宜担你们两个都是猪脑子呀,没听见本小姐要的都是女学的书吗?要它们当然是为了学习怎么去给人家做少奶奶啊,fool!”佩瑶用手指兜绕着牢门的钥匙,没好生气地说道。

牐牎鞍。钥匙?”两个狱卒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这才发现身上的钥匙不见了。

牐牎氨鹋拢这钥匙是小碧为免打搅二位的美梦,从你们身上解下来的,喏,现在还给你们吧。”佩瑶将钥匙扔了过去,“放心,我是不会逃的。我说两位狱卒大哥,你们的脑子怎么就那么不灵光?你们就真的看不出来,你们知府大人喜欢本小姐,所以才故意把我关在这里,好方便与本小姐幽会吗?”

牐犃礁鲇卒张嘴结舌地面面相觑,无语。

牐牎鞍ビ矗少奶奶我肚子有些饿了。你,快去给本小姐置办酒菜,就要鸿渐楼的;你,马上去叫梁师孟给本小姐送书来!”

牐牎啊…”俩狱卒傻眼对望着,心说,这妖女还真把自己当成我们大人家未来的少奶奶,都叫起大人的字来了。

“喂,你们都还愣着作什么?还不赶紧照办!是不是要让本小姐告诉你们知府大人,你们在看守期间居然敢睡大觉,致使他们家未来的少奶奶有机会逃走……看他不把你们的屁股打得比本小姐还惨!”

牐牎拔颐钦饩驼漳的吩咐去办!谢小姐,求您千万别把这事告诉知府老爷,他的板子可是太厉害了!”这两个狱卒都是惟梁从柯之命是从的人,知道佩瑶所言不虚,果然立马屈服,“只是您要的那么多书小的可是记不住,还要劳您把它给写下来。”

牐牎昂冒伞!迸逖写完递给一个狱卒,然后吩咐道,“放心,少奶奶我日后绝不会亏待你们的。现在你们都出去给我办差,就把钥匙放在这监牢外边我够不到的地方吧,等小碧回来也好开锁进来。”

牐牎皢。”俩狱卒唯唯诺诺道。

牐牭鹊叫”袒乩矗只见牢门依然锁着,就佩瑶一人在哼着《欢乐颂》把那些圣贤书扔得满地都是。

牐牎澳橇礁觥…”

牐牎八们跟你一样,帮少奶奶我办差去了。钥匙在那儿,你自己开锁进来吧。”

“哦。”小碧没敢再问什么,只是依言照办,然后转身吩咐了一声,“都抬进来吧。”

牐犓婧螅便有几个梁府的下人将东西分了几次才全抬进来,其中有一整套的古典家具,镜台、衣柜、圆桌方凳、茶酒餐具一应俱全。此外还有一只圆林仕女图戗金莲瓣形朱漆奁,一尊景泰蓝缠枝莲纹象耳炉等等。佩瑶直看得两眼放光,而最让她开心又有点小小感动的是,梁从柯还很细心地给她准备了一方矮足软榻,上面铺着外罩丝帛内衬棉花的褥子,睡在上面不会触痛身上的伤。

牐牎癕yGod,紫消帐啊!”佩瑶爱不释手地抚摩着支在软榻上若有若无的香帐款款说道,“据《杜阳杂编》载,此帐轻疏而薄,如无所碍,严冬风不能入,盛夏则凉自生。其色隐隐,不知其为帐,则卧内紫气而矣。今日有幸得见此物,果不其然!”

牐牎吧倌棠陶媸羌多识广,难怪少爷会这么喜欢您。”小碧脱口而出道,言罢才忽觉失言,而佩瑶此刻眼中却只盯着那些宝贝,并未留意她的不打自招。

牐牎罢飧稣硗酚Ω镁褪巧瑟枕了,他倒真挺会挑东西,本小姐被他打了一百大板,可不是连脑袋都打得瑟瑟发抖了么?”佩瑶嘴上故作埋怨道,其实她自然晓得这是欲求成双的暗示,心说,这样的冤大头都能叫我给撞上不晓得我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阿门。“小碧,师孟送了这么多好东西来,算是给本小姐下聘礼吗?”佩瑶干脆连梁从柯的姓都省了,直接称他的字。

牐牎吧倌棠蹋您可真会说笑,这说着就到中秋节了,少爷当然要对您有所表示。您要觉得少爷有那意思,也许就是吧。”

牐牎昂撸他送这些东西来一是收买我,也是要向我展示中华文明的渊源流长博大精深,好叫我折服于他,以为我不知道么?”佩瑶心里说的却是,再多下些工夫来收买我吧,我很乐意被这样收买。不过一定要放长线掉大鱼,不能轻易叫他得手,等到能叫他得手必须是我把他的思想也彻底改造过来之时。

牐犘”陶在忙着布置添了许多东西的监房,其中一个狱卒已买了酒菜回来,进来便听道佩瑶又在咆哮。

牐牎靶”蹋把这个紫消帐给我撤掉!这是唐朝宰相元载送过给他小妾的东西,想用此点化我,没门!本小姐是谢佩瑶,不是某人的爱妾薛瑶英!想叫我做妾,就是爱妾也不行!”

牐牭蓖恚梁从柯并未将书送来。蒙面的白扇香主,也没再不期而至。

牐犈逖虽然没有忘记革命,但却就快忘记了他。

牐牥Γ谁叫我见了俊男和宝贝就眼开呢!佩瑶心里暗叹道,会党里竟然还有我这样贪财好色的人,他打的我的确不冤。

牐牎—只是,这个“他”是谁呢?貌似,有两个男人都打过她。

牐犓打的不冤,谁又打的冤?冤是不冤……还是睡吧。

中秋晚,月正圆。

省城,柳向阳与杨鼎昌一道设宴招待了各国领事、商务代表及其夫人等,一些衙门的官员也携家眷列席陪同。洋夫人们不知出于何意纷纷以敦近邦交友谊为辞要向独身的总督大人敬酒,柳向阳虽然酒量过人,但也自知接受这些女人的敬酒恐遭人指摘,而且若应接不暇被灌醉而闹出什么笑话可就更给人能做文章的机会了。

柳向阳微微一笑,说道:“尊贵的夫人们,既然说到大清与各国的友谊,还请诸位夫人指教,真正平等相待、互相尊重的邦交友谊是什么?谁能明了清晰地说出来,本督就陪她喝。”

结果,夫人酒柳向阳一杯也没喝成。在总理衙门当过差的布政使齐如泰为讨好柳向阳,赶紧给打了个圆场,岔开话题大谈起关于中秋节的各种典故来,洋人们则听得兴致盎然。最后,大家兴尽而散。

由于接到巡抚衙门签发的一道紧急的秘密公文,称有从海外归来的会匪代表可能今晚要到淦州与本省会党的一个头目会面,淦州城今晚则是另一番情景。

地牢内,佩瑶对梁从柯和白扇香主这当口没一个有良心来陪自己过节颇为恼怒,便尽力转移思绪去想一些别的事情。虽然小碧带了不少点心来,佩瑶还是要她去较远的西城再买些有特色的土制月饼来一道品鉴。将小碧支开后,佩瑶在几案上铺好宣纸,压上镇纸,笔走龙蛇题写了一首诗《闻道六君子捐躯菜市口》。

诗前有小序:“西人莎士比亚曰,吾重视祖国之荣誉,甚于吾之生命与吾所珍爱之子女。六君子亦如是,因以诗题之。”

诗云:

谁料维新作楚囚,奈何饮恨近中秋。

凛然就义犹慷慨,从此英魂照九州。

梁大狗官,白扇香猪,他们在这乱世之中最后不知又都将落得个什么下场呢?佩瑶已从小碧口中得知六君子的死讯,写罢叹了口气心说,谁才是能任由自己这条美人鱼尽情浮游的那池水呢?

月在湖上,秋水无尘。凉风习习,不抵心寒。一只画舫正在湖心迁延而行,灯火明亮,乐声悠扬。

忽然,画舫上被十多名女子簇拥着居中而坐的梁从柯思及佩瑶的那篇归国杂感,沉声冷笑道:“我说姑娘们,谭嗣同等人前日已在菜市口给咔嚓了,你们唱得这么欢,可是在给他们送行?唉,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时,一名女子接过话道:“大人一向最是反对变法的,如今怎地又对他们惺惺相惜起来了?妾等沦落风尘原都是身不由己,虽然愚鲁,却也晓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可笑今之士大夫不能救国于沉沦,奈何竟欲烟花皆能自爱?大人以为妾等只会歌靡靡之音耶?妾请为大人再歌一曲楚辞。”

梁从柯对那女子的数落也不介怀,拊掌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叶青青不愧字子衿,这小性子便是绛株仙子也不及。子衿姑娘若是唱得好的话,本官一定重重有赏。”话音刚落,依偎在他身旁的另一名女伶筠香便用纤指撩拨着他的脸庞道:“子衿姐姐若是唱得不好,大人是不是也会像对沈姑娘和谢小姐那样重重赏她一顿板子?”

筠香臀上随即吃了一记巴掌,她娇呼一声后倏地抓起梁从柯的手道:“不知大人原来这么心疼子衿姐姐的,贱妾该打!哎呀,没有打疼大人的手吧?来,让奴家来帮大人好生揉揉……大人打了人家那里,是不是也帮人家揉揉那里啊?”梁从柯闻言为之绝倒,众女伶也窃笑不已。子衿却没理会他们的打情骂俏,只是福身道:“青青献丑了。”

“子衿姑娘且慢。”梁从柯说罢,对身旁的两个女子吩咐道,“筠香,春萍,你们去取些温水来帮本官把两只耳朵都洗干净了,咱们再恭听子衿姑娘的歌声。”

“那我们也要洗耳恭听才是!”众女伶当即附和道。

“甲申恨,甲午耻,凭谁雪?尽国殇。”子衿依然不搭理他们的调侃,幽幽地说完便径自唱了起来: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桴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遥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所歌者,正是楚辞里的一曲《国殇》。歌声低沉而婉转,凄怆而铿锵,时而令人心酸,时而令人亢奋,出自佳人之口更使其又添了几分凄美。及至歌罢,子衿回想起身为翰林的父亲因为上折为其老师翁同和辩白而获罪一病不起,自己在抄家后竟被族人除籍卖入青楼,不禁悲从心来,这些她也认命了,但再想起甲午之战的殉国将士和无辜就义的六君子,他们的妻儿老小又有谁可依?

有种刺痛如鲠在喉,画舫上气氛压抑了一阵子,梁从柯才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望着泪眼朦胧的叶青青道:“子衿之歌,俨然有香君桃花扇底之风也。说吧,你要讨什么赏。”

在众女子羡慕的目光里,子衿跪下道:“奴家不敢邀赏,只求大人开恩放了谢小姐。”

梁从柯闻言勃然变色,厉声道:“大胆!是谁指使你为那妖女求情的?”

“无人指使。”众女伶都吓得噤声,却见子衿挺直上身,昂首道。原来,子衿因其父为人开明教她读过些洋书故对佩瑶的许多见解很是钦佩,这才为之仗义执言。

“罢了,你起来吧。”梁从柯对佳人向来雷声大雨点小,摆了摆手道,“这个我不能答应你,别的都好说。”

“大人既然为难,青青也不敢强求。只是这万里锦绣河山尽由人践踏,还有什么可以讨赏的?”子衿径自起身敛容道,“列强欲将中国瓜分而豆剖之,外患日深,内忧更甚。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国之将亡,既不能效西施倾覆敌国故事,他日更无颜卖笑于贼前,惟有死而已。楚之将亡,犹有屈大夫投江殉其国。如今谭先生等人为救国而遇害,谢小姐也因此遭人构陷而入狱,奈何不能使士大夫为之惊醒耶?”

众女伶见子衿口若悬河,面面相觑,想劝又不知如何劝,也不晓得梁大人会如何发作。出乎意料的是,梁从柯却语气平和地说道:“朝廷对误入歧途者也是务崇宽厚的,向无将犯官女眷发教坊之例,叶氏族人如此势利也欺人太甚了。子衿姑娘,本官明儿便为你赎身,叶家若有意见就叫他们到知府大堂找我!”

“多谢大人的美意,不必了。”子衿冷笑道,“什么误入歧途?变法图强若是歧途,小女子甘愿与先父一道走到头!”又幽怨地望着月空深施一礼,凄然笑道,“父亲,女儿死不足惜,只恨桃花扇终不遇梅花岭矣!”说罢,一提裙裾纵身跳入湖中。

“子衿姐!”“子衿妹妹!”众女伶失声惊叫道。梁从柯见状连忙疾声喝道:“还不快救人!”

会凫水的女伶都慌忙下水去打捞叶青青,可哪里还救得及?原来她早就抱了在这中秋夜随先父而去的决心,竟将里衣全部缝死了,又头冲下而投湖,待被七手八脚地捞上来时已是香消玉殒。同她交好的女伶不由都放声哭了出来,声震湖面。

梁从柯也不胜唏嘘,单叶青青能推断出佩瑶是被人构陷的,这一点就叫他对其很是佩服,不想佳人却这样撒手西去,怎不令人扼腕!他吩咐将子衿送回去好生安葬,暗叹道:“你是说李香君那样的佳人为何就遇不上史可法那样的国士吗?谁说桃花扇终不遇梅花岭?只可惜你日后是看不到了。真是宁死也不苟生的名门闺秀,但愿你在泉下能与家人团聚吧。瑶儿若也如此刚烈,那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湖面上的游客都望向梁从柯的画舫上时,有位客人上了湖上的另一只花船,隔帘问道:“请问满堂红姑娘可在这里?”里面有女声答道:“不是满堂红,奴家叫满江红。”客人又道:“不过今晚还是叫满湖红更妙吧?”

“哈哈,林兄请进!”一句男声传了出来。

“二爷真是好雅兴!”客人对上了暗号便笑嚷着掀帘而入,迎接他的却是两把钢刀架在了脖颈上,但见里面赫然立着多名官差,还有一个妖艳的女子正在娇滴滴地给身旁的年轻男子喂酒,他虽不明详情但求生的本能使之脱口道,“大人饶命!”

“敝人是本城保甲局委员黄嘉麟,在此恭候多时了。足下想活命不难,那要看你自己怎么做。”其中身着官服的中年官员说道,“看你们这位二爷,自从反正归顺朝廷就有美酒佳人相伴,何乐而不为?只要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保你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否则,就将你以会匪就地正法论!”

“大人饶命啊,小人实在冤枉啊!小人实在不是什么会匪啊,是有人给了小的十两银子叫小人来这里给二爷传个口信,说请二爷改在重阳节在鸿渐楼与他相会。别的小人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还请大人开恩饶命啊!”

“是吗?”黄嘉麟捋着小胡子道,又朝向那个不发一言的年轻男子问,“二爷可是喝多了,劳驾看看此人是你要接应的会匪代表吗?”

“当然不是!”梁从柯这时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径至黄嘉麟面前,厉色道,“黄委员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功心切,不禀告府衙便擅自行动,害得本府将会匪一网打尽的布置功亏一篑,该当何罪?!”

“知府大人,我,我……”黄嘉麟一见是梁知府,对其所述又不明根底,顿时结巴了不知如何作答。

“梁大人,我可都是照你的吩咐去做的。至于黄委员刚才会不请自来我实在没有料到,因大人你有交代我也没敢告诉他实情,今晚抓不到人可怨不得小人啊。”那个二爷松开怀里的女人,说话间倒是将自己撇的干净。

“你?混蛋,你……”黄嘉麟气得用手指着二爷骂道。

“够了,都不要再吵了。”梁从柯一声断喝,然后说道,“此人当然不是会匪代表。会匪何其狡猾,他们接头前都要雇个人先探探风声。本府识破其伎俩,本已在湖中和岸上都暗中安排了官兵,只待这个假代表顺利接头后安全离开,真的代表必会随之前来接头,接下来本府是如何布置的就不用再细说了吧?”

“卑职糊涂啊,卑职该死!”黄嘉麟这下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误了梁知府的大计,抢功不成还得落个办差不利的罪名,心中叫苦不迭。

“好了,本官已经下令立即封锁四门,全城戒严,缉拿乱党。黄委员,这次你们保甲局可一定要将功折罪,仔细搜捕。不然,就等着听参吧!”梁从柯语气严厉地交代道。

只是,黄嘉麟怎么也想不到,会匪代表一到淦州就因与守城门的兵丁起了冲突被抓进了府衙大牢,又见他像个阔少而加优待给关在了佩瑶隔壁的那间地牢里。

秋来心易悲,风过泪空垂。

不忍眠孤枕,生从死亦随。

——《伤孟雅》

中秋这日,福郡王原是要在别宅与漱玉一起过夜的,经漱玉再三相劝他才同意回王府同福晋家人等共度佳节。晌午临走前,福郡王亲自取出了一盒东西送给漱玉作为节礼。

“能得王爷垂幸,已是给妾身最好的贺礼了。”漱玉一边含笑朝福郡王欠身致谢,一边用纤纤玉手打开了盒子,只看一眼就不由得对跟前的宗室男子感激涕零。

福郡王今年三十有七,孔武有力,且生性豪爽。自从迷恋上漱玉后他便尽改昔日八旗子弟的种种恶习,不再抽鸦片玩相公,将一门心思全放在了漱玉身上,只要她到京城,他就宁死在此间温柔乡,很少回府跟自己的妻妾用功。这次送给漱玉的礼物,他相信一定会讨她喜欢,因为这是时下很难弄到的戊戌六君子的遗墨。

“本王可是担了天大的干系才弄到这个的,我的好玉儿,你该怎么答谢本王呢?”福郡王剑眉一扬,满脸挑逗的笑问道。

“除了今晚在此留宿外,爷想要怎样妾身都依了。”漱玉俏脸一红,娇滴滴羞答答地说道。对这样的男子她太有经验了,从不指望与其天长地久,就是在一起也要懂得欲擒故纵,再者她还实不忍心叫人家福晋们老是独守空房。

“那本王可要锄禾日当午了!”福郡王说着就急不可耐地抱起了漱玉径奔卧房而去。

云收雨霁,福郡王这才心满意足地在漱玉服侍下换上绣着五爪四团龙补的郡王吉服打道回府,好在月圆之夜给自家妻妾播撒雨露。待他走后,漱玉也没照例午睡便翻阅起了那些遗墨。

谭嗣同之文最为激昂,读之使人振奋。漱玉实在是为其惋惜,不忍再看下去,忽又想到闺中好友沈鹊应,连忙翻出其亡夫林旭的《剑腥录》来,却更令人不忍卒读。林旭在文中对自身已生死置之度外,惟一牵挂的是“娇妻尚在江表,莫得一面,英烈之性,必从吾死,不期酸泪如绠。”

“不行,我得赶快通知柳郎,叫他请刘大帅一定要保护好孟雅妹妹。”漱玉读罢大惊失色,当即打定了注意要防患于未然。

中秋刚过,两江总督刘坤一就接到了柳向阳发来的一封电报,其中除了问候,最重要的内容就是:“窃闻甲午就戮之侯官林氏遗孀沈鹊应犹在江宁,恳请岘公务必保全沈文肃公一点骨血。另,漱玉即将南下探望沈氏,亦拜请公多加照拂。”

刘坤一,字岘庄,湖南新宁人,以廪生入湘军,积功得以封疆两江。然其素多病,卧治江南,事持大体。言者论其左右用事,诏诫其不可偏信,振刷精神,以任艰钜。他屡疏陈情乞退,奈何朝廷皆不许,只得在两江任上一直干到死。年方逾不惑的柳向阳被外放了总督的实缺时,宦海沉浮多年的刘坤一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一眼就看穿了西太后的用意:这是拐着弯的告诉那些老资历的封疆大吏们,谁敢跟老佛爷不齐心,她就能以其年迈多病等为由将他拉下马来,换上一个年轻些又听话的新进之士。

所以在变法期间,帝意已决而西太后并未表态反对时,刘坤一的奏折就到了朝廷。他坚决反对康有为等的变法,称其乃借变法之名企图篡夺朝政。此一“犯上”之举立即引起朝野一片大哗:一是大多数官员都在附和皇帝高喊“变法”之时,这个老家伙简直是在往枪口上撞;二是刘坤一在朝野影响力都颇大,在南方更有举足轻重之地位和权势。不知慈禧看到该折有何感想,但正在变法兴头上的光绪帝自此对其恨之入骨。皇帝痛斥他的数封上谕迅速传遍全国,使人人都觉得这个老臣的仕途甚至老命有突然完结的可能。就连得过他关照的漱玉也很为其担心,柳向阳却一口料定其必然无事。果然不出两月,变法流产,皇帝还没来得及给刘坤一以“应有的惩罚”,自己反倒身陷囹圄,老佛爷再出训政。这时人们恍然大悟,姜还是老的辣——刘大人押宝押对了。

“润东昔日在疆场上杀敌如麻,不想被闲置了这些年也变得如此菩萨心肠起来。”看罢柳向阳的电报,刘坤一心中感慨良多,在两名丫鬟搀扶下立起身来,急忙将管家唤入吩咐道,“马上派些能干的丫鬟婆子到林府去小心照顾好林沈氏,沈文肃公的孙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可唯她们是问!”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抚台府却后院失火了。

杨鼎昌收到的最好的节敬则是梁从柯送来的第七房小妾嫣红,可他因出席招待洋人的酒宴其后又被柳向阳留住商量了些事情,当晚并未能受用新宠。而令他万没料到的是,平日最得宠爱的四夫人以为老爷今夜不会回来了,竟勾搭他包养的娈童罗安成就了好事,结果被他撞了个正着。

自己的“相公”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这若传扬出去也真算是惊世奇闻丑闻了。杨鼎昌火冒三丈之下,当即命人封了四夫人所住的小院,次日一早便将除了原配夫人外的各房妾室都唤来跪在院内观看他如何处置这对男女,嫣红也在其中。

嫣红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次亲眼所见的情景:罗安未戴冠帽,露出半丘乌黑闪亮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条淌三股大松辫,长长地拖到腰际,上身著一件藕荷色香云纱窄袖长衫,外罩一件玉蓝色美人蕉团花马褂,下面穿一条银红色暗花洒脚裤,足蹬一双粉底绿皮小蛮靴。在朝霞映照下,但见他眉清目秀,唇若涂朱,俊美不可方物。他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一语不发。往日千娇百媚的四夫人今儿个可就没这么体面了,被一丝不挂地绑在罗安身旁的春凳上,秀发凌乱地垂下。杨鼎昌取过家法,竟亲手活活将其杖毙,可怜那曾经风情万种的血肉纷纷溅落在罗安身上。最后,管家请示对罗安如何决断,杨鼎昌称“姑念其年少无知,就去势,留下吧。”说罢,又交代道将四夫人埋在倒马桶的地方,对外就说她是暴病身亡,谁敢泄露实情同此下场。

所谓“去势”通俗地说就是阉割,可怜一个美少年就这样当着众人被改造成了不是太监的寺人。几位如夫人在观刑时怵目惊心,一个接一个吓得昏了过去,只有嫣红挺到了最后。杨鼎昌见状,不由得对嫣红来了兴致,这晚就到她房中歇宿。梁从柯事先已告诉过嫣红杨中丞酷爱钻研各式刑罚,在床笫间也有些特别嗜好,被其收用的女子都要先尝试过他惯用的女刑后才能得享软语温存鱼水之欢。

嫣红的表现很令杨鼎昌满意,她一直坚挺到他认为任谁也无法再熬得住的时候才被他驯服。最后,温顺地由他轻薄,办那事时也是曲意承欢,更何况她还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自己虽然官运不及柳向阳,可老夫却比他有艳福的多,杨鼎昌聊以自慰道。

上头横着一个柳向阳,杨鼎昌当不成一省的土皇帝,总还能在家过一把皇帝瘾吧。男人拼不过另一个男人时,女人自然就成了他最好的征服和发泄的对象。

对梁从柯孝敬的节敬,柳向阳除了留下一盒他送给其女柳翩翩的月饼外,其余的全都退还了。其实,总督大人最希望能收到他的礼物就是——自己的这位准女婿可以无须准岳丈亲自出马就能圆满解决佩瑶和陈清源的那桩案子。

程启礼收到柳向阳的密函后,对其中所言并不完全认可,仍旧照自己打定的主意要追查到底。可当他要求去见两名主犯时,梁从柯却推托说佩瑶是女子杖伤未愈眼下不方便面讯,只让他见了陈清源一面,却也没问出什么头绪来。

因为程启礼的到来,淦州城最有势力的致仕乡绅吴敬德这个中秋过的很不踏实,陈清源夜访佩瑶和陈氏族人前去捉奸可都是他暗中策划的“杰出成就”,各方叫他当了枪使犹不自知。他害怕一旦东窗事发,有“南天活钟馗”之称的程臬台会将其除恶务尽,于是几次托人向杜子谦打探消息,杜师爷每次则都回话说请其大可放心。

可吴敬德哪里放得下心?虽然那主意是杜师爷提示他的,可一旦撕破脸为了自保姓杜的绝不会承认,而他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思前想后,他决定还是有备无患的好,趁着佳节给京里和省里有交情的官员都馈赠了厚礼以策万全。

八月十六日,漱玉在破晓前就起了床,给福郡王留下一封书信后便乘火车坐轮渡日夜兼程赶往江宁。

朝野不知怜国士,风尘犹得惜佳人。漱玉一到南方的这座六朝古都,正赶上天降大雨,一洗火炉城的燥热,她没有先去拜会刘坤一就直奔沈鹊应的府上。

沈鹊应字孟雅,中兴名臣沈葆桢次子沈瑜庆之长女,母郑夫人为林则徐小女林金鸾与郑葆中(字月庭)之女,容貌英爽,天资聪颖,十一岁受业于同光体闽派诗歌巨擘陈衍,十六岁嫁与林旭。二人可谓门不当户不对,沈家是福州首屈一指的豪门望族,林旭却出身于贫寒的破落家庭,祖父曾做过县令,但父母早逝,仅靠叔父接济度日。但林旭特别争气,自幼以神童闻名。光绪十七年年,总办江南水师学堂的沈瑜庆返乡省墓,从塾师处得林旭文,异其博赡,即以女妻之。两人于光绪十八年成亲,婚后夫妇甚相得。翌年,林旭回闽乡试,夺得解元,年仅十八岁,足见沈瑜庆慧眼识才。然林旭其后两次参加会试均落第而归,好在沈家交游广阔,其得以遍识名流,一度曾入荣禄幕府。光绪二十四年,康有为组织第二次公车上书,林旭动员闽籍三百多名举人率先响应。后受光绪帝召见,任命为军机章京,参与新政。戊戌政变后,以二十四岁之英年就义。

昔日燕成双,今夕守空房。鸳鸯谁拆散,无力怨风霜。沈鹊应原打算入都为夫收尸的,被家人劝阻,终日独处空闺,以泪洗面。她甚至以仰药、绝食等方式要为夫殉节,所幸漱玉事先察觉到苗头做了妥善安排才使她自杀未遂。

漱玉一进门,便见满府皆缟素,如在雪海。沈鹊应因过于伤痛没有出迎,漱玉则执意不着雨衣不擎伞,在丫鬟引领下穿廊过院来到了灵堂。这时,她虽已全身湿透却浑然没有感觉。

灵堂正中的素幕上悬挂着林旭的遗容,其下是一个大大的“奠”字,两侧则挂着沈鹊应手书的挽联:

伊何人?我何人?全凭六礼结成,惹得今朝烦恼;

生不见,死不见,但愿三生有幸,再结来世姻缘。

漱玉强忍悲痛,给亡灵上了香,又在垫子上跪下朝林旭的遗容拜了三拜。披麻戴孝的沈鹊应则在两名婢女搀扶下勉力还礼,随后对着漱玉再也抑制不住地泪如泉涌。漱玉上前紧紧抱住她清瘦了许多的未亡之身,用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玉背,许久不出一语。

此时无声胜有声,任何安慰的话都不及这心贴心的交心。

雨势渐弱,雨珠顺着屋檐的滴水啪嗒啪嗒落下,滴滴都如血一般滴在两个同为苦命女子的心上。

晚上,秋雨已是淅淅沥沥的了。在沈鹊应的香闺内,早已不燃红烛换点了白烛,此刻她总算平静下来可以同漱玉说些话。

漱玉挨着沈鹊应坐下,有些歉疚地垂首说道:“孟雅,沈林两姓皆士大夫簪缨之家,我这卑贱之身原是不配进府吊唁的,只是实在挂念妹妹,这才冒昧而入,还望莫怪。”

沈鹊应连忙摇头道:“玉姊何出此言?你我早已姊妹相称,在京城你更没少为我家相公和谭先生等人上下打点,还不惜委身福王爷求他设法搭救,这等情意小妹已是无以回报,怎可再怪你?不像有些大人们最为无良,今日见人家得势便来奉承巴结,不知何等亲密!一旦人家出了些什么事儿,却又翻脸不认人,甚至反目成仇落井下石,可谓无耻之极。倒是玉姊敢来看望妹妹这朝廷罪孥,小妹才是承情不尽。”

漱玉闻言,为之抱不平道:“什么朝廷罪孥?那是莫须有的欲加之罪,天下无不知晓。对了,江宁的地方官吏可有来府上刁难?”

沈鹊凄然笑道:“家父尚在,又得刘制军关照,他们倒也不敢造次。”

漱玉抚了抚胸口道:“那就好。其实,天下有识之士无不为六君子惋惜的。林先生等为国而死,荣烈堪比甲午殉国之将士。”

沈鹊应却被这话深深触痛了,哽咽道:“姊姊但知北洋水师有忠勇殉国之将士,邓壮节公更蒙圣誉称‘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然可知此外犹有殉节之妇乎?妹为福建人,水师又多出自家祖父苦心经营的马尾船政学堂,最是知道甲午战后侯官(即福州)几乎成了寡妇城。居江宁后,更听闻当时安徽庐江丁军门所在之村的妇女一夜之间全都为夫殉节了!”言至此处,复又泣不成声。

漱玉这时也不知如何相劝了,因为她自己很快也与沈鹊应一样哭成了个泪人儿。

这大清朝有这么多贞洁烈女,怎么就没有继那些英烈之后能前仆后继血战到底的死士?不是没有,六君子就是明证,所以绝不是没有,而是腐朽的朝廷连为国死战的机会都不再给他们!最可悲的是,还有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比沙场更凶险的刀光剑影!

时维静夜,听远笛以哀秋;对坐清宵,闻更鸣而泣雨。窗外雨虽歇了,却又风声凄厉。

沈鹊应定了定神,说道:“小妹自嫁给暾谷便矢志不渝,必生死相随,且幼娴闺训,长慕前人之贞烈,然今欲从亡夫于泉下而不得,比之徽籍女子实在有愧。”不待漱玉答话,又从床头枕下取出一卷书轴道:“小妹昨夜为暾谷填了一阕词以为哀悼,以往多承蒙玉姊仗义相助,这个就送给姊姊吧。”

漱玉接过数轴,纤手触及之处犹有湿感,心知定是孟雅之泪滴落在纸上留下的。展开来看,词为《浪淘沙·悼晚翠》(林旭号晚翠),详曰:

报国志难酬,碧血谁收。箧中遗稿自千秋。肠

断招魂魂不到,云暗江头。

绣佛旧妆楼,我已君休。万千悔恨更何尤。拼

得眼中无尽泪,共水长流。

此词以未亡人血泪凝成,不施一点粉饰,既曲折婉转,又质朴感人。漱玉读罢十分感动,小心翼翼地重新卷好后说道:“孟雅妹妹此词足令天下男子尽汗颜也,历代妇人悼夫之事,亦无如此词者。只是逝者已矣,妹妹若是哀毁自绝,岂不使捐躯国事的暾谷死不得其所?”

沈鹊应凄婉言道:“玉姊未身临其境,尚得劝慰小妹。请恕小妹唐突,他日东帅若是不起,玉姊宁忍独生乎?”

这句话真是一针插在心尖上,叫漱玉无言以对。

孰料二女今夜之语,他日竟皆成谶。可怜林旭一截两段的身子被缝合起来运回福州后,按风俗却进不了所居的郎官巷,灵柩只能寄厝在金鸡山麓的地藏寺里,而当地的保守派对其变法行为恨之入骨,连尸体也不肯放过,竟用铁钎在火中烧红,然后将棺材捅穿。是时,真不知中兴名臣、保台英雄沈葆桢乃至林则徐公的三分薄面何在!沈鹊应悲痛万分,后终因哀毁过度而香消玉殒,时年廿四,寿与亡夫齐。

谁记当年,郎官巷里恩爱浓,国破家亡见真情;何处再寻,有一对才子佳人并肩走过那窄窄的巷道,风华绝代,深情款款。这曾令漱玉羡煞的情景,若叫她与柳郎今生亦有此一遭,死又何憾?

漱玉没有沈鹊应那样高贵的家世出身,那样的夫唱妇随叫她可望而不可及;她也不似留过洋的佩瑶,所求的并无那样要一个须全心全意待自己的男子。她自沦落风尘后,就只希望有一个男子值得自己为之去死,相许来世。

小碧每天都会为佩瑶敷药,伤处虽未完全愈合,但早已不怎么疼了,勉强能自己立起半边身来。中秋前后梁从柯和白扇香主却无一个前来探望,佩瑶很是失落,小碧仿佛猜出了她的心思,忍不住偷偷地问道:“少奶奶这般惆怅的样子,莫非是,是……”

佩瑶警觉地追问道:“莫非是什么?接着说,别半吊子。”

小碧惶恐答道:“少奶奶保证听了不恼,小碧才敢说。”

佩瑶只觉得好笑,便说:“本少奶奶早就修炼成精了,这不,已经荣登妖女之列,无惧无畏矣。你尽管说,我不会生气的。”

小碧蜷缩着身子道:“那奴婢可就实说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少奶奶若不是思念亲人就是思春了吧?”

佩瑶拊掌笑道:“好你个小蹄子,算你猜着了。”

少爷莫非真的被她勾了魂?小碧闻言就傻眼了,这样叫女儿家羞耻的事她竟会毫不掩饰地承认!这时,却听佩瑶摇头晃脑地念起一连串叽里哇啦的洋文来。

“少奶奶,您念的都是些什么啊?”小碧好奇地问。

“这是维多利亚·卡拉夫和林·伍德哈尔著作里的话,说了就怕你也听不明白。”佩瑶言虽如此,还是好为人师到底道,“意思是说即使明天就废除所有的婚姻法,现存一切美好和值得赞许的事物仍将继续存在。我有着不可剥夺的、宪法规定的、天生的权利,去爱我所爱之人,想爱多久就爱多久,想不爱多久就不爱多久。只要我愿意,天天变换所爱的人都可以。”

“少奶奶,您可真有学问。”听得咋舌的小碧先是恭维,跟着又讨好地提醒道,“不过,你可别在少爷跟前念叨这个,不然小碧可要再多伺候您上一个月的药了。”

“了不起他敢打死我?”佩瑶不屑道,“我告诉你说,男人也多是欺软怕硬的主,从小做母亲的若在对他慈爱时也加以严厉的管教则能成器,若一味溺爱则难以成材。你只要在男人面前敢挺直腰板,他反倒会看得起你,当然嘴上他们是不肯承认的,这就叫假斯文假正经!而对真正斯文又正经的女人,他们口中虽啧啧称赞心里却烦的紧!”

“难怪那些老爷们都对大夫人敬而远之。”小碧果然伶俐,一点便通道,“这就像有人说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周幽王为了博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而丢了江山。少奶奶不愧是留过洋的,见识就是高。只是尊卑有序,小碧不过是梁家家生的丫鬟,怎敢与主人相抗?”

佩瑶听完知道一时是改造不了这丫头的,便改用收买的手段褪下自己左手腕的那只玉镯道:“咱们不说这个了。总之,我若真做了你的少奶奶就决不会叫少爷敢欺负你。这些天你服侍着我没少受累,这个镯子就送给你吧。”

小碧哪里肯要?两人便僵持了起来。佩瑶忽地意识到刚才说错话了,决不叫少爷敢欺负她岂不是叫她连通房丫头都做不得断了她升格为主子的路数?在这大清国真是处处都得谨言慎行,否则便要树敌无数,佩瑶这会有些明白梁从柯对其所用的苦心了。

争执之下,佩瑶一不留神使玉镯摔到了地上,捡起来再看已有了裂痕,不由大为懊恼。“无碍的,能补好。”小碧却不慌不忙地取来给佩瑶疗伤的药膏,用指甲挑出一些细心地涂抹在玉镯的裂痕处,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见玉镯已复原如初。

佩瑶叹为观止道:“太神了,太神了!”

“这算不得神奇,奴婢请少奶奶再看看自己的伤处,准保叫您惊喜。”小碧见怪不怪道,说罢就将佩瑶榻侧四季图屏风中的秋屏拉开露出一面立镜来,再请她对镜检视自己的伤处。

“真是好东西。”佩瑶一面称赞屏风,一面掀起下衣从镜中观察自己的玉臀,只见新长出的那部分肉白腻光洁,用手抚摸感觉娇嫩如初生婴儿的肌肤一般,这我见犹怜的旖旎风光任世间哪个男子有幸得见都不得不怦然心动。梁家祖传的蛤蟆肪敷玉凝膏,果然是一绝。

“其实,这药若是敷的够剂量少奶奶的伤现在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少爷每次都只给我这么点份量的来给您上药,他的心思怕是要一点一点地精雕细琢,好把少奶奶那儿保养成天下无双的销**魂之所在呢!”小碧从旁解释中带着打趣道。

佩瑶啐道:“就你贫嘴,小心少奶奶我家法伺候!”

小碧至此与佩瑶不再生分了,佯作害怕吐了吐舌头,却又故意刺激她说:“唉,少爷若是对小碧也肯这么有心,小碧就是叫少奶奶打烂了屁股也情愿的很!”

佩瑶果然“醋意大发”,用手指去戳起小碧的腋窝来,直笑得小碧上气不接下气,连忙讨饶。罚过了,佩瑶还是要将玉镯赏她,并说她不要就是看不起自己,以后也不用她服侍其上药了。

小碧只得拜领了赏,然后照每日的惯例于傍晚回府去取药膏,并将日间在暗牢的情形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梁从柯。梁从柯晓得佩瑶给小碧解释了那段洋文就是要借其口转告自己的,心想也该抽空再去看看这小可人儿了。

程启礼则更急切地想见到佩瑶,他去询问陈清源案情,可那书呆子就只会说是自己酒后失德,别的什么也问不出来,现在惟一的突破口便是佩瑶了。可梁从柯总声称佩瑶还在将养杖疮,加上当众去衣受刑的羞辱使之受了刺激,眼下还不能接受问话。他只能无奈地呆在住所,也曾想到过柳向阳在奏折里对他并无褒贬又将其派到淦州,主要是为了保全他,也许柳制台对此案已经有了处置,但他职责所在还是要力争彻查明白。

柳向阳确已有曲处之道,省教会开出的期限是本月底复查完,他一天也不准备提前了结,毕竟手头还积压有许多公务亟待处理,先朝廷后洋人这是必须遵守的规则。他晓得梁从柯其实圆滑的很,对这个准女婿还能吃得准,只是放心不下性情耿介的程启礼,在决定让他公开身份查案前又致其一封密函。

梁从柯再来看佩瑶是在中秋后第三天的凌晨,只身一人,随从的唯有怀中一大落的书籍。他屏退狱卒,开锁进了佩瑶的监室,只见她和小碧一个在榻上一个在地下,都还在酣睡。天尚未亮,他便将烛台上的蜡烛重新点燃,烛光映着他一袭月白色竹衣甚是英气。

“娘子?”梁从柯伏身在佩瑶耳边轻声叫道。

“嗯,相公。”佩瑶嘴唇蠕动了下迷糊地说道,跟着抬起一只胳膊向里面抡了下去,像是要抱紧一个人似的。

“乖啊。”梁从柯见状不禁为之失笑,但又不知她是没睡醒还是已经醒了却故意如此,于是继续诱敌深入地试探道,“听话,醒醒,这样相公就不会再打娘子的屁股了……”

可惜佩瑶没有将计就计,依然没有醒目,梁从柯只得再出绝招。

“哎哟!”佩瑶终于被臀上的痛给疼醒,条件反射地一把抓过梁从柯还未来得及撤退的淫爪,在他手臂上用力咬了一口。

“娘子,你可真疼相公啊。”梁从柯笑道,却不叫痛,心说,原来你早就醒了故意算计我。

“什么娘子?什么相公?”佩瑶直起上身,揉着惺忪的双眼道。

“哎,我说娘子,你不是都叫小碧叫你少奶奶了吗?”

“我那是——”佩瑶还没有说完,梁从柯就坐到了榻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用双唇封住了她的解释。佩瑶并没有拒绝,心说,还好我的初吻给了基督的十字架,不然那可就真叫他占了大便宜了。她就着烛光再次细细打量起梁从柯来,只见他古铜色的皮肤衬着两道剑眉,双目炯炯,鼻若悬胆,唇如涂朱,甚是气宇轩昂。销**魂后,她幽幽地吐了一个英文单词道,“Kiss。”

“Kiss?什么意思?”

“就是勿要松口的意思。”

“那我们就不要再松口。”梁从柯不由分说又将嘴唇凑了上来。

“不要……”佩瑶这次却推开了他。

“怎么了,这样你不乐意?”

“哼!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去衣决杖什么监候原来都是你的阴谋。其实你就是要把人家弄到这个鬼地方来,好,好方便让你欺负!”

“娘子真聪明,相公就是要欺负你,怎么样?让不让相公欺负,让不让……”梁从柯一边追问,一边向佩瑶发起了追吻。

“你坏。”佩瑶不由地自甘堕落下去,只是害羞地低声道,“小碧还在呢!”

“无碍的。”梁从柯指着软榻轻声笑道,“此间之事娘子若有不明,她还可以教你的。”

“你——你,!”佩瑶羞红了脸,愤愤地举拳向梁从柯打去,只是却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身上。

这时,小碧其实也早被吵醒了,只是还故作沉睡着,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当着梁从柯的面自己要不要仍叫佩瑶“少奶奶”。

“我是混蛋,我不混蛋怎么能知道,原来娘子你也是会害羞的。这我就可以放心了,原来你的确是一个女子,含羞带妖的女子。”

“讨厌。”佩瑶嗔道,忽又想起什么道,“你听得懂英文?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意思是你混蛋?”

“这个是我猜的。近几日为维新党和会匪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怠慢了你,娘子勿怪。对了,娘子熟谙古玩,不想也有走眼之时,你给小碧的那个玉镯并非真的玉器。”

“什么?”佩瑶惊得睁大了眼睛道。

“娘子想知道其中究竟?”梁从柯吊着佩瑶的胃口道,“那就先让相公看看你的杖伤调养的如何了,娘子许是不许?”

“悉听尊便。”佩瑶当然晓得眼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恨不得在他探视自己那儿时放个屁熏死他,转念一想不成,他死了自己得不偿失啊,还是得多给这棵摇钱树灌些迷汤,也就索性由他轻薄了。

“娘子这儿若待痊愈了,那可真是日暖玉生烟,销**魂犹等闲;广寒殿下月,谪降到人间。”梁从柯沉醉地盯着美人的万种风情处,啧啧称赞起自己的“杰作”道。

“哎,人家的便宜都叫你占尽了,你还不快告诉我那镯子怎么就是假玉了?”佩瑶娇嗔道,心想自己真是作贱,居然对这大色狼的调侃那么受用,殿下月是个臀字,可他是自己这俩半月终将归属的王子殿下么?

“我说娘子,这还不简单。那是用药料在罐子内烧造的假玉,颜色雪白,俗称雪白,与真玉十分相似,很难分辨真伪。只是这种罐子玉的做法成本太高,如今很少有人再做了,所以你给小碧的镯子也还算值些银子。”

“原来如此。”佩瑶恍然大悟,又好学地问,“我上回见小碧用那药膏补玉,竟能完好如初,这究竟用了什么秘方?还有,我知道三代时的玉器不独式样古雅,做工也十分精奇,其花纹极细的有如毫发,今人见之都惊赞为鬼斧神工。你晓得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娘子要考我啊?据《珍玩续考》载,此种细如毫发的花纹不是用砣磨所作,而是用蛤蟆肪涂在玉上,再用昆吾刀镌刻而成。今人照此法制作,却达不到那个水平,也不晓得古人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做到这么好的。其实这门绝技并未失传,如今只有我们梁家还会此术,但世代只传长子,我不能告诉你秘方。至于蛤蟆肪敷玉凝膏,倒确是据此研制出来的。”

牐牎案仪槭钦庋啊,哼哼。拿我来给你的药做实验是吧?那你可得付给本小姐优厚的报酬才行!”佩瑶偷师不成便开始跟梁大少爷算起帐来。

牐牎澳呛茫不如这样……”梁从柯对佩瑶耳鬓厮磨了一番,直叫她面红耳赤。他说为了犒赏美人自己可以用昆吾刀帮她在那半月底侧刻一颗朱砂红痣,看起来准保与天生的一模一样,就如雪野上飘落的一小朵红梅那般娇艳非常。

牐牎翱唐鹄椿岵换岷芴郯。俊迸逖傻傻地问,又举一反三道,“还有啊,你若是刻不出来是不是又要寻思用什么家伙把人家那里打出一堆梅花瓣来?”

牐牎啊…”梁从柯险些被这话呛死,随手拿起一本书就朝自己头上猛磕。小碧则极力忍住笑意,继续装睡。

牐牎鞍ィ你怎么这么不懂得珍惜粮食、爱惜钱财、怜香惜玉啊?”

牐牎癢hy?”梁从柯停下手来,忽然失口用英语问道。

牐牎癋ool!”佩瑶也没深究梁少爷怎么会口吐洋文,条件反射似的回敬道,“书中自有千盅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嘛!”

牐牎叭灰玻绷捍涌吕值溃“好了,你看,我这不把你要的书都带来了?为了找全它们我可没少费力气,只是你要这么多女学的书做什么?是不是现在已经想通,还是快要想通了?”

牐牎拔蚁氩煌ㄊ裁词窍胪āV劣谝它们来做什么,我干吗要告诉你啊?”佩瑶心说,就你会玩绕口令啊,本小姐也会。

牐牎罢娴牟桓嫠呶遥俊

牐牎熬筒桓嫠吣悖

牐牎澳闳粼俨徽形铱删鸵严刑逼供了?”

牐牎澳憔褪窃俅蛭业钠ü桑我也就不告诉你我要把它们翻译成英文……”

牐牎肮哈,不打自招了吧?只是你把它们翻译成英文做什么?”

牐牎拔乙让西洋的女人们也都去学习它们,然后才能懂得如何服侍别人如何相夫教子,把男人都拴在家里。那样西洋的男人们就不会再想着出来征服世界,也就不会再来跟大清朝过不去了啊。”

牐犘”糖蕴至此,险些笑出声来。

牐牎昂弥饕猓绷捍涌滦ψ鸥胶偷溃随之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佩瑶说,“不过依我看,最该先去学这些的还是娘子你。而且,你还漏要了最重要的一本书,就是这本……”

牐牎笆裁词榘。俊

牐牎啊抖事伞贰!

牐牎澳闶裁匆馑迹俊

牐牎白舷帐被你扔哪儿去了?你跟柳小姐争什么风吃哪门子醋?这本《妒律》你拿去好好读读,看看自己该罚多少板子。”

牐牎八争风吃醋了?人家不过是想把你引来,真是不解风情。”佩瑶弱弱地嗔道,说完自己都觉得像在狡辩。

牐牎澳俏野咽槎几你送来了,这本《妒律》你还要是不要?”

牐牎安灰——”佩瑶嘴上说着,手却一把将书夺了过来,又道,“才怪!”然后只瞟了一眼便窃喜不已,这可是珍贵的善本啊!可惜,自己没有善本的治男人的《闺律》回赠给他。

牐牎罢獗臼槟镒右欢ㄒ好生去读,不然小心自己的屁股。还有,省城来的程臬台已来淦州复查你的案子,他想见你被我给挡驾了。在会匪之事没有了结之前,我是决不会放你出去的。”梁从柯意味深长地说完,也不给佩瑶一丝反应的空隙就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又道,“我要回衙门去了,叫小碧起来伺候你梳洗吧。”

牐牎扒衣。”佩瑶拉住起身要走的梁从柯,也勾着他的脖子在他面上亲了一口,嫣然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你可以走了。”

牐犇殉上煞穑吾爱文章又恋花。若是每日都能如此“礼尚往来”地互相“非礼”着,那真不知该有多好。梁从柯依依不舍地起身回衙时,坏坏地想。

牐犓要是能把那根猪尾巴给咔嚓了,然后留一个如今维多利亚时代的绅士发型,那该有多好啊。佩瑶望着梁从柯拖着大辫子离去的身影,傻傻地想。

淦州士绅之首吴敬德,在礼部做过一任郎中,此职虽荣崇却俸禄微薄,他便告老回乡,打着致仕京官的招牌在淦州做起了地头蛇。当打听到程臬台是佯称养病而秘来查案后,他便没少动心思要扳倒这个杨抚台的眼中钉以邀宠,一边活动京里熟识的大臣寻个借口将其“以疾免职”,一边又在淦州做了布置。

牐犞皇乔罢呓峁难料,柳向阳正炙手可热,他若力保程启礼则程很难被扳倒;后者若要奏效,则必须借助于杜子谦却又不能对其交底,毕竟按察使若在淦州出了事梁从柯难脱干系,而杜师爷和梁知府是拴在一起的岁入颇丰,他岂愿自己东翁有事?思来想去,吴敬德总算琢磨出一计,便在鸿渐楼叫了包间宴请杜子谦,陪同的几位都是本地有名的士绅。

牐牶杞ヂサ木撇嗽阡浦葑罡菏⒚,其惊鸿酒亦是一绝。开席后照例先上了几个冷盘,又依南方风俗上汤,好把胃口喝开,这还有个“吃饭先喝汤,胜过开药方”的说法。热菜还没上来,众人的酒杯便都已斟满。做东的吴敬德首先致辞,无非是给朝廷歌功颂德,又把杜子谦恭维了一番。诸人推杯碰盏地寒暄着,还夹杂对“妖女”去衣受杖那当口绘声绘色的品评。

牐牪欢嗍保一道热菜就上来了。刚吃到一多半,第二道菜又恰到火候地续上。接下来上的菜则一道比一道盐味要淡些,这就是厨子熟谙饮食之道了。略晚些上的是鸿渐楼的招牌菜“鸿渐于陆”,此名取自易经固是雅致,但其实就是野鸭肉,不过用了许多秘制的佐料烧制出来叫人吃过一次便会把舌头落在鸿渐楼。

牐牼凭∠散后,几个士绅纷纷告辞,吴敬德独留下了杜子谦,吩咐贴身小厮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来,亲手拿起递与他道:“老夫久闻师老爷精通术数,今个中秋淘得一个好物件,然非老夫所好,打算为其寻一位好主人,此子可是非君莫属啊!”

牐犑老爷是对衙门里师爷的尊称,吴郎中也如此相称叫杜子谦不由有些受宠若惊,他犹疑着接过盒子,打开来看竟是一个光灿灿的金算盘,忙道:“无功不受禄,老大人如此厚爱,学生如何当得起?”

牐犖饩吹乱×艘⊥罚骸坝惺裁吹辈黄鸬模磕闶Υ罄弦不就正是咱们淦州的金算盘嘛,这叫名至实归!当然了,老夫今日请你来还有一事相求。”

牐牰抛忧按捺住喜悦之色,不迭地应道:“老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学生能做得到的一定尽力。”

牐犖饩吹罗坌氲溃骸澳愀嫠呃戏蛩担那妖女已被梁知府收服,陈清源更不愿得罪众人而连累家人,所以他们就是心存疑惑也不会再翻案的。只是程臬台久治刑狱,破过不少疑难案件,他若穷究到底却是十分麻烦,所以老夫要请师老爷帮一个小忙……”

牐牰抛忧听完吴敬德附耳告之的一番话后,心说这老狐狸还以为程臬台也和东翁一样怜香惜玉么,面上则满口应承道:“这事且容学生安排,请老大人放心。”

牐犌终人散,临别时杜子谦见回乡以来便养尊处优得大为发福的吴郎中竟憔悴了不少,颤巍巍地由小厮搀扶着起身离去。做好人难,做坏人又何尝容易?收了金算盘,杜师爷回头自然要为人把事办成。

牐犎俗髂酰天知否?光天化日,多少阴谋策划于密室;浩瀚星空,多少陷阱埋伏在身侧!

牐犜拢想是在中秋叫尘世瞻仰了其全貌后有些羞涩起来,用夜幕遮住了玉面的一侧。

牐牫唐衾窕姑挥兴下,都是官样文章的卷宗他早就推敲完了,此刻正在披阅府衙从佩瑶住处搜来的一些诗文书刊,观之不由得对这个留过洋的女子刮目相看。再读到佩瑶对维新人士“妇学实天下存亡强弱之大原也”之语的眉批时,思想倾向改良的他更是拍案叫绝:

牐此何以推重妇人耶?泰西洋教之创世纪论称女子乃上帝

牐取男子肋骨所造,故女弱则男即无骨欤?曰唯唯,否否。吾

牐国古有娴训,女子以卑弱事人,遂以柔克刚而夫男陷于温柔

牐乡不得自强不息乎?然天朝贞烈之女俯拾皆是,奈何无以激

牐励男子,至甲午丧师削地,士之骨气何在也?妇须顺夫,复

牐得匡夫,孰能为之?嗟夫!真真成则归功于男子而略誉及贤

牐内助,败则归咎于女子不能正君子之行耶?

牐牎胺碲桑讽谏啊。”程启礼喃喃道,随后忽又有些忧心起来,此女见识端的不同一般,然言多必失,只恐反为其才所累。

牐牎俺滔壬,请用茶。”一个丫鬟进了房中,将茶盘放在案边,端起青瓷茶盏躬身递给程启礼道,面上犹带一抹羞涩的浅笑。因为程臬台的身份是保密的,此间下人都照梁从柯吩咐称他程先生。

牐牎胺畔掳伞!背唐衾袼婵谟Φ溃却毫无想要红袖添香之意,跟着看也不看那丫鬟一眼,继续掩卷沉思。

牐犜寄过了半柱香工夫,侍立在侧不曾离开的丫鬟柔声提醒道:“先生,茶该凉了,奴婢去帮您重新沏来。”

牐牫唐衾裾獠欧⒕跹诀呋姑蛔撸不禁抬头打量了一眼,但见她只穿着绿罗薄衫,容貌清秀如玉,神色柔美似月,裙下那两弯新月若隐若现。不想梁家的丫鬟都是要裹脚的,他暗叹了一声,收定心思后和气地说:“不必了,我就喜欢喝这凉茶。”

牐犙诀叽他将茶一饮而尽,便将茶盏放回茶盘端了出去,不多会又打了一盆洗脚水来要伺候其洗脚。程启礼忙推说自己不习惯叫女人服侍,还是自己动手的好,不想她却委屈地垂泪道:“先生莫非是嫌奴婢伺候的不好?”

牐牫唐衾翊傧恋乜嘈Φ溃骸拔也皇钦飧鲆馑迹我……”

牐犙诀吖距熳判”亲拥溃骸澳窍壬就可怜可怜奴婢,叫奴婢留下来伺候您吧。不然,管家老爷不会饶了奴婢的。”

牐牫唐衾裱八甲帕捍涌屡筛鲅诀呃捶侍自己怕是别有它意,硬是拒绝想来不成,那就将计就计吧,便道:“好了,那你就留下来吧。等我见了梁少爷,再叫他领你回去并一定不许为难你。”

牐犙诀呶叛云铺槲笑,福了两福道:“多谢先生!奴婢这就服侍您洗脚。”

牐犇信授受不亲,一授受却就亲。这顿脚搓洗得直叫程启礼通体舒泰,不由精神许多,想起妇学的题目来便问道:“你识得字么?”

牐犙诀咻付道:“粗略识得几句文字,我们做丫鬟的但能为君子的贴身青衣便再无奢求了。”

牐牎肮媚锏故谴厦髁胬,想必读过金圣叹的西厢记序了?”程启礼颔首道,“后之人既好读书,必又好其知心青衣。知心青衣者,所以霜晨雨夜,侍立于侧,异身同室,并兴齐住者也。我请得转我后身便为知心青衣,侍立于侧而……”

牐牎跋壬,你怎么了?”丫鬟见他还没将下面的“以为赠之”说完就面色涨红呼吸急促起来,慌忙扶住他问道。

牐牎澳悖你快出去!”残存的一丝清醒使程启礼意识到刚才的茶里有问题,赶紧要推开丫鬟,不然欲火攻心的自己怕是会挺不住了。

牐犙诀呤孪纫膊恢道茶里下了春药,叫她伺候这位面目骇人的程先生已是勉为其难,再与之成就那事她如何情愿?可当她想要推门而出时,却发现门已从外面锁上了。

牐犔天由命,不如怜取眼前人?程启礼即将不能自持时,竟猛地一惊,陈谢之案难道果为眼下此间情形之前例?

多日下来,小碧渐与佩瑶厮熟,话自然就跟着多起来,两人也都真快要把监牢当成自己家了。不过,佩瑶知道分寸,并不曾透露半句不该说的内容。

“少奶奶,有一件事奴婢想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要告诉您,不过您可千万别告诉少爷啊。”

“放心。你快说,什么事情?”

“少爷说,他之所以对您这么好,是因为他是最先见过您身子的男子,所以他要对您负责。”

“啊?最先见过我身子的男人,他以为他是我爹啊!气死我了,我不在这里呆着了,我要离家出走!”

“少奶奶您先别生气。”小碧偷笑完才安慰佩瑶道,“其实少爷没说过这话,是奴婢胡诌来逗您玩的。”

“好啊,你竟敢戏弄我?看少奶奶不家法伺候,还不快把屁股伸过来领赏?”

“少奶奶开恩哪!不是您自己叫奴婢要配合您玩……玩什么幽,幽默的吗?”

“还敢顶嘴?该打!”

梁从柯进得监牢时,但见佩瑶正在用手打小碧的屁股,不禁为之失笑,便背过身去咳嗽了两声。随即,掌击臀声戛然而止。小碧慌忙束起衣衫遮住裙底风光,佩瑶则抖了抖自己的手道:“好痛!”

“怎么,现在才知道挨打很痛,打人自己也会很痛啊?那你可知道,有人在打你时不知有多心疼?”梁从柯深情地望着佩瑶说,见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便又存心打趣道,“这还没嫁给我呢,就执行起我们梁家的家法来了?”

“少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打。”小碧跪下说道,“奴婢不该捏造少爷没说过的话来捉弄谢小姐,不,是少奶奶,不对,还是谢小姐……”小碧绕了半天对佩瑶的称谓,然后好不容易才把情况说清楚。

“小碧,她愿意让你叫她少奶奶你就这么叫好了。”梁从柯听完并未先叫小碧起来,“你敢杜撰本少爷的话,的确该打。不过这顿板子且先记下,就等谢小姐真的成了你家少奶奶后再叫她给你补上。”

“那还要加上利息。”佩瑶学着白扇香主的那招补充道,“就从今天算起,到本小姐正式成为梁家少奶奶那天为止,一天一板子算是利息,看你以后还敢捉弄我不!”

“少奶奶开恩,少奶奶饶命啊!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少奶奶饶命啊……”小碧明知佩瑶也是拿自己打趣的,还是十分配合地磕头告饶不止。

“好了,起来吧。”梁从柯宣赦道,“少奶奶是以牙还牙,吓吓你罢了。不然的话,就你的小屁股只怕可没少奶奶的那么禁打。”

“你!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欺负人……”佩瑶说着也不再顾及什么风度了,忽然掩面放声哭了起来。

“别,别,你别哭,别哭啊。”梁从柯一时被弄得手足无措起来,只是抱住了佩瑶抚着她的背。小碧见状,识趣地退出了监牢。

“呜呜……你明知道人家喜欢你,所以就故意勾引人家挑逗人家轻薄人家调戏非礼人家欺负人家,呜呜……人家稍有不从,你就把人家的衣服脱了打人家的板子来羞辱人家,把人家的屁股打裂的瓣数比这大清国的州县还要多,呜呜……现在人家都对你百依百顺了,你还来取笑人家,呜呜……”

“唉!可怜的孩子,你是该找个好人家嫁人了。”梁从柯先是任由佩瑶用秀拳捶着他历数其罪状,只等着她黔驴技穷不料她“人家”排列得没完,只得见招拆招地叹了口气说道。

“那你愿意娶人家?”佩瑶忽然止住哭声道。

“人家愿意嫁,我就愿意娶。”

“你确定是娶,不是纳?”

“是娶,不是纳!”梁从柯被佩瑶的斤斤计较弄得哭笑不得,心说,看来《妒律》她一定没认真去学,屁股又想找打了。不过这话他现在可没敢说出来,女人一哭,无论真假都一定要去哄的,只要你喜欢她。

“这还差不多。”佩瑶破涕为笑道,心说,拿下!

“先前你跟小碧说要离家出走,你真把这儿当成家了?”

“是啊。”佩瑶回答干脆得叫人意外。

“那你还愿不愿意想通,然后让我放你离开这个家?”

“你想叫我想通吗?”

“我希望你一辈子都想不通,然后我就一辈子都不放你走。”

“可你见识过的,我很能吃的,你养得起我吗?”佩瑶忽然问了一句叫梁从柯差点没笑死的白痴问题。

“我要是养不起你,你就把我也给吃掉好了。”梁从柯捧腹道。

“那本小姐现在就吃给你看!”佩瑶言出必行,当即朝粱从柯嘴巴啃了过去,待他将要迎上时忽又一错身在他左肩咬了一口。

“相公的肉比东坡肉香否?”粱从柯貌似对女人的这一口司空见惯,毫不以为然地笑意依旧,不过手下却打起了主意。

“哎哟!哎哟!”佩瑶刚要回敬,臀上已先吃了两巴掌。

“还是娘子的肉香啊,娘子且看,你把这只蚊子养的多么胖。”粱从柯用手捏着一只刚被打死的蚊子晃在佩瑶眼前道,“娘子可知,此物最是风**流成性。”

“Why?”佩瑶好奇心一起,顿时忘却身上痛。

粱从柯诡秘一笑,随之便告诉了佩瑶一个典故。昔日,蝎语蚊、蝇曰:“吾性刚勇,凡相遇者,无不受蛰,何英雄如之?”蝇曰:“吾素不治生,人有佳肴美酒,我得厌饮,何丰富如之?”蚊曰:“吾行藏独异于是,香闺艳质,常得偎倚。诗曰:纱厨浸月凉如水,赢得珠钿臂上眠。何乐如之?”蝎与蝇乃叹曰:“看你衣着尚无,原来如此风**流。”

“对,你就是那只风**流的大色蚊子!”佩瑶听罢噗嗤一乐,拍手笑道。

是夜,粱从柯也迷昏了狱卒——哦,还有小翠。然后,知府大老爷兼梁家大少爷不辞劳累地抱着佩瑶出狱跋涉到江边散心,为了不叫人认出来两人都披上了黑氅。一路上,佩瑶只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杨贵妃那么丰腴,压不死他也得把他给压趴下——紧跟着嘛自然就是游龙戏凤。

夜静人稀,月色朦胧。粱从柯悄无声息地将佩瑶带上了一座豪华画舫,沿湖游览两岸夜景,还深情地吹箫给美人听。曲未终,心已倾。

焚香品茗,脉脉温情;秘语谈私,执手相拥。若非身上有伤,此刻只怕已然生米煮熟,遂定终生。奈何恍若梦匆匆,时过四更,当返狱中。

这样暧昧的情境,此后粱从柯得空就会同佩瑶再演上一遍,好叫美人温故而知新,越是见不得人越叫人心动。二人每次都是去时迎秋风,归来披着满天星——猪八戒背媳妇定没这般从容。

本小姐喜欢的可是孙悟空,怎么他的尾巴却长到了脑袋后面?佩瑶迷瞪地窝在粱从柯怀里时就在想,下次一定摸把剪刀把他的辫子咔嚓下来给本小姐跳绳!正做着美梦,忽地臀上一疼,“妖女”总算被梁大人的魔掌给拍醒。

省城的驻防将军、正白旗满人惠良丁忧完回本任后,柳向阳是第一个前来拜会的官员。他先是好生慰勉了惠良一番,而后却避开两宫失和的话题,言辞恳切地指出如今最要紧的是,满汉和睦则本朝可得永昌,满汉离心则动摇根基后果不堪设想。

驻防将军统率本省八旗防军,从一品,名位本优于总督,与总督联名奏本时亦署名在前,但实权远不及之,至晚清更几同摆设。何况柳向阳加有尚书衔与之平级,又是男爵,所以他能亲临拜访令惠良十分感动,也就先将紫禁城内那块御碑的告诫抛到一边了。原来,清朝大内有一专供满族重臣“恭读”的御碑,碑文略谓:汉人非同族,故不可轻授汉人以大权,惟令其供奔走之役而已。

最后,惠良很认真地对柳向阳说:“东帅,朝廷是信你的,咱更不必说。你是有大本事有抱负的人,以后不必照你说的凡事都与我商量,你看着办就成。你放心,我只管八旗之事,绝不会为东帅掣肘!”

翌日,朝廷谕旨下,道御史孙承斌以妄劾上官革职。

这说起来却又有一桩插曲。慈禧重新训政后,支持维新的官员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新法尽废。在此时,由于李鸿章的许多思想与维新派相近,故有人弹劾他为维新派。慈禧遂单独召见,向他出示弹章并说有人称其是康党。李鸿章答道:“臣实是康党,废立之事,臣不与闻。六部诚可废,若旧法能富强,中国之强久矣,何待今日?主张变法者即指为康党,臣无可逃,实是康党。”慈禧听罢默然,随后又叫他看了一个折子。李鸿章接过一看,竟是柳向阳治下的道御史孙承斌弹劾柳“甫一莅任即于中秋宴请外夷以献媚,尽失天朝颜面。”慈禧征询李鸿章怎么看,他便回答道:“此属无稽之谈,柳大人岂会谄媚洋人?其乃试探洋人对时下朝局之看法,欲为朝廷分忧也。臣敢断言,柳大人的密折不日必到京师。”慈禧拨弄着长指甲,颔首道:“汝言是也。柳向阳的折子已经到了,他倒是个有心的人。皇帝还未变法前,他就曾奏称:‘臣闻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又闻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康氏几无宦历,后效未观,一蒙圣眷即视满朝若无物,沽名钓誉之辈何膺重任?臣不敢谓其系真小人,然为伪君子则无疑矣。’后来康逆果欲谋害哀家,可见柳向阳早已洞烛其奸。可恨的是皇上却听不进他的忠言,还有那些洋毛子也同皇帝一个鼻孔出气,在宴席上竟只晓得祝皇帝万寿无疆,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李鸿章见老佛爷动怒,不敢再搭话随即跪安。嗣后,慈禧也知眼下还不能与洋人撕破脸,即传谕军机拟旨罢黜不识时务的孙承斌,既示好于洋人也算给柳向阳一个顺水人情。【注一】

慈禧之所以如此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柳向阳在秘折内特别提到了上海英国人办的《字林西报》转述北京外交使馆对百日维新的看法是:“维新党的计划是不合实际的。光绪皇帝可能把中国弄得不成样子,太后是宫廷中唯一头脑清晰的人,而她之及时干涉是有裨于时局的。”这无疑是搔到了老佛爷的痒处,心情也就略为舒畅,于是乎先对洋人“网开一面”,对于康梁之类逆奴则必“痛打落水狗”。

是后,柳向阳权势益固,并对奋武军大加整顿,使之完全听命于己。其实他并不反对变法,只是反对康有为的急功近利之策,他见过这位自诩南海圣人的狂人一面,观感很差,觉得这是一个言胜于行之徒。所以,柳向阳令各属官仍须照张之洞那篇得到两宫嘉许的《劝学篇》里“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宗旨办差。其后,又与惠良联名上奏称巡抚杨盛弹压得力使会匪谋合未遂,竟将黄嘉麟贪功失职之事遮盖了过去。朝廷下旨嘉奖,众人皆大欢喜。会匪代表踪影全无,到哪里去抓?有这样的结果杨鼎昌已很满意,既得了好处而后也就知趣地与柳向阳相安无事。

【注一】:

戊戌变法失败之后,全国各地大肆捉拿康有为及其党羽。李鸿章也接到了这个任务,出任两广总督,与慈禧辞行时,慈禧拿出有人弹劾他是康党的奏折给李鸿章看,李鸿章顿时硬呛,说道:“若旧法能强国,吾国早已强矣。若变法即为康党,臣罪无可逃,臣实是康党。”慈禧深知李鸿章的无奈,竟一时无语,与李鸿章草草辞别。

这番谈话实际时间应在光绪二十五年(1899)末,本书系小说,为照顾情节发展而将之推前,当告读者知之。本书后文亦有类似情形,则不复赘注。

这日,梁从柯接到抚衙行文,撤销了淦州府限期拿获会匪代表的前令。他终于松了一个气,随即夜访佩瑶,并屏退所有人,至此才将自己知道的实情告诉了她。原来,那晚他确曾带了个贴身家仆赴约而至,却发现有人偷偷潜入了佩瑶寓所。他便吩咐家仆埋伏在外面,自己则一直尾随其后,但见那厮进了厨下就从怀中掏出一包药倒入牛尾汤中,然后收好包药的油纸飞速遁去,却不知那春药早就被调包成了幻情散。幻情散并没有毒,只是药性发作起来会叫人失去意识只觉得如同交欢一般,陈清源就这样与佩瑶歇了一宿。至于那凉席上的一末血迹,自然是梁从柯划破手指滴上去的。

牐牎翱赡且┦鞘裁词焙蛴秩绾伪坏靼了呢?”佩瑶一直没有主动问这些事情,此次见梁从柯自动提起也就不妨问个明白了。

牐牎昂媚镒樱我只能告诉你,爷我是黑白两道通吃,在那厮还没拿到春药之前我就叫人把它给掉了包。至于我是如何知晓有人要陷害你又如何调的包,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详情,免得你去找那些人拼命,你死了不要紧,可本少爷到哪儿再去找一个这么可人的少奶奶啊?”梁从柯察言观色地同佩瑶说着话,最后还不忘来句调侃。

牐牎疤盅帷!狈讲呕褂行┪鸦鸬呐逖贪婪地偎入梁从柯怀里,用粉拳敲打着他娇嗔道。

牐牎鞍Γ绷捍涌绿玖丝谄,怜爱地拂着佩瑶的秀发说,“知道我何苦要做出你同陈举人偷情的假象吗?只有这样我才能顺理成章地将你关押起来加以保护,不然放你在外面必是凶多吉少。那帮士绅有势力的很,弄死一个人是全不在乎的。只是实在委屈了代你受刑的姹紫姑娘,我把她留在了府中养伤,你不会吃醋吧?”

牐牎澳潜尽抖事伞放家已经读得烂熟于心,哪里还敢吃醋?除非是想豁出皮肉不要了。”佩瑶故作夸张道,随之又略带黯然地说,“有机会我想见见姹紫姑娘,好生谢谢她。”

牐牎澳蔷徒邢喙代娘子先行酬谢她一宿如何?”梁从柯贴着佩瑶耳边挑逗道。

牐牎疤煜旅挥胁煌敌鹊拿ǎ鱼儿若是愿意上钩,那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本小姐管得着吗?”佩瑶很洒脱地答道。

牐牎澳镒拥故钦婀幌突荩只怕言不由衷吧?”梁从柯说着却又转移了话题,“洋人给的期限将至,程臬台明日就要重审你的案子了。不过他就是能为你翻案怕也不能帮你到底,真正能帮得上你的只有总督柳向阳大人。柳大人是个极精明的人,派程臬台密查本案竟是为了暗度陈仓,他又另差心腹将你的案子怕是快要查清了。说来惭愧,这还是那个被我派人盯住了的给你下药的家伙突然被押入程大人的住处后我才想到的。等你洗刷冤情出狱后,若能得柳大人关照量那些士绅也不敢再找你生事,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牐牎拔揖椭道你是有苦衷的,不想你为了我还这么用心良苦。”佩瑶善解人意地搂着梁从柯,妩媚地笑道,“这里眼下并无外人,是不是要人家好生奖赏你一番?”

牐牎澳镒诱飧鲆坏靡饩屯形的毛病可是要改改。”梁从柯被佩瑶大胆的表白惊得心砰地一跳,却强作镇定地在她臀上印了两记雷公掌道,“相公今晚若是成全了你,明日重审时一旦验身,岂不要害了你?”

牐牎扒颇阆诺模怎么?我刚才不过戏言而已,你还当真了?”佩瑶知道了梁少爷的好意后却不领情地说,见他闻之变色,为自己可怜的屁股计又忙笑道,“好相公,别生气嘛,这话才是逗你玩的,人家对你是真心的。你既然不能同人家亲热,那就先送一瓶蛤蟆肪敷玉凝膏给我好不好?”

牐牎罢嫘帕四愕男埃绷捍涌挛弈蔚卮踊持腥〕鲆桓鲅蛑小瓶递给佩瑶道,“反正你早晚要是梁家的人,就给你一瓶也无妨,你就是破解了配方总不能跟自己婆家抢生意吧?”

牐牎芭蓿∷是你们梁家的人?要是也是你是我的人,哼!”佩瑶收下药膏后语气就不客气起来。

牐牎靶」媚棠蹋真怕了你了。”梁从柯亲了佩瑶一下道,“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相公要走了,只求你明日在堂上多给我留点口德,我就谢天谢地了!”

牐牎疤斓厝系媚闶抢霞福恳谢也该谢本小姐才是!”佩瑶在梁从柯离开后,有些失落地恨恨道。

人定胜天,佩瑶可谓言之有理,但有时候,却也人算不如天算。

牐犇峭恚程启礼最终并未能与丫鬟行云播雨,原因很简单。他患有讳疾,久已不能行房,只是被春药催发了欲火才险些失控。对付一个丫鬟,臬台大人总还是有些手段的,强自抑制住心神后,三言两语就唬得她按其吩咐熄灭火烛将他绑在椅子上,然后又摇了半个时辰的床。次日清晨,门外的锁早已被悄然撤去,程启礼知道丫鬟是受人利用的也不为难她,对昨晚之事更不声张,只是关切地附耳对她吩咐了几句,丫鬟忙不迭地应承下来。

牐犉浜螅这丫鬟便朝夕侍候身侧,程启礼却连她的名字都不问,因为除了案子没有多少眉目外,近来国内局势更令其忧心。十九日,李端棻被革职发遣,王照被抄家;廿一日,陈宝箴等被革职永不叙用;廿二日,张元济被革职。看着这些赞助维新的官员纷纷落难,难料自己会否与之同病相怜啊。还好,这晚柳向阳的亲随李参将总算给程启礼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牐犂畈谓奉柳向阳宪谕来见程启礼后,便派两名随从守在书房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然后将事情对其和盘托出。他已查明佩瑶和陈清源都是被人陷害的,幕后主使正是吴敬德,也是其买通了飞贼刘四潜入佩瑶寓所在牛尾汤里下了春药。刘四现已寻获,并认供画押。他按柳总督吩咐将刘四交与程启礼,同时转告其明日即可亮出身份重审此案。

牐牎俺檀笕耍卑职奉命前来淦州一是暗查陈谢案,一是暗中保护大人。只是柳大帅为保万全没有先与大人通气,所以吩咐卑职此次面谒臬台大人务必代他致歉。”李参将说完,即对程启礼长施一揖。

牐牎安桓遥不敢。”程启礼连忙还礼道,“东帅的用心良苦我是知道的,他这是为了帮我啊。眼看洋人给的限期将至,若非你从天而降,我怕是就真要徒劳无功了。说起来,倒是启礼应当感谢东帅和李参将才是!”

牐牰人客套了一番后,程启礼这才唤丫鬟进来伺候。是夜,李参将即留宿此处,并派人连夜赶回省城向柳向阳禀告事情的最新进展。

牐犚钊眨程启礼即以按察使身份借淦州府大堂重审陈谢案,并摆出了自己的全副仪卫:青旗六,杏黄伞、青扇、金黄棍、皮槊各二,回避、肃静牌各二。一时煞是威严,又因淦州难得见到正三品的大官,程臬台更有“南天活钟馗”之称,所以闻风而来观案的百姓不计其数。但见程启礼端坐在公座上,梁从柯和吴敬德则看座旁听。吴敬德自然晓得程臬台请自己来的真正用意,但他既然敢来就已做好了准备。

牐犞厣箐浦莞审结的案子毕竟有伤梁从柯和淦州士绅的情面,所以程启礼虽不情愿,还是先说了一番场面上的话才一拍惊堂木道:“带陈清源、谢佩瑶上堂。”

牐犐偾辏陈谢二人便被衙役带到堂上跪下,俱着囚衣,陈清源披枷带锁,佩瑶以女子得免。叩见完臬台大人时,佩瑶大方地抬头打量起程启礼来,眼前的尊容真是吓了她一跳,尽管她再三安慰自己人不可貌相,但还是觉得这位活钟馗长得实在是惊天地动鬼神,莫非他也是来捉自己这妖女的?再看他的冠服,倒显出大清朝官员的宝贵来,顶戴镂花金座,中饰小红宝石一,上衔蓝宝石,补服上绣着獬豸。通常文三品补服是前后绣孔雀,惟副都御史及按察使前后绣獬豸,这个佩瑶并不晓得,又因公案挡着那镂花金圆版朝带她也没能望见。

牐牫唐衾窨人粤艘簧,示意佩瑶低头却不见有反应,只得再一拍惊堂木道:“陈清源,谢佩瑶,你们究竟有无做出苟且之事来,淦州府审理得是否公道,有无严刑逼供,都据实告诉本司,本司一定会秉公为你们做主。”

牐牫虑逶催盗烁鐾罚抢先答道:“大人明鉴,学生酒后失德而做下错事,没有把持住自己是有的,但梁知府所判的刁奸则属不实。”

牐牭蠹榧从**奸之意,佩瑶闻言忍不住插话道:“哎,陈公子,上次梁大人定案时你是认了罪的,现在又这么说,难道是我去诱**奸你的不成?”

牐犞谌颂罢大骇,梁从柯在旁则偷乐不已,心说,娘子这张利嘴真是咬住谁都不放,这话倒是为相公我出了口气。

牐牫虑逶崔限蔚鼗琶解释道:“谢小姐,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我们是……总之,是我不好。”

牐犝馐保程启礼又朝佩瑶问道:“谢小姐留过洋,见多识广,敢作敢当,就请你从实道来吧。”

牐犈逖也不客气地答道:“民女听说大人是通晓洋务的,应该不会像陈公子那样抢夺女人的优先发言权吧?所以,敢请大人再将民女与陈公子并提时一定要女士在前。还有,苟且这个词大人用的不对。圣人都说了,食色,性也。我们若是彼此情愿,何谓苟且?若是被人设计陷害的,又如何叫苟且?再就是,请大人慎用做主之语,一者民女信奉基督,按教义只有基督才配做信徒的主;二者照中国的规矩只有民女将来的夫君才能做佩瑶的主,而民女也并未许配给大人吧?”

牐犚幌蛲绻淌鼐尚扬礼教的吴敬德在旁听完面色铁青,却又不好越俎代庖在程启礼面前发作。梁从柯则琢磨出了佩瑶的用意,数落陈清源是为显得自己与之并不亲近,寒碜臬台大人是她那改不了的小性子被关着这些天憋坏了总要发作,其实跟当初对自己一样并无恶意。

牐牫唐衾裾饣刈芩慵识了女中鬼见愁,被抢白的一脸乌云,转念再想,如此也好,她这样顶撞本官,我还为其洗涮罪名,倒可以减少一些非议。于是,他容佩瑶一口气说完才微微一笑道:“谢小姐若是男子,实在是块做讼师的好材料。只是这大堂非尔撒野之所,不得妄言与案件无关的事,还是说说你自己上次为何会认罪?”

牐犈逖见程臬台定力颇深,也就不再胡闹下去,答道:“那可不是认罪,也不是屈打成招。梁知府对民女屈打是有的,但本小姐岂会一打就成招的?民女只是觉得这算不得什么罪恶,不过是个意外,这才认承了下来的。”

牐牫唐衾裾要接过话来,李参将扮作的衙役匆匆来到堂上径至公座旁对他小声嘀咕了几句,随即退下。原来是李四突然变成了哑巴,程启礼心知必是有人下毒,不动声色地说道:“本案实情如何,人证物证固然可供斟酌,但还有一点最要紧的却未取证。淦州府,你知道是什么吗?”

牐犃捍涌鹿身回道:“卑职愚钝,还请大人赐教。”

牐牫唐衾窭湫σ簧,并不答话,只是吩咐道:“传稳婆来为谢小姐验身!”

牐犝庖谎榭砂阎谌硕季呆了,佩瑶仍是冰清玉洁之身!陈清源更是直觉得自己真是运交华盖,造化弄人也。

牐牎芭荆背唐衾褚慌木堂木,制止堂下喧哗,又问梁从柯道,“淦州府,你有何话说?”

牐牎笆潜爸昂涂了。”梁从柯离座谢罪道,“看来谢小姐和陈公子只是酒喝多了为了解热才致衣冠不整,共用一榻是醉昏了过去,其实并无逾越雷池之防。卑职审案未详,还请大人治卑职失察之罪。”

牐犖饩吹录复尾炀醯匠唐衾衲抗馍ü自己时带着犀利,却一副稳坐泰山之状,心知底下人已经得手,便不动声色地看起热闹来。他倒要见识程启礼能否奈何得了后台强硬的梁从柯,又能否真的将此案详查到底。

牐牫唐衾衩嫖薇砬榈溃骸傲捍笕耸е爸事,容后再议。谢小姐,陈公子,梁知府这番话可否属实,还是另有隐情?那个凉席上的血渍又是从何而来?”

牐狋台大人此次女士优先将佩瑶列名在前了,陈清源就也没敢先答话,佩瑶则回道:“如梁大人所言,民女也是到现在才知那夜是虚惊一场。既然如此,陈公子,就无须你为本小姐负责了吧?”见陈清源垂首无语以对,也就不再继续奚落其自作多情,接着说道:“至于当时喝醉后的详情,民女自是记不清楚了。而那血是哪来的,我倒是能推测出来。民女养有一只cat,就是小馋猫,白天整日里酣睡,一到夜里就起来觅食。这猫儿虽说既好色又贪杯,却与我最是亲密,每夜都要在我身边守护,照例会舔几口洋酒壮胆。那晚我和陈公子将洋酒喝光了,它没喝到酒,又见有外人躺在我的榻上,一定是吃醋了,所以才在我和陈公子身上乱抓一气,弄得我们衣衫凌乱,我的左臂都被它抓破了,血便滴在了凉席上。”说到这,又一抬胳膊:“大人请看,民女这儿的伤疤还没全消呢。”

牐犝夥供词完全将梁从柯遮掩了过去,那疤自然也是佩瑶自己弄出来的。梁从柯听罢只差一点就要乐得笑出声来,这“小馋猫”可不就是自己么!程启礼则追问道:“那猫如今何在?”

牐犝庖晃什淮蚪簦佩瑶竟扑簌簌地流下泪来:“我可怜的爱猫,它从没见过我同别人过夜,一定伤心死了,以为我不要它了。现在,只怕它不是饿死了就是离家出走了。他们上次搜查我那里时,也没人去管我的小猫,一点都不爱惜动物。呜呜,呜呜……”

牐犑乱阎链耍程启礼心知今日是无法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了。那牛尾汤早就没了无从再验,刘四变哑已难凭其口供定案,搞不好要被倒打一耙,吴敬德会反诬其是逼供出来的。最后,程启礼只好先以“奸未有实”推翻淦州府原判,将佩瑶和陈清源即行开释,并各予官银百两以悯其无辜受刑。

牐犕颂煤螅众人正要散去,佩瑶却突然击起了衙外的登闻鼓来。于是,心说看来此案或有转机的程启礼再次升堂问案,照例先问佩瑶为何击鼓。

牐犈逖的回答叫梁从柯惊得一屁股栽在地上,她十分平静地说:“民女要告淦州知府梁从柯调戏妇女,请臬台大人治其乱**伦之罪。”

佩瑶一语既出,闻者无不惊骇。以民告官,有理无理都要先打五十板子,所告不实还要杖责一百,晓得此点的人都明白这下又有热闹可看了。只有陈清源见佩瑶如此不待见自己,总算明白自己是自作多情,就没再留下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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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牫唐衾窦吴敬德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想受理此案却又怕放过佩瑶可能提供出来的对幕后人物不利的供词,便道:“谢小姐可知道,以民告官须先责五十板,本司才能受理。若是诬告命官更是重罪,你可要想清楚了,究竟告还是不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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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犈逖跪直身子,凛然道:“君子一言未必九鼎,小女子却是言出必行。好了,就请大人用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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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牫唐衾裼昧Φ懔说阃罚闭目朝衙役挥了挥手。佩瑶随即被几个皂隶押到堂下拖翻在街沿石上,举板一五一十打将起来。大清律例云:笞刑五【笞者击也又训为耻用小竹板】。又云:凡笞杖罪名折责概用竹板,长五尺五寸,小竹板大头阔一寸五分小头阔一寸重不过一斤半。此番是按察使亲审,皂隶自然要严格依律决杖,五十板按四折的折杖法实际只责二十板。可行刑的毕竟还是淦州府衙的皂隶,他们都晓得梁知府对佩瑶已算善待,自然对她状告自己主官很是不满,所以板板毫不留情。佩瑶这次算是见识了官刑的厉害,疼得呲牙咧嘴却绝不叫痛,但撑到第十八板时还是疼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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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犚幻衙役朝堂上回道:“启禀大人,告状人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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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犃捍涌抡饣崴闶敲靼着逖为何要索要蛤蟆肪敷玉凝膏了,但还是没想通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听到她昏倒心知是皂隶晓得程臬台未必扳得倒他,存心为自己出气以示讨好,不由暗骂他们拍错了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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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牫唐衾裥乃洳蝗蹋还是公事公办地说:“泼醒她,继续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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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犚慌枥渌泼下,佩瑶醒转过来,幽幽吐了口气道:“还有两下是吧?两位差爷莫嫌辛苦,赶紧打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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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左边的皂隶举板落下。右边的皂隶也用力地补上了最后一板,“二十。”这时,唱数的衙役朝堂上回道:“启禀大人,用刑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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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犈逖被带回堂上后,竟也艰难地跪下照例谢打道:“谢大人恩板。”有人不由暗道,这“妖女”还真是不打不老实,一打就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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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牫唐衾裥睦锖懿皇亲涛叮非为怜香惜玉,而是这样没有道理的律条他一直希望建言朝廷删除,但于今却是不可能了。他收定心思,问道:“谢小姐,现在就请你说说,梁知府是如何调戏妇女又是如何乱**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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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盎卮笕耍事情是这样的。上次梁知府以奸罪判了民女杖刑,但却找了别的女子代我受刑,而将民女押到别处用了私刑,因为这是不合规矩的,所以他便求我不要对外说出去,我不依他他就对外软硬兼施,最后认了我做姑奶奶我才答应了他。可那个杜师爷总疑心民女同什么乱党有牵连,说来真是笑话,像民女这样口无遮拦不知轻重的人若是乱党,只怕在哪个党便会将哪个党搞得天下大乱吧?梁大人却借口要用我作饵诱捕乱党来调戏本姑奶奶,这可不是乱**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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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犞谌颂罢,又是一番窃窃私语。梁从柯哭笑不得,却不得不佩服佩瑶的口才,心下则已明白她说这番话的用意。这时,只听程启礼笑着说道:“谢小姐,不是本司说你,你这可是强词夺理。梁大人,你可曾真的认了这么一位姑奶奶,还对她有过非礼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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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犃捍涌虏换挪幻Φ溃骸盎卮笕嘶埃卑职和师爷是曾怀疑过谢小姐与乱党有牵连,这才在孔庙决杖时将其掉包,以免其同党前来营救时,万一官兵不能将之全部剿灭反叫其得手。当然,事后表明是卑职想错了,当日并无乱党出现。至于卑职又叫府里的得力妇人打了谢小姐一顿板子,这一招也是为了防备乱党会出人意料地不在孔庙营救而到狱中劫囚,总不能叫他们看出破绽来。卑职将她秘密关押,以乱党的手段一定能打探出来,而卑职早已做好了埋伏,只要他们敢来就一定会被一网打尽。可惜的是,经过卑职再三试探,谢小姐其实跟乱党并无牵连,可却叫她对卑职产生了误会,这是卑职无能,愿听大人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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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犛行┘识的人至此已知,佩瑶状告梁从柯就是为了公开当初去衣受杖的并非自己,看来她还是懂些羞耻顾虑名节的。这时,在做笔录一直未开口的杜子谦也为梁从柯作证道:“臬台大人,东翁所言确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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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牫唐衾衩淮优逖口中得出期待听到的内容,但还是很从容地说道:“好了,梁大人既然都说明这是个误会了,谢小姐,本司也不追究你所告不实之罪,你就撤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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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犈逖虽决定买按察使的帐了,还是将嘴一撅,斤斤计较道:“民女可以遵命,只是人家的板子也总不能白挨,梁大人必须向民女道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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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牫唐衾褚惶就乐了,心说难怪为人开明的东帅会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有好感,微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一个挨了板子,另一个自然该有所表示。梁大人,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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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犃捍涌吕着苦瓜脸来到佩瑶跟前,作了个长揖,一板一眼道:“谢小姐,下官多有冒犯,还望小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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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犈逖心想这家伙在人前可一向最是口是心非的,便也借坡下驴地回敬道:“不敢,梁大人请起。本妖女是自作自受,只希望大人日后再要教训小女子时,辣手摧花若不怕被刺着尽管冲着最妖的那一朵,切勿再践踏一片。”

坊间早有传闻称梁知府与佩瑶关系暧昧,今日却见“妖女”对梁从柯处处都不留情,于是众虑释然,也就只当其是谣传了。而梁从柯心里清楚,佩瑶是一语双关话里有话,既为姹紫抱不平还又因自己留其养伤而吃她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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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牼」苁潜泶锍倭说拇滓猓梁从柯还是最喜欢佩瑶的这份小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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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犝馐亲芩闶钦娴耐颂昧耍众人也都以为事情将到此为止,于是一哄而散。吴敬德故意极尽恭维地又与程启礼客套了一番后,才最后离开。佩瑶则先回地牢去收拾东西,换回洋装,见小碧不在不免有些怅然。她又取了些银子酬谢那两个狱卒,要求最后在此再住一晚。

牐犜律狭梢头,人约黄昏后。晚上,程启礼盛情难却下去赴了淦州士绅的迎贺宴后回来,习惯性地唤丫鬟为其更衣却无回应。他这才记起,是自己吩咐李千总今晚就动手“捉鬼”的。很快,李千总推门而入,见过礼后说道:“程大人,您的那个丫鬟与吴府的一个下人暗通消息时叫卑职给逮了个正着。现已审明,是吴敬德托府衙的杜师爷瞒着梁知府将她安插在大人身边的,目的就是监视大人的一举一动。此二人如何发落,请大人示下。”

牐牫唐衾袼湫闹肚明却一直没动那个丫鬟是怕打草惊蛇,如今不能再顾虑太多了,自己务必要为淦州百姓除去吴敬德这个地方一霸。想到这里,便道:“辛苦李千总了。本官自有处置,你且先带我去看看他们吧。”

牐犕饧湓律正佳,二人穿廊过院,缓步朝关押丫鬟之处而去。李千总头前引路,途中忍不住问道:“程大人,您今日虽未能惩治吴敬德,但出人意料地叫稳婆给谢小姐验身就一举推翻了淦州府原判,可您是如何想到谢小姐并未失**身的呢?”

牐牫唐衾竦笑道:“本官这南天活钟馗之称虽是人家谬赞,但也并非全是浪得虚名。说来这还要感谢梁大人,卷宗虽被杜师爷做的天衣无缝,而他每次都借故推脱不容我在重审前见谢小姐,我就留了个心眼。所以见到陈清源时,我特别仔细地问了他当晚之事,他回答说是喝了牛尾汤后才开始犯醉的,而对醉过去后的事情则一无所知。我就又问他醒来后有何感觉,他说只感到筋疲力尽却又血脉贲张仿若死而复生一般,这分明就是吃了药!”

牐犂钋ё苊技湟凰,轻声问道:“可是春药?”

牐牫唐衾窭湫Φ溃骸叭羰谴阂┧们还不弄假成真了?春药的功效多在一时而不能久,所以根据我办案多年的经验推断,此药是一个秘密帮会独有的幻情散,服用后会神智不清感觉如在交欢。想明白这点,我这才敢赌一把给谢小姐验身。”

牐犂钋ё芮张宓馗朽暗溃骸罢饩徒械栏咭怀吣Ц咭徽桑魔高一丈道终还会再高一尺!”

牐牫唐衾裉玖丝谄道:“如今看来,这个案子的后面水深的很哪。难怪东帅要在密信里好心地提醒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可本官提刑按察使司,掌振扬风纪,澄清吏治,既在其位便明知不可为亦要为之啊。”

牐犎思湔道是沧桑,奈何日薄西山,怎敌深秋那晚来风急!

深牢不见下弦月,女子犹怜心上人。佩瑶一下敷了半瓶蛤蟆肪敷玉凝膏在伤处,果然立见奇效。她望着满室的奇珍异宝,趴在软榻上怎么也睡不着。回想起粱从柯那次在画舫里一边心疼地向自己赔罪,一边又全无正经地挑逗调**情,她就乐得慌,还记得当时自己装出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依偎在他怀里柔情地说:“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以后人家还情愿给你欺负,但你要负责为人家养老送终。莫做牛郎织女星,红尘自古无长生;天堂有路我先走,地狱无门你慢行。”粱从柯听罢哭笑不得,只是觉得她真的很欠揍,随即寻了她一处严重的过失质问她。

牐犜来,佩瑶暗中作的哀悼六君子的诗稿不慎遗失,幸好落入了粱从柯手中。他看了后,凄然对佩瑶叹道:“谭复生临刑前高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卿亦欲步其后尘耶?倘此诗为外间所获,我又何来回天之力再保住你?不瞒你说,那日我判你杖刑,并非全因事出无奈,也是有些叫你气糊涂了,才出此下策。本朝文字狱最多,娘子总是这般不知轻重,当真舍得弃我而去吗?”

牐犈逖闻言心头一暖,却咽泪装欢地笑道:“阎王爷要是长得比你英俊,还又比你有钱,我就舍得。”粱从柯抱紧佩瑶,贴耳语之:“阎王虽是寡人,未闻有寡人之疾。娘子正当青春,名花堪折,他却不解风情,奈何?”佩瑶面上一红,故意恨恨道:“阎王若晓得你敢如此奚落他,又这么风**流成性,来世一定罚你做一只花蚊子。”

牐犃淮涌录佩瑶娇羞之状,亦不觉心旌神荡,以密语私谓道:“此蚊向把谙,独爱佳人臀上眠。纤手一拍惊未起,犹贴半月共呢喃。”佩瑶着实叫此诗轻薄了一番,却还觉得好玩,不知自己因何这么作践,甚至心痒痒地想与其同逐云雨之欢。

牐犓说不出地喜欢这样刺激的幽会,也许偷情总比光明正大的洞房格外有情调。正胡思乱想着,梁大少爷竟不期而至。

牐牎斑鳌—喵——”梁从柯故意先学了两声猫叫。

牐牎澳愀鏊烂ǎ又嘴馋了吧?”佩瑶嗔道,待其近前却又主动与之拥吻起来。

牐犖前眨梁从柯见佩瑶仍趴在自己怀里不愿挪窝地打起盹来,心痒痒不已,但最后控制住了自己,只是不轻不重地在她臀拍了一掌将她击醒。他告诉佩瑶已得到密报,总督柳向阳明日将到本城巡视,似乎就是奔着她来的。

牐犈逖闻言,却并不感到惊喜和兴奋。梁从柯见状,便问道:“怎么,娘子还不舍得离开这里?”

牐牎吧岬茫舍得才怪呢!这里这么好,有那么多宝贝,每天有好酒好菜供着,还有人伺候……”

牐牎笆裁矗磕闵砩嫌猩嘶购染疲小碧是怎么伺候你的?”

牐牎澳惚鸾粽牛是给那两个狱卒大哥喝的,收买人心嘛。”

牐牎昂昧恕D悄闶巧岵坏谜饫锏暮枚西,还是舍不得什么人呢?”

牐牎澳闼的兀棵髦故问。”

牐牎疤娘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先在此再委屈两日,等柳大人亲自来请你出去。不过,这些东西我回头就都要先叫人搬走了。你放心,它们迟早一定还是属于娘子你的。”

牐牎昂撸只怕它们很快就都要改姓柳了吧?你那未来的老丈人这都杀上门来了,什么要等他来请我出去?他一定是知道了你跟我的事情,所以要为女儿做主,来将我们棒打鸳鸯,好防患于未然,以免耽误他女儿的终身幸福吧?”

牐牎澳惚鹫饷醇ざ啊,总督大人怎么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呢?你多心了。”

牐牎拔也还埽你告诉我,你究竟要我还是要她?”这真是许多女人都会问的笨问题。

牐牎跋喙两个都要。”看到一个漂亮女人为自己吃醋实在是很让人陶醉,于是梁从柯索性火上浇油道,“不过叫你做大,让她做小。实不瞒你,跟柳小姐的亲事我虽然能拖则拖,但我是不会推掉的,也推不掉的。”

牐牎澳悖你——哼!你给我滚,带上这些东西马上就滚!”佩瑶闻言怒道,然后却又像个孩子似的赌气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牐牎昂茫我这就滚。不过这些书还是给你留下吧,总督大人见了也不会说什么的。”梁从柯说完之后,果然说滚就滚。

牐牎澳悖亢撸迸逖心有不甘地望着梁从柯转身离去,气得牙和全身都直痒痒。主啊,从前有个犹大背叛了你,如今又有个梁大辜负了我,看来痴心女子负心汉,真是逃不脱的宿命啊。她心下一横道,所以自己还是要——花心!对了,还有那个蒙面的白扇香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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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救自己出去呢?佩瑶这才顾着想起他,游戏就要结束了,只是人言可畏,自己还如何回得去慈航救容院?自己若是离开此地了,他还能找到我么?

牐犃捍涌禄馗后连夜唤来杜子谦,诘问其为何背着他帮吴敬德安排女人去监视程启礼。对杜师爷闪烁其词的解释,梁从柯并不满意,难得一次措辞严厉地训斥他道:“师爷,吴郎中固然是杨中丞面前的红人,本官也一向遵从老师吩咐,我知道他们都视程臬台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但你们千万别忘了一个人——我那将来的老泰山可绝非好糊弄的人!”

牐犖饩吹滦宿在新纳的五姨太房中,天还没亮就被下人叫醒,原来是杜子谦差人前来报信,说吴府的家人与负责监视程启礼的丫鬟接头时被抓住了。听到这个坏消息,吴老爷却镇定的很,就算他们都招了也没什么好怕的,最重要的机密可只有自己知晓。

牐犜勖瞧锫靠闯本,走着瞧!为了显摆自己老且益坚,吴敬德又折回五姨太房里,再度与之颠鸾倒凤起来。可惜他还是得意的早了,因为正如李千总所言,魔高一丈道就会再高一尺。只须这一尺,则邪不压正。

牐犖饩吹伦钪旅的失算即忽略了一个也一直隐在幕后的人,那就是柳向阳。

纵怜闺内守孤孀,犹羡沐恩居未亡。

牐如许三生盟石约,何嗟一世作参商。

牐——漱玉《江宁秋日寄怀》

牐犎肭镆岳戳向阳的心情一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总算有一方天地可以施展抱负,忧的是朝廷如此守旧下去终不是个法子。这日处理完公事,他回府正要去看看自己那淘气的宝贝女儿,却忽然收到了漱玉的来信,信中还附着一瓣题有上面这首七绝的落花。

牐犑玉在正文详述了自己探望沈鹊应及陪其同住至今的情形,又称江督刘坤一对她们很是关照,请柳向阳放心。其下笔锋一转,伤心人遇伤心事,不免道了些多情之感慨。柳向阳读到其中引用的“不许人间见白头”这心酸之句,不觉五味杂陈。

牐牬司湟挥锼关,既指沈鹊应与林旭不能白头偕老,又何尝不是指自己和柳向阳呢?可怜今世,一对已成永诀,一对生难成双。“落花非为好风尘,如水由来情最深。”柳向阳呆在书房里,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天下皆因一字恨,此中俱是奈何身。”

牐犗嗥谖薷浩缴,只恐情深不寿。对于沈鹊应甚至漱玉的未来,柳向阳都隐隐有一丝不详之感。还没容他再细想下去,有家人来报,李千总派回报信的人已经到了门外。柳向阳连忙吩咐道,快请!

牐犔完来人详实的禀告后,柳向阳又很仔细地问了一些细节,便叫管家程福带他下去用饭后好生歇息一宿,明日还要他陪自己微服同往淦州巡视。

牐犠芏酱笕说搅虽浦葜帐锹鞑蛔∩裢ü愦蟮匿浦菔可穑只是因知其乃“微服私访”才不好公然出迎,私下里则都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寻思着如何钻营巴结。众人多以为柳向阳是迫于教会洋人的压力前来慰抚佩瑶,以绥靖地方防起民教冲突。殊不知此为其表,柳向阳更重要的用意是来保全程启礼。

牐犱浦菽壳暗男问剖侵府梁从柯奉行两头都不得罪,而余下的强势人物都站在了程启礼的对立面,其势已孤。果然不出所料,柳向阳意识到程臬台就是避到淦州朝野的政敌也不会放过他,自己不得不来为他出头了。与程启礼相见之后,柳向阳随即命亲随封锁其住所,对臬台大人可能接触过的任何物什进行严格排查。

牐牫唐衾裼行┎唤獾溃骸岸帅何必如此小题大做?那个丫鬟虽是他们安插在我身边的,我也故意每晚都叫其留宿房中以掩他们耳目,不过却是井水不犯河水各睡各的,她既不愿委身于我自然也不会据实告诉其主人以免受责罚。至于下官每日的饮食,自那次吃了药茶后就都有人先行查验,也并无异常啊。”

牐犃向阳苦笑道:“程大人,本督送你这位南天活钟馗一句话,鬼易对付人难缠。可怜那个丫鬟怕是为人火中取栗还犹不自知呢!暗中给你和她下药,想把你也弄得不干净,这是虚实结合的一手。若成则可以此要挟你,不成就是虚晃一枪,使你会多留心那丫鬟而疏于其它防范。你未与那丫鬟同睡,他们会真的不知道?”

牐牫唐衾袢粲兴悟道:“我说呢,难怪我夜夜叫丫鬟留宿他们对此却一直并无动作。”

牐牰人正要再往下深谈,这时李千总急匆匆地进了门来,没顾上见礼就说道:“回禀大帅和程大人,查出来了!”

牐犝嫦啻蟀缀螅程启礼却还能苦笑着自我解嘲道:“这几日我只觉得身子一天比一天沉了,还以为是自己勤勉公事忧劳所致,如此看来我是配不上这份殊荣了。”

牐犃向阳则脸色阴沉着,沉吟道:“原来他们真正想做的并非对付谢小姐,而是要借机暗中加害程大人。谋害朝廷钦命的按察使,我想背后若无人授意,就凭吴敬德是未必敢做的。程大人,时下国内恐非你能久留之地,我已表荐你为驻外公使,遇缺即补,料想朝廷于今应会给我这个面子。你可以先到上海暂避,赶紧就医将体内毒素排出治好病再说。”

牐牫唐衾裉玖丝谄道:“我早已打算办完此案就辞官不做的,多谢东帅的美意了。上海我自然会去,只是以后就不能再为东帅帮衬,还请多多见谅。”

牐犃向阳从其语气中听出去意已决,也就不再勉强,对李千总交代了一番话后,便改与程启礼攀谈起其他可供开怀的事情来。李千总带人去吴府捉拿吴敬德时扑了个空,柳向阳闻讯后便示意此案就不要再深究下去,免得有无辜知情者会遭灭口,并将那个丫鬟和吴府家人都放了。

牐犝飧隹诜缱匀换岜恍孤冻鋈ィ而柳向阳实则另有布置,他要使恶人自有恶人磨。

吴敬德得知柳向阳到了淦州,风闻其要拿问自己为佩瑶出气,便来省城躲进了杨抚台的一处专门招待特殊客人的别宅。杨鼎昌因公务繁忙,两日后的晚上才来相见,并设宴对酌为其压惊。酒过三巡,杯盘狼藉,吴敬德借着酒兴得意道:“程启礼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最后还是栽在了他最提防的‘红袖添香’上,如今他便不死也只能剩下半条命,至少这按察使是再也做不下去了。”

牐犙疃Σ微微一笑,捋须道:“事情办的可利索,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吧?”

牐犖饩吹卤痪凭⒄呛炝肆常阴笑道:“老夫做事一向天衣无缝!”

牐犙疃Σ颔首道:“那是自然。吴老爷面上从来都是以礼待人,谁能躲得了你老哥背后下刀子?只是兄弟平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老哥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可要手下留情。”

牐犖饩吹铝忙赔笑道:“中丞言重了。如今老哥哥我可是还要仰你这巡抚大人的鼻息呢!来,我再敬你一杯!”

牐犈霰后,杨鼎昌一饮而尽道:“老哥哥可真会说笑话,那兄弟也给你说个故事听吧。”

牐牴适率钦庋的:某山路口有家客栈,凡是往来的有钱主儿住店,店主必亲自把盏敬酒接风。一次有位浙商住了进来,此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平白无故店家敬酒,他怕酒里有毒,图财害命,就让店家当面用同一把酒壶倒上两杯酒,见店家先喝下一杯酒后,自己再喝。结果,这位浙商却撒手归西了。此后,还有不少有钱的客商都在这里神秘失踪。又有一天,店里住进一位来自京城的大客人,派头不小,店主自是喜出望外,又亲自把盏敬酒。而那客商接过酒壶,反客为主,倒了两杯酒,自己端起先喝了一杯,将另一杯推到店主面前说“请啊!”这下,店主面如土色,连连推辞。客商道,莫非酒里有毒吗?原来这客商是乔装打扮的差官,于是店主当场被捕。

牐犙疃Σ说完,给吴敬德斟了一杯酒对饮尽后道:“老哥可知道那酒壶的玄妙何在?”

牐犖饩吹氯挠行巳さ溃骸霸肝牌湎辍!

牐犙疃Σ拿起面前的酒壶道:“我来给你比划一下。其实说穿了也简单,那壶和这一般的酒壶无甚两样,机关就在壶有两层,底层盛毒酒,上层放好酒,中间有一小孔,平时隔断。壶颈可以旋转,倒酒时上边的一种酒倒出后,旋转壶颈,中间小孔打开再倒出第二杯酒,如果头杯是好酒,那这后一杯就是毒酒了。”

牐犖饩吹绿罢猛地惊醒道:“你刚才给我喝的……”言犹未尽,就一头栽倒过去。杨鼎昌打开壶盖,冷笑道:“老哥可知那个差官正是程启礼,而那酒壶却落在了我手里。”随后叫来管家,吩咐道:“你晓得怎么办吧?”

牐牴芗夜身答道:“老爷尽管放心。”

牐犙疃Σ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心说自己终是略逊一筹啊,他能做上总督确是有些手段的。原来杨抚台有今晚之举,是因收到了柳向阳的一封信,其中并无其它内容,只有一则故事:林则徐被重新启用后,伍崇曜用重金请人毒杀之而不成,于是贿赂其家人,将极毒的药研成粉末混入蜡烛中,林则徐每每阅读公文都通宵达旦,毒烟渐渐渗透其五脏六腑,十日不到即暴亡。

牐犃向阳这分明就是暗示自己已知有人在效仿伍崇曜欲毒杀程启礼,背后授意的人自然是他杨鼎昌——当然,这一点他自信还无人能拿出铁证来。但柳总督既不愿与其撕破脸而有此信,杨鼎昌也只得痛下决心舍车保帅了。

牐犜谡庑┕偕鸬拿髡暗斗中,佩瑶其实只是个花絮。

柳向阳来见佩瑶前,私下先以世交长辈的身份将梁从柯好生训斥了一番,起因主要是得知他曾物色美人进献给杨抚台享用。按说官场中巴结上司而有此举,原是自古已然之事;但取悦一时,不必计及后果。通常进献者多是名妓,其为达官贵人作妾,即令家规森严,行动不自由,然而锦衣玉食,排场阔绰,总也有贪图。风尘中爱慕虚荣的多,珠围翠绕,婢仆簇拥,夸耀于旧日小姊妹,听得啧啧称羡之声那一刻,也还是很过瘾的。若梁从柯所献亦妓,柳向阳还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其送的却是黄花闺女,就难怪总督大人要发火了。

“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叫她甘愿进了杨府,不过他日其若为杨府所弃而回来寻你算账,我可是会为她做主的。此事既木已成舟,再说你也无用,只是以后你再敢去害人家女儿我决不轻饶你!”柳向阳说吧,又缓和了下语气道,“好了,谢小姐现在何处,你这就带我去见她。”

“小侄遵世叔吩咐,还不曾放她离开。”梁从柯讨好地说,“她如今就在府衙地牢内,侄儿这就陪您去看她。”

佩瑶滞留于禁室,百无聊赖就习诵起女学书来,今日则寻了最简洁明白的《闺训千字文》来背:“凡为女子,大理须明;温柔典雅,四德三从。孝顺父母,唯令是行。问安侍膳,垂手敛容。言辞庄重,举止消停。戒谈私语,禁出恶声。心怀浑厚,面露和平。裙衫洁净,何必绸绫。梳妆谨慎,脂粉休浓。黄昏来往,秉烛擎灯。闺房严肃,方谓贤能。勿效谄媚,毋纵骄奢。卤莽浮躁,非人所宜。偶然获咎,婉转熟思。苟云已错,推委则愚……”

刚背到这里忽闻得有脚步声,佩瑶心知是柳总督来了,但她不想再看见随从的梁大,索性装睡起来,并把那些女学书籍都翻开盖在身旁。对柳向阳,粱从柯曾经告诉过她,因其字润东,故人又以润公或东帅称之。

柳向阳没穿官服,一身便装地由梁从柯陪着进了地牢。顺阶而下时,他对梁从柯说道:“我赴任时曾途经此地,又正好打慈航救容院前路过,曾驻足旁听过谢小姐给那些女孩们授课——这个,你是不是也要指责本督没有非礼勿听啊?”

梁从柯一边引柳向阳下来,一边慌忙赔罪道:“世叔言重了,小侄岂敢!”

二人虽语声不高,但好在内外层的门都是打开着的,佩瑶还是全听清楚了,心下解气道,哼,你也有被人教训的时候。

“世侄,不是我说你,你处事也太孟浪了,对你的处分还是要有的。而翩儿若晓得你这样对谢小姐,只怕会再也不愿理你。”

“世叔教训的极是,是小侄太莽撞了。”

哼,假惺惺!佩瑶在一旁偷听着,心想,果然兴师问罪来了,他也果然一见未来的总督老丈人就服软了,没骨气的东西!

“世叔,谢小姐还没醒,您看是否让小侄叫醒她,然后再请您问话?”梁从柯小声问道。

“不必了,先让她睡吧。这样就不用再总想着身上的伤,或许会不感觉怎么疼了。”柳向阳轻声答道,又望着侧身靠墙装睡着的佩瑶说,“古人云,士可杀而不可辱,况佳人乎?”

这话听着还算入耳,佩瑶心说,看来他刚才教训梁大负心汉,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事要来为他女儿出气的,好象倒是为我挨的那顿板子抱屈,看来自己真是以小女子之心度大总督之腹了。

“世叔有所不知,此女子刁蛮非常,如何谓之佳人?”梁从柯知道佩瑶必在假睡,故意抬高了声音道。

我不刁蛮你会那么纠缠我?佩瑶心里恨得牙痒痒道,那些三从四德的小脚女人还不都早叫你玩腻了!

“佳人者,非惟温婉女子之谓也。若代父从军之花木兰,娘子军之平阳公主,非佳人乎?昔日鲁国之漆室女尚知忧国,我中华当此三千年未见之世,以二兆方里江山之广,岂无一女子亦存救亡之心哉?谢小姐留学西洋,而犹恋故国,回到父母之邦兴救容之善举,教女娃以救时之新学识,此虽古之佳人,未能及也。当日旁听,尝闻其所教之自填长短句《沁园春》一阕,律虽不工,概不以词害意,然慷慨有渐离击筑之风也。”

梁从柯在旁洗耳恭听,而佩瑶则险些脱口而出道,总督大人,您真是佩瑶的知音啊,您比我亲爹还亲哪,阿门!只是他怎么没有一并提及梁红玉和秦良玉两位巾帼英雄呢?哦对,她们一个是抗满人的祖宗金朝的,一个是参与过抗清运动的,他当然不能为之歌颂了。

“世叔之胸怀见识,可谓高屋建瓴,固小侄所不能及也。”梁从柯恭维道,“等谢小姐醒来,可需小侄找个清静之所请世叔与她再见一见?”

佩瑶心道,哼,马屁精!

“不必了,意已尽矣。”柳向阳语气婉转地说,“我为慈航救容院写了一幅字,等谢小姐醒了,你代我转交给她并告诉她,她出去养好伤后若不想再留此地,可去省城找我,有什么难处我自会帮她。”

这总督大人人倒真是不错,佩瑶心下赞道,!只是自己去省城找他做什么,难道去跟他女儿商量谁给梁从柯做大谁又做小啊?要不就是他老婆死了想叫我去做个填房,什么帮助人家,只怕是叫人家帮他续弦吧?这些道貌岸然的官老爷最是靠不住,梁大就是最最最好的例子!佩瑶想入非非至此,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柳向阳,只望见个轮廓再想起他刚才说过的内容,不禁心里咯噔一下道,啊,怎么是他!

世事无常,谁能尽料?以小女子之心度大总督之腹,日后竟会,一语成谶。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临别前佩瑶如愿见到了姹紫,拜谢其代己受刑之恩。姹紫身穿梁从柯当日在孔庙为了以假乱真而为她置办的与佩瑶那件一模一样的洋裙,千依百顺地对他亦步亦趋,见佩瑶朝其拜了下来慌忙还拜,连称不敢当。

姹紫说话间的语音,竟与佩瑶惟妙惟肖,简直真假难辨。还是梁从柯打断了一见投缘的两个女子,再三向佩瑶赔罪,不受;又再三请其留在府上养伤,不许。犹不甘,复欲强留,坚不从,抵死力拒。他亦无奈,只得以胎发笔赠别并将柳向阳的题字转交给她,期其气消后再寻相会。

斯情殷切,佩瑶无复谢绝,打开柳向阳的题字来看,不觉会心一笑,这真正是一语双关,原来其上写的是“帘卷西风”四字。她遂也手书词一阕以为回赠,正是柳向阳提到的《沁园春·怀古》。梁从柯读罢果觉如柳向阳所言,虽与词谱不合,然慷慨有渐离击筑之风,心知此亦含点化自己之意。只是却未曾细察,佩瑶心下对其实犹不舍,但自知不便再留此地,又何必因而累其名声。分别之际,乃以“此词有影射当朝之嫌,君或慎藏,或看后即毁之,勿示之他人”相告而去。梁从柯闻言凄然,本欲籍此玩笑几句之念遂罢。后来再看那阕词,细察之下,方见边角有“我恨你”三字,字极小,不知何时所书。

行前,佩瑶曾将衣饰尽还与梁从柯,仍着初见时之白裙。其换装时,梁色胆包天,乃从旁窥之。佩瑶虽察,并未点破。她最后又告诉梁从柯一事,鸿渐楼的招牌菜“鸿渐于陆”其实并无什么特别,其中玄妙不过是用了罂粟粉做佐料。

其时佩瑶伤未痊愈,行动不便,然仍婉拒梁从柯所备软轿,勉力徒步离狱,遂不知所往。此其存报柳总督之恩,不与其女争夫之心;亦其对梁从柯既然勉强,不若成全之意。牐

由来女子的细心之处,可惜这世间的男子,总是不懂,遑论珍惜。

卷上完。子慕,己丑五月初一。

求治翻为罪,明时误爱才。

牐伏尸名士贱,称疾诏书哀。

牐燕市天如晦,宣南雨又来。

牐临河呜犊叹,莫遣寸心灰。

牐——严复《戊戌八月感事》

光绪二十五年,岁在己亥,春寒料峭。

自戊戌政变后,掌握朝廷实权的慈禧太后再度出来训政,百日维新宣告失败。其后,清政府下令全国缉捕维新党人,一时各地局势紧张,人们相聚皆是一片莫谈国事的气氛。

佩瑶其时所在的省城亦如是。或有不同的只是,此间并未抓出一个康梁党羽,佩瑶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是柳总督在其中使了许多手段。

穷苦人家只知道累死累活地做活,好挣些铜板最多是些可怜的散碎银子养家糊口,自然也没心思去理会什么国家大事,朝局变动。富贵人家依旧花天酒地歌舞享受,明哲保身地坐视山河破碎,又哪里顾得上百姓死活。

六君子英勇就义之事迹已成旧闻,加之时下闻维新色变,众人茶余饭后所能消遣的,也就是谈谈风月之事,坊间无关朝政痛痒的新闻。

如是而已。

而近来省城最大的新闻,莫过于丧妻多年都不曾续弦的总督大人柳向阳,迎娶了已故陆老中堂的千金陆蔓蓉。

更叫人吃惊的是,陆蔓蓉居然就是曾声名远扬的妖女谢佩瑶。

接着还有令人刮目的事情,二人新婚后的第二天,一夜之间,曾经的妖女谢佩瑶,如今的总督新夫人陆蔓蓉,竟能脱胎换骨,贤良淑德得让一众素负名望的士绅交口称赞不已。

众人议论纷纷,猜度着这其间不知又有多少故事,一时说什么的都有。就是难以理出头绪,这样看似格格不入却又门当户对的两个人如何走到了一起。

然后又有传闻说二人婚后十分恩爱,还曾有人见过他们牵手联袂,一道踏雪寻梅。柳总督每微服私访,也都会带上其新夫人。涉及洋务,须与洋人交涉之事,更是必偕夫人一同出面。等等。

也有些与柳向阳亲密的人不免感概其原配萧雅真是寿短福浅,或又为漱玉惋惜,怎奈她就没出生在相门高第呢?真是时也,命也。总督新婚夜的详情外间无从知详,不过其与新妇洞房时合写的一首诗却传诵了开来:

牐香消非薄命,十载胜江城。

牐结发唯原配,续弦有旧盟。

牐巫山情逊色,巾帼义分明。

牐一样为连理,从今恩爱同。

牐——《洞房又花烛》

梁从柯被巡抚杨鼎昌保荐为候补道员,也到了省城,每次听到这些,都只是,淡淡一笑。

这日,柳向阳又一早就出了府去巡阅新军(即奋武军,亦通称新军)。佩瑶知道他必是要操练到天黑才能回来,便吩咐丫鬟烧水伺候自己沐浴。

不出府独处的时候,佩瑶就喜欢将自己泡在撒满香花的浴桶内,看花瓣漂浮,回想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许多事情……

此情此情尝得斯人在,斯人却将侬,拥往他人怀。

年年三九寒,岁岁都依然。戊戌年冬,虽是南方,亦比过去的此季冷甚。连日雪袭省城,百姓多不得出门。

牐牥晚,总督衙门,签押房,火炉烧得正旺,柳向阳还在和最为亲密的幕僚欧阳煦(号庐翁)研究军机大臣荣禄发来的一封密电。欧阳煦比柳向阳年长二十大几,是他三顾茅庐才请来的,其年轻时曾入曾国藩幕府,虽才济经纬却一生不愿入仕,竟欲以幕客终老。两人面色都十分凝重,只为这份密电大有来头。

牐犜来,慈禧太后发动政变时就想废掉光绪帝,故在将光绪软禁的同时又令太医捏造脉案,制造皇帝“患病”的假象,并将这个伪造的情况通报给驻京的外国使馆及密电各督抚,欲藉此为废帝制造借口和观察外界的反应。但当政变发生,西太后一手炮制的“训政”上谕颁发后,光绪帝在政界的活动骤然消失,立即使那些对维新变法寄予希望的人们大为震惊,国内舆论为之大哗。工商人士代表、上海电报局总办、江苏候补知府经元善与沪上华侨联名致电西太后“请保护圣躬”,而流亡在外的康有为闻讯后则率先揭露了慈禧的阴谋,外国人也纷纷起来加以指责。

牐犜谡庵智樾蜗拢并不太赞成变法的洋务派官僚湖广总督张之洞和两江总督刘坤一也不敢公开附和西后的意见。张之洞对慈禧发来的试探密电“依违不剧答”,采观望之态;刘坤一则复电荣禄说,“君臣之义已定,中外之口难防,坤一为国谋者以此,为公谋者亦以此。”至此,封疆重臣中还要看柳向阳如何表态了。

牐牎耙牢抑见,皇上今虽失势,然近来益得中外人心,张刘二帅必不敢轻言废立也。庐翁以为可是如此?”柳向阳沉吟着问道。

牐牎白鸺极是。”欧阳煦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捋须道,“润东,太后以为你不得圣心而着意提拔,这如何回电可要仔细斟酌才是。”

牐牎拔蚁刖驼饷椿厝傧啵庐翁,你听听可为妥当。”柳向阳顿了顿说,“此天家之事,虽有霍光故事臣下者不敢与闻,惟知纲纪肃然也。”

牐牎罢庋回电甚好,老佛爷也没得可说。”欧阳煦颔首道,“纲纪肃然也算有保皇之意了,然霍光所废者庸主也,润东此比固是无奈,却未免冤枉了皇上。”

牐牎跋蜓艉纬⒃敢馊绱耍扛叭吻氨菁圣躬时,我曾劝皇上多读读《汉武帝本纪》,可惜皇上并未领会我的苦心,奈何?”柳向阳黯然道。

牐牎坝速则不达,曾文正公当年若也是急于求成,只怕长毛和捻匪还不晓得要剿到什么时候呢!皇上阅历不足,哪里晓得循序渐进因势利导之真谛。”欧阳煦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了起来,叹道,“所谓穷则思变,然自古可见无权而能变法者乎?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应当向曾文正公学的地方太多了!”

牐牎俺先弧VK贞(郑孝胥,字苏戡)入京前曾去见张香帅(张之洞,号香涛,故人称香帅),极论宜及时破除积习以作天下之志气,但又说,举世方共保护积弊,非变法之世也。今京师元黄颠沛,是非溷淆,观朝中士夫皆不足有成;两湖,天下之中,亟当养士、劝商、兴工、励吏,以待北方之变。此言甚是。康梁过激,皇上又一如甲午战时之初急于求成,不待时机成熟便仓促变法,今反为所累矣!”

牐牎捌涫担皇上争胜之心不亚于左文襄公,惟不能与太后争,争……”欧阳煦正说着忽然连声咳嗽了起来。

牐牎奥翁,可是身子不适?”柳向阳忙问道。

牐牎拔薨的,只是老了啊。”欧阳煦咳嗽完了道,“自随曾文正公办理天津教案以来,这些年目睹山河日非,国势颓败至此,我这把老骨头不过就是苟延残喘而已,唉!润东,我怕是帮不了你多久了,所以有些话也就不得不对你直言。”

牐牎霸肝糯徒蹋向阳洗耳恭听。”

牐牎拔颐钦庑├闲嘌奂着是不顶用了,你应该延揽些有见识的年轻人在身边。再就是,我知道你对亡妻用情至深,可你又那么疼惜翩翩小姐,还是再找个贤内助,也好省得你分身劳神。”

牐牎奥翁,眼下这光景,我哪里有心思去考虑这些?大丈夫既以国为家,就算有对不住翩儿的地方我也认了。至于招纳人才,眼下我晓得且能相中的,苏戡被香帅引为心腹,想是难到我这里屈就,几道(严复)又受到弹劾,我也不便请他来招惹朝廷猜疑。而年轻的固然有锐气,只恐气盛则过犹不及,这个我再留意吧。再说,只要有您在,我这就有了主心骨不是?”

牐牎澳阏庥质呛慰嗄兀堪Α…”欧阳煦说着又咳嗽起来,柳向阳便吩咐人送他回去歇着。

牐犝馐保外面的雪已停,督署的仆役正在清扫积雪。柳向阳送走欧阳煦后,唤来一个贴身的戈什哈问道:“谢小姐最近有消息了吗?”

佩瑶在圣诞节前到了省城,栖身于城东的大教堂里。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她之得入会党并称为老爷子的闭关女弟子,全在于烧得一手好菜讨好了客居海外的师父的脾胃。因她只与师父单线联系,故其所接触过的几个会党则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除了她在国内单独联系的上线师兄不才堂白扇香主。

牐牥咨认阒饔肱逖是老爷子最欣赏和宠信的一对金童玉女,本会更是在白扇的努力下才由一个反清复明的秘密帮会改造成了排满共和的革命团体,尤以不才堂为骨干。白扇的真面目极少有人知晓,但不才堂却被其打理得很有起色。他不主动相见,佩瑶自是寻不着其,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

牐犈逖在教堂里每日虔诚祷告,有时也为唱诗的教众弹钢琴伴奏领唱。她身上的伤已经痊愈,新肌复生,娇皎更胜旧时。因而来到基督面前感恩礼拜,并作例行的忏悔。只是,心里的痛,自己不除,主也不能解救。

牐牎叭松就像是一匹用善恶的丝线交错织成的布;我们的善行必须受我们过失的鞭挞,才不会过分趾高气扬;我们的罪恶又赖我们的善行把它们掩盖,才不会完全绝望。”佩瑶在心里默念着莎士比亚在《终成眷属》中的一段台词,这也是她所就读的那所女子寄宿学校处罚学生时必会引述的训诫。

牐牎昂⒆樱你看这雪赖天地而生,天地却舍它而存。雪随时都会化去,天地却因主的光辉而恒在。愿仁慈的主,时刻在你心中。”长老牧师蒙雷不知何时到了正在长廊观雪的佩瑶身后,意味深长地说。

牐牎俺だ稀!迸逖低垂眼睑,屈膝行礼道。

牐牎昂⒆樱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像你这么美丽的鲜花,一定会有一个好归宿的。主,也会保佑你的。”蒙雷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说完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阿门。”

牐牎靶恍荒,长老。”佩瑶礼貌地致谢道。待到雪化时,她的确是就要走的。就像伦敦的雾,弥漫不了她的故国之思;即便是基督,也不能令她永远匍匐在十字架下。

牐犝庑┤兆右岳矗佩瑶并未能将中华的女学发扬光大成英文,去教育——确切说是荼毒——全世界的女同胞,从而打倒她们的男人,将之同化成像大清朝的只知荒淫享受的老爷们,然后成就世界和平。为着这个罪恶的念头,佩瑶向基督作了深刻的忏悔。但很快她又有了一个好的念头,并立即付诸实施,那就是翻译十八世纪英国女作家玛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的《为女权一辩》。

牐犓媸址开这本厚厚的英文原版女权经典巨著,瞟见一段话时佩瑶不禁哑然失笑:

牐牎耙桓錾倥的精神若没有被无所事事弄得委靡不振,她的天真若没有被虚假的羞耻所玷污,她将永远是一个顽皮的孩子。”

牐牎—玛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为女权一辩》,1792,87页

牐牎罢饪刹痪褪嵌员拘〗愕恼媸敌凑彰矗俊迸逖乐不可支地拿起钢笔就要开始翻译。“单是她名字里的‘斯通’二字,只怕就够让大清国的老爷们编排出不少罪名吧?”佩瑶在翻译作者名字时,忍不住笑着想道。

牐犓懔耍还是等自己新婚之时把它作为定情之物,送给自己要嫁的人吧。也许,佩瑶暗想,丈夫看后会不屑地给自己一顿“痛快”。

犂霸鲁醢送恚雪后初霁,佩瑶正在教堂一个空置的房间沐浴,浴桶内兰汤潋滟,刚没酥胸。琉璃吊灯虽熄,月光撒下,若是从玻璃窗外相觑,依稀得见室内颜色。

牐犈逖素来不喜洋式浴池,唯爱以檀木桶入浴,又先到教堂外去寻了多瓣梅花回来,点缀水间。玉骨冰肌,浸泡其中,花木之芳与佳人体香,仔细嗅来,相得益彰。

牐犔说汉成帝喜欢在赵昭仪洗澡时,从屏风的缝隙间偷看而乐此不疲,赵合德却佯作不知,如此挑逗男人,咱们中国古时的女子对心理学倒是无师自通,知道非礼而视才别有情调。想来那些礼教无非便是用来让男人“非”的,至于女子却是连想入非非都不许的。

牐犈逖一边用双手捧水洒向香肩,一边想入非非道,会不会,有一位白马王子也来偷窥本小姐……

牐犎缡且幌耄果然心想事成。其时,一个黑影立在了窗外,天冷夜寒,竟还手持折扇。一身夜行衣,正是那位蒙面会党,白扇香主,佩瑶都不用去猜。

牐牎案笙略诖送悼,可是会亵渎主的。”佩瑶心说每次都来得这么是时候,随即将身子向水中又没下去一些,冷笑道。

牐牎百翡轮鳎棵菜菩〗慊刮丛名花有主吧,敝人何来亵渎?”白扇笑声道,“不过,我倒确实是很乐意做小姐的主的,只是不知是教主还是夫主?”

牐牥咨人蛋眨手上一运气便轻易地推开了窗户,纵身跃入室内。

牐犉臼裁粗骶透檬悄械模渴悄母雒宦枭的孩子造出名花有主这个重男轻女的厥词的?佩瑶自我呢喃着,并不搭理白扇的举动,心里恨恨道,从今天起,我就改拜圣母玛利亚,再也不拜什么主了,哼!

牐牎拔曳讲诺窖哺а妹盘教机要,不慎遭发现被清兵追至此地。他们若是前来搜查,只怕我就得在小姐的浴桶内做一回柳下惠了。”

牐牎澳惴判模你摘下蒙面后就是长得貌比潘安,本小姐也会坐怀不乱的。”佩瑶说完忍不住都要对自己的口才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下却又计议道,但愿他别长得像罗隐先生一样不敢恭维,那我不坐怀也会被吓乱的。

牐牎澳切〗阏饩褪峭意我在这桶中暂避了?”白扇说着便朝浴桶靠近了一些。

牐牎扒衣。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难道不知道,柳总督曾经下令无论官民皆不得到教堂寻衅滋事,那些清兵自然不敢擅闯的。不过,他们一定会在外面埋伏,守株待兔。”

牐牎肮哈,我要是不知道,还会有心思在这陪小姐调**情吗?”白扇仰头轻声笑道,然后随手拿起了佩瑶褪下的衣衫道,“不过,我若是换上你的这一身装束出去,他们安能辨我是雌雄?”

牐牎昂冒。你敢戏弄本小姐。”佩瑶捧水向白扇泼去,泼了两下后罢手问道,“那你把我的衣服给穿走了,我怎么办啊?”

牐牎澳蔷土拱韬昧恕R不,现在就让我来帮你办……”白扇忽然从袖中真的抽出了一把白色折扇,扇面上只有殷红斑斑,“记得你还欠我一顿打,不如眼下便在这里将此事办了。”

牐牎澳恪—”若不是怕自己春光泄尽,佩瑶真能将一桶澡水尽泻在白扇身上。

牐牎八懔恕!卑咨仁兆「锩调**情两不误之心,佯作无奈道,“此间隔音不好,扇击俏臀,噼啪之声定会引人耳目。姑且再留待下次吧,不过利息照旧还是要加的。”

牐牎鞍Γ会党里怎么混进了你这样的败类。”佩瑶哭笑不得道。

牐牎把女与败类,正好是一对。”白扇笑道,“好了,咱们还是谈正事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有个任务非你莫属。既然在此遇上,我这就向你交代了吧。”

牐牎鞍。空獠皇侨梦胰プ瞿恰…那个吗?”佩瑶听完白扇交代的任务,险些从浴桶里跳起来,“虽然我曾立志为革命献身,但也不能把自己的感情都出卖了。”

牐牎案星椋课抑道你在牢里的时候粱从柯不时地去看你,和你亲热得紧,所以我一直都没再敢现身。莫非你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外表道学内里风**流的知府老爷?”

牐牎拔揖褪窍不端怎么了!”

牐牎八可是我们的敌人。”

牐牎昂撸敌人就是用来化敌为友的!”

牐牎翱伤还害过你,让你当众难堪。不过话说回来,他那么做倒也算是救了你一命。”

牐牎八是害过我不错,只是他太笨又太坏,用那么一招来救人,占尽了人家的便宜,我也只好认了。”

牐牎八以你就要以身相许?”

牐牎八要是肯退了跟柳小姐的亲事,我就打算嫁给他。”

牐牥咨任叛韵仁呛苄牢浚接着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自己不亮出庐山真面目,她是不会就范的。可他刚要摘下面上黑巾,突然身上的伤发作起来,身子顿时倾了下去,跟着吐出一口鲜血来。

牐牎澳闶苌肆耍俊迸逖在浴桶中双手交错护住胸前,抬直了身子紧张地问道。

牐牎拔乙徊恍⌒模中了清狗的一记阴掌。此掌初受之时并无多少感觉,然后却会在你不注意之时突然发作,叫人不能及时疗伤。不过还好这一掌没有打中要害,我还撑得住。”白扇勉力直起了身子道,“你先穿好衣服,去帮我找一身修女的衣服来,我换上它混出去。”

牐牎昂冒伞?烧庋还是不太保险啊,不如我换上你的衣服先去将他们引开,然后你再换上我的衣服离开。”

牐牎安恍校我可不能也脱了衣服叫你再占我的便宜。”不愿连累佳人的白扇很是委婉地谢绝了佩瑶的好意,“就照我说的办吧,这是命令。违抗命令,我可要对你的屁股军法从事了。”

牐牎暗较衷诨褂行乃伎玩笑,真是不知死活。”佩瑶小声嘀咕道。

牐牎澳俏也豢玩笑地问一下你,你之前说的愿意嫁给粱从柯是真心话吗?”

牐牎岸际裁词焙蛄四慊刮收飧觯俊迸逖没好生气地道,“那我告诉你,就是真心话。”

牐牎澳悴换岷蠡冢俊

牐牎安换幔

牐牎罢飧鲋慌履懵砩暇突嵫圆挥芍粤恕!卑咨人低辏就着月色缓缓解下了蒙面的黑巾。

牐牎鞍。渴悄悖迸逖一见之下直惊得一下子站起了身来,失声说道。随后才顾及自己衣无寸缕,瘫坐在浴桶里。

国泰民安无期,元宵佳节又过。

牐犝月十八日暮,晚来天欲雪。佩瑶尾随一个中年男子到了城郊临江的青坡楼,近半个月来每逢他出门她都会女扮男装悄悄跟上,而深居简出的他偶尔出门都身着一件粗布棉袍,孑然独行,却不知有人在和他演绎着女追男的故事。

牐犌嗥侣ナ冀ㄓ谇俺,乃省城最富盛名的酒家,其得名亦有出处。概以青莲居士李白善饮,东坡居士苏轼工吃,遂集二人号中各一字以为店名,题曰“青坡楼”。又因前朝与本朝各有一士子曾在此题诗,后来皆考取功名入了翰林,而声名远播,是文人墨客喜来聚会之所。青坡楼正门两旁还贴有一副对联,上联为“酒菜香溯李苏二居士”,下联为“诗文法随今古两翰林”,横批“食墨风**流”,此又为该楼招揽了许多客源。

牐牻袢盏那嗥侣ト从直韧日热闹许多,只因曾为江南第一名妓的水如素将到此献艺。佩瑶对水如素也略有耳闻,因其小字漱玉,人皆以漱玉姑娘称之。传闻其与本省现任总督柳向阳关系暧昧,自十年前在江宁与柳相识,此后柳每迁转一地任职,其必追随而至当地卖艺。她倒是比我还会追男人,十年来千里辗转而不知疲倦,佩瑶心道,只是她既如此心诚,为何柳向阳连纳她做个妾都没有,莫非亦因烟花见弃?看来男人的确都不是好东西,佩瑶方下结论,又想起还有传闻说柳向阳曾要帮漱玉找个更好的男人从良,她却断然谢绝,至今依然栖身风尘。

牐犝馄渲械囊情却又不好琢磨了,佩瑶正寻思着,中年男子已落座点了一壶酒和两个小菜。佩瑶刚要在他后面寻个空座,忽从楼上下来一位伙计,到得男子身旁揖道,“这位先生,漱玉姑娘请您到楼上赏心厅用餐,小的这就帮您将酒菜都端到楼上去。”男子也不客气,径直随其上了楼去。佩瑶连忙跟上,但见他上楼后即寻了一处靠着半开半掩之窗的僻静角落坐了,便也在他斜后方的一张空位上坐下。赏心厅生着多尊火炉,颇为暖和。

牐犇悄凶痈σ宦渥,赏心厅内顿时又点起了两盏琉璃灯,屏风立撤,照见佳人入目来,绝色惊为天人。佩瑶举目望去,但见水漱玉正端坐在一柄桐木古琴后,轻纱罗衫隐现一痕雪脯两弯藕臂,羽睫低垂,纤纤十指从如碧绸袖中露出来,漫拨琴弦;霞飞双鬓,芙蓉斜绾,云髻高挽,翠耸巫山,几缕青丝轻拂削玉双肩,垂至腰间;神情素然,一抹浅笑隐现腮边梨涡,一缕柔情千回百转,琴声更是如泣如诉,扣人心弦……佩瑶直观为之痴听为之呆,暗度其才貌,自己皆弗远能及。再望其琴状似唐之名器“九霄环佩”,不禁愈加面露羡慕之色。

牐犞谌私云料⒛神倾听着,秀色可餐,妙乐入怀,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曲终了,男子望了眼窗外,雪已下,漫天飞白花。之后他似乎触动了什么心事,自斟了一盏茶,叫过堂倌以目示意轻声道:“与她。”堂倌依言照办了,一时满座侧目,却见漱玉浅浅一笑,接过茶盏仰首饮尽后道:“君子之交淡如水,知音邂逅共清茗。既蒙佳客赐茶,妾当为君先歌一曲。”

牐犛谑牵抚琴歌之曰:

牐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牐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牐牳枭婉转如空谷回音,修习过声乐的佩瑶听了只觉得在西洋时虽欣赏过使人荡气回肠的歌剧,然若论幽妙远不及此,仿佛一点一滴都要浸透到人的骨髓里,灵魂不由随之共鸣。回过神来,忽见有一滴清泪从那男子面上滑落,滴在了他面前的酒杯之中。想必是这首歌勾起了他的什么伤心之事吧,佩瑶心说。

接下来便是座中客人点了曲子请漱玉演唱,多为典雅之作。这时几个原是来看热闹只为一睹漱玉姑娘芳容的少年子弟似乎听得不耐烦了,开始聒噪起来。

牐牐牐

“漱玉姑娘虽然美若天仙,才艺双绝,可尽唱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曲子,叫我等如何风**流快活起来?”

“刘少爷,漱玉姑娘可是笑傲王侯的下凡仙子,岂是你我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染指的?”

“二位也太高看她了,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介烟花而已。既入风尘,还装什么高雅?只要少爷我肯出银子,还怕她不陪少爷我开心开心?到时候,我就让她给你们唱一曲十八摸,哈哈……”

“诸位兄台莫要再争论这个了,漱玉姑娘可是有许多达官贵人极捧着她的,惹恼了她就怕咱们都吃罪不起。小弟这里倒有一样好东西,管保叫你们大开眼界。”

佩瑶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却是厅内的几个公子哥正在嬉笑,一桌四人,看样子都是些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又见其中一人从身上掏出了一张图纸来,对其他三人道,“诸位兄台请看,这就是小弟新近弄到的一张‘留洋妖女去衣决杖图’。”

原来,当初佩瑶的替身姹紫去衣受杖时,不知是哪个好事之徒依着其时的情景将之画了下来,就题名为“留洋妖女去衣决杖图”。后来,此图流至外间,又被人翻印了多份流传开来,只是碍于风化很少有人敢公然拿出来张扬,唯私下秘相传阅。此人不知从何处得到一张,拿来这里炫耀,跟自己的狐朋狗友一道啧啧赞为佳作。

“看这妖女模样倒是十分标致,还穿着个洋裙子,只可惜看不清脸蛋。本少爷玩过不少女人,还就是没有一个是留过洋的呢!若是得与这妖女快活一番,那倒也算咱见过了洋世面,大快平生啊!”

“就怕这妖女沾了西洋女人水性杨花的习气,你降服不了她她还得天天出去给你戴绿帽子吧?哈哈……”

“是啊,这妖女只怕不懂规矩,哪会伺候男人,倒要你去伺候她吧?”

“她要是敢不听话,那本少爷就像这幅画上画的那样,扒了她的裤子拿毛竹板子伺候,还怕她不依吗?”

几个公子哥在一起出言猥琐地议论着,惹得众人为之侧目,也跟着指指点点起来。佩瑶在一旁听了,只是隐忍不发。待到厅内琴声戛然而止,忽闻中年男子沉声说道:“今待女子犹以礼困之,而欲相与恣欢,岂非缘木求鱼哉?”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们?”其中一个公子哥率先起身转向那男子,用手指着他质问道,其他三个公子哥也跟着起身附和。

“不要以为漱玉姑娘吃了你一口茶,就把自己当成人上人了!实话告诉你,在这省城里还没什么人敢跟我们哥几个过不去!”

“是吗?”佩瑶默然旁观,正要看那男子如何应对,漱玉却抱琴上前道,“那奴家可是要被你们吓跑了。”言罢转身向男子深深福了福,柔声说道,“总督大人请慢用,奴家先行告退了。”这时,佩瑶得以就近望见那琴上有着唯千年古琴才会出现的魄水断纹,双目霎时齐射异彩,心道,果然是稀世珍宝,难怪音色如此之佳。

“总督大人?”几个公子哥望着漱玉翩然离去的身影,再回过神来全吓得瘫倒下去。他们皆是官宦子弟,也都晓得本省新任柳总督是个厉害角色,为人正直,如李鸿章那样的重臣都敬其三分,并举荐他做了现在的位子。

“见过总督大人。”众人知悉了柳向阳的身份,纷纷下拜道,佩瑶也跟着跪了下去。

“大家请起。”柳向阳待众人起身之后,便朝那几个两腿还直打哆嗦的公子哥走去,从一人手中拿过那幅画来问道,“高公子,这幅画是你的吗?”

“回,回制军大人,正是学,学……学生的。”高公子战战兢兢地答道。

“吃了它。”柳向阳将画递了过去,冷冷地说。

“啊?”高公子见柳向阳一瞪眼,连忙将画吞了下去,“我吃,我吃。”

“滋味如何?香不香?”

“不——呃——”高公子打着嗝连连摇头。

“你父亲高翰林可是最工于笔墨丹青,想必你已尽得真传,之前既称此画为佳作,这佳作怎么会不香呢?”柳向阳显然认识这些公子哥都是谁家的少爷,厉声说道,众人闻言都为之失笑。

“啊,香!香!”高公子慌忙又连连点头。

“那你们说香不香?”柳向阳又转向其他三个公子哥道。

“当然香,一定是香的!”

“非常香,十分香,特别香,格外香……”

“香哉,香乎哉,其香无比哉!”

“够了!”柳向阳喝止了几人的附和声,冷笑道,“你们几个败家子,就知道在这里穷究一幅女人画香不香,好给你们的老子丢脸是吗?枉你们平日里读的也都是圣贤书,却不思发奋报国,以雪君父之耻,就只晓得拿女人来寻开心,言辞龌龊,真是败坏风化,辱没斯文!”

“大人教训的是,是学生糊涂,学生知罪了。”四公子哥齐声道。

“既然知罪,那你们是认打还是认罚?”

“如何认打,如何认罚,还请大人明示。”

“若是认打,就叫你们跟刚才那幅画上的女子一样当街决杖。”

“啊?大人,我们认罚,您说要多少银子吧?”

“本督不要你们的银子。你们既然对这个画如此有兴致,又都深爱其香,据本督猜度,省城内一定还有此画,那就罚你们三日之内将它们全部找齐,但不得传示他人,然后将其送到总督衙门,当着本督的面把这些香喷喷的画全都吃了!”

佩瑶听到这里,差点要脱掉帽子跳起来拍案叫绝道,我的主啊,柳大人,你简直让我感动得只差要对你以身相许了!不过让他们吃本小姐,不,是本小姐替身的画像,那可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啊?!”四公子哥全听得傻眼了,众人顿时一片哄笑。

“如若不然,本督就将你们当街杖毙,以谢斯文!”柳向阳继续补充道。

唉,他若是再年轻一些,长得再比梁大英俊一些,佩瑶心想,那这个西施第二我一定主动请缨去当。

男子如能真惜美,佳人怎得不垂青!

佩瑶有三天没再给柳向阳跟梢,因为她在追踪那个高公子。

牐犖了保住自己的比许多女子还要细皮嫩肉的鹅毛堆雪之臀,高公子四人可不敢寄希望于柳总督也像怜臀惜娈的郑板桥先生一样舍不得打他们屁股板子,所以无不竭尽己能地动用了一切手段去找画。好在几个都是有权势的人家,舍得花银子,又是奉了总督大人钧命,三日下来全省城所藏有的裸杖图竟都被他们弄到了手,加上被吃掉的那幅共计是一十三幅。

牐犓娜艘缓霞疲恰好每人当吃三幅,不至于被胀死,也不至于会被杖死了,终于都松了一口气,只是委屈始作俑者的高公子先多吃了一幅,其他三人还要拿他取笑道他多占了人家妖女的便宜。

牐牭谒奶煲辉纾高公子四人一道带上了画前往总督衙门交差。途经一条没有其他行人的巷子时,突然有一个白面粉净的后生右手持一把洋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牐牎澳闶撬,为何拦住我们,想,想打劫吗?”

牐牎氨拘〗慵几位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所以想劫色!”后生用左手摘下了帽子,露出了飘逸的秀发,正是女扮男装的佩瑶。

牐牎鞍。原来是个大美人啊!小姐这么漂亮,劫色还要用这洋枪吗?你就先来劫哥哥我吧……”

牐牎靶〗悖还是先劫我吧!”

牐牎跋冉傥遥

牐牎靶〗隳憧矗本少爷最有风度了,我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所以小姐还是先劫我吧。”高公子的确技高一筹道。

牐牎凹肝桓绺纾你们就先别争了。”佩瑶存心要好生捉弄他们,便媚声道,“人家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哪位好哥哥第一个猜出来人家是谁,人家就先劫他。”

牐牎靶〗闶蔷盘煜膳下凡。”

牐牎安欢裕是月中嫦娥谪降人间。”

牐牎靶〗憔褪悄侵女,在下愿做那牛郎。”

牐牎澳镒泳褪瞧呦膳,相公我就是那董永。”高公子一下子又将自己与佩瑶的关系比其他三人提高了一个等级。

牐牎澳羌肝还子就不怕人家是妖精吗?”佩瑶扭动着腰肢妩媚笑道,心说除了王母娘娘中国的女神仙还有哪一个你们没让本小姐当上啊。

牐牎靶〗阋是妖精那就更好了,我最喜欢的就是像娘子这么标致的妖精。”先前两度后来者居上的高公子这次忽然先下手为强道。

牐牎澳枪子是不是还要再把人家吞到肚子里去啊?”佩瑶朝高公子抛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媚眼道。

牐牎澳闶恰—”高公子闻言立时大愕。

牐牎霸趺矗几位公子手里都还捏着几张本妖女的画像,这就不认识人家了?”佩瑶说着举起洋枪指向四人,而对自己男同胞的弱视跟近视真是感到悲哀。

牐牎鞍。磕憔褪悄茄……这画上的那位留洋回来的小姐?”高公子与其他三人相顾失色道。四人再一寻思,总督大人如此护着她,不定和她有着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语气顿时都软了下来。

牐牎靶〗闳拿啊,我们不知道小姐原来是总督大人看上的人,才会胡说八道,我们该打……”一个说着就真的抽起自己的耳光来。

牐牎拔颐怯醒畚拗椋冒犯了小姐。不,我们就是猪,是蠢猪,小姐就饶了我们一条猪命吧!”

牐牎靶〗阋是非得罚我们,在下愿意这就跟小姐去总督衙门,让小姐也重重打我一顿板子。”这位认错态度倒是很诚恳,心里盘算着就是被美女暴打一顿做鬼也算风**流了。

牐牎氨拘〗愣砸你们的命没兴趣,更懒得高招玉手去打你们。”佩瑶只得循循善诱地教育他们道,“我说的劫色指的当然是要你们手里那些本小姐的画像,你们却真的笨得跟一群蠢猪一样!”

牐牎靶〗憬萄档氖牵我们就是一群地道的蠢猪。只是小姐把画要去了,我们怎么向总督大人交代啊?”

牐牎澳忝窃趺淳褪腔挂跟蠢猪似的?总督大人叫你们把这些画全都找来吃掉,还不就是不想叫它们流传出去?现在它们落到本小姐手里,总督大人自然就不用再担心了。”佩瑶真恨不得将这帮公子哥全送英吉利的女子寄宿学校去吃藤条,好帮助他们脑子开窍。

牐牎澳切〗闩阄颐且煌去见总督大人吗?”

牐牎爸砟宰影。浚”拘〗慊姑挥泄门呢,再者你们又不是我的娘家人,本小姐岂能同你们一道去总督衙门?”佩瑶心说,你们不是以为总督看上了我么,那我就顺着你们的意思下坡。

牐牎澳牵那我们这四头猪该怎么办,还请小姐给我们指条明路。”

牐牎昂冒桑你们几个猪头虽然笨了些,但还算听话。”佩瑶从身上掏出一张字条递给他们道,“你们将这个交给本小姐的世兄柳总督,他自然不会为难你们了。”

牐牎笆佬郑俊彼墓子哥闻言齐声惊道。然后,高公子抢着接过了字条说,“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我们四人活了这么大,就小姐肯告诉我们原来我们是四头蠢猪,小姐真是我们的知己。为了小姐,我们就是被总督大人给当街杖毙了也认了,这些画就还给小姐吧。”

牐牎澳潜拘〗憔托δ闪恕!迸逖心说,我使了个美人计你们就回敬个苦肉计啊,本小姐才不上当呢,照单全收。随后抄起一张看了眼,不觉失笑道,“这画得倒是栩栩如生,果然是上乘的艺术佳作,不过这玉臀变血洞的过程还是能录成电影才够生动。”

牐犓耐反乐碓谝慌蕴了,虽然听不太懂,这次却不太蠢地心道,她看了那画还能笑得出来,这不是妖女是什么?只是猪脑子哪里晓得佩瑶的如意算盘,自己若是把这些画拿到西洋去拍卖,然后再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现身说法,一定会赢得许多人反对野蛮而落后的清王朝,拍出一个好价钱来支持革命,同时也算是为世界艺术史做出了贡献。为了筹集革命经费,她在西洋还曾为大学美术系的学生当过东方女性之裸**体模特呢。

牐犖革命献身的以苦为乐,拖着猪辫子的他们怎么会懂呢?佩瑶扬长而去后,四公子哥才挤破猪头地争着打开了那张字条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牐牐牐犕ㄊ乐交制军柳大人钧鉴:

牐世兄高义,愚娣钦佩。高公子等人所集之画,惟娣乃

牐画中人,焉能容其腹纳?今俱已笑纳之,望兄勿责其空手

牐而至也。

牐知名不具,

牐牐牐狇像虐侔荨

高公子等人未能及时将佩瑶的信札面呈柳向阳,因为他去了辖下另一省的省城晟州拜会满人巡抚端睿。若是论官衔,总督高于巡抚;论职权,二者却差不多,且总督非得特旨并无节制巡抚之权,倘若督抚闹矛盾到不可收拾,惟有各自奏告皇帝,听天由命。这种一山二虎的官制虽不合情理,却符合中央集权之需,以防出现疆臣尾大不掉。咸丰朝时,汉总督吴文镕就曾被满巡抚崇纶逼迫,在缺兵少饷的情况下战死黄州。所以,柳向阳此举也是未雨绸缪的举措。

牐牰祟O蚶词嵌嗫耐飞偎祷埃四平八稳地做官,因是旗人而得迭次升迁,以至封疆一省。然其以皇室之忠心奴才自许,既惟操柄实权的老佛爷马首是瞻,又慑于纲纪名分而礼敬光绪帝,故变法诏下便称病退养私第,将烫手山芋扔给布政使了事。结果,慈禧再度训政,高度近视的布政使被以“目疾”免职,端睿则安然无恙地复行视事。

牐犃向阳吃定了端睿,郑重其事地屈尊来拜,使其虽惶恐却又更感激,嗣后自是不便非难他这顶头上司——以免背上忘恩负义之名,那还能在官场上混不?不过话说回来,若换做别人,端睿恐不免疑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柳向阳则是出名的厚道之人,从未以私怨报复异己,这一点他早已打听的很清楚。给足了端睿面子后,柳向阳便在全部辖境内尝试畅行其志,如通商、惠工、重农、育才及修武备、浚利源,实系有关国计民生者,皆切实次第举行。但这些却都是“雨点大雷声微”,因为他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默默地去做些变革性的实事总比口惠而实不能至要好些。

牐犚晃淮铀骊芍莸男母骨妆奉承柳向阳能调和满汉,诚为殊能,柳并未答语,其后与欧阳煦言及此,则摇头叹道:“笠翁当知,似湘淮之同族尚难相谐,何况满汉?此不过作一表面文章耳。军兴之后,督抚几乎尽为汉人,然自甲午以来,满人之为督抚渐次盛矣。由此可见满汉之隔阂终是难解,奈何?”

牐牬雨芍莼乩春笫币鸦苹瑁柳向阳遂直接还府,经过后花园时忽听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翩翩在唱一首禁曲,正是在南方乡野间流传很广的民谣《不见哥哥回家中》:

牐犕愣够开花蕊红,太平军哥哥一去影无踪。我黄昏守到日头上,我三春守到腊月中,只见雁儿往南飞,不见哥哥回家中。

牐犕愣够开花蕊红,太平军哥哥一去影无踪。我做新衣留他穿,我砌新屋等他用,只见雁儿往南飞,不见哥哥回家中。

牐犕愣够开花蕊红,太平军哥哥一去影无踪。娘娘哭得头发白,妹妹哭得眼睛红,只见雁儿往南飞,不见哥哥回家中。

牐犕愣够开花蕊红,豌豆结荚好留种。来年种下小豌豆,花儿开得更加红,太平军哥哥五个字,永远记在人心中。

牐犃向阳见四下并无外人,就没有立即上前制止翩翩,紧皱眉头一直听到她唱完,才自言自语了一句道:“若由百姓著史,诚不知数千年之国故又当如何也。”随后,放步入园来到女儿身后,在她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道:“鬼丫头,这几日爹不在,你是不是又跑出去玩耍了?这歌从哪儿学来的?”

牐狋骠婊厣砥巳敫盖谆持校撒娇道:“爹爹放心,翩儿是您的将门虎女,女扮男装出门安全无虞。我去看望外公,回来时在乡间听见几位姐姐唱的,便记了下来。怎么样,女儿的记性好吧,听完自己就会唱了。”

牐犃向阳祖父便死于洪杨之乱,按说与太平军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不愿将这些沉痛的往事加诸于女儿天真纯良的心灵,只是委婉地告诫道:“翩儿,你要出门爹不拦你,但总须叫程伯派人随扈才好。你喜欢唱什么在家里也可尽情去唱,只是像你刚才唱的这样犯朝廷忌讳的歌是唱不得的,你知道么?”

牐狋骠嬲0妥盘煺嫖扌暗拇笱劬ξ实溃骸拔什么那些姐姐能唱,翩儿就唱不得?糊涂先生告诉我说,牝鸡司晨,惟家之索,那皇太后不还照旧临朝听政么!但要没有外人偷听,女儿嘛还是要——嗯,想唱就唱!”

牐牎昂涂先生”是翩翩为刚被其气走的西宾胡老夫子起的绰号,对这个小活宝,柳向阳任是英雄也拿她没辙,至于历来所请的塾师更无一不被古灵精怪的柳大小姐折磨得落荒而逃。听她这番言语,柳向阳语气中略带赞赏地教训道:“你这丫头可真鬼的很,一学什么其实都明白,为何就总爱拿老师开涮?看来没有玉姨能狠下心来管教你,你便真要上房揭瓦了。也罢,先生爹就不再给你请了,不过你若再一味胡闹,小心爹给你找个后妈好生管你!”

牐狋骠嫦得父亲是决不会容任何人欺负自己的,抬脚对柳向阳耳语道:“任谁要管您这鬼怕神愁的女儿都要借力打力才成,只怕后娘会好生管的是爹爹您吧?”说罢,抿嘴笑个不止地奔回绣楼,因为不曾裹脚,转瞬即逝,只留下柳向阳苦笑着立在园中怀远亭内。

柳向阳折回书房时,老管家程福已将室内整理妥备,并点燃了蜡烛,沏好热茶放在书案上。程福总是如此事必躬亲,叫他很是过意不去,但劝也无用,老管家总怕别的下人粗手粗脚的打理不好书房这样神圣的地方。呷了口茶后,柳向阳又翻阅起梁从柯整理出来呈送给他的佩瑶的诗文集,梁从柯将其中犯忌之处多已删去,这个他自是一眼就看穿了。不过梁从柯也吃准了他的胸怀宽宏,竟将佩瑶的《闻道六君子捐躯菜市口》一字不落地抄录呈上。

牐犎艚首句“谁料维新作楚囚”中的起字“谁”易作“讵”,则意境更佳矣,柳向阳如是眉批道。再读至佩瑶那番对维新派所鼓吹之妇学的批判,他对此女则更多了一分敬佩,乃为评曰:“然哉斯言!所谓妇道,实缚道也。于女子既缚之,何以兴亡责之?若卫汝贵之不负妻望,敛饷肥己,善自为计,勿当前敌,以至丢盔卸甲,其妇固无良,或有无知之故;然为统帅者令出家门,私以代公,贻羞千古,武士之耻辱尽矣!先贤有云: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余窃以为,待妇人亦当如是。又如大禹治水,与其严防死堵,不若妥为疏导,使男女各得其宜,勿结强扭之瓜,岂不善哉!”【注一】

牐犔獍眨柳向阳却也如程启礼一般为佩瑶感到些许隐忧,因为巡抚杨盛一直不遗余力地吹捧名教,对她这样的异类断然是容不得的。但柳向阳偏就有一分“世人皆欲杀,我独怜其才”的血性,所以决计在其治下一定要保其万全。

牐犙疃Σ自从纳了新宠,对绥靖地方有所放松,凡事多交与兼任省城保甲局委员的候补道梁从柯办理。他自己则每日在府内醇酒妇人以为行乐,但最令其乐此不疲的却是另一桩言之不雅的癖好。因他与梁从柯原是一省同乡,该省历来有笞责侍婢的风气,他尤好此道。也巧了,梁从柯献给他的美姬嫣红对此似乎很是受用,久之自然得专房之宠。为了安抚其他妻妾,杨鼎昌便动起坏心思,寻嫣红一处不是,叫她们轮番笞其以为解气。

牐牥晚,杨鼎昌安坐内堂,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眼前的美妙情景。秀气中透着些野性的嫣红正伏倒在座前的砖石地上受杖,紫菱裤退至膝弯,雪白粉臀毕露无遗。臀上鲜血淋漓,红白杂错,色彩惊艳,叫人赏心悦目。嫣红努力地抬起头,面朝杨鼎昌,似要让他看清其受刑时的神色。嘴上衔着一根他的金烟杆,以防咬伤舌头;额头冷汗如注,秀眉紧蹙,竭力忍痛。脸上那种哀婉凄惨的表情既让人怜惜,却更叫他产生一种施虐的兴奋。新换上的两名赤**裸上身的执杖侍妾领会了主人的神色,双手挥动刑杖加力狠打,落杖噼啪有声,血珠飞溅,而二女的四颗肉弹也颤巍巍的弹跳不已。嫣红直痛得死去活来,却坚咬银牙不敢出声。

牐犳毯煳唇门之前,时日推移中姬妾们是行刑者与受刑者不断交替,这令杨抚台御下众雌无不私下苦研行杖之技,但凡出手都能打得对方痛不欲生,以报往日一杖之仇,如是亦使他观刑兴致更浓。每当看到摧花折玉的刑杖在那万种风情上肆虐,行杖者累得娇喘吁吁,受刑者痛得俏脸变形,汗泪滚滚如同骤雨打新荷,一边捱杖一边在心底酝酿下次如何报复打自己的人——当然,这种机会杨鼎昌一定会给的,他由此而生一种玩弄众生于掌间的无上快感,立时一柱擎天,性致勃兴,整个人都似年轻了两三旬。刑毕,正好可以将受刑者搂在怀中轻怜蜜爱,且施一番恩宠。杨鼎昌多年精研房中术,认为大刑之后女子元气淋漓,与之交合最为有益。尽情屑越后再温语抚慰,厚赏珠玉,并赐药令之好生调养。受刑者反而只有感激,却将一腔愤恨完全转到了行刑者身上。此即老杨之养生法与御女术,亦是其施政之法门。行之有年,杨鼎昌如今虽年过半百,然犹似生龙活虎。但他真正期待的用武之地,则是驰骋宦海,入阁拜相而位极人臣,绝不甘居柳向阳之下。

牐犠源由背鲦毯煺飧觥俺桃Ы稹保也不知用了哪“三招斧子”便叫老爷夜夜歇在她房中,夫人年过五十后遂不与同寝,余下的侍妾也几近在守活寡。于是,嫣红落到她们手里,自是休想得半分容情。两轮数杖足,杨鼎昌叫了停,唤一婢取备用家法来,乃是番黄板子。

牐牎版毯欤平日老夫最为宠你,所以对你管教不得不更加严厉。她们不知自己何处不如你,却由此心怀怨望,妒意横生,罪过更大。今日罚你不过是薄惩,重在儆戒她们。好了,现在你就把这番黄的来历说与她们听听。”杨鼎昌说罢,即命放开嫣红。

牐牎靶焕弦恩典。”嫣红谢了打,便有丫鬟上前为其拭血上药,帮她穿好裤子。随后,她就跪在杨鼎昌座前将“番黄板子”的由来娓娓道来。

【注一】:

牐牸孜缯秸时,淮军统领卫汝贵带军开赴朝鲜。行前,卫把饷银二十四万两之三分之一汇往自己家中,其妻与夫书一封说:“君起家戎行,致位统帅,家既饶于财,宜自颐养,且春秋高,望善自为计,勿当前敌……”后来卫果不负妻望,平壤之战一开,与叶志超弃城逃跑,狂奔三百里,一度逃得不知去向,七八天后才找回清军大队。日本人看到这封家书,视为奇闻,将其作战利品,一度放入自家教科书里。

明初,金陵一带富贾众多。有伙来自关外石嘴山一带的窜匪,一路南下,十分剽悍,就在京师周围方圆不出百里的地方频频劫掠。匪首阮兀是一个非常阴毒之人,就好掳掠富家千金和贵少妇,更喜欢在她们的玉臀那鲜活嫩肉上寻开心,其最常用的方式即“刺团肉”——原来,在阮匪老家的石嘴山上生长着一种独特的灌木,特别耐寒,也特别难长,而最独特之处是它的枝体上长满了一种棕色的芒针,每个单独的芒针又有三根芒刺组成,三根芒刺呈“爪”子状分布。芒刺很细小,皆尖细根粗,但却十分锐利,人手不小心碰到它,一触即破。就是这种东西,阮匪在南下之前进行了大量收集。他们用砍刀砍下它的枝体,再用刮刀刮下它的芒针,然后用几层子的麻布袋进行灌装。阮兀曾得意地说对其手下说:“带上它们,我们说不定还会坐享其成呢!”南窜后,他们经常夜闯富户,抢走人家的少女少妇。到了寨子里,他们就把她们按趴在一张木板上,褫去下衣,摁住其臀,把一小袋一小袋的芒针倒上去,再用厚实的胶鞋底在上边使劲的踩,慢慢的揉,用力的蹬……直至满臀嫩肉里里外外到处陷满数不清的芒刺,成了完完全全的“刺团肉”,然后便把她们放回去。这些获释的女子其实已得不治之症,那些深陷密布在肉里的芒刺任你找也找不完,挑也挑不清。其臀三天之内就会锃光发亮,七天之内就会肿胀得象一大盆发酵面!可是那丰满的痛肉你又剜也剜不得,割也割不得。她们整日坐不得凳子,挨不着床沿;有的甚至穿不得裤子,盖不得被衣,就只能整天趴在床榻上呻吟,徒惹邻里乡亲争相观看。那些女子原先好端端的堆雪臀之到最后究竟会如何呢?化脓,溃烂,腐死……除非日后能奇迹般地又长出个新臀出来!阮匪们的这一损行使他们的名声大显,所到之处,方圆百里有钱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无不闻风丧胆,拼命催促家里人主动跑到寨子里送金献银,以保平安。多年后官府下了很大气力才肃清阮匪,并活捉匪首阮兀,从其供述中弄清楚了“刺团肉”的根底。其后官府也想用此法对付那些罪名大而又十分顽固的女犯,可石嘴山远在关外,去何处弄那些“芒刺”呢?再说大堂上用这种阴招对付女子,也实在不雅。于是,他们发明了“番黄”——即把大毛竹一剖为二,不经打磨加工,毛刺刀刀的,用其行杖,会有许多竹刺留在肉里,如此既不失官府大堂的威慑力,又有利于女犯刑后醒悔悟过。

牐犳毯觳ɡ讲恍说刭┵┧蛋眨在场的众妾婢无不听得胆战心惊。这时,杨鼎昌一捋山羊胡道:“于今,你们可知老夫为何要选这番黄作备用加法了?实话告诉你们,今日嫣红实在替你们受罚。你们见她受宠,便整日里争风吃醋闹得阖府不安,老夫原是要就用这番黄板子惩戒你们的,可嫣红却一再为尔等求情,这才惹恼了老夫。人家如此贤淑,你们不觉得羞愧吗?做老夫的女人,首戒在一淫字,犯此者必诛之;次戒即在一妒字,犯此者今后一概番黄伺候!尔等记住了否?”

牐犎号闻言,俱双股战栗不已,垂首应道:“谨遵老爷教诲。”

牐犙疃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亦有如孙武操练宫女之能,既已齐家,何以不可治国平天下,也做这大清朝的一颗顶梁柱?在他看来,妇人就该对自己的夫主惟命是从,不得有半点违拗;百姓只合躬耕匍匐于地,而为安分守己之农牧顺民;读书人以仕代农,便当以尽忠朝廷为立身之本。至于国号、礼制乃至发式与服饰等,更皆神圣不可侵犯也。

牐犌宄酰即有留发不留头(不肯剃发留辫就砍头)之说,在维新的*****,康有为却竟然提出要剪辫子、改国号(把大清改为中华)、变服式!儒家经典是士绅赖以安身立命的宝贝,康有为却偏偏说是伪经,如此将政治与学术绞在一起,自然疏远了大批有改革要求的士绅,徒然招致怨恨和敌意。杨鼎昌就是这样坚定地站在了康党的对应面,其实甲午战后他原也曾附和过变法的,不独是他,就连他的座师、最以顽固闻名的大学士徐桐当时都曾上折子要求变法。

牐牽上В康有为等人将事情搞砸了,徐老相国遂充当西太后的急先锋,跳出来攻击光绪帝支持的维新变法,其门生杨鼎昌自然也就要见风使舵。于是,杨巡抚对打击新党不遗余力,只是前面横着一个上宪柳向阳,他不便专断用事,就将一些隐秘之事交与梁从柯代办。

牐犙疃Σ以为将柳总督的准女婿拖下水,他们督抚二人就别想能掰扯清楚了,这招看似很高明,却恰是最为失算——因为梁从柯能否称为柳向阳的乘龙快婿还是未定之数,可其另一层秘密身份可是真切无疑的。

牐犝馊照频剖狈郑省城一家名曰涵璧楼的行院热闹非凡,因为恰逢该楼例行“打金枝”的日子,所以城中子弟无不趋之若鹜。原来,照这风月行的规矩,每月若不能按其姿色和才艺的等级从寻欢客身上赚足额定的银两,便不免要出乖露丑,在大厅当众褫去下裳受责。

牐犎绱撕孟罚有几个闲钱的男子谁肯错过?即如白扇,也常扮作各种身份前来捧场,这次自不例外。待他带着装成其家仆的佩瑶到涵璧楼时,已是高朋满座,大厅上搭起了高台,数名女伶正在台上翩翩起舞,公子哥们则在下面指手画脚品头论足。少顷,但闻一声锣响,满楼的姑娘都涌了出来,衣袂飘飘,姹紫嫣红,真若百花齐放。只消看她们的神色,就知今晚谁那粉雕玉琢吹弹可破的臀儿要遭殃了。可眼下白扇却无心思去想这些,趁着主戏就要开演时,便同佩瑶退至内院他的包房。

牐牻裢恚是他精心挑选的叫佩瑶正式晋级加入不才堂的时机。众人都去看热闹了,自然不会留意他们在做什么。包房内设有香案,供着黄帝画像,佩瑶在白扇引导下上香礼拜,并啮血滴于香灰坛内,盟誓辞道:“某虽不才,愿竭愚诚,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服从号令,践行此志,牺牲一切,在所不惜。”言罢,再拜之。礼成,复对白扇执谒见香主礼,白扇则以堂口暗号授之。

牐犞链耍佩瑶方知不才堂得名的由来和代号白扇的梁从柯为何又叫梁不才,盖自谦以发救国之奋也。由是,她也晓得了他所谓的黑白两道通吃原来如此,不过却觉得这实是黑白颠倒了。

牴湃嗽疲涸潞诜绺撸正是杀人好时候。

牐犈逖也这么以为,于是女扮男装,装备了一身夜行衣,一副蒙面黑纱,携一柄——她总意淫地想是一位白马骑士送给自己的,实则是从梁从柯的一处金屋藏娇之所顺手牵羊来的——长剑。若问她为什么不用那把洋枪,当然是因为里面其实没有子弹,否则有四个猪头早就变成死猪头了。

牐犝飧鲅子,自然是要去杀人。杀一个男人,但并非是对她负心的男人。

牐犈人其实对自己喜欢的男人,就是其已经负心了却也往往下不了手。而男人往往,就吃定了女人这一点。

牐犈逖心想,只要除掉对本省革命威胁最大的巡抚杨鼎昌,自己也就不用真得出卖感情和贞操英勇无畏地去为革命献身,给省内唯一能制衡杨鼎昌的柳总督填什么房续什么弦了。再说柳向阳那么仗义,自己若是去欺骗人家的身体跟感情那也太不够义气了。

牐犃硗猓白扇还画蛇添足地告诫佩瑶不可轻信洋务派和维新党。前者自不必说,至于后者,孙文伦敦蒙难事件后,康有为竟认为把自己的名字与孙氏联系在一起是一件极冒险的事,其弟子麦孟华还据此事件斥孙为“盗匪、会党分子,使中国丢尽了脸的人。”其实早在乙未年(1895)时,孙中山和康有为就联络过。那时孙中山正在准备广州起义,他派陈少白到上海去找康有为。陈正好和康有为住在了一个客栈,仅仅一房之隔,于是孙文的特使和康有为有过一次“颇欢”的谈话,谈的全是如何推翻清廷之事。但到政变失败,康梁出逃,孙中山有意与康合成一股力量时,康的回答让其吃惊不小:“今上圣明,必有复辟之一日,余受恩深重,无论如何不能忘记,惟有鞠躬尽瘁,力谋起兵勤王,脱其禁锢瀛台之厄,其他非余所知。”会党由此视康党如陌路,最为机密的不才堂更是信不过维新派了。

牐犎氩徊盘煤螅白扇向佩瑶介绍各地会党时,提到的一个例子叫她印象极深。说的是左宗棠驻军汉口,奉命去镇压新疆叛乱时,恰好哥老会头目(人称大龙头)犯法逃到汉口。左大帅正准备从汉口开往西安,忽见队伍自动集中,排成十几里的长队,非常诧异。不久接两江总督的文书,说有巨匪要从汉口逃往西安,着地方查办。老左摸不到要领,无计可施时,忽见队伍更形活跃,说是去欢迎大龙头,左更莫明其妙了。还是幕僚明白究竟,说道:“军中士兵上至将官都是哥老会中人,所谓‘匪首’就是他们的大头目。”并建议:“大帅最好加入哥老会,做大龙头。不然,我们无法到新疆。”左听后便去开山,做起大龙头来,收留会党,这才平平安安地到了新疆,新疆也因此有了哥老会。佩瑶听完这个故事,立即知晓香主同志说这个的用意,他们如今干革命也不得不借重江湖上的力量,且道上的人讲义气,不似康圣人那般反覆无常。

牐犉涫担佩瑶从无轻视绿林之意,甚至在西洋习练了些剑术后即颇以侠女自居,所以她也想为不才堂成功送上一份“投名状”,好扬名立万于江湖,昭告天下——不惟壮士能除暴安良,巾帼豪杰更是青出于蓝。作为有教养的女性,她并不爱好暴力,但却不反对在必要的情况下以血还血——对杨鼎昌这样镇压过革命的刽子手尤其应如此,就像莎士比亚在《罗密欧和朱丽叶》中说的:“对杀人的凶手不能讲慈悲,否则就是鼓励杀人了。”

牐犚股渐深,杨府里死寂阴沉。

牐犈逖先扔了一颗石头到院内,见无动静,于是纵身逾墙翻入。她蹑步而行,却仍偶有轻微声响,此时倒要恨自己怎么没有裹了小脚。如是折腾良久,依然没有找到杨鼎昌的卧房,不过可是没少偷窥到不少漂亮女人孤枕难眠地躺在绣床上辗转反侧。这样的美差梁大色棍一定十分乐意来做的,佩瑶心想,再一转念又抱怨起杨鼎昌果然比梁大还色有那么多房妻妾还不算丫鬟侍婢,害得自己连他今夜何处都找不到。

牐犖易芩忝靼琢擞腥ㄓ惺频哪腥宋什么要养那么多大小老婆,原来这样可以大大提高自己性命的安全系数啊。佩瑶恍然大悟道,狡兔三窟,难怪自古皇帝们都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真是寻欢作乐生龙育凤免费享受防刺保险三不误,敢情如此啊!

牐犈逖研究完后已经又穿过了一道回廊,但还是没能实现偷窥男人的作案步骤,心说这杨鼎昌的雷墙之防怎么比那些贞女烈妇还强啊?再一估摸时间不禁又犯起了嘀咕,自己明明偷听到他们几个会党今晚子时要来行刺杨鼎昌,这才提前赶来想先下手为强,可现在都已近丑时了怎么还不见人呢?

在我遇到的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
梦里有时身化鹤,人间无数草为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