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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皮天使戏烈豹(8/24更新620楼--完結)

楔子

齐彦凯慵懒的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那是齐氏商业大楼的最高楼,除了极重要的内部人物,没有人可以踏足的楼层,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紧皱的眉头遥望那一大片落地窗外的景色

夕阳西下,斜阳照耀,轻洒在他的俊美冷酷的轮廓,他坐在豪华舒适的真皮坐椅上,轻轻的摇动了一下,马上转回正面,看着办公桌上那一迭文件,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依旧是眉头深锁的样子

办公桌的正对面坐着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子,一脸轻松自在的笑容,跟面前眉头紧蹙的人形成明显的对比;他反坐在另一张真皮椅子,将头靠在椅背上,双脚在那晃呀晃,椅身随着他左右摇摆。

齐彦凯看了眼前的人一眼,指着桌上那一迭文件,淡淡的问:「该怎么处理?」

那人转身正座在椅子上,但还是将整个人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头仰看着天花板,漫不经心的说:「还能怎么办,随他们去啰!」

齐彦凯嘴角微微上昂,似笑非笑的样子:「早知道你会这样说!」

那人一听站了起来,脚大力一踢,那真皮大椅马上滑行到他身后的沙发椅旁,轻轻的在那晃动,好像在抗议他的粗鲁对待;他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面,俯身看着齐彦凯:「小凯,你今天睡公司还是回家?」

齐彦凯哼了一声:「怎么?程宇翰大少爷什么时候会关心我的生活了?」

程宇翰站了起来呵呵的笑着,指着办公室另一侧大门:「可不可以借我窝一下!」

齐彦凯冷笑着说:「这齐式大楼都是你一手规划设计,当初你没替你自己多准备一间栖身之所,以备不时之需?」

程宇翰走到他旁边,手搭在对方的肩上,一脸认真的看着齐彦凯:「小凯,你的就是我的,我何必多准备一间房间占用了你们齐氏大楼的空间,”您”说是吧!!」最后的语气说的恭谦有礼,却不免让人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齐彦凯站了起来,推开眼前从国中时期就一直在一起的好朋友,没好气的说:「随便你,爱窝多久就多久,只是,逃的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程伯父要是打电话来要人,就别怪我不够义气!」

程宇翰开怀的笑:「没关系,没关系,先让我爸消个气,躲躲风头,到时就算被抓回去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彦凯白了他一眼:「公司招标的商用软件进度如何?」

程宇翰这时露出神秘的笑容:「说到这事呀!!我发现了一件事!」

齐彦凯哦了一声,并没有很感兴趣的样子,还是埋首看着满桌的文件

程宇翰推了他一下:「喂,大老板,你听不听呀!」

齐彦凯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的说:「你说呀!」

程宇翰啪一声丢了一份企划书在他的桌上:「你看!」

齐彦凯狐疑的看了他好友一眼:「你确定就好,何必让我过目!」

程宇翰没好气的接过手,翻开第一页:「我要你看的是这个名字啦!」

齐彦凯接手拿来一看,眼睛马上睁的大大的,恨恨的说出文件表格下面制表者的名字:「邱依雯!」

程宇翰很满意的点点头:「没错,应该是要这样的反应!」

齐彦凯很快恢复原有淡然的样子,将那份企划书丢到旁边:「可能是同名同姓!」

程宇翰硬是拿起那份企划书在那他面前挥:「你不想确定看看吗?」

齐彦凯哼了一声:「我没你那么闲,白天是小职员,晚上还要看一堆文件,没那美国时间去确认!」

程宇翰又将那份企划书往题上那一迭文件上头丢去:「再怎么说你回来没多久就把人弄丢了,你也至少也该担心一下把人找回来吧!」

此时,齐彦凯终于抬起头来正视眼前的好友。

程宇翰继续说道:「怎样?我下星期安排跟他们企划总监谈这企划案,要不要一起来?」

齐彦凯挑眉看了他一眼:「哦~~你要带我这个小职员去吗?」

程宇翰笑了一下:「可实际上你这个小职员可是齐氏大老板呢!更何况这案子可是很多人在争取,你来了解一下也好。」

齐彦凯又重新埋首于文件里,淡淡的说:「随便你!」

(一)

程宇翰和齐彦凯坐在”天成”的会议室里,椭圆形的会议桌干净明亮,白色大理石地板给人简单利落的感觉。

程宇翰在接待小姐退出会议室的时候说了:「你觉得那个邱依雯会不会出现?」

齐彦凯淡淡的说:「我们不是来谈企划案的吗?」

此时天成的企划总监走了进来,两人一同站了起来

企划总监看了两人一下,对程宇翰伸出了右手:「您好,我是此企划的负责人-王靖,想必你一定是程总了!」

程宇翰也伸出手跟他对握了一下,点点头:「您真是好眼力!」

王靖看了一下齐彦凯,眼神飘向程宇翰似乎正在等他介绍,程宇翰见状看着齐彦凯意思是要他自己介绍

齐彦凯只是略略点个头,简略的说了两个字:「助理!」

王靖愣了一下,心里想:好大牌的助理,但还是满脸笑容的请他们就座,拿着企划书口飞横沫的介绍公司的软件有多好,可以如何节省公司的资源,减少人力,以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快速有用的数据

毕竟像齐氏这样的大公司自己送上门来要买他们公司的软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王靖完全没有停下来,叨叨絮絮的讲了四、五十分钟,程宇翰虽然还是微笑的认真听他的介绍,但齐彦凯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了,程宇翰很了解再不打断这个人的演讲内容,他的助理可能快要爆发然后做出”越权”的举动。

他伸出手示意王靖休息一下,然后说:「王总监,你说的那些我们全都知道,企划书已经写的很清楚,你们的软件对我们公司有什么样的好处,不瞒你说,这几天我们会做出最后的决定,审核的公司共有三间,你们是其中一间,决定权不在我,是我们董事长,我只想问一句:你认为你们的优势在哪?」

王靖听完后,那颗心直冲云宵,好像已经讲定合约似的,他很笃定自己的机率肯定比其它两间还要大,否则怎么可能劳驾余总亲自跑这一趟,他拼命的点点头一付很了解的样子,正要开口说的时候,却被齐彦凯给打断,他一脸就是不想再听他废话的样子,暴躁的说:「不想听你说,叫你们公司其它人来说。」

王靖愣了一下,心想这小小的助理竟敢如此无礼,很不高兴的看了一眼程宇翰,然后问道:「程总,这是……」

程宇翰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嗯……是的,或许请你们公司软件开发的人来讲会更中肯!」

王靖虽然很不高兴,也不能发泄出来,只能淡淡的说:「他们正在忙,可能没时间过来!」

齐彦凯打开企划书的第一页,指着那制表人的名字说:「那叫她来说!」

王靖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喃喃念着上头的名字:「邱依雯?」

程宇翰连忙开口说:「好,就让邱小姐来说!」

王靖一听更是不满:「这小小的文书职员,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更何况,他是三天前才进的新人,可以说什么呢?」

齐彦凯一听嘴角微微上昂:「小虾咪或许会成为大功臣,可别小看人,你这企划书还是她打出来的。」

王靖脸一阵青一阵白,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出去叫人

程宇翰这时没好气的看了齐彦凯一眼:「齐大助理,想当助理就注意身份,不合格的演员,你会接受你的助理这样吗??太不专业了吧??我都快进入正题了,你在急什么?」

齐彦凯冷哼一声:「你的快,让我等了快一小时,而且还要让那个长舌男继续下去!」

因为怕两人的谈话被外面的人听到,要不然程宇翰真的很想对他的好友大声怒喊:是谁说主要是要谈企划的!!

两人陷入了沉默,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等了大约五分钟,看见一个身穿紧连身短裙的女孩开门进来,基于礼貌还有王靖的威胁,她一进门就低着头跟两位重要客人行礼,用她甜美悦耳的声音说:「我是邱依雯!」

没等邱依雯抬头,两人已确定此人身份,程宇翰知道没他的戏份,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像是看戏的圈外人般,打量着齐彦凯莫名被挑起的怒气。

一直没听到两个人问好,邱依雯抬起头来望去,这一望,心差点跳到喉咙处,她又睁大着眼睛看着,一直期待着是自己认错人,但,她从对方的眼里发现了那一点火花愈来愈大,她下意识的吞吞口水,故作镇定的说:「很高兴你们对本公司的软件有兴趣,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新进职员,可能没办法解答你们的问题,失礼了!!」说完就要夺门而出的时候,王靖开门走了进来,他因为担心邱依雯乱讲话错失了一张大订单,心里放心不下,想想还是走了进来,没想到却遇到邱依雯开门要离去。

他赶紧问道:「谈完了?」

邱依雯点点头,心慌的想要快点离开会议室,身后不愠不怒的声音说:「邱小姐,我的问题还没问呢?」

王靖很不高兴的将人推了进去:「怎么这样对客户,进去!」

邱依雯只能硬着头皮倒退着走进去,深呼吸一口后,转身用甜美的笑容看着两人,然后入坐:「请问你们对本产品有什么问题??」

齐彦凯冷笑了一下:「你们总监已经把你们的产品介绍的很清楚了!」

邱依雯心里很清楚,他们是来抓她回去的,很想回说都清楚了还问个屁,但碍于王靖在场,还是故作疑惑的问:「那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齐彦凯皮笑肉不笑的说:「想知道天成这样大的公司,都养些什么样的员工?」

邱依雯眼神直视着齐彦凯:「难不成天成员工素质也会影响贵司的决策?」

齐彦凯点点头:「那当然,你们的软件这么贵,我当然要考虑到售后服务,而售后服务一定是你们这些基层员工的事情,有可能劳驾到你们总监亲临吗?」

王靖听到这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齐彦凯锐利的眼神给挡了下来。

邱依雯禀着一般的职业笑容,一本正经的说:「这点请您放心,本公司设有售后服务部门,你们公司使用了我们的软件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们一定会马上处理。」

齐彦凯哦了一声,又问:「请问邱小姐本人对诚信两个字的看法?」

邱依雯可以感觉出自己的手心正冒着冷汗,他避重就轻的回答:「我是新进员工,我个人的想法不足于代表我们公司!」

「没关系,我就是想知道,请注意,你现在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到我们的决策!」

王靖听到这已经忍不住,心里一颗心悬在那七上八下,就怕自动送上门的肥羊跑了,终究还是开口说道:「我想,我还是换一个人进来,文书工作的小姐很多个,只是恰巧这企划书是她打的!!」

齐彦凯突然站了起来:「我想,没有必要了!!」

王靖有点不知所措,拼命的给邱依雯使眼色,她只好跟着站了起来:「我当然讲求诚信,但是建立在公平原则上!」

齐彦凯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掩盖不住的怒火瞪着邱依雯:「何谓公平原则?」

邱依雯假装没感觉到那怒气,不急不徐的说:「对只会一昧要求别人的那种霸道、易怒、不可理喻的人,是不需要讲求诚信原则的!」

齐彦凯已经走到了邱依雯的面前,用几乎怒吼的声音说:「所以就可以搞失踪、闹脾气?」

王靖有点讶异的看着他们,然后很不识时务的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不认识!!」

程宇翰赶紧站了起来,拉住齐彦凯,对一脸莫名其妙的王靖说:「大致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回去我们会跟董事长报告,如果有什么消息会在一周内通知!」

说完没等王靖继续发问,就拉着齐彦凯快步离开这会议室,离去前还看了一眼邱依雯,他不禁开始佩服这小妞,敢这样跟这脾气火爆的好友”沟通”

(二)

还没离开天成大楼,齐彦凯就马上打电话给他的司机,要他马上开车到天成楼下,随即又跟程宇翰说:「你先回公司,我要在这等人!」

程宇翰调侃说:「齐助理,你要翘班吗?」

齐彦凯瞪了他一眼:「我今天如果没把人绑回去,齐氏送给你!」

程宇翰跨张的笑了几声:「赌这么大,不需要吧!!而且,我可以跟你在这里等呀,何必叫小王跑这一趟?」

齐彦凯摆摆手说:「家务事,你还是先回公司,顺便帮我这个小职员弄个假单!」

程宇翰点点头表示了解,等一起走出了大门时又问:「何时要公开你董事长的身份呀??小职员,多不自由?」

齐彦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等拿到证据再说!」

邱依雯从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座位时还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中,心里开始盘算是该怎么逃跑,她不会忘记他曾经声疾厉色的警告过她不准穿短裙、露背之类的衣服,五天前她在争取选择衣服的控制权失败后,一气之下打破他另一个禁令就是不准去夜店,但她却故意泡在夜店疯到半夜才回去

她突然又彷佛听到他怒吼的声音:明天等我回来收拾你……

对,就是这一句,她趁他出门上班的时候简单收拾一些衣物,打算自力更生

想她邱大小姐,虽然只是齐家的养女,但也是他们捧在手掌心呵护长大的,她印象中很少跟这名义上所谓的大哥相处,因为她被领养的时候,他正在国外念书

这次被父母叫回接掌公司的一切,连同她的自由也被剥夺了

她不免哀怨的想,当初应该跟着去当电灯炮,跟着养父母去二度密月的…

「邱小姐,你要为你刚才不当言词可能丢失的订单做好心理准备!」突然一句话将她的心神给拉回了这间办公室,她没好气的回头看着王靖,心里想着:我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什么鸟订单,她随口说了一句:「我下午请假!」然后就不理他收拾包包急忙着要离开

王靖气急败坏的在后面大声嚷嚷:「你才来三天就请假,你不想做了吗?」

邱依雯头都没回大步离去,她现在只想着该如何逃脱,才出电梯,她就偷偷的跟在人群后面,心里庆幸现在是中午用餐时间,人多,不怕他堵在门口,应该可以混出去吧,她不断的安慰自己,要镇定,别乱了方寸

等安全走出了大门外100公尺,又过马路到遥远的对面后,她再次环顾四周开心的大笑:「呵呵呵~~逃了,又逃成功了!!」

一只手轻拍了他的肩膀,恭敬的喊了一声:「小姐!」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小王??你怎么在这?」

小王是齐家的专属司机,他很有礼貌的回说:「少爷吩咐我带您回去!」

邱依雯转身马上离去,不想搭理,小王马上一个箭步冲到她的前面说:「少爷说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我可以来硬的!」

邱依雯笑笑说:「你当然可以来硬的!」小王有点狐疑邱依雯的态度时,突然听到她开始大喊:「救命呀,非礼呀,这个人硬要带我去别的地方,谁能帮帮我?」

她的叫喊马上引起周糟的关注,人群慢慢的围绕过来,小王则是傻在那里不知所措,邱依雯趁着人群靠拢的时候,又从人群里混了出去。

只是,正当她洋洋得意的同时,突然被不知名的人给拉进一辆黑头轿车里,她整个人摔进了后座,等她抬头一看,才发现齐彦凯一脸恼怒的样子瞪着她;她哼的一声撇过头:「齐氏老板何时开始干这种掳人的勾当?」

齐彦凯紧握着拳头:「你不要逼我在这里解决!」

邱依雯虽然有点被他的语气给吓到,但还是不甘示弱的说:「解决什么?我们之间需要解决什么?」

齐彦凯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说:「你这身衣服就是你所谓的穿衣哲学吗?」

「我穿的衣服有什么问题了,你少八股了好不好,亏你还从国外回来,要像你那所谓的老土穿法,你去服饰店逛逛,哪件符合你的要求?」

齐彦凯已经气的将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毫不客气的将那短裙拉起:「我想我应该改变一下,想想这短裙的优点!」说完大手整个已经覆盖在她白晰的屁股上

邱依雯又羞又怒的大喊:「齐彦凯,我们在车上耶!!」

齐彦凯冷冷的说:「这是你选择的!」大手依然不停歇的继续拍打

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邱依雯感觉到他是认真的,开始不停的挣扎:「放开我,你这个变态!」

「你可以继续喊,虽然路人看不到车内情况,但我可不知道这车是否有隔音功能!」

邱依雯整个心凉了下来,她开始放软语气:「哥~~」

「来。不。及。了。」一字一句,大手依旧不停的亲吻着略变粉红的屁股。

邱依雯开始着急、后悔,她双手不停的挥舞,双腿大力的乱蹬想要从他的大腿上逃脱,无奈不但逃脱不了,他的手还是准确无误的落上她可怜的屁股上。

邱依雯带着哽咽的声音求饶:「等…等一下啦……」

「等什么??等让你找机会逃跑吗?」齐彦凯边说,大手也不忘继续落下

眼看原本白晰的屁股已经开始呈现无数粉红色的掌印了,邱依雯从哽咽开始啜泣,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她已经落在他的手里,再怎样想逃,这小小的空间,她能逃到哪?她决定放软姿态,先认错,否则这丢脸的姿势如果被小王看见,那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在齐家住下去,就真的要自力更生去了。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打了……」

啪,轻脆的声响夹带着愤怒的问话:「错在哪??」

「呜~~哥…我们在车上耶……小王快进来了啦…」

啪,又是一下:「那又怎样??」

「啊」邱依雯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心里想的是忍耐,一定要忍耐

「我们…我们回去再说嘛…求求你…」邱依雯抛弃了尊严,开始用怀柔政策,不管怎么说,在大哥面前丢脸总比在下人面前丢脸好。

啪,重重的一下再次亲吻邱依雯的屁股,齐彦凯将她拉了起来,完全不顾她臂部的疼痛就将她塞到他旁边的座椅上,然后冷冷的说:「那你就趁回家的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要怎么跟我解释这几天闹失踪的理由了!」

邱依雯眼框含着泪水瞪着齐彦凯,双手拼命的揉着自己可怜的屁股,侧着身子背对着他坐着盯车窗外,假装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反正至少现在暂时脱离魔掌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王开了车门坐进驾驶的位置,正要解释人没有带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家的大小姐已经坐在后座,而且还一脸愤恨不平的样子,他马上改口问:「嗯…那个…小姐…」

齐彦凯挥挥手:「开车,回家!」

小王点点头,正在发动车子的同时,齐彦凯突然又说了一句:「把后车门锁起来!」

小王疑惑的转过头来,看两人不寻常的气氛,但也不好问什么,邱依雯则是转身生气的说:「干嘛!!我都在车子里了,你还怕我跑掉吗?」

齐彦凯冷笑几声:「你怎么可能跑掉,就怕你的手不小心开了车门,小王时速太快,你滚落出去了!」

邱依雯的一线希望瞬时消时无影,她整个心沉了下去,只能狠狠的瞪了他几眼又转身侧坐背对着他。

没想到,她又听见齐彦凯拨了一通电话回去:「秦嫂,帮我准备一个木板,三指宽的就够了,如果没有,去买藤条也可以!」

邱依雯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无底深渊,但她还是开口问道:「做什么?」

齐彦凯嘴角微微上昂,反问道:「你已经想好你的理由了吗?」

(三)

随着车窗外景色快速的飞过,齐彦凯用眼角悄悄的打量着身边的所谓的妹妹,是老妈手帕交的女儿,她的双亲在一场车祸中双双失去了性命,而留下的遗产被所有的亲戚用不法的方式刮分走之后,邱依雯在短时间变成了亲威的人球,而当时她也才十二岁,他老妈看不过去一个可怜的孩子顿时失去了依靠,义不容辞的将她接回家中,而他也平白无故就这么多了一个妹妹。

一直在国外读书的他从父母的来信中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妹妹,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从父母的来信中得知她这个未曾谋面的妹妹有多么的讨他父母欢心,整封信的内容写的全是关于这个妹妹的事,直到末了才会写着那么一句话: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平,反到是人在国外无法陪着老妈让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如今多一个人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还没见过面的时候,他对这个妹妹的印象除了身世可怜,就是乖巧、惹人怜爱,但在他十七岁暑期回国的时候,她彻底将他心目中所幻想的那个妹妹给破坏怠尽,他甚至怀疑他爸妈写信的内容全是骗人的!

想到这里,齐彦凯的思绪不免飘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时候…

齐彦凯才刚打开门,齐妈就冲了过去,抱紧了已经一年没有见面的儿子

「小凯~~好久没看到你了,快,让妈看看,你是变瘦还是变胖了,有没有长高呀?」

齐彦凯挣扎了很久都没办法挣脱他老妈的怀抱,终于宣告放弃:「妈!!我快喘不过气了!」

齐妈终于放开了手,激动说:「变高了呀,啊~~都高我一颗头了…」说着说着眼泪竟然就要滚落下来

齐彦凯最受不了这种场面了:「等一下,把你的眼泪缩回去,以免老爸看了以为我又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还有,我本来就比你高。」

齐妈搥了一下他的儿子,没好气的说:「这么感人的画面,你就不懂好好的享受一下吗?」

齐彦凯白了他这个老妈一眼:「如果是第一次就算了,但是不要每次我回来就上演一次,会麻木的!!」说完就拉着行李准备回房间,正巧瞥见一直坐在沙发椅安静不说话的女孩,他看了她一眼,放下行李箱,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但却是对齐妈问道:「她就是我那个没有血缘的妹妹?」

这时齐妈兴奋的点点头走到那女孩身边:「是呀!!」

齐彦凯哦一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昂,亲眼见面跟幻想总是不一样的,在国外时,还没有什么当哥哥的真实感觉,但现在人已经活生生的坐在自己的面前了,他喃喃的说了一句:「哦,还算可爱嘛!」然后他蹲了下来,突然伸手捏住女孩的脸颊:「叫哥哥呀!!」在那一霎那,他突然看到了这女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满的神色,他愣了一下,心里想是不是看错了,此时齐妈将他的手拍掉,没好气的说:「不要第一次见面就欺负人家,这样雯雯会以为你是坏大哥。」随即就听到这女孩甜美的声音:「哥哥,我是邱依雯!」

齐彦凯笑了一下站了起来:「我不用自我介绍吧,你应该知道我是谁。」说完又重新拉回他的行李箱回到他的房间。

齐彦凯一直认为多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两个月的暑假应该是过的悠闲又自在,而回来的这几天,邱依雯也如他印象中乖巧、惹人怜爱,直到某一天,齐妈突然对他说:「你爸突然有个紧急的会议要开,大概要出门两三天,我会跟他去,雯雯你就帮忙照应一下啰!」

齐彦凯哦了一声,停了几秒,又补了一句:「叫我当保母吗?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都十三岁了,有什么好照应的?」

齐妈拍了一下这个儿子的头:「唉呀,你笨耶,我们再怎样疼她,雯雯心里的感觉肯定是寄人篱下的心情,我们突然出去两三天,她一定会有不安的情绪嘛,你这个做大哥的好歹贴心一下,照顾这个妹妹,又不会少一块肉。」

齐彦凯又哦了一声,她的心情??说真的,回来这么久了,他到是没看出来她的心情起伏是怎样的。

刚开始头两天,也没什么事,倒是邱依雯显的活泼许多,常在他身边围绕,只是每次都没什么好事就对了,不是自告奋勇说要泡咖啡,错把盐巴当糖加让他差点吐”咖啡”以外,就是走路不小心将手中的花茶泼了他一身,更跨张的是,第二天的下午,他听到他在洗手间的尖叫声,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冲过去一看,只见她泪眼婆娑,指着里面,一脸惊吓样,然后就在他疑惑的走里去看的同时,她竟然将门给关起来,然后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那边,继续尖叫。

他开始怀疑她的意图和用意,在威胁命令和有撞门的动作下,他才听到她说什么:「不要,不要,不要啦!!先把蟑螂杀死,要不然我不开门!!」

他听了差点晕倒:「邱依雯,杀蟑螂不用关门吧!!」

邱依雯依旧是那哽咽的声音:「不行,如果跑出来怎么办?」

然后,两人在那耗了快一个小时,不要说蟑螂了,齐彦凯却连一只蚂蚁都没找到。

一直到秦嫂听到楼上吵闹的声音走上来看,才替齐彦凯开了门

而他,别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只能大力甩门离开现场!

第三天齐彦凯一如往常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那看报纸,心里很高兴终于快要解脱了,突然发现邱依雯躲在沙发后,伸出半颗头看着他,齐彦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话,依旧看着他的报纸,他已经下定决心,少理她比较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齐彦凯再翻页的同时,突然发现她还在原来的地方看着他,他将报纸放了下来,盯着邱依雯:「干什么?」

邱依雯突然一脸受伤的表情,低着头小声的不知道说些什么,齐彦凯发现她的神情,又想到齐妈交待的,因此缓了一下语气,又重新说了一次:「嗯…有什么事吗?」

此时邱依雯才抬起头来:「雯雯想出去买一些东西。」

齐彦凯哦了一声,心想这种小事不需要跟他报备吧,他又重新拿回报纸,淡淡的说:「叫小王开车带你去呀!!」之后就不再搭理她。

又过了半个小时之久,齐彦凯起身要回房间的时候,才发现邱依雯蹲坐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也跟着蹲下来,问道:「你不是要出去吗?」

邱依雯抬起头来,天真无邪的天使面容让齐彦凯忍不住又伸手捏住她的脸颊

邱依雯皱一下眉头,伸手挥开他的手:「妈咪说你会带我去!」

齐彦凯突然觉得很好玩,这小鬼的反应跟第一天看到的不一样,他又伸手去捏她的脸颊:「是妈说要我带你去?还是你要我带你去?」

邱依雯有点生气的打掉他的手,站了起来:「还不是都一样?」

齐彦凯哈哈大笑,大手压在她的头上在那摇晃:「呦~原来你是有脾气的呀?」

随后,他一付好心样的说:「走吧,带你去逛!!」

邱依雯马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嗯,就我们,不用让小王开车了!」

兄妹俩很快的就出门了,只是过了三个小时候,只见邱依雯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还一直嚷着:「秦嫂,我买了很多吃的,快来帮忙呀!」

秦嫂听到她的喊叫赶紧走了出来:「唉呀,小姐,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呢?」

邱依雯笑着说:「爹地妈咪不在嘛,我要帮他们好好照顾哥哥呀,看,全都是他爱吃的哦!」

秦嫂搂住邱依雯:「小姐,你真是贴心,少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邱依雯呵呵的笑着,秦嫂接着又说:「这些事,你吩付我们去做就可以了,何必亲自跑去买呢?」她擦掉邱依雯额头上的汗水,一脸心疼的样子

邱依雯摇摇头:「没事的,这样才能显示我的诚心嘛!!我就回房换件衣服,等一下就到厨房帮忙!」

秦嫂连忙说:「不用了,小姐还是在房间休息吧,等一下准备好了,我再去叫你!」

邱依雯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对了,哥呢?」

秦嫂看看时钟,都快到了吃饭时间了,最后一眼是他在客厅看报纸,再来就没看见人了,她只好回答说:「不清楚,没见到人,会不会在房间呢?」

邱依雯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笑着说:「这样呀…那没事了!!」

一直到了中午用餐时间了,还是没见到齐彦凯的人,邱依雯坐在餐桌上撑着头看着满桌的菜,小声的抱怨:「人呢?人家好饿哦!」

秦嫂一脸着急的往门外看着,又一脸不舍的摸摸邱依雯的头:「要不小姐先用餐吧,别等少爷了!」

但邱依雯还是摇摇头,坚定的说:「不行,这是我特地为他准备的,一定要等他回来一起吃!」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大门突然碰的一声被打开,齐彦凯高音贝的声音传来:「邱依雯?」

秦嫂赶紧走了过去,看到齐彦凯满头大汗,又着急又愤怒的表情呈现在他的脸上,让她一头雾水:「少爷~~小姐一直在家呀,正在等你吃饭呢!!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

齐彦凯一听气到整张脸都变成红色的,秦嫂不明究理问道:「少爷,怎么啦?赶紧来吃,小姐饿很久了呢,她为了让你高兴,准备很多……」还没讲完,人已经离开她的视线,直接冲到饭厅,秦嫂还在那喃喃自语说:少爷也饿很久了吗?

然后听到里面传出怒吼声夹带着哭泣的声音,秦嫂正准备进去看的时候,邱依雯突然跑了出去,抱住她,一脸委屈的述说:「秦嫂,哥好凶哦!」

齐彦凯跟着冲了出来:「邱依雯,有那个胆乱跑就要有那个勇气承担!」

「哇」邱依雯开始大哭:「秦嫂,人家为了给哥一个惊喜,所以才没跟他说要出去嘛!!人家…人家…」秦嫂拍拍邱依雯的背,安抚的说:「没事没事,别哭!」然后打圆场的说:「少爷,小姐也是为了给你惊喜嘛,何必这么生气呢,她不知道你会出去找她呀!」

齐彦凯气到说不出一句话,心里很清楚,这小鬼是摆明的在玩他,他只是指着邱依雯对秦嫂说:「这小鬼…她…」

秦嫂赶紧说:「少爷,别气了,饭菜都凉了,我去热一下,你们准备吃饭吧!」

就在秦嫂转身离去的时候,邱依雯一脸无辜样的看着齐彦凯:「嗯…我以为你先回来了……」

齐彦凯瞪着邱依雯,接连几天的怨气让他怒火高涨,他二话不话一把抓住她就丢到了沙发上,邱依雯被这样的齐彦凯吓了一大跳,正要开口说什么,人却被提到了他的大腿上,随即屁股感觉到一阵凉意,啪啪啪的声音环绕在她的耳边,短短几秒钟,齐彦凯像是要发泄所有怨恨一样,打了十来下,又重又急,邱依雯的小屁股很快就变成了粉红色。

但底下的人却完全不喊叫,只听的到她闷声的忍耐,齐彦凯觉得疑惑,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将她翻过身来看着她,眼眶盈满了泪水,死咬着嘴唇,就像只可怜无助的小猫样,齐彦凯突然有点手足无措,反过来跟她倒歉:「嗯…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没想到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邱依雯开始大喊:「不要~~不要~~不要~~救命呀!!」

齐彦凯愣在那边,心里还在想她在演什么戏码的同时,她又大喊:「哥~~不可以,我是你妹妹呀!!」

齐彦凯突然意识到的时候,秦嫂跑了出来,恰巧看到了这一幕,邱依雯衣服凌乱,裤子被褪了一半,坐在齐彦凯的身上,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指着齐彦凯的鼻子说:「少爷…你…你…怎么…」然后赶紧冲过去将邱依雯拉到身边,替她整理衣服

齐彦凯百口莫辩,第一次感觉到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恼怒的瞪着邱依雯,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过去,又把人给抓回来,压在沙发上,大大的巴掌又落了下去,秦嫂急着想将人给拉回来,却被齐彦凯给瞪了回去,骂到:「滚,这是我的事,反正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不如打她一顿来消一下怒气。」

此时的邱依雯不再安静,开始大哭,扭动:「呜~~秦嫂,救我…」

秦嫂也是在一边不知该怎么办,她是第一次到到他家少爷暴怒的样子,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什么,她只能在旁边劝:「少爷,有什么事用说,别动手呀!!」

但他依旧不停的打,一下又一下,而底下的人已经由挣扎、哭喊,到变成啜泣了,眼看屁股都变的红肿了,他才停下手,说了一句:「妈的,打你我还手痛咧!!」然后转身离去。

齐彦凯想到以前的事,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以为那件事会让他讨厌这个妹妹,但事实却又恰好相反。

他转头盯着她看,心里又不免开始好奇,这次她会怎么做?

只见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坐在旁边,这时候的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屁股上的痛了,现在她只要一想到回到家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很想晕死算了,她侧着身想要离齐彦凯愈远愈好,头微微低着靠着车窗,双手环抱着脚躬起来在座椅上,恨不得自己愈缩愈小似的,整个人像颗球,紧挨着车门,楚楚可怜的模样,让齐彦凯有点晃神,不过有前车之鉴,他很快就将脑中想要同情她的那善良天使踢到别处去。

她在演戏-----理智一直这么告诉他。

【本帖最后由ezwbh于:02编辑】

真的假的??

相思饭团??

网络上看的到吗??剧情很像吗??

呜~~怎么会这样……

那…那…是不是删掉这帖

我重新再想新的好了

没什么,别在意!!

情节一样改一下就可了,反正我才刚开始写

谢谢啰~

屈指掐算,离我上回在QQ上呼你,你却没搭理偶,已经有了一个月,当时就想难道是工作忙吗?搞了半天原来是开了坑,姐姐很不厚道

唉呀,亲爱的,别这样嘛

我有跟你说有空回来转转嘛,不是说虹湘国有篇番外要给你看吗~

你可是第一个被通知的哦

(四)

随着车子缓慢的驶进齐家的前院,邱依雯整个心愈是沉闷,她偷偷的用眼角打量这个哥哥,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坐着那边,似乎对她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彷徨无助的样子视若无赌,更让她哀怨的是,她竟然发现他的嘴角微微上昂,她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呀,人家说物极必反,这是不是”怒”极必反,他是气过头了,所以笑出来了吗??

她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逃过这一劫。

软的??大方承认自己的错误,看在勇于认错的份上是不是可以减少刑责,更或者是免除了…只是卖了自己,以后岂不是更没自由?

硬的??大吵大闹,士可杀不可辱,为了捍卫未来的自由,就算被打死也要据理力争…

都不好,都不好,邱依雯在自己小小的脑袋瓜里抓头、奔跑,她已经乱无方寸,心里后悔莫及,早知道就不跑走,最恨的是根本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早就被抓回来,她到现在还在想到为什么会被发现自己在那一间公司

她还特地选了一间跟齐氏完全不相关的产业,还很低调的只做文书的工作,这种委屈自己,大材小用的工作都忍气吞声的做了,为什么还会被发现?

就在她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已经停靠在一栋豪华的欧式建筑物前面,而且齐彦凯已经站在车门外等她下车

然而,她还一直陷在自己的小世界自怨自艾中,齐彦凯等的不耐烦就走了过去替她开了后车门,结果她一没注意,就让靠着车门的整个身子滚落车外

「唉呦」邱依雯整个身子跌落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她抬起头用含着泪水的大眼瞪着齐彦凯

齐彦凯也没去拉她起来,只是冷冷的说:「进屋!」

小王有点尴尬的站在旁边,心里犹豫着是否要扶小姐起来,正巧秦嫂因为听见车子的声音开门走了出来,一见邱依雯有点狼狈的坐在地上,赶紧前去将她扶了起来。

「小姐,怎么坐在地上呢?」秦嫂将她拉起来后,又替她拍干净衣服上的灰尘

邱依雯看见秦嫂,抱着她开始嚎淘大哭:「呜~~秦嫂,妈咪他们什么时候才回来呀?他们再不回来,就永远也看不到雯雯了啦!!」

秦嫂顺着邱依雯的背,安抚说:「怎么了??别哭,别哭!!这几天是跑哪去了??你知道我有多心急吗??」

齐彦凯冷笑一声,心里想:又开始她的演技了,随即问秦嫂:「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呢?」

秦嫂愣了一下:「板子……跟藤条吗…」

「还有别的吗?」齐彦凯带着些微怒气的反问,让秦嫂替邱依雯直冒冷汗,她打圆场的说:「少爷,小姐是任性点,不需要用那些东西吧…看,把她吓成这样,都哭成泪人儿了!」

秦彦凯笑几声:「秦嫂!她的个性你还摸不出吗?现在打这些悲情牌让你心软,还不是只为了逃避!」

邱依雯心里非常了解来软的已经没有用了,她收掉干了眼泪,离开了秦嫂的怀抱,决定来硬的;她一脸愤恨的样子回头瞪着齐彦凯:「请问我逃避什么?我做了什么要逃避?」

齐彦凯一脸被我说中的表情对着秦嫂说:「原形毕露!」

邱依雯生气的指着齐彦凯的鼻子开始大骂:「够了,齐彦凯,打都打过了,我也倒歉了,现在都跟你回来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齐彦凯挑眉看着她:「这就是你在车上想好的应对方式吗??」

「我又没做错什么,我需要想什么?」虽然讲的理直气壮,但是邱依雯却是讲的中气不足,愈说愈小声

齐彦凯哦的一声,随即拽住她的手直接往屋内走去:「那就没有再沟通的必要了!!」然后转头对秦嫂说:「东西拿出来!!」

秦嫂跟着两人一起进屋,看着邱依雯一脸委屈的看着她,终究还是开口说:「少爷,我没找到两样东西…」

齐彦凯笑了一下:「是吗?其实打人的东西也不需要怎么特别准备,这样好了,我皮带很多,随便一条都可以!」说完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邱依雯一听哭丧的脸看着秦嫂:「呜~~我不要,我不要啦,他凭什么管我,他凭什么打我!!」

秦嫂无奈的看着邱依雯:「小姐,少爷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为什么你总是要跟他吵呢?更何况,你这次突然的离家,你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呢!」

邱依雯眨眨无辜的双眼:「秦嫂,我有留字条给你呀……」

秦嫂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有人挥动着什么划破空气的声音,两人回头看着,恰巧看见齐彦凯拿着一根藤条在那挥动,邱依雯反射性躲到了秦嫂的背后,齐彦凯没有看他们,淡淡的说:「秦嫂,这根的弹性不错,挺顺手的!」

秦嫂求情式的叫了一声:「少爷!」走了过去想把那根藤条给拿走,齐彦凯却不理,闪了一下走到邱依雯的面前,问道:「你想在这里还是在房间?」

「我不要,我不要,我都不要!!」邱依雯大吼三声,又跑到了秦嫂的背后

「哼!!你不要,亏你刚才也敢说什么有留字条,你那种字条是留什么意思的,不如不要留!」

邱依雯一脸不高兴的说:「有留总比没留好吧,这样至少证明我不是离家出走的,你凭什么打我!」

齐彦凯拿在手上的藤条大力的挥了一下:「离开也是解脱的一种方式!!你知道这样的字条内容让秦嫂吓到想要去报警吗?」

邱依雯小声的说:「是…当时…的情况…就…就是…」

ps.

主楼字数超过了,只好跟帖更新啰~~

先这样~~进的来的人先看,明晚再更下半章…

齐彦凯不耐烦的神色瞪着邱依雯:「是怎样??现在马上过来,不要等我过去抓你!」

邱依雯眼看躲不过去,只好乖乖的走到他的面前,齐彦凯满意的点点的头,抓住她就要按在沙发上的时候,她要挣扎的闪躲:「等一下,我不是过来给你打的!」

齐彦凯哪管的了这么多,伸手就挥了下去,刚刚才被他的大手打过,屁股还有些微疼痛,更何况现在是夏天,她穿的又是短裙,突如其来的一下,跟打在光屁股上没什么两样,她疼的叫出声:「变态,我叫你等一下啦!!」

齐彦凯还是一下又一下的打下去,秦嫂见状,赶紧走到旁边劝道:「少爷,先听小姐要说什么,虽然小姐有错,但总是要听听她的理由吧!」

齐彦凯冷哼一声:「她就是理由太多!!」藤条还是不停歇的往她的屁股上挥去

啪~~啪~~啪~~啪~~啪,邱依雯开始蹬脚,她已经觉得屁股快要肿起来了,她开始哭喊:「等一下啦!!」心里很后悔主动走到他的面前,她一直以为齐彦凯不会在客厅打她,但她错了,在车子里都掀开裙子打了,更何况现在已经在家了!

齐彦凯的手终于停下,面无表情的看着邱依雯趴在沙发上啜泣

邱依雯感觉到藤条不再落下,撑着身子想要起身,却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又惨叫了一声,她回头用含着泪水的眼眸瞪着齐彦凯:「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叫你等一下,你还一直打,你是暴君吗??说打就打,打人也要让人家心服口服,我有答应给你打了吗?」说着一付委屈又让人心疼的样子

秦嫂走了过去想要扶邱依雯,却被齐彦凯给挡了下来:「不用麻烦了,反正她还没那么快可以离开这里!」秦嫂可是了一下,还是被齐彦凯给拉到了旁边。

齐彦凯似笑非笑的看着邱依雯:「邱大小姐,请问你有什么冤要申呢?」

邱依雯哼的一声转头不再看齐彦凯:「齐大人,现在申什么冤呢?罪名都被立了,刚才也行刑了,不会嫌太晚吗?」

齐彦凯忍着笑,板着脸装严肃的说:「妳错了,行刑尚未结束,如果妳认罪了,那么咱们继续!」说完手中的藤条又要落下的时候,邱依雯大喊一声:「齐彦凯,你不要太过分!」

齐彦凯看着邱依雯整张脸都涨红了,也不知是被打感到羞耻还是因为生气而变红

「唔~~意思是,你还是要申冤啰!」齐彦凯拿着手中的藤条在她的屁股上划来划去的

邱依雯受不了一直居于弱势,忍着屁股上的痛,站了起来,扶着沙发背:「齐彦凯,你少拿你的穿衣哲学来压我,也不要说我离家没跟你说,请你搞清楚状况,我已经成年了,而你,也不是我的监护人!」

齐彦凯一脸认同样的点点头:「嗯,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已经成年了,这么一说,罪加一等!」

邱依雯气极败坏的大吼:「你是听不懂吗?什么叫罪加一等!」

齐彦凯不再开玩笑,严肃的看着她:「字面上的意思,既然你都知道你已经成年了,就不该留那样的字条让别人担心,既然你已经知道你已经成年了,行为举止就要成熟懂事,我不让你穿那样的衣服,是因为外面很多心理不正常的人会针对穿这样衣服的女孩子做出不轨的意图,你穿这样的衣服出去,不是引诱犯罪吗?」

邱依雯不服的回说:「什么叫引诱犯罪??你们男人心理不正常,我们就不能依我们的喜好穿衣服吗?这是什么大道理,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看到你手上拿藤条,我就想拿菜刀砍你,那你是不是可以把藤条丢掉?」

齐彦凯笑了一下:「我是要你保护你自己,心理不正常的人,我们无法预防,更何况,你还穿那样的衣服去夜店;还有,你的假设不成立,我可以不用回答!」

邱依雯又要说什么的时候,齐彦凯接着说:「虽然我不是你的监护人,但是爸妈不在,他们要我好好的照顾你,我就有责任跟义务,既然你名义上是我妹妹,妳最好要听我的话,否则,你别指望这个家有谁可以帮你!」

说完又用藤条指着沙发:「趴好!」

邱依雯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被他讲的哑口无言,本来灵光的脑子这时突然都故障,她低着头死咬着嘴唇,怎么样也无法再移动双脚,她抬起头来,眼波闪动着,轻轻一眨,眼泪马上从脸颊上滑落,看着齐彦凯的心揪了一下,他转过身不去看她,依旧冷冷的说:「趴好!」

秦嫂看这阵式,知道齐彦凯已经在心软了,又开口劝道:「少爷,小姐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再打了!」

齐彦凯避开邱依雯的眼神转身对她说:「最后十下,打你不知轻重,不知分寸!」

邱依雯摀着双眼开始大声的哭:「呜~~人家都知道错了,还打!」

齐彦凯不想再跟她没完没了,将她压回沙发上,掀开她的裙子,才发现屁股上已经交错了几条已经红肿的檩子,他假装没有看见,狠下心,伸手就挥了下去,只是力道比刚才小了很多

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让邱依雯叫都来不及叫,整齐的鞭痕由上至下排列下来,等邱依雯感觉到的时候,疼痛袭倦全身,她不停的扭动,大喊:「不要打了啦,雯雯知错了嘛!!」

齐彦凯没让她有很多休息的时间,一样是连续五下,邱依雯不停的哭喊,双手挥舞着,秦嫂在旁边看的很心疼,齐彦凯打完后,把藤条交给了秦嫂:「收好,照顾雯雯,我回公司!」回头又看了邱依雯一眼,转身便走出大门。

PS.一章分两次发,心里怪别扭的,以后还是写完一整章再发吧~~

(五)

程宇翰慵懒的躺在软硬适中的真皮沙发上,闭着眼睛跟埋头在办公作上的齐彦凯说道:「小凯,后来齐氏是谁的呢?你不会输掉了齐氏吧!」

齐彦凯冷哼一声,不做任何的回应,但思绪却飘荡在邱依雯身上,心里想着不知秦嫂有没有替她上药,会不会还再跟他生气,到底懂不懂他说的那些话,想着想着手中的笔停了下来,连程宇翰走到他的面前,都没发现。

「喂」程宇翰大喊一声,让他回神了过来

他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做任何的反应,转着手中钢笔继续看桌子上的文件。

「不会吧!!你没把雯雯带回去,输掉了整个齐氏吗??你放心啦,我可以当作你没讲过那一句话,不要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程宇翰虽然一脸关心的样子,但讲的话却充满了调侃的意味

齐彦凯没有抬头,冷淡的说:「滚回你家,房间我要睡!」

程宇翰不理会他:「干嘛火气那么大啦!!我已经习惯起床走到楼下上班的日子耶,更何况,你不回家顾好雯雯吗??如果人又不见了,小心你爸妈回来剥掉你一层皮!」

齐彦凯放下笔看着他的好友:「一些原因,暂时不想回去,更何况公司最近事情多,我住这也方便处理。」

程宇翰哦了一声,指着沙发说:「那你睡那!」

一道冷光从齐彦凯眼睛射出,他冷冷的喊叫他的名字:「程。宇。翰。」

程宇翰耸耸肩:「没办法呀,我没那个习惯跟大男人抱在一起睡!」

齐彦凯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没有任何的回应,拿起摆在桌上的电话筒开始播号,程宇翰看着他:「很晚了,打给谁呀?客户吗还是供货商?」

齐彦凯完全不理他,然后对着话筒说:「齐彦凯,我要找程伯父!」

程宇翰听见,反射性快速的切断他的电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房间还你可以了吧,我睡沙发!」

齐彦凯满意的点点头,又重新埋首于文件中,然后问道:「那个人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程宇翰哼一声,显然很不满他刚才的举动,但还是回答说:「还不是都一样,把柄有这么好抓,你爸有需要装病隐居幕后,又将你塞到基层去当内应吗??到是你,有没有听到其它员工说些什么摇言?」

齐彦凯摇摇头,一脸疲惫的样子:「他做的那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没有证据,我混在基层员工那知道的也是有限,我觉得应该要安插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在他的身边,这样证据比较好取得!」

程宇翰一脸认同的样子:「但是,谁可以胜任呢?我们两个不可能,他肯定会认出来,你因为长年待在国外,才刚回来,所以混进基层员工做小职员,不会有人怀疑,但是高阶经理以上的人,很难保证他们不认识你!!」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他们竟然在这时候给我跑去蜜月旅行,丢下公司这个大麻烦,还有家里一个小麻烦!」

程宇翰听到他说家里的那个小麻烦,突然眼前一亮,神秘的笑了一下:「小麻烦,我觉得她是小天使呢!」

齐彦凯没好气的瞪了好友一眼:「小天使??小恶魔还差不多!」

两人噗嗤一声一同笑了出来,在这沉闷烦躁的公事上小开心了一下。

邱依雯趴在她温暖熟悉的大床上,脸埋在又大又软的枕头上,手上还抱着她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的大娃娃,那是她的父母买给她六岁的生日礼物。

「啊~~痛啦…秦嫂,轻一点嘛」邱依雯紧抱着大娃娃,皱着眉头忍耐

此时她不是在客厅那哭的梨花带泪的女孩,一如往昔活泼明亮的眼眸,跟刚才判若两人,她心里恨恨的想着:齐彦凯,亏你狠的下手!

秦嫂只是叹气着说:「唉~~小姐,该怎么说,如果你别这样跟少爷使性子,就可以少挨一点了!」

邱依雯一脸倔强的表情:「哼!!那个没人性的,我是女孩子耶,说打就打……」讲到一半又惨叫了一声:「啊!!轻一点……」

秦嫂也只是无奈的说:「已经很轻了,总是要揉一下才好的快呀…」

此时,邱依雯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伸手摸进放在枕头边的包包,打开来接听,还没喂呢,对方就传来一连串急促的问话

「雯??在吗??接了吗??你在哪呀??下午怎么请假了??快回呀??我找你一下午了耶…」

这时邱依雯没好气的说:「停…停…停!!问一堆,我怎么插话呀!」

这时对方才意识到,连忙说:「雯,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不见了!」

邱依雯叹了一口气,手在那大只的绒毛玩具身上不停的搓搓捏捏的:「还能怎么着??我被抓回来了!」

对方尖叫了一声,让邱依雯差点想摔掉手中的电话,以免震破了耳膜,然后对方又说:「怎么可能??你哥怎么会找到你??」

邱依雯正要回答的时候,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她压住电话,回头对着秦嫂说:「秦嫂,谢谢你,不用再揉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秦嫂也只是点点头,然后说:「我去准备一点吃的给你,别聊太久!」

邱依雯感激的点点头,又重新拿起电话说:「真,我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两人陷入了沉默,最后被唤做真的人又开口说:「刚才好像听到你惨叫一声,你怎么了?」

邱依雯脸一红,又不好意思说自己被修理了,只是避重就轻的说:「没啦,手被门夹到…」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那个,我不去上班了,帮我跟你哥说一声,真的很抱歉,麻烦你了!」

对方不满的说:「为什么??天成不好吗??好不容易安排你进去的耶!」

邱依雯在心里默默的想,以她目前的状况,最好还可以去上班,更何况今天发生的这种事,估计天成是拿不到齐氏的订单了,她还回去那找死吗?所以只能用哀怨的口气说:「我哥不准我去,真的很抱歉!」

对方抗议的说:「拜托,你已经成年了耶,他要养你一辈子吗?」

「唉~~我不知道啦,我已经失去人身自由了」邱依雯讲的这一句话可真的是发自内心,她觉得她的未来真的失去自由了…

对方唉呦了一声:「真的是搞不清楚耶,你们又不是亲兄妹,管你那么严?」

邱依雯拼命的点头:「就是就是,只有你懂我,了解我有多可怜!」

这时换对方叹了一口气:「算了,明天我再帮你把你的东西送到你家吧!」

邱依雯连忙说:「不用啦,我请人去拿就可以了!」

「没关系啦,跟我还客气什么,拜啰!」说完也不让邱依雯有反对的机会,就将电话挂了

邱依雯看着传来嘟嘟声响的电话,懊恼的喃喃自语:谁跟你客气,是目前的我怎么见客…

她重新趴回枕头上,一整天在那又哭又喊的,其实整个人已经累到不行,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中间又被秦嫂叫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又一直睡下去,直到又被自己的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的接了电话,带着浓浓的睡意:「谁啦!!」

然后听到对方说:「我啦!!一件事要麻烦你一下………」

(六)

齐彦凯的眼神藏不住的笑意,看着眼前将近一星期不见的好友,神色很不自然的坐在他习惯坐的那张真皮座椅,底下垫了好几个靠垫,还一脸怨恨的样子看着他。

虽然两个人是在谈公事,但眼神却透露着怨恨,让齐彦凯很想捧腹哈哈大笑。

两人的谈话告一个段落后,齐彦凯调侃着说:「如果你对这张柔软舒适的真皮座椅不太满意,我不介意你趴在沙发上跟我说话!!」

程宇翰哼一声:「再怎么说,这里都是你齐董的大办公室,那种丢脸的姿势我才做不出来!」

齐彦凯哦一声,但掩盖不住的笑意从眼神流露出来:「我说,程伯父好厉害,我只不过打一通电话,人也没接到,他竟然就冲到这来抓人了!」

程宇翰无奈的趴在桌上,懒懒的说:「什么厉害,他早知道我在这,只是不方便直接过来,你这电话一打,不管他有没有接到,刚好给他一个机会来这找人!」

齐彦凯站了起来替自己倒一杯茶:「那…是我害的啰!」

程宇翰也忍着痛站了起来:「算了,逃的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齐彦凯饶富兴味的看着好友:「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爸这么生气?而且事情都过了么久了。」

程宇翰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讲的,你嫌我的糗事不够多吗?」

齐彦凯没说什么,他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去说他不愿意说的事,只是笑着说:「这样也好,没人跟我抢房间!」

程宇翰握紧了拳头挥到他的眼前停下:「你~~这还算好朋友吗?」

齐彦凯也伸出一个拳头跟他的拳头碰撞:「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今天房间让你睡!」

程宇翰摆摆手:「不用了,我回家睡,谁悉罕你的狗窝!」

齐彦凯不在意的说:「那就算啰!!」然后动手开始整理东西

程宇翰疑惑的看着他:「要去哪?」

齐彦凯简洁的说:「回家!」

程宇翰大力的推了齐彦凯一下:「难怪,我想怎么这么好心,房间要给我睡,哼!」

一辆高级的黑头轿车慢慢的驶进了一围墙里,那地面不像一般的泥泞路地,像是刻意装点过一样,平铺灰白色不规则的小石板在路面上,两侧种满了玫瑰花,一簇簇,红白粉色,争奇斗艳,美不胜收,那像花海般的盛况也显示出这花园的主人有多么的喜爱玫瑰

开车的人微微一瞥四周的花景,面无表情的停在座落在花园深处的一幢白色建筑门口,此时正好有人开门走了出来:「彦凯少爷,您回来了!!」

齐彦凯点点头,将手中的钥匙交给眼前的人:「秦伯,麻烦你请人将车开到车库!」

那人赶忙将钥匙接了过去,转身要去叫人的同时,齐彦凯又问了:「秦嫂呢?雯雯这几天怎样?」

秦伯连忙回答:「去买东西了,小姐一直都待在家里!」

齐彦凯哦了一声,心里想着:这丫头有这么乖吗?

才走进客厅却突然瞥见邱依雯蹲在二楼旋转梯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走到旁边看着她:「妳在做什么?」

却听来一阵虚弱的声音:「休息!」

齐彦凯好奇的蹲了下来:「干嘛蹲在这休息??」讲完看着邱依雯才发现她一脸苍白,冒着冷汗,抓着旋转梯手把的那只手捏的死紧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样

他皱着眉头问道:「妳怎么了?」

邱依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没事!」然后绕过他往一楼的方向走

齐彦凯看她不舒服的样子却还是倔强不肯跟他说话,心里非常的不舒服,抓住她的手,却又惊觉那只手竟冰冷没有温度,他一脸怒气将她横抱起来走进她的房间:「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请医生来看?」

邱依雯没有力气挣扎,任他抱着,但还是抗议的说:「喂,你干嘛啦!」

齐彦凯将她放回床上:「想休息就待在房间,你到底要做什么?生病了吗?为什么没让秦嫂请医生!」

邱依雯躺在床上,不理会齐彦凯一连串的问题,抱着肚子卷缩着身子侧躺着。

齐彦凯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摸着她的额头,喃喃的说:没发烧呀!!

邱依雯轻轻的挥开他的手,软软的声音毫无力气:「我没事啦!」

齐彦凯瞪着她:「你这个样子叫没事?」

邱依雯撑着身子半躺着看着齐彦凯:「秦嫂回来了吗?」

齐彦凯摇头:「什么事?」

邱依雯带着惨白的面容微微一笑:「没有!」

齐彦凯替她将绵被盖好,虽是关心的话语,但语气却还是很生硬:「妳到底怎么了?」

邱依雯眨着她那一双大大的双眼,一脸柔弱的样子,让齐彦凯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上下摆动,楚楚可怜的面容,终究齐彦凯放软了语气:「哪里不舒服?」

邱依雯摇摇头,看着齐彦凯的眼神少了那精灵般俏皮的神韵,她终于开口问道:「你可以帮我泡一杯可可吗?」

齐彦凯狐疑的看着她,还是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双手压在肚子上应该是肚子痛吧,喝可可就会好了吗??虽然满肚子疑问,还是下楼到厨房去帮她泡了一杯可可,等他拿着可可回到她的房间时,她人又卷缩在绵被里了

他掀开绵被,轻声问道:「喝可可就会好了吗?」

邱依雯抱着她的大娃娃坐了起来,半靠着床头,伸手接过那杯可可,小口小口的喝了下去,然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淡淡的笑着:「老症状,等一下就好了!」

齐彦凯将她的大娃娃拿起来摆在枕头边,又将绵被拉起替她盖到了腰际:「什么症状喝可可就会好??这样的情况多久了??」

邱依雯受宠若惊的看着齐彦凯一连串温柔的动作和轻声的话语愣在那边。

齐彦凯没听见眼前人的回话,又问了一句:「还是不舒服吗?」

邱依雯摇摇头,将手中的杯子放在床头,拿回被放在枕头边的大娃娃,将头埋在里面,带着哽咽的声音:「你在关心我吗?」

齐彦凯突然有股冲动想将眼前弱不禁风的女孩搂在怀里,但他只是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你是我妹妹呀!!」

邱依雯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眸泛着泪光:「我…我可能不行了…」

齐彦凯听了这一句,手停着她的头上,愣愣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邱依雯又接着说:「这症状已经很久了,几乎每个月都会发作…」讲到着她又将头埋在大娃娃的身子里,肩膀还在那微微震动,弄的齐彦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有些心慌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给医生看过吗?妈知道这件事吗?」

邱依雯还是将头埋在大娃娃的身子里,透过娃娃传出闷闷的声音,让齐彦凯分不出她是否在哭泣:「没有用的…你不用担心了,我喝过可可就会好多了,每次都是这样的……」

齐彦凯恼怒的捶了一下床铺,弄的邱依雯吓了一大跳,抬头看着他,发现他正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头还不停忙碌的上下按键不停的按着,她小声的问:「你在找谁的电话吗?」

齐彦凯没有理她,却径自播了一通电话:「翰,你有认识哪个权威医师吗??」邱依雯听到这,急忙要去阻止:「不用了,我不要看医生!」

齐彦凯伸手将她按回床上,继续说道:「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我没有熟识的医生,请他明天到我家来,谢谢。」

挂完电话后,齐彦凯一脸严肃的看着邱依雯:「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

接着就转身出去,邱依雯看着他走了出去,却是一脸想哭的表情,而且是发自内心真的想哭,她只能重新躲回被窝里,心里想着:惨了,玩笑开大了…

(七)

齐彦凯才刚醒来,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到客厅去看报纸,反而是快步走到隔壁的房间,敲了几声,却没听见里面有任何的回应,他只好开门走了进去,这时才发现房里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他站在床边看了看,心里想着:人呢,不是不舒服吗??又跑哪去了??

想着想着却透过窗户瞥见庭院里有个人影蹲坐在玫瑰花欉里

他走近窗户,仔细一看,才发现邱依雯穿着淡黄色的上衣搭配着牛仔裤,一头的长发扎起来束成一个马尾,给人一种清新俏丽的感觉,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喃喃的脱口而出:这丫头也穿牛仔裤了。

邱依雯蹲在玫瑰花欉里,手拿着小铲子,在那拨弄松软泥土,旁边一株株正含苞待放的玫瑰被小心摆放在她的旁边,上面还留着清晨余留下的露水,透着阳光折射出淡淡的光辉。

额头上汵出淡淡的薄汗,邱依雯专心着眼前的工作,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人靠近,直到那人喊了一声:「雯雯!!」她吓了一跳,一回头,才发现原来是齐彦凯站在身后。

邱依雯白了他一眼:「干嘛吓人啦!!」说着,又转头继续刚才的动作,伸手拿一株放在身边的玫瑰花放进刚铲好的小洞,却在放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被上面的刺札了到手指,她啊的叫一声,在玫瑰花掉下去的同时又赶紧伸手去接,不顾手上的伤口,急着想要将花苞上的泥土给拍干净

齐彦凯见状也蹲了下来,拿走她手上的那一株玫瑰放回原来的地方,抓住她的手,责怪的语气:「这种事交给负责的人做就好了,你一大早待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不舒服吗?」

邱依雯没有响应什么,只是抽回她的手,重新拿起那一株玫瑰花,继续她种植的工作,齐彦凯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么轻声细语,并付出这样的耐心,他正要开口骂人的时候,邱依雯突然开口说道:「我妈最喜欢的就是玫瑰花了!」

齐彦凯愣了一下,心里想:妈什么时候喜欢玫瑰了?不是香水百合吗……

邱依雯又继续说道:「以前我住的那个家,庭院种满了很多很多的玫瑰,全都是我妈跟我亲自裁种、照料的,可是他们走了之后,房子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住了,我就被妈咪接回来了!」齐彦凯听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指的是自己的亲生妈妈。

邱依雯慢条斯理的重复着手边的工作,并没有抬头看齐彦凯,也不管他是不是有在听,继续陈述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庭院还没有这些玫瑰吧!!但是,就是在那一年,你暑假结束爹地和妈咪送你去机场的那一天,我偷偷跑回去以前住的地方,原本开的娇美的玫瑰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翻搅成泥泞的土地,原本的家也像是废墟呈现半倒的状态,就在那个时候,我才彻底的醒悟原来属于我那温暖的家已经不在了,一直疼我宠我的父母真的离开了。」

齐彦凯愣愣的看着眼前不停述说着往事的人,她依旧是专心一致的做着眼前的工作,讲出来的那些话平淡的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般,没有情绪的起伏,眼神一样清澈没有任何的波澜,那样淡然的表情却让齐彦凯心疼不已,他从来没想过也没听她亲口说过这些事。

然而,邱依雯像是自言自语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天我蹲在那出生长大的家门口哭了很久,我曾经怀抱着梦想居住的地方,跟妈妈一起裁种的玫瑰花园不再属于我的了……太阳好像快下山了吧,本来待那动工的工人都准备要休息了,我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而我也才听到一件,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的事实被这些工人说出口。」邱依雯抬头盯着齐彦凯,四目交接,邱依雯缓缓的说出那所谓的事实:「原本住在这的人真是死的冤枉呀,为了钱做出这样的事,连人家女儿也不妥善照顾推来推去的,唉!!要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还真不想替他们工作咧…。」

惊讶,齐彦凯的表情只有惊讶!!

邱依雯笑了一下又继续述说:「我整个人愣在那,连什么时候走回齐家大门的都不知道,我两眼无神的望着四周,任何人的喊叫我好像都没听到。」讲到这邱依雯停了下来,歪着头看着齐彦凯,但思绪却好像还停在回忆里一样,然后突然冒出一句:「爹地打过你吗?」

齐彦凯被这一句问话吓了一跳,正要回答的时候,邱依雯又开口说:「应该没吧!!但是,我那天像是傀儡一样被找我的人给拉进去,爹地和妈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我完全没有听到,一直到爹地突然打了我一巴掌,我睁着眼睛看着他,疼痛的感觉慢慢的将我拉回来,我才又回想起白天看到的一切,听到的话,最后我扑到妈咪的怀里,开始哭喊:我没有家了,妈的玫瑰花也没了…」

啪啪两声拍手的声音,邱依雯突然站了起来,还是那样轻快银铃般的声音:「太好了,移植完毕。」然后转身看着齐彦凯,笑着说:「这就是玫瑰花的由来!!」

齐彦凯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笑的云淡风清的妹妹,不舍的表情表露无遗,他伸手将邱依雯抱在怀里:「雯雯,妳……」

怀里的人轻声笑了几声,挣脱开来:「干嘛,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会觉得你在同情我!」说着,又拍拍不小心沾黏在身上的泥土,转身想要回屋内

齐彦凯抓住她的手:「你不需要压抑自己!」

邱依雯愣了一下,直视齐彦凯的眼睛,随后笑的灿烂如花:「白痴呀!!我是那种会困在象牙塔里钻牛角尖的人吗?」

齐彦凯目如光炬看着邱依雯,却不发一语,邱依雯被他看的不自在,叹口气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戏谑的说:「怎么,你不怕我捏造一些不实的故事,想要骗取你的同情心呀。」齐彦凯挥开她的手,言语透露着些微的怒气:「邱依雯!」

邱依雯嘟着小嘴:「好啦好啦!!不讲这些了,今天真的会有医生来吗?」

齐彦凯嗯了一声,拉着邱依雯转身回到了屋内

邱依雯无奈的让他拉着,心里想着要怎么躲过,想着想着,齐彦凯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邱依雯看着:「今天还有不舒服吗??」

邱依雯连忙挥手:「没有,没有,所以,可不可以不要看医生?」

齐彦凯笑了一下,伸手摸着邱依雯的头:「不行,你昨天痛成那样,就算今天没事了,还是要看!」

邱依雯因为这温柔的举动恍神了一下,下意识闪躲着他的手,假意要坐到沙发上然后轻巧的闪了过去,故作镇定样:「嗯~~我真的不用看医生了,昨天的事你就忘记吧,真的没什么?」

齐彦凯一脸严肃的表情,不容拒绝的语气:「医生等一下就会到了,就算没事也要做个检查!!」

邱依雯露出楚楚可怜的面容:「我真的没事,我坦白,我是故意吓你的,真的,我不需要看医生!」

齐彦凯反而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昨天痛那样会是演的吗??现在才是骗我吧。」接着坐到她旁边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道:「我知道很多人都怕看医生,但是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应该要看医生,提早发现提早治疗!!」

邱依雯低下头,不发一语,心里想的是:谁在跟你怕看医生,我是怕你秋后算帐,老天爷呀,昨天真的是谎言,今天说的才是真话呀……

(八)

邱依雯手中的吐司已经被她撕的大块小块,但却一口都没塞进嘴巴里

齐彦凯将刚泡好的可可放到她的面前:「怎么,你是在玩早餐还是吃早餐?」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会打消念头,邱依雯还是不死心的再问一次:「我可不可以不要看医生?」

齐彦凯看着报纸,连头都没抬:「不能!」

邱依雯放下手上被弄的不成样的土司,挨到他身边,头像小猫一样在他身上不停的磨蹭,撒娇的说:「哥~~雯雯不想看医生啦!!」

齐彦凯放下报纸,用一根手指头将黏着他身上的那颗头给推离开,冷冷的说:「你对妈的那一套不要用到我身上,没用的!!」

邱依雯哼一声,马上变了一个样:「我说小凯呀,到时可别说我骗你什么的,我今天就已经跟你坦白过,我昨天是骗你的,到时不要来个秋后算帐,我可不甩你!」

齐彦凯挑着眉看着眼前的妹妹,那句小凯叫的他非常的别扭,声音透着不乐意:「不准叫我小凯!」

邱依雯咕噜咕噜喝完眼前的那杯可可,起身走到厨房去,笑笑的说:「要不然叫什么,大凯?凯凯?凯儿?有名字还不给叫吗?」

齐彦凯跟着站了起来,瞪着眼前这个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的丫头,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邱依雯却突然转身对他说:「哦,对了,今天的可可比昨天的好喝多了,谢啦!」说完一蹦一跳不理会齐彦凯满脸怒气的样子跑到了客厅。

齐彦凯被她这一句弄的哭笑不得,却还是跟着走到了客厅,而这个时候秦伯恰巧带着客人走了进来,对着他们说:「彦凯少爷,宇翰少爷跟他一位朋友来找你。」

邱依雯见状,转身想冲回房间,却被齐彦凯给抓住:「坐到沙发上,你再跑,你知道我会做什么事!」

邱依雯嘟着嘴,小声的说:「不听美女言,吃亏在眼前,到时不要气到吐血!」

齐彦凯转头瞪着她,她吐吐舌头,不理他

程宇翰笑着走进来:「凯,你们还是一样爱斗嘴!」

齐彦凯却无奈的叹气,指向他身后的人:「医生?」

程宇翰点点头,侧着身说:「施伟汉,我大学同学!」

齐彦凯正要打招呼的同时,却听见坐在沙发上的人一阵惊呼,然后脱口说出:「伟汉哥??怎么是你??」

三个人一同望向邱依雯,施伟汉没等齐彦凯介绍,自动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我的病人该不会是妳吧?」

邱依雯尴尬的笑一下,然后迎向充满疑问齐彦凯的双眼,随即点点头:「嗯…一点小毛病,我哥就是爱担心!」

施伟汉意会似的点点头,才回头看向齐彦凯,伸出手:「你好,久仰大名。」

齐彦凯礼貌性的伸出手,但一双眼睛凌厉似的望着眼前的人,完全没有应有的待客风度,冰冷的语气:「你认识雯雯?」

施伟汉突然觉得全身打个冷颤,下意识的抽回自己的手,努力的微笑说:「前阵子住在我家…」

齐彦凯听完,脚往前大迈一步,整个人几乎快压在施伟汉的身上,压抑着不知为何想要冒火的怒气:「雯雯住你家?」

施伟汉的脸色刷的惨白,心里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程宇翰赶紧将齐彦凯拉住,用眼神示意邱依雯说些什么,邱依雯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动走过去,挡在两人的中间,对着齐彦凯说:「我是住在我好朋友—施晴真的家,他是小真的哥哥,你别乱想啦!」

齐彦凯虽然还是一脸不相信,脸色却已稍稍缓和下来,冷冷的对施伟汉说:「快点看,为什么雯雯昨天会肚子痛到脸色发白!」

施伟汉本来松了一口气,在听到齐彦凯说到那句话时,却皱起了眉头看着雯雯,责怪的语气说:「雯雯,你不会是吃冰了吧!」

邱依雯眨着眼睛,俏皮的吐一下舌头:「嘿嘿~~被发现了!!」

施伟汉将她拉坐在沙发上,手翻着提来的医药箱,然后叼念着说:「上次小真痛成那样不是有看到吗??你是不信邪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可以随意糟踏?」

邱依雯嘟着小嘴,替自己辩驳:「我怎么知道我吃冰的隔天就来了呀,而且,天气真的很热嘛!!」

齐彦凯听着两人的对话,一直忍耐着,再怎样不明究理,听了这个也明白了一大半,他忍耐着压住心中的火气:「邱依雯,你竟然敢骗我!」

邱依雯抬头望了他一眼,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刚才就坦白了呀,而且,严格说起来我也不算骗你!」

齐彦凯眼里冒着怒火,就要冲向前的时候,邱依雯突然拉起施伟汉躲在他旁边,大声的说:「我现在正在给医生看病哦!」

施伟汉有点尴尬的夹在两人中间,然后低着头翻弄着医药箱,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邱依雯看见里面的针筒,叫了一声,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施伟汉:「你不会说要打针吧!」

施伟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几声,马上忘了刚才那窘困的气氛,点了一下邱依雯的鼻子:「妳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别跟我说你怕打针!」

邱依雯哼了一声:「谁怕啦,只是这种小毛病,哪里需要打针!」

施伟汉安抚性的摸了一下她的头说:「对呀,那还问,针筒是医药箱必备的物品,你别自己吓自己。」

邱依雯一脸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施伟汉笑笑开口说道:「我帮你开几帖温性的中药方,补补身子,你呀,以后冰还是少吃点!」

邱依雯露出甜甜的笑容:「嗯,谢谢伟汉哥!」

两人谈话的过程中,都不知旁边有人已经气到跳脚,齐彦凯还没等施伟汉站起来就很不耐烦的说:「看完了吗??你们是在聊天还是看病??」

此时的程宇翰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凯,人是你要我请来的,怎么一进门没给人家好脸色看,现在口气又这么差,你好歹也想想,他是我大学同学吧!」

齐彦凯哼一声不再说话,只是脸色很难看的瞪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施伟汉很尴尬的站了起来,用医生特有的耐心和笑容和蔼的说:「嗯…雯雯没什么事,身子调理一下就好了,我先走了!」

邱依雯撇撇嘴,带着撒娇的语气说:「伟汉哥,你难得来一趟,不再多坐一会儿?还有上次的天成的事,我还没跟你道歉呢!」

施伟汉笑笑的说:「你才去几天而已,就说做不习惯而已,没什么的,小真都跟我说了。」说到这还偷偷用眼角打量一下她的哥哥,接着说:「我朋友也不在意,就再找人啰,所以不用觉得抱歉!」

此时在旁边的齐彦凯脸已经一阵青一阵白,紧握着双拳,突然大声问道:「是这个人把你弄进天成的?」

两人对着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大跳,邱依雯只能点点头,施伟汉则是马上开口说:「宇翰,我院里还有事,先走了!」没等程宇翰说什么,提着医药箱就快步离去,程宇翰只能对着门口消失的身影喊叫那人的名字

等他再回头的时候,看到邱依雯人被逼到墙角,瞪大了眼睛跟处于发怒状态的齐彦凯对抗中。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将人给拉了回来,没好气的说:「小凯,你干嘛,今天脾气怎么这么暴躁?」

齐彦凯突然对着程宇翰问道:「公司招标要用的商业软件定案了吗?」

程宇翰被他那跳跃式的问话弄的很混乱,开口说:「算定了吧,下星期就签约了…」齐彦凯又急着问道:「跟谁?天成吗?」

程宇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好友:「跟谁?你不是签名了吗?别说你没仔细看!」

齐彦凯不耐烦的脸色瞪着程宇翰,他只好妥协,不再打哑谜,将人按坐在沙发上:「大少爷,麻烦你将你烦闷的暴躁脾气收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了!」

齐彦凯将整个人陷在松软舒适的大沙发上,静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到:「改跟天成签合约,我不欠人家人情!」

邱依雯这时已经走到了齐彦凯眼前:「欠什么人情??我卖时间给他们,他们付我薪水,天经地义,我现在不做了就欠他们人情吗?」

程宇翰拉住邱依雯要她不要在这时候火上加油,可是她不管,反而更靠近齐彦凯一脸愤恨委屈的样子瞪着他。

齐彦凯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她,此时他完全忘了早上在花园的时候,邱依雯让他心疼的想搂进怀里安慰,他突然站了起来,手就扬起来的同时,邱依雯反射性的退后好几步,警戒的看着他说:「干嘛!!我最恨别人打我的脸了,你不要乱来!」但齐彦凯不理她,又往前走了过去;邱依雯只能再退后躲到了程宇翰的背后,伸出半颗头瞪着齐彦凯:「我早上就跟你说不要看医生的呀,是你自己不听我的话的,你不要想打我,现在的我没办法让你打,而且你没有理由可以打我,我又没作错什么事!」

齐彦凯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瞪着她,让邱依雯完全猜不透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他现在还在生气,而且一直在忍耐,她只能偷偷的点一下程宇翰的后背希望他能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将齐彦凯推回沙发上,搭着他的肩,坐在他的旁边,一脸大哥的模样,语重心长的说:「我说小凯呀,你最近很失常哦,是公司的事让你心烦到对任何事都失去了耐心吗?先别说雯雯又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就刚才我同学来这是你要求的,你那样的态度对人家就很失礼…」齐彦凯只让他讲到这就挥开了一直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冷冷的说:「我需要你来说教吗?」随即起身瞪着邱依雯:「别以为我会就这样算了!!」然后毫无预警的,大手往她的臂部大力的拍了一下甩门离开!

邱依雯跳了起来,手不停的揉着自己的小屁股,脸红的像苹果一样,对着门大喊:「就说不准打我,我管你算不算什么啦!!」

程宇翰摀住耳朵,睁大眼睛看着邱依雯,好笑的表情:「雯雯,没想到你的嗓门还挺大的!」

邱依雯回头瞪了程宇翰一眼:「你麻吉好友走了,你还待在我家干嘛!」

程宇翰还是坐在沙发上,微笑着说:「别这样,又不是不熟,上次不是请你帮忙吗?挪,这些数据给你,你能想办法接近他吗?」

邱依雯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过去拿走那些资料,心里还在怨恨齐彦凯在外人的面前对她大小声,又打了她一下,她气又恨,也终于明白,他如果想打人是不会分时间、地点,也不会顾及她那小小的自尊…

她随便的翻了一下,随口问问:「什么方式都可以吗?我自己想办法?」

程宇翰点点头:「是呀,随便你怎么弄,如果可以,你将自己弄进齐氏也行,只要可以拿到证据就行。」

邱依雯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又说了一句:「小凯生气的话,我会将责任推给你哦!」

程宇翰已经见识到齐彦凯发火的样子了,他似乎有点明白,他这个好友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似乎没什么忍耐力,一点小事都会让他发怒,他笑着说:「小凯那边呀……还是你自己搞定,别拖我下水,我让你自己想办法,但前提是别想要利用这件事去挑战他的忍耐力,到时他发火,天王老子来也没用,所以,我没办法给你什么保证!」

邱依雯啪的一声把资料丢还到程宇翰面前:「笑话,那我不帮了,你找别人!」

程宇翰嘻皮笑脸的将数据重新拿到她的面前说:「不是帮我,是帮你的养父母,人家好歹也养你这么久了,你就当报恩呀!」

邱依雯呆了一下,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拿走那迭数据:「有什么消息我会跟你连络,再见!」也不管程宇翰是不是要走了,就将人丢在客厅,回到了房间。

PS.

那个…写不出sp……

雯雯这么善良可爱聪明天真无邪

怎么打的下手呢,就这么一下吧~~不知有没有满足到各位

我想……找个替死鬼好了…

(九)

浓浓的咖啡香味飘散开来,邱依雯专心的搅拌眼前那一杯香浓的卡布,厚厚的奶泡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巧克力片,因为她的搅拌,小小的咖啡旋涡在白色的奶泡中间形成又消失;她端起来轻轻的小啜了一口,脸上满足的神色溢于言表。

邱依雯前面坐着跟她同年纪的短发女孩,她望着窗外有点阴阴的天气,手托着脸颊,懒懒的说:「你真的很爱喝咖啡,这已经是第二杯了!」

邱依雯甜甜的笑了一下:「咖啡,极品呀!!」

眼前的女孩子不可置否:「我听我哥说,他上星期去你家?」

邱依雯又拿起杯子小啜一口,然后点点头:「对呀,怎么了!」

「没呀,他只说差点没被你哥吓死!」

邱依雯拿着杯子的手差点滑了一下,一脸不好意的说:「小真,不好意思啦,我怎么知道宇翰哥跟你哥是同学,而且刚好就是找你哥来!」

施晴真皱着眉头:「你那个哥哥……该怎么说呢…」

邱依雯此时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着她:「直说呀!!怎样?」

施晴真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怎说,我哥说的不清不楚的,只是你哥是不是对我哥把你弄进天成的事很生气?」

邱依雯耸耸肩,看向窗外熙来攘外的人群,没好气的说:「算是吧!!!」

施晴真突然提高了她的音量:「算是吧!!有没有搞错呀,你连工作的选择权都没了吗?」

邱依雯笑了出来:「小真,你不会忘了,我还在读研究所,现在是放暑假!」

施晴真呃了一声,拿起她的奶茶喝了一口,翻开menu假装认真点菜的样子,没有回任何的话

邱依雯突然拿起摆放在桌子上的糖包,对准menu上看起来可口美味的草莓圣代丢了下去,笑笑的说:「我要!」

施晴真抬起头来白了她一眼:「小姐,我哥应该有说尽量不要吃冰吧!」

邱依雯不以为然的说:「你哥是你哥说,不关我的事,而且,是尽量不是不可以吃,更何况只是圣代而已!」

施晴真看着图片,眼神明显露出我也想要的样子,邱依雯还没等她说好或不好就抓住了经过身边的服务生说:「两客草莓圣代!」

施晴真迅速抬起头来瞪着眼前的人:「我又没说我要!」

邱依雯拿出放在包包里的小镜子,摆到她的眼前:「看看你那嘴馋的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看我多贴心!」

施晴真脸红了一下,撇过头,底气不足的说:「我是想吃下一页的蛋糕…」

邱依雯摆摆手:「随便啦,想吃再点呀,肥死你!」

施晴真不满的抗议:「邱依雯,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好朋友!」

邱依雯点点头:「是呀,你没感受到吗?」

施晴真很不高兴的说:「什么嘛,如果被发现我可能一个月下不了床了…」

邱依雯还没咽下去的那一口咖啡在听到了这句话后差点没被呛到,咳了几下后,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哥会打你!」

施晴真垮着一张脸,点了一下头。

邱依雯努力回想之前住在她家那几天还有上星期才到家里替她开几帖中药的施伟汉,温文儒雅的样子,看起来就是脾气超温驯的邻家大哥哥样,那天被齐彦凯凶也看不出有任何足以压过别人的气势,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他那个温和又有内涵的医生哥哥凶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没多久,服务生就送来两客草莓圣代,邱依雯将两客草莓圣代都拿到自己的面前:「那算了,我自己嗑了吧,不要害你!」

施晴真却伸手去把属于她的那一份给拿了回来:「点都点了,不吃白不吃,如你所说的,只是圣代而已!」

邱依雯笑了出来:「好呀,但是被抓到的时候别把我给拱出来!」

施晴真哼一声:「去你的,我以为你会说咱们同甘共苦咧!」

邱依雯呵呵的笑了出来,大口大口的挖眼前的草莓圣代,没头没脑的说:「你是什么时候被打的呀?」

施晴真汤匙上那颗鲜红欲滴的大草莓因为她的手不小心抖动了一下而掉落在桌面上,她恨恨的拿起桌上的纸巾将可怜的草莓盖住然后对着邱依雯说:「用你的草莓还我!」

邱依雯很不淑女的用最迅速的方式将杯子里的草莓大口的吃了下去,一边忍着笑一边努力想要咽下去,双手还在她的面前不停的摇晃,施晴真那张气鼓鼓的脸涨个通红,恨不得将手中的汤匙往她对面那一脸小人得志的神气脸丢去。

邱依雯好不容易吞下去之后,开心的对施晴真说:「来不及啰~」

施晴真哼一声,不再说话,埋头吃着没了草莓的草莓圣代生着闷气。

邱依雯还是问着对方没有回答话题:「到底是什么时候呀,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说嘛,快说~~咱们不是好朋友吗!」

施晴真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还是低着头继续吃,心里想着:这么丢脸的事,谁讲的出口呀…更何况有一半是你害的…

她任由好友在她面前不停的叽哩呱啦的,隐约看的到邱依雯的面容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小嘴一张一合,但却无法接收到她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思绪已经飘到那天挨打的情景…

施晴真郁闷的离开齐家的小花园,在走出门口的时候还忍不住的回头再望一眼,心里在那不停的嘀咕着:不是说今天会将衣服拿来还你吗?怎么会不在家呢…

她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算了,反正她永远搞不清楚她那个好友在做什么,常常来无影去无踪

她抬头望着那天气好到连一朵白云都看不见的蓝天,额头已经有些许的薄汗,她用小手不停的搧风,想赶走一点暑气,对于今天下午见不到邱依雯的事情莫名的感到有点生气

躁热的天气让她开始烦闷,她现在满脑子只想解热,任何方式都行,就算现在跳到冰河里,她也会毫不犹豫纵身一跳

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晃,随意逛着,突然眼前一亮,斗大的四个字:冰品特卖吸引住她的目光,她很兴奋的往那间店面冲了过去,雀悦的心情就像拿到棒棒糖的七、八岁小女孩一样,各式各样的冰品摆在展览橱窗里,虽然只是不能吃的展示样,她一看顿时觉得暑气消了一大半,她的目光痴痴的望着里面琳琅满目,装饰着小巧可口的冰淇淋,引起里面的店员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姐,想要什么口味?」

施晴真猛然抬起头了,顿时发现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的丢脸,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不用了,谢谢!」

店员狐疑的看着她,明明一脸想吃的表情,这时却又说不要:「我们有很多口味给您选择,现在天气正热,吃一口可以让你暑气全消哦!」

施晴真有点心动的看着橱窗里的冰品,但理智却不停的告诫着:不行,老哥说不可以吃冰…

虽然是这样想,但脚却好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店员看了她一眼,使出店员推销的高招手法,不知何时跑到她的面前,手里拿着试吃品:「小姐,要不要试吃一下,没关系,喜欢再买!」

施晴真盯着店员手上的那试吃品,理智已经愈飘愈远,她发现双手已经不听她的使唤,伸手接了过来,毫不客气一口含进嘴里,脸上洋溢幸福满足的笑容。

店员笑眯眯的看着施晴真:「不错吧,我对我们店里的香草口味特别有自信呢!」

当那一口冰淇淋慢慢融化,充斥着施晴真的味蕾,所有的理智消失怠尽,她大步走向橱窗:「这个,巧克力,樱桃香草,咖啡,芒果慕斯…唔…白巧克力覆盆子松露各来一个!」一口气点完她想要的所有口味后,还眼巴巴的望着里面其它的试吃品,弄的店员哭笑不得,他很好心每个口味都挖一小口递给她,顺口问道:「应该是外带吧!」

这一句又将施晴真的理智给拉回来了一点,她想点头又想摇头,心里不停的打量着:在这吃,不会被发现,但是只能吃一种口味,带回去,被发现的可能性会提高百分之八十…想到这,她就更犹豫了…

此时店员对眼前的客人一直陷入思考的样子感到奇怪,又说了一句:「您点这么多,一个人吃不完的,我还是帮你外带吧!」

施晴真大喊一声:「等一下,我再考虑看看…」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唉呀,老哥今天有病人要开刀,会待在医院,不会回来,所以我才会选择今天去找雯雯呀!!

她突然展开那迷死人的笑容,对店员说:「对,我外带,嗯…再加一个牛奶口味的!」

ps.

今天在公司偷偷摸摸写的…

请容莉子碎碎念一下~

这坑实在是仓促之作,没有什么自信,也没有什么思路,所以才会更新的这么慢,既然开了坑,我一定会填满,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回帖

但是,那一位没有具名的小朋友,到别人的文坑里去催文,这是不成熟的行为

我看了你的留言,我只是觉的汗颜还有尴尬

你说你等到了12点,我今天会再发一帖上来,就麻烦你今天再等一次

(十)

施晴真开心的提着心爱的冰淇淋到家门口时,还神经质的左右看了一下,很确定老哥的车子不在时就开门走了进去,随便拿了一个口味,将剩下的冰淇淋塞进冰箱后就冲回房间去大快朵颐去了~~

如她所愿,施伟汉只打一通电话回来问家里的状况,就说会待在医院,等忙完了再回家,施晴真开心的渡过她觉得有史以来最凉快的暑假,等她要上床睡觉的时候,买回来的冰淇淋已经被吃的只剩咖啡口味而已

做坏事,除了要眼捷手快,仔细规画,更重要的是毁掉那重要证据,当她想到的时候,却已经半夜两点,她顿时心脏跳的极快,就好像是做坏事快被发现的那种紧张感,她赶紧冲到客厅将所有的垃圾打包好,她才没笨到将垃圾留在家里让施伟汉回来时发现这些不应该出现在垃圾筒里的包装,此时,她却又无奈的发现,这么晚了,总不能将垃圾摆在门口吧…

她开门望着户外黑压压的一片,满天星斗,她不禁又想到今天是如此的美满,可以一口气吃的这么多她爱吃的冰淇淋,不过,老实说,一次吃这么多,还真的是有点吃怕了呢,要不是怕被发现,她还真想一天就吃一种口味,那种细细品尝美食的极乐享受…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声音:「小真,这么晚了,待在门口做什么!」

她寻着声音望了过去,施伟汉正巧从车库走了出来,她啊了一声,打包好的垃圾应声掉落地面,她勉强笑了一下:「哥…你回来了呀!」

施伟汉狐疑的看着她,再看看地上那一包垃圾:「不要跟我说,你这时间跑出来倒垃圾。」

施晴真赶紧抢走他手上那一包垃圾:「才没咧,我是在等你,然后顺便整理垃圾,明天一大早要拿去丢的…」

施伟汉哦了一声,推着施晴真要进门:「晚上风大,不要站在门口。」

施晴真见施伟汉好像没什么怀疑的样子,吁了一口气,赶紧跟着进屋,笑笑的问:「哥,不是说会很晚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我以为你明天才会回来呢!」

施伟汉神色有点疲累点点头:「嗯,手术很顺利,病人也没什么状况,想说先回来休息,明天下午再去吧!」

施晴真紧抓着那包垃圾,很怕又问到垃圾的问题,急忙赶着他回房间休息:「那,快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施伟汉不疑有她,边走边拉扯着领带说:「嗯,早点去休息,以后不要等我了!」

施晴真一直目送施伟汉回到了自己房间后,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老哥竟然会在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冲了进来,二话不话就把她从床上揪起来,一阵天旋地转,本来还盯着天花板的吊饰灯,如今映入眼帘的却是铺在地上鹅黄色的毛绒地毯。

还没来的及挣扎,卷天盖铺的疼痛袭击而来,随着啪啪的声响,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也知道谁正在打她,她扯着施伟汉还没换下来的衬衫:「哥,干嘛啦!」

施伟汉没有任何的回应,大手依旧有力的打向那可怜的小屁屁

施晴真不相信偷吃冰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不停的挣扎:「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打人嘛,想打人…啊……也给个理由呀……呜…人家还等你等到半夜耶,你不体谅一下……啊……还打人!」说到这,眼泪已经飙了出来,声音还带点哽咽,但那不是装的,而是真实的疼痛让她无法继续讲完整句话。

这时候拍打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她只听到上头传来平静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是吗?你不知道吗?要我拿木尺来吗?」

施晴真很艰难的想从他哥的大腿上爬起来,无奈却被一双大手强按着,无法动弹,施伟汉继续说:「坦白从宽!」

施晴真很辛苦的趴在那里,脑筋一片混乱,想要讲的理由和可以逃脱的说辞全都没了,那四个字:坦白从宽,让她百分百的确定已经被发现了,虽然她不知道已经打包好的垃圾是怎么让她露陷的,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全盘托出,好不容易断断续续的讲完,四周寂静的只听的到闹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施晴真略抬起头来,用眼角偷偷看着他的哥哥,发现他沉着一张脸死盯着她,她马上乖乖的转头又继续趴在那里,小声的问:「我可以起来了吗?」

施伟汉用他温柔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可以!!」

施晴真听完如大赦一般,快速的爬了起来,没想到还没站好就听到下一句:「床上趴好!」

施晴真苦着一张脸,为什么他哥要用对病人那种温柔的口气令命着她,那她宁愿听到的是冰冷不带一丝丝感情的声音,他独特的嗓音虽然可以安抚病人的情绪,但听在她的耳里,却只会让她冷汗直流,她磨磨蹭蹭的趴到了床上,这时候,她完全不敢反抗,连一句话都不敢问,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听见啪的一声,她猛然回头,才发现施伟汉拿着木尺,面无表情的打向她已经变成粉红色的小屁股。

「啊~~呜…哥,你说坦白从宽的!」施晴真拼命的想要减轻目前的责罚

「是啊,我本来是要拿藤条的!」听到了施伟汉的回答,施晴真的心整的凉了下来,她伸手抓住棉被,将整个头埋在里面,心里暗暗祈祷,这顿罚可以赶快结束。

啪~啪~啪~啪~啪,没有间隔,快速的拍打,施晴真不顾一切开始大声哭喊:「呜~哥,轻一点,轻一点啦!」

施伟汉哼了一声:「轻一点?你不是不怕痛吗?」拿着手的木尺依旧继续挥舞着

啪~啪~啪~啪~啪……施晴真开始左右闪躲,施伟汉冷冷的说道:「不准躲,吃冰淇淋嘛!!很好吃厚!!不记任何的后果,还敢躲!」说完又加了几分力道挥了下去。

施晴真开始求绕:「哥,我以后不吃了,真的!!不要打了…」

臂部已经明显出现好几道被木尺打过的痕迹,有几道因为重迭已经红肿了起来,施伟汉看了一眼,还是继续执行木尺的任务,只是力道减轻了很多,他边打边问:「是在我面前不吃,还是绝对不会吃!」

「真的不吃,打死不吃,永远不吃啦…呜……」施晴真急忙回答,不管他哥问什么,先答应再说

施伟汉叹了一口气,将木尺丢到了床头,蹲下来看着那已经红的发热的小屁股,说:「等一下,我去拿毛巾!」

施晴真嗯了一声,完全没有力气转身或抬头,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浏海,她觉得全身快虚脱了,暗自在心里发誓:真的…不吃了…

施伟汉很快就拿着湿毛巾回来,没好气的说:「上次雯雯来的时候,肚子痛成这样我就警告过你了,你是痛不怕吗?」

施晴真带着虚弱的声音回答:「怕,怕死了,以后不吃了,改吃苹果…」

施伟汉愣了一下,吃苹果,哪门子的道理:「苹果?」

施晴真用肯定的语气可怜的声音说:「对!!一天一颗苹果!」

,…

施伟汉突然领悟了她的意思,大手又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下,疼的施晴真倒抽一口气:「干嘛啦!」

「很好嘛,打轻了,竟敢故说八道,我虽然是医生,但不要忘了我身上还有你想切也切不断的血缘关系,就算你一天一百粒苹果,可以让医生远离你,但是你哥我还是你哥!!」

施晴真委屈的小声说:「什么一百粒,有那些苹果还没那个肚子装咧…」

施伟汉没好气的说:「又委屈了?」

施晴真嘟着小嘴:「哪敢!!」然后转头问道:「哥…你怎么会…知道…那个…」

施伟汉听到这脸又沉了下来:「厨房的那包垃圾!!」

施晴真怀疑的看了施伟汉一眼,喃喃的说:不可能呀…我不是打包好了…

施伟汉敲了一下她的头:「我泡麦片吃,丢垃圾时想说塞进你打包好的垃圾袋,一打开就看到不该出现的东西,你说,你是不是很该打,还想烟灭证据!」

施晴真大大的眼珠不停的转动,心里窃喜着:那冰箱那个还没被发现…

施伟汉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施晴真不再回话,轻轻的拉过薄被盖在她的身上:「自己的身子自己要顾好,哥哥不可能一直照顾你,可以吃不可以吃,要自己拿捏,总不能扙着自己的哥哥是医生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施晴真点点头没有回什么话,索性把眼睛闭上,上次已经听他叨念到耳朵快长茧了,他实在是无法了解,冰淇淋而已,有这么严重吗?有一个医生哥哥,还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Ps.

那个…作者外出取材,停更………两星期…

MG17

(十一)

施晴真望着被她吃了一大半的草莓圣代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邱依雯时才发现她早已经吃完了她的草莓圣代,用手撑在脸颊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开口问道:「雯,你在想什么?」

邱依雯瞪了她一眼:「发呆!!想什么??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从刚开始到现在,我一直说一直说,你都不理我,你在想什么!」

施晴真呵呵的笑了出来,她怎么可能会跟她的好友说她在回想当初挨打的情况,就算再好也不能说,这是多丢脸的事呀,她又挖了一口冰淇淋,笑着说:「我在想,为什么现在是夏天,这家店还会有草莓圣代可以卖!」

邱依雯没好气的说:「小姐,做草莓果酱的工厂,夏天不就关门大吉?」

施晴真不认同的回说:「话不是这么说,他们有他们方式,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们会有又大又红的草莓。」说完,还用很哀怨的眼神看着她那无缘吃到的可怜草莓被一张餐巾盖住。

邱依雯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忍不住恪恪的笑了出来:「舍不得呀,要不,我请服务生洗一洗再帮你送来!」

施晴真哼了一声,撇撇嘴,继续吃着快融化的冰淇淋,不再说话。

邱依雯也止住了笑,接着说:「对了,等等宇翰哥要过来!」

施晴真疑惑的看着她,问:「来做什么?你约他呀?」

邱依雯按着自己的头,一付不敢相信的表情:「天啊,你刚才真的在放空耶,估计我刚讲完了一通电话,你都没听到!」

施晴真睁大眼睛:「讲电话,你刚才有讲电话…」

邱依雯叹了一口气,跑到施晴真身边,严肃的表情盯着她说:「小真,你老实说,是不是心里有什么秘密,还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别一个人闷在心里,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施晴真推走邱依雯:「什么秘密??你的秘密才比我多咧!!走开!!」

邱依雯吐吐舌头,决定不再开玩笑,问道:「小真,后天要不要去pub玩?」

施晴真觉得自己被刚入口的冰淇淋给呛到了,连忙问道:「邱大小姐,pub?你不是说你哥不准你去那些场所玩吗?」

邱依雯挥挥手,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唉呀,别管他,你到底去不去?」

施晴真低头犹豫着,汤匙搅着已经融化成奶昔的冰淇淋:「你不怕被发现吗?后天又是星期六,你哥不是会回家吗?」

邱依雯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怎么挨打的人不怕了,眼前这个人还替她担心东担心西的

施晴真看邱依雯好像有点不高兴的脸,又说道:「如果你无聊,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呀,pub…不太好啦!」

邱依雯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两人静默了一下,施晴真看到店门被推了开来,一前一后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还是熟悉的人影,她揉揉眼睛再看了一下,对着邱依雯说:「雯雯,我会被你害死,你怎么没说我哥会跟着一起来!」

邱依雯疑了一声,往店门口望去,喃喃说道:「宇翰哥没说你哥会跟呀…」等她回头要再跟施晴真解释的时候,只见她慌乱的将自己的和她的冰淇淋杯送到了另一边没有客人的桌子上,才又一脸没事样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邱依雯忍着想要捧复大笑的样子:「小真,你干嘛这么怕你哥啦!」

施晴真脸红到脖子根,撇过头去,恨恨的说:「要不是你点了草莓圣代,我需要这样吗?」

说到这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近了他们这里,程宇翰看了两人一眼,对邱依雯说:「什么事这么开心,看你笑的合不拢嘴?」

邱依雯指着施晴真要说什么的时候,施晴真站了起来,对着他身后的人说:「哥,你怎么来了?」

施伟汉点点头:「我下午跟宇翰在一起,他说要来找雯雯,我就一起来了。」

邱依雯也转头对着施伟汉说:「伟汉哥,那天的事很抱歉,嗯…我哥他…没耐性,爱生气,脾气火爆…」

此时程宇翰接着她的话继续说:「尤其是对妳的事!!」

邱依雯撇撇嘴,哼了一声,不再搭话。

程宇翰看了身后的好友,又看了施晴真一眼,问道:「要换个地方讲?还是在这?」

邱依雯指着桌子上的账单,笑笑的说:「挪~~付帐先!」

程宇翰正要抗议的时候,施伟汉却拿走了那一张账单说:「我去结帐,你们有事要谈先谈吧!」

邱依雯白了程宇翰一眼:「看看人家伟汉哥人多好,哪像你…哼!!」

程宇翰很不客气的坐到了邱依雯的旁边:「小姐,亏你好意思说这种话,我为你哥出生入死,没半句怨言,怎么还要来这受你的气?」

邱依雯冷笑了几声:「呦~~出生入死到上班时间跑出来混呀?这时间咱们的程大少爷不是应该在齐氏大楼里埋头办公吗?」

程宇翰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闷闷的说:「你老哥这一星期心情都不好,我不想跟他讲话,太可怕了,估计是你的关系,我想我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邱依雯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施晴真却一脸不自在的样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她只好转头看着施晴真:「小真,你不舒服吗?」

施晴真摇摇头,没说什么,邱依雯有点担心,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施伟汉已经结帐回来,依究是温文有礼的样子,施晴真看见他回来,一脸不自在的样子,转过头去盯着窗外,不发一语

PS.

我回来了~~先发半章,好累,想睡觉……

施伟汉却是坐到了她的身边,在她的耳边不知悄悄的说了一句什么话,施晴真睁着大大的双眼,回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邱依雯疑惑的看着这对兄妹,又突然觉得这场景好像很熟悉,她笑着问:「说什么悄悄话呢?伟汉哥,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施伟汉微笑:「不会,那我先带小真回家了!!」那温柔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刚从口中出来时,施晴真就全身打个冷颤,她啊的一声,看着施伟汉:「那个…我等一下还要跟雯雯去…去…那个…哪里的…」

施伟汉回头看着邱依雯:「你们不是有事要谈吗?我们在,会不会不方便?」

施晴真求救的眼神看着邱依雯,拼命的在那摇头,邱依雯突然明白了什么,笑着对施伟汉说:「你误会了,两客草莓圣代都是我吃的!」

施伟汉笑了一下,但那笑却让邱依雯感到了一点冷意,她贬着双眼:「不可以吗??只是冰淇淋而已!!」施伟汉没说什么,但却回头看了施晴真一眼,用眼神逼问着她,施晴真躲着他哥的眼神,顿时觉的全身无力,悲哀的说了实话:「我也有吃…」

施晴真很想当场晕死算了,很难相信,为什么同样的一件事会被抓包两次!

程宇翰似乎也看出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跳出来打圆场说:「伟汉,你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连要吃什么都要经过你同意吧!」

施伟汉摇头说:「小真体质虚冷,本来就不可以吃这些东西。」

程宇翰摆手说:「得了吧~~我看你这是职业病,当了医生,怕东怕西的,什么都不能吃的话,这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施晴真看着程宇翰露出感动的眼神,拼命的点头

邱依雯此时也搭着话:「就是就是咩,不吃那些就不会死了吗,人终究一死嘛,不如过的开开心心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要不然两脚一蹬,什么都吃不到了,不是枉到人间走一遭了吗?」说完,还一脸佩服自己的神情,点点头,这话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施晴真这时只是低着头,完全没有了感激之情,因为施伟汉握着她的手,让她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但他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说:「嗯,你们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做哥哥的总是不忍妹妹常因为体质虚冷发烧、肚子痛。」说完,强硬将施晴真给拉了起来,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回家!」

施晴真哭丧着脸看着自己的好友,眼神望着邱依雯述说着:我会被你害死

邱依雯也只能一脸抱歉的表情,看着施晴真几乎是被用拽的拖了出去。

邱依雯无言的坐了下来,喃喃的说:唉呀~~怎么会这样呢?小真有够笨的,我都说是我吃的,她怎么这么快就承认了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唉!!恭喜你害了你的好朋友!」

邱依雯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说这什么话,我又不是故意的。」

程宇翰摇头:「还好不是故意,如果是故意的,你这朋友还能交吗?」

邱依雯哼了一声,伸手将包包里的文件拿了出来:「给你!!」

程宇翰接过手,大略扫过,赞许的说:「不错嘛,果然是研究所的高材生,怎么那个人拿回扣、做假帐的把抦能让你找到,你哥混在基层里,只能知道小道消息,这些证据可是连碰都碰不到呢!」

邱依雯对他的赞美没有任何的响应,只是淡淡的说:「我有我的办法,不过这样的证据想要让他从齐氏消失应该很难吧,毕竟他也算是元老级的人物,他一句话这是人家恶意栽赃,就算是罪证确凿,他也会睁眼说瞎话!」

程宇翰点点头,不免对眼前这女孩佩服了起来,心中感概着,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孩子,为什么齐家两老要将她藏在家里,不愿让她曝光,也不让她涉及齐氏产业??如果她能到齐彦凯身边帮忙,相信他们不会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抓到那人的任何把柄。

邱依雯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机会快来了!」

程宇翰愣了一下,重复着她说的话:「机会快来了?」

邱依雯点点头:「我会自己想办法,反正就先这样,有什么消息我再跟你说。」

程宇翰也只能再点点头,随即突然开始有种不安的感觉,想到齐家两老不愿意雯雯抛头露面应该有他们的顾忌,如今将她拉进来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手里拿着她刚交给自己的证据,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他赶紧说道:「雯雯,这样就可以了,你别再查了,剩下的事我跟小凯会自己想办法的,你不是快开学了吗?再一年就要毕业了,如果因此担误了你的学业,我可能会被你哥怨恨至死。」

邱依雯呵呵的笑着:「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啦,事情已经做一半了,怎可能半途而废呢?小凯那,我到是不在意他知不知道,无所谓,你自己看的办吧!」说完,拎着包包就要离去。

程宇翰跟着站了起来:「要回家了吗?我送你!」

邱依雯摇头:「去拿东西,你回公司吧!」

MG21此章更新完毕!MG26

(十二)

齐彦凯坐在车上,拿着手机,来电答铃不停的响着:我没空~~我没空~~我听不到~~我听不到~啦~啦~啦~~不接!!不接!!不接!!……

这是什么烂铃声??齐彦凯忍着想要摔掉电话的冲动,这来电答铃整整响了30秒,对方才接起来:「哦!凯,干嘛?」

齐彦凯觉得额头冒着青筋,他用怒吼的声音说道:「程宇翰,你死到哪去了,为什么不在公司?」

对方传来嘻皮笑脸的声音:「小凯,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偶尔也是要放松一下嘛!」

齐彦凯冷冷的回他:「随你,我明天不进公司!!」说完就要挂断,可是突然又想到什么,随即补了一句:「把那来电答铃换掉!!」就啪的一声挂掉!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看着消失在店门口邱依雯的倩影,又看看被挂断的手机,本来想追出去跟邱依雯讲一下,想想还是作罢,只好继续坐在位子上,反复看着邱依雯交给他的那一迭数据,思考些什么。

邱依雯踏着轻松的步筏,随意的四处看看,她还不急着回家,她在一间高级精品店订做了几件衣服,现在正要去拿,其中一件是星期六要穿的,她心里盘算着,那天穿了之后就要彻底封箱,以免被小凯发现,而且,因为怕被发现,她还额外多做了几件符合他所谓淑女形象的衣服。

她哼着小调,脸上散发着青春活泼的气息,却因为眼前的红绿灯皱了一下眉头:红灯…她心里滴沽着:最讨厌等红灯了…

邱依雯左右看了一下,没车,随即不管路上行人诧异的眼光,横跨了马路,而且还是漫不经心的那种过法,不顾马路上突然跑出来车子的喇叭声,我行我素的走到对面的人行道上,继续往她的目的地走去。

刺耳的紧急煞车声音,引来路上更多人的观看,一辆黑头轿车紧急停靠在路边。

司机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身冷汗,随即有点结结巴巴的对后座的人说:「少爷…刚才…刚才那个女孩…」

身后的人马上回答:「是雯雯!!」

司机连忙点头,问道:「要过去吗?」

齐彦凯嗯了一声:「开到她旁边!」

车子缓慢的开到了邱依雯的身边,齐彦凯摇下车窗对着她的背影叫道:「雯雯!」

邱依雯吓了一跳,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地点听到他不想听到的声音,她慢慢的回头,看到停在路边那辆熟悉的车子,整个心往下沉,又偷偷瞄向坐在后座的那个人影,吐吐舌头,假装没听到,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齐彦凯示意小王再往前开一点,随后下车抓住邱依雯的手:「没听见我在叫你吗?」

邱依雯睁着双眼,给他一个大大的甜美笑容:「呵呵,真巧,在这遇到你!」

齐彦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是呀!!真的很巧!」接着不管她愿意或不愿意就强拉回车上,只是回到那小小的密闭空间的两人,齐彦凯依旧是坐在舒适的沙发座椅上,而邱依雯却不知为什么只能趴在他的大腿上。

她惊觉不妙的时候,却怎么要挣脱不了。

齐彦凯淡淡的吩咐:「开车!直接去目的地!」

小王应了一声,车子又重新开始发动。

邱依雯大喊:「去哪啦!!你不会绑票吧?你竟然绑你妹要跟爹地妈咪要钱,齐氏要倒了吗?」

齐彦凯本来只是因为她乱闯红灯,想要吓她一下,没想到会听到她讲出这样离谱的话来,毫无预警的大手就往她的臀部大力的拍了一下:「胡说什么!」

邱依雯啊了一声,不停的挣扎,小手抗议的不停打着齐彦凯的小腿:「干嘛啦,放开我!我咬你哦…」

齐彦凯一直对底下这个在弱势情势底下还不忘威胁别人的人感到佩服,大手毫不客气的又亲吻了她的臀部:「嘴巴是拿来沟通、吃饭的,不是咬人的!」

邱依雯整个脸已经红到不行,处于挨打的情势已经让她觉得懊恼了,结果还是在司机小王的面前,她只想缩的像蚂蚁一样小,找个地洞钻起来;感觉身后的大手又举了起来要再打下去的时候,邱依雯赶紧说道:「等一下,不要每次都不分地点乱打人!」

齐彦凯笑了一下,大手又往她的臀部打了下去,邱依雯全身紧蹦的紧紧,却没感受到大手拍击应有的疼痛感,疑惑的回头看了一下,只见齐彦凯手指并拢微曲,整个手掌像个半圆又大力的拍了下去,发出闷闷的声响,感觉不到疼痛,但这样的姿势却让她涨红了脸,她生气的大叫:「做什么,调戏良家妇女吗?」

齐彦凯不理他,嘴角微微上昂,继续用一样的手法拍打!

邱依雯快要昏倒了,她只能屈服,讨好的说:「让我起来,拜托,这样很丢脸!」

齐彦凯哦了一声:「丢脸??哪里丢脸??」

邱依雯觉得自己快哭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觉得自己已经羞了无地自容了,她恨恨的说:「小王都看到了,快让我起来啦!」

齐彦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却又一脸疑惑的样子:「邱大小姐不是脸皮很厚吗?」

邱依雯一只手放在座椅上,另一只手用力的往他的小腿肚上捏了下去:「多厚??快让我起来!」

ps.

那个…对不起,又是半章

我最近在忙研究所的考试,所以更的很慢

本来想写完这一章再发,又怕大家等太久

剩下半章会尽快发,我好想睡哦……

TO:

逐梦~~我也觉得吃冰没什么,但是,我身边真的就有人不准我吃冰

每次我偷吃的时候,他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好像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样

虽然不至于打我,但还是让我的怨念很重

哈哈

齐彦凯挑眉看着底下人的动作,闷不坑声,心想没有痛是不会反省的,毫不考虑又开始大力的打了下去,啪~~啪~~啪~~啪~~啪!

邱依雯啊了一声:「干嘛每次一见面就打人啦?呜~~我要去找妈咪啦!」

齐彦凯冷笑了一下:「你不是很厉害,还会捏人!」

邱依雯那双美腿使劲的乱踹,无奈身体被牢牢的固定住,动弹不得,她只好放软姿态:「好~~不管我做错了什么,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齐彦凯冷冷的说:「不知道做错什么,还要我放你下来?」

邱依雯开始大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啦!!丢死人了啦,我不想活了!呜!!!」

齐彦凯又大力的打了下去:「闯红灯那么多人在看都不怕丢人了,挨打丢什么人?」

邱依雯她趴在那里,完全忘了要挣扎和闪躲:被看到了…怎么可能…

任由齐彦凯又大力的拍打了几下,齐彦凯看底下的人完全没有反应,没有再继续打的意思,只是调侃的说:「怎么?现在才开始觉得丢脸吗?」

邱依雯转过身来,有点吃力的爬了起来,本想到旁边的座位上坐好的,却不知为什么,顺势坐在了齐彦凯的大腿上,将他的胸膛当成了靠背,整个人就这样躺了下去。

齐彦凯不以为意,却被她那一头长发弄的脖子和下巴痒痒的,他双手环住她的腰,帮她弄个舒服的坐姿,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肩膀,笑笑的问道:「怎么?嫌这辆车的椅子不舒服?」

邱依雯哼了一声:「我觉得赖在你身上,被打的机率比较小!」

齐彦凯听完不禁大笑了几声:「羊入虎口,被吃的机率大还是小?」

邱依雯轻眨着双眼,很认真的点点头:「原来,你终于承认你是虎了,不过是不是太委屈老虎了,你根本就是奸诈狡猾的狼!」

齐彦凯并没有生气,却反过来问了一句:「你知道人跟狼最大的差别在哪吗?」

邱依雯看着窗外的景色飞快的闪过,漫不经心的说:「动物跟畜牲!」

齐彦凯笑了一下,缓慢的说了出来:「人看见狼会叫狼来了,狼看见人却不会叫人来了!」

邱依雯生气的用手肘开他的肚子撞击了一下,然后坐到了旁边的座椅了,继续看着窗外生着闷气。

齐彦凯用难得宠溺的语气说:「雯雯,乖!!待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

邱依雯吓了一大跳,一向只会对他吼叫的人,竟然会用这样”不正常”的语气说话,她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伸出手摸着他的额头,喃喃自语的说:「没发烧呀,难道这个人不是本尊?」

齐彦凯皱着眉头:「胡说什么?」

邱依雯呵呵的笑了出来:「宇翰哥说你这星期心情都不好,我看还不错嘛!」

齐彦凯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联络的?」

邱依雯脱口说出:「刚刚呀,在咖啡厅…」才想到不小心说漏了嘴,又赶忙改口说:「接到他的电话说你心情不好,要我打电话给你!」

齐彦凯哼了一声:「是去咖啡厅找你吧!」

邱依雯一脸装傻的样子,眼睛又望向窗外,没有回话

齐彦凯语气透露着微微的怒气:「你们俩个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还约咖啡廰喝咖啡?」

邱依雯急着否认:「才没咧,我是跟小真一起喝咖啡,他是后来才跟伟汉哥一起来的!」

齐彦凯听完,眼睛喷着火,直视着她的眼睛怒吼道:「那个秦伟汉也去?」

邱依雯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屁股,点了点头。

齐彦凯大力的搥打了前座椅背,弄的小王整个人胆颤心惊,频频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状况

邱依雯不知道为什么齐彦凯会这么的生气,但为了这沉闷的尴尬气氛能舒缓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伟汉哥只是来接小真回去的呀,宇翰哥他刚好跟他在一起嘛,我们又没怎样,很快就离开了,你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齐彦凯哼一声不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生气,只好闷不坑声;从上星期施伟汉来家里替邱依雯看病后,他就整个人处于易怒爆躁的样子,觉得什么事都不顺心。

邱依雯见他完全不回话,以为他还是很生气,也有点赌气的说:「什么事都要听你的,怎么??连我交朋友也要你同意吗?」

齐彦凯冰冷的眼光扫射过去:「你跟他什么关系?」

邱依雯愣了一下:「他是谁?哪个他??程宇翰是你麻吉好友,施伟汉是小真的哥哥,通通跟我一点关系都没,难不成,他们跟你一样,也都是我哥吗?」

齐彦凯整个人因为邱依雯最后那一句话整个人醒了过来:「对了,自己名义上可是他的哥哥,而他们什么都不是!」随即脸上闪过一小丝愤恨的神色,紧握着双拳,逼迫自己重新整理这一星期来暴躁的情绪,将它压到心里深处,慢慢吐出沉重三个字:「对不起」

邱依雯惊讶的看着他,竟然会听到他说这三个字,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轻轻的摇摇头表示不在意,然后小心的问道:「公司的问题真的压的你喘不过气吗?还是让爹地回来好了?」

齐彦凯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着:是妹妹,是妹妹,只是妹妹…

然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睁开眼睛看着邱依雯:「没什么事,你别胆心!」

此时,车子已经停住,小王也站在车外替他开了后车门,恭敬的说:「少爷,我们到了!」

PS.此章更完

(十三)

邱依雯任由齐彦凯牵着手,跟在他后头,望着前方帅气笔直的背影发楞,突然觉得那个背影有点孤独、寂寞,一股心酸的异样情感在心里发酵;她对于齐彦凯最近有些反常的行为感到有些担心,她的直觉就是公司的事情压的齐彦凯喘不过气,她心里默默的决定,要尽快替齐家解决这个麻烦。

两人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走在一起过,便何况是像现在任他牵着手,盯着他的背影,邱依雯嘴角微微上昂,快走跟上他的脚步,抽掉被他牵着的手,反过来两手抱着他的手臂,头靠住他的肩膀。

齐彦凯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看着身边的”妹妹”,心中百感交集,随即还是恢复了原来的神情,他正视着她:「怎么了??」

邱依雯抬起头来盯着齐彦凯,很认真的说:「我要给你温暖!」

齐彦凯笑了出来:「什么给我温暖,你的行为明明是找依靠,要不然怎么会抱着我的手臂抱的那么紧?」

邱依雯脸霎时整个红起来,搥打着他的肩膀:「死小凯,我是胆心你耶!」

齐彦凯抓住那不停搥打的小手笑的说:「我还需要你胆心吗?你乖一点不要给我惹麻烦就好了!」

邱依雯嘟着小嘴哼了一声,不满的说:「什么惹麻烦,到时候你感谢我都来不及了呢!」

齐彦凯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感谢什么?待会儿不要感动的痛哭流涕!」

邱依雯拍掉捏住她鼻子的大手,不由自主的又再靠近了一些,紧抱着他的手低着头默默的走着。

齐彦凯也因这亲昵的动作整个心情大好,嘴角微微上扬,踏出去的脚步不知怎么的也变的轻盈,本来在车上那阴郁的情绪被扫开来,他随口又问了一句:「研究所的进度跟的上吗?有没有什么问题?」

齐彦凯才刚回国内,齐妈就很兴奋的拉着他的手说,邱依雯跳级跳到研究所,让她兴奋的睡不着觉,还口口声声的说这个女儿是个天才什么的;他没好气的瞪了他老妈一眼,怎么自己的儿子读完硕士又拿博士,也没见她这么高兴,难道自己这样是应该的,他还很认真的去找过自己的出生证明,确定自己户口没晚报,确实现在才二十四岁,且如假包换是他们的大儿子,才没有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邱家不小心调换了孩子。

邱依雯听完他的问题,没有马上回答,他开始思考他问这些问题是不是还有其它意义存在,她抬起眼帘,故作迷糊的说:「会有什么问题吗?」

齐彦凯看着她的脸就觉得她脑袋瓜子又不知在想些什么,好笑的说:「书是自己在读的,会不会有问题自己不知道吗?」

邱依雯脑中飞快闪过很多可能性,最不想让他知道的就是他有在替公司调查一些事情,她只能摇摇头:「没有,还可以!」

齐彦凯却只是摸摸她的头:「别勉强自己,如果要我帮忙可以跟我说。」

邱依雯听完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跟他走到了一间小包厢,说是小包厢又觉得不恰当,挑高的天花板垂挂着水晶吊灯,正中间的墙壁装着大大的落地窗,她惊呼了一声,冲到了窗边想看着外头的景色,却突然转身扶着墙壁,慢慢的蹲了下来,张着小嘴指着窗外,对着齐彦凯说:「这里…这里…好高…」

齐彦凯笑了出来,心里想:原来这丫头有惧高症

他走到她身边扶她起来,调侃着说:「原来妳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呀!」

邱依雯强装镇定,靠着墙壁慢慢的站了起来,但是苍白的脸庞和颤抖的双脚却出卖了她,她死死的抓住齐彦凯的手臂,身子整个重心几乎压在他的身上,心里百般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但害怕却让她不由自主的抓紧眼前的人,双手怎么都放不开。

齐彦凯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背,轻声的说:「乖,没事的!」说完牵紧她的手就要离开这一大片落地窗,但邱依雯却颤抖的无法迈开她的脚步,眼神有点迷茫望着前方,大大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喃喃的说:「不要…不要…放开我~」随即甩开被牵着的手,跪坐在地上,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不要…」

齐彦凯吓了一跳,担心的蹲到旁边将她搂在怀里:「雯雯,你怎么了!」

但怀里的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喊叫,仍然哭泣的很伤心,肩膀不停的抖动,齐彦凯没办法,只好用眼神叫小王请人将窗帘拉上,遮住窗外那一大片景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响起了钢琴曲,曲调悠长柔美,让她彷佛至身于一种神圣的秘境中,被天堂洒下的温暖光辉所包围,平安与宁静,简单而深刻;邱依雯从齐彦凯的怀中离开,睁开眼睛重新环伺这房间的景象,才发现刚才那一大片落地窗已经被窗帘给关了起来,映入眼帘的竟是被一大片玫瑰花海所填满的小房间;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神情的她,现在又被一大片玫瑰花海给吓的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齐彦凯,指着这一切,小嘴一张一合的,却没有半点声音出来。

齐彦凯摸摸她的头,关心的问:「你没事了吗?」

邱依雯紧闭眼睛甩甩头,站了起来:「没有,什么事都没,你干嘛把我带到这里,又弄一堆花放在这里?」

齐彦凯跟着站了起来,双手环抱胸前,探究性的看着眼前的人,这是刚才吓到腿软的邱依雯吗,而且,看到这一大片她喜欢的玫瑰花,不是应该感动尖叫吗?还有,他的变化会不会太快了?他知道邱依雯讲话有时很跳跃式,会让人摸不着头绪,怎么连她的情绪也是吗?

邱依雯看了一眼齐彦凯,自己在这房间转了一圈,叹惜说:「可怜这一大片玫瑰花,如果可以在外面呼吸着自然空气,吸收着太阳光,一定可以开的更娇美灿烂!」

齐彦凯露出些微失望的神情问道:「你不喜欢吗?」

邱依雯摇摇头:「不是,只是…这些玫瑰花不应该只是放在这里而已…」

齐彦凯笑笑,他有时候实在是摸不清眼前这女孩子的心思,只是拉着她的手走到正中间早被摆放好的桌椅,故作神秘的说:「你猜,为什么带你来?」

邱依雯看着满桌的菜色,全是自己喜欢的,毫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海鲜饼就开始吃了起来。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刚开始她的样子吓到他了,本来以为她会一直沉闷的,没想到这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而且,对他的问题不理不踩,自己却是一头热的样子,他突然发现自己变的不像原来的自己,如此的煞费苦心,轻声细语,竟然为的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邱依雯瞄了他一眼:「怎么不吃,你该不会下药吧!」

齐彦凯听完差点没昏倒,没好气的说:「刚才你不是吓的半死,怎么现在还吃的下!」

邱依雯哦了一声,筷子停在半空中,认真的看着他:「要不然呢?大哭大闹,哀声叹气,白白浪费一桌子的菜,最后又让自己饿肚子吗?」

齐彦凯快要被她特立独行,异于常人的想法弄的哭笑不得,他实在是担心她刚才的样子,若无其事的问道:「你刚才怎么了…好像不是单纯的惧高症?」

邱依雯还是努力的看着眼前的美食,漫不经心的说:「惧高症还有分单纯或是复杂的吗?」

齐彦凯对于她四两拨千金的回话方式有点不高兴:「你知道我的意思,你刚刚的样子明明就有问题,你不说我可以打电话问老妈,还是,你不介意我找个心理医生来看你!」

邱依雯终于放下手中的筷子,双眼直视着齐彦凯:「这很重要吗??还是你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PS.

那个~~更的愈来愈慢真是不好意思…

最近一天才码个几百个字,根本不好意思放上来

唉……

(十四)

齐彦凯沉着脸,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演变成这样的情况,本来今天是要开开心心的给她一个惊喜,前天齐妈特地打电话给他,要他帮雯雯过二十岁的生日,但因为她来到齐家后,坚持不过生日,因此齐妈要齐彦凯想个办法,之前的不过没关系,二十岁的生日,再怎么说都应该庆祝一下。

他放软语气,重新以关心的方式说:「不是,是你刚才的样子吓到我了!」

邱依雯笑了出来:「就是故意吓你的呀,谁叫你突然把我带到这,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卖掉了咧!」

齐彦凯耸耸肩:「原来你这么不信任我!!」

邱依雯俏皮的吐吐舌头:「因为我觉得你对我好像很不满,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熬骨炖汤!」

齐彦凯显的更失落了,原来自己在她的心目中是这样的哥哥,他苦笑了一下:「看来我们的关系还蛮紧张的,难怪你看到我就想跑!」

邱依雯挥动着手中的筷子,笑的很开怀的样子:「是呀,知道我有多怕你了吧,以后别见面就想打人!」

齐彦凯对她微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后,摸着她的头:「你的样子哪点看起来是怕我,我才是快被你气到吐血!」说完竟往门外走了出去

邱依雯赶忙跟着站起来:「喂,小凯,你要去哪??不会想留我下来还饭钱吧!」

齐彦凯严肃的点点头:「没错,我忘了带钱,只能拿你来抵押了,你乖一点待在这,等我筹到钱会尽快回来赎你的。」

邱依雯对着他的背后扮鬼脸,大声喊叫:「死小凯,你要是真的敢把我典当在这当饭钱,我就叫爹地回来打死你。」

齐彦凯离开没多久,小房间的灯竟开始慢慢的暗了下来,天花板的水晶灯慢慢的旋转,投射出炫丽的七彩灯色,整个房间充满了浪漫的气氛,让邱依雯傻在那边,疑惑的看向四周,没多久,悠长柔美的钢琴曲调被换成了生日歌,天花板不知在哪装设了机关,竟撒下片片玫瑰花瓣,接着她望向门外,齐彦凯推着一个生日蛋糕走了进来,笑着对她唱生日快乐歌。

邱依雯愣在那边,神情不知所措的样子,她慢慢的后退,喃喃的说:「我不过生日!」随即转身就要往门外的方向走去

齐彦凯快步走了过去,拉住了她:「我知道,所以今天过!」

邱依雯甩开他的手:「什么叫做知道,所以今天过?哪天都一样,不过就是不过!」

齐彦凯按着她的肩膀:「雯雯!!为什么不过?可以跟我说吗?老妈希望你有一个难忘的二十岁生日!」

邱依雯挣脱被他牵制的身子,向后退了几步:「不过生日是我个人的事,我还需要跟齐少爷报备吗?」

齐彦凯不讲话,看着邱依雯像只刺谓一样张开所有刺,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是生气还是防卫机制已经打开了??这样的邱依雯他感到很陌生,对任何事都看的淡然,笑的云淡风轻的邱依雯,为什么讲到过生日就好像变的另一种样子?

明明之前在花园可以若无其事的讲以前的事给他听,如今,却为了不想过生日,气的大呼小叫?

齐彦凯耐着性子,尽量用安抚的语气:「雯雯,要不然你先看完爸妈要跟你说的话再走,嗯?」

邱依雯本来要跨出门外的步伐停了下来,她缩回右脚,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她可以对齐彦凯任性耍脾气,但她没办法对养她长大的养父母说不,就算他们人不在现场,是录音或是录像,她都不希望齐彦凯转述她像当年一样,使性子摔东西的过那十三岁生日;对了,好像就是从那一年开始,因为她的坚持,齐家就再也没有帮她过生日,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一个本该开心庆祝的生日,已被死亡的阴影所覆盖,从她父母死去的那天开始,她过的只有父母的忌日,没有生日。

她转身慢慢的走向刚才的餐桌,刚才笑的天使般的愉快女孩,如今脸上是哀凄的面容,齐彦凯从来没有看过她这个样子,就连之前她离家出走被抓回来,她也没有表现出如此惨淡的神色,刚才惧高症的失常行为,让他感到她的惊慌和无助,而现在呢??齐彦凯心揪的死疼,他走过去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当年的邱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她又经历了什么过去,如今笑的灿烂如花的邱依雯,藏在内心的过往又是如何的不堪回首?

邱依雯将头埋在齐彦凯的胸膛,双手忍不住环抱住他腰,两人彼此都不讲话,生日快乐歌不停的播放,本是快乐的曲调,听在邱依雯的耳里却觉得心伤,她慢慢的调整自己的情緖,离开齐彦凯的怀抱,努力让自己笑的甜美,轻声说道:「把音乐关了,我想知道爹地和妈咪说了什么!」

看着邱依雯努力压抑自己的样子,齐彦凯心疼不已,他只能点点头,示意小王将音乐关掉,并拿来手提电脑和老早就准备好的投射灯。

邱依雯望着投射在另一面墙壁上的越洋影像,慈祥的中年夫妇坐在一间看起来高雅朴实的房间,所有家具看起来高级却不奢华,两人手牵着手挨着坐在一起,看起来笑容满面的,虽然知道这只是录像,她还是习惯微笑面对这对养父母,齐彦凯站在她的身边,看她平静的表情跟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嘴角微微上扬笑的甜美,却深深刺痛着他的心,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她的手,两人一同望着投射出来的影像。

听着齐家两老一前一后争着叫雯雯,巴不得她先听自己说的话,两人还边说边斗嘴,有意无意似的,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让邱依雯真心的笑了出来,但她知道他们一定早就料到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所以故意讲一些话来逗她开心,从以前开始就这样,所以她在他们的面前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快乐小女孩,她不想将自己父母死亡的那种悲痛表现在脸上,个人的负面情绪没有必要牵连别人一起承受,尤其,他们对她来说是现在最重要的家人。

不知自己看了多久,邱依雯的头慢慢的低了下去,听着他们一言一句关心和祝福的话,无非是希望自己不要介怀过去的事,过了明天,才是真正的二十岁,真正的成年了,挥别过去可以撒娇任性的年纪,跨越了这一条时间线,心灵是否就真正的成熟了呢?

她知道齐彦凯特地选择今天替她过生日的意思,错开了明天的”忌日”,为了让她开心的过这二十岁的生日,感动他的贴心,谢谢他的体贴;只是不管是十九岁又三百六十四天还是二十岁,邱依雯还是邱依雯,过这生日的意义又在哪里?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齐彦凯,泪水却不知为什么已不受控制滑落脸庞。

齐彦凯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小声的说:「明天陪你去看你爸妈!」

PS.

那个……大家想看的sp情节遥遥无期…

如果后面都没,大家还会想看吗??

我想换人当被了说,换M/M如何??

还是先解决这篇再说

我快写不下去了…

(十五)

邱依雯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手轻轻抚摸着父母的照片,好像人还在自己面前一样,用细细的手指头,慢慢的从上至下,每一个细节都认真的摸过一次,如果没有每天这样细看照片,她觉得她快要忘了自己父母的面容了,是自己太不孝了吗?

十三岁前的记忆,十三岁前的面容…

如果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她会每天拥抱自己的父母,将他们的容貌刻印在心里,不用照片,不用回忆,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很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

跟往年一样,每年的今日,她一大早去祭拜过自己的父母后,就会躲在房间里面,什么都没做,抱着那只大娃娃,发呆一整天,今天是父母的忌日,如果自己还开开心心的过自己的生日,那是何等的罪大恶极,她没有办法也无法去庆祝这么样的一个日子,因此,从她十三岁那年开始,她再也不过生日。

可是这次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反而是坐在桌子前,仔细的端看着照片中的父母,昨天的生日,今天的忌日,邱依雯带恍神的面容呆愣着,想到昨天自己淅沥澕啦的哭倒在齐彦凯的怀里,就觉得丢脸,但心里却隐隐约约有种放松的感觉,好像积压在心里的这几年压力随着这场大哭一起倾泄而出。

刚在门口带着笑容跟齐彦凯说再见,他跟她去祭拜过父母后就马上回公司,她知道齐氏最近的状况让他忙的分不开身,但他却抽出时间,替她过了不一样的生日,又陪她去祭拜自己的父母,那一点点的甜蜜滑过心头,才转身,却见秦嫂拎着一袋东西带着犹豫的表情看着她。

邱依雯微微笑着:「秦嫂,怎么了?」

秦嫂欲言又止的样子,拿着手中的东西,一会儿提起又一会儿放下,到最后才一口气说出:「生日礼物,少爷吩咐我拿给你的!」

邱依雯愣了一下,马上明暸为什么秦嫂会如此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走了过去抱紧了秦嫂:「对不起,雯雯让大家担心了!」

秦嫂手中的礼物掉了下来,惊讶的搂紧她:「小姐,你……」

邱依雯点点头:「雯雯以后不会再任性了,谢谢你们这几年的包容!」

秦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高兴邱依雯的转变,她激动的看着邱依雯,开心的说:「过了二十岁,真的长大了!!」

坐在桌前的邱依雯想到那一袋礼物,起身拿起,打开袋子,里面是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盒,粉红色的亮色包装还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往年的这个时候,邱依雯一直是将自己关在那灰暗的过去,而今年,她却待在这房间拆着她的生日礼物,她叨念着:真的是送给女生的礼物,有够亮眼的包装,但心里却是带着期待的心情,慢慢的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件白色连身洋装。

她轻轻的将那件洋装拿起来,在镜子前比了比,柔软的丝质,冰凉透气的质感,她忍不住马上试穿在身上,心里荡漾着幸福的感觉,原来,收到礼物是如此开心!洋装意外的合身,她前后转了一圈,对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拉拉裙摆,她对着镜里头的自己说:「还好,他不是买那种长度到脚踝的老土裙子!」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的如此的开怀,最后抱着大娃娃倒在床上,在那滚来滚去的!

「唉呦~什么东西?」邱依雯此住了笑,对自己床上突然有硬物觉的奇怪,她坐了起来在那摸索着,才发现压到了一个小盒子,她赶紧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条银色坠饰的水晶项链,跟这件衣服恰好是一整套的。

瞬时,感动溢满整个心,她一手紧紧抱着大娃娃,一手拿着那水晶项链,紧闭着眼睛,喃喃的说: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和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她才惊觉到:唉呀~~忘了我自己要去拿的衣服…

程宇翰一直张着嘴叮着他的好友,对于他心情转变的如此之快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他虽然一直问到底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的好友对他置之不理,哼一声后说:「滚回你的办公室!」

程宇翰坐在他惯坐的那滑动座椅上跟着他转来转去的,一下滑到门边,一下滑到他办公桌边,就是不死心,想死缠着他问出一个结果出来

齐彦凯来个相应不理,埋头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文件,手不停歇的签名、盖章,时不时的还抬起头来用眼神叫程宇翰帮他倒杯咖啡,当个现成佣人使唤

程宇翰耸耸肩,快速的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端到他的桌上:「先生,您的咖啡,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

齐彦凯连头都没抬,淡淡的说:「你可以退下了!」

程宇翰冷冷的笑着:「呵呵~~我要喊喳吗!」

此时齐彦凯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样子:「程少爷生气了吗?」

程宇翰转身坐在前面那张大沙发椅上:「你不是今天不进公司吗?怎么又进来了,而且,这时间你应该是在一楼当你的小职员吧!」

齐彦凯端起咖啡杯闻了一下:「提神醒脑,很好!」然后坐到程宇翰旁边单人座的沙发椅:「程总,小职员齐彦凯今天是请假没错!」

程宇翰白了他一眼:「会开玩笑了,前几天不是吃了炸药,是谁治好了你?」

齐彦凯整个人半躺在椅背上,懒懒的说:「没有什么,我想通了!」

程宇翰很有兴趣的看着齐彦凯:「你想通了什么??」

齐彦凯苦笑了一下:「既然想通了,再说有什么用,那些事处理的怎样?」

程宇翰拍拍好友的肩膀,表示安慰,虽然不知道他想通了什么事,但看他的表情却好像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他递一份活页夹给齐彦凯看:「那个人拿回扣作假帐的资料!」

齐彦凯接过手,大概扫了一下,面无表情说:「这些事早就知道了,我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戳破,就是卖给他一个面子,没想到他竟然得寸进尺连证据也不想消灭,这么容易就让你给找出来了!」

程宇翰摇摇头:「不是我找到的,我请别人帮忙!」

齐彦凯挑着眉:「谁?」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心里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早一点跟好友说他亲爱的妹妹插手调查这件事,如果知道是他让邱依雯去找证据的,别说可能会被眼前这个好友生吞活剥,他连自己老爸那一关都过不去,上次在咖啡厅,他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好预感,至今还深深的留在他的心里,他决定要再去劝退她,反复思考后,最后还是决定再缓缓,先劝退那丫头停手比较重要。

他笑笑:「是谁你就别管了,反正是可以信任的人!」

齐彦凯没有什么意见,他对这个好友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既然是他找的人,也没有理由去怀疑,他接着又问:「那个人最近还有什么动作?」

程宇翰一脸严肃的点点头:「最糟糕大胆的行径,他正在淘空公司!」

齐彦凯此刻如同遨游天际的老鹰,眼神锐利望向前方,全身散发着冷洌的气息,不怒反笑:「果真走到这一步了!」

程宇翰推了一下齐彦凯:「小凯,在你面前的是你的好友,不是那老头,不需要对我展现你的气势!」

齐彦凯闭着眼睛,不理会程宇翰的玩笑话,淡淡的说:「挖个陷阱恭请他老人家吧!」

程宇翰却因为这句话愣了一下,好像有听过类似的语气,一样淡定的神色,他整个人跳了起来,喊了一句:该死!!

人就要往外冲,齐彦凯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弄的不明究理,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程宇翰敷衍的回说:「没有,突然想到家里有急事,我先回去了!」走到门边又回头问道:「今天回家不?」

齐彦凯摇摇头:「过几天!」

程宇翰点点头,快速离开办公室,飞奔离去!

什么,那个谁谁谁的~~我怎么可能弃坑呢

莉子我可是坑品良好的作者呢

只是最近忙昏了咩MG17

这一星期忙虽忙,每天只写一点点,却把这文整个架构全铺设好了

四月份之后,我更文速度应该会快一点,我月底要考研究所,请大家替我祈祷一下~~

MG26

下星期可能不会更,刚写好的,先发上来~

关于我想换被的问题……因为……不想打雯雯,不过喜欢雯雯做被,那就继续呗

另,谢谢各位大人的支持和鼓励,莉子很感动,你们是我更文的原动力

豆豆,谢谢你的支持,关于将文搬到晋江的问题

嗯……因为”地域性”的关系,晋江不是很适合我,而且要留的数据太多了,我不喜欢,委屈你还是来暗夜看吧~

而且,我不觉得我的文有那个价值让你用手机上网去看文,手机上网不是很贵很浪费钱吗??你还是学生吧,乖乖用功读书,有空再来看,文在这里又不会跑掉

再次谢谢你的支持

(十六)

人行道被寂静的黑暮所覆盖,眼前暗褐色的门摆放了一个龙行立体的雕像立在前头,旁边还有一颗闪着七彩光芒的滚球,因为水流而在缓慢的旋转,散发出的霓虹灯彩在这黑夜更显的耀眼,现在的时间大多数的人已经入眠,邱依雯站在门口深呼吸一口气,她并不是第一次来PUB,以前是来玩的,可是这次却是来找机会的,昨天晚上去拿衣服回家时,才进客厅就见程宇翰冲到她眼前,没头没脑的就一句:「停手,不准再调查任何事了!」

邱依雯如同一贯的做风,不理踩他,想要上楼回房间,却被他拉住:「你知道那人要淘空公司,你想将计就计?」

邱依雯神奇似的没有甩开他的手,反倒是转身用甜美的笑容回答:「宇翰哥消息也很快嘛!」

程宇翰用难见的严肃表情望着她:「不准再查了,否则,我就跟小凯说你私下调查这些事!」

邱依雯丝毫不受他的威胁,轻轻的笑出声:「我们是同一艘船上的哦,而且一开始是你要我帮忙的!」

程宇翰眼神尽是后悔和无奈:「对,但现在我想请你下船了!」

邱依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宇翰哥的意思是拆伙了!」

程宇翰气极败坏的摇着她的肩膀:「不只拆伙,也不让你参与,你懂吗?」

邱依雯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声哦,就转身想要上楼

程宇翰大吼:「邱依雯,你到底有没有听到,不准再查了!」

她依旧不理会暴跳如雷的程宇翰,径自上楼。

邱依雯有些疑问,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程宇翰会突然这么正经的要求他不准再查下去,会有什么很危险的事吗?或许有,或许只是他们过渡的担心,邱依雯不想去了解,她只想为齐氏尽一点心力,自己总不能真的白白让人家养了这些年还不回报吧,她伸手推开了眼前的门,里面传来人声鼎沸的吵杂声和外面寂静的街道形成了反比,她随意的望了内部的装潢,锁定了她想要找的目标,稳定了自己的心境后,慢慢的往吧台走去,选了最靠门边的位置坐下。

调酒师用熟练的动作摇晃着手中的调酒杯,跟着音乐的节奏舞动着双手,干净利落的手法,快速的调制出一杯半透明液体摆放在眼前的客人桌子。

很快的调酒师笑容可鞠面问邱依雯,问道:「小姐想喝点什么?」

邱依雯淡淡一笑:「刚才那一杯是琴酒、伏特加、苦艾酒调制而成的吧!」

调酒师眼前一亮,随后笑着问道:「你坐在这很久了?」

邱依雯呵呵的笑:「刚来不久!」

调酒师一脸不可置信的表前:「小姐对调酒有研究?」

邱依雯摇头:「还好!」

调酒师饶富兴致的望着邱依雯:「一个人??会一个人在这的女孩,不是失恋了就想想放纵自己!」

邱依雯把玩着自己手腕的链子,淡淡的回问:「是吗?」

调酒师侧靠着吧台:「你看起来都不属于这两种女孩!」

邱依雯抬起头来甜甜的笑着,让调酒师一时看呆,晃神了一下,本来想到一套要追女孩子的说辞,那瞬间被冻结了,随后却听到邱依雯不急不徐的说:「莱姆、琴酒、蜜桃、蔓越莓和大量的草莓调合,最后加点玫瑰和柠檬,谢谢!」

调酒师听完愣在那,敢情眼前的女孩也是位调酒师??

邱依雯笑着问:「有问题吗?」

调酒师回神过来:「没有,不过你还是第一个自带”酒谱”的客人!」

邱依雯耸耸肩:「是吗?」

不一会儿,调酒师就将她所点的那一杯端到她的面前,橘红的颜色,像是化不开的甜美笑容,她要求最后要加的玫瑰让莱姆显的抚媚,柠檬的清新增添了另一种风味,他赞叹到:「我们店里可以卖吗?」

邱依雯眨眨眼,俏皮的说:「嗯~~要付专利金哦!」

调酒师忍不住大笑出来:「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孩,不过,这杯调酒很有你的感觉,也很适合女孩子喝,酒精成份不多,喝不醉的!」

邱依雯倒是没反驳:「我现在还不能醉呀!」

调酒师还没提出他的疑问,就有人插话说:「这位寂寞的小姐,不能醉是在等人吗?」

邱依雯回头一看,心里暗笑着:鱼儿上钩了!!

她故意不理会,继续跟调酒师聊天:「我今天是第一次来,又没有熟识的人,怎么可以在这喝醉呢?」

身后的人一听,快速的坐到了她旁边:「小姐,我在这很熟,放心大胆的喝,只要你抬上我鸣哥的名号,没人敢动你!」

邱依雯心里冷冷的笑着,但脸上的表情依然甜美,她轻轻眨着那双大大的眼睛,银铃般的声音慢慢从口中吐出,重复着他说过的:「明哥?」

那人一听开怀的大笑:「对,鸣哥,真是好听的声音呀,你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叫的我好舒服呀!」

邱依雯打从心里鄙视这个人,心里想着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老子在公司收回扣作假帐,干些鼠辈小人的肮脏事,儿子则是花天酒地口无遮拦的混混。

她拿起眼前的调酒,轻轻的啜一口,歪着头看着他,故做不明白的样子:「明??哪个明呀?」

眼前的人一脸痞子色心样:「一个口再一个鸟,一鸣惊人的鸣!!」

邱依雯哦了一声:「可是这不会有一堆人叫鸣哥吧?」

那人哼一声:「谁这么大胆敢跟我杜鸣抢名号,找死!」

邱依雯突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转过身忍耐着憋着笑,心里想杜鸣??怎么脑中浮现出来的是杜鹃,随即看着他的脸就像是一朵快凋谢杜鹃花,上面还有一只杜鹃盘旋歌唱

杜鸣疑惑的看着旁边的佳人转身背对着他没有说话,身子还不停的抖动,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你还好吧,怎么听了我的大名,感动到哭吗?」

邱依雯不敢转身,不停忍着笑,强迫自己装出一脸哀凄的面容,既然他觉得自己在哭,那就装哭吧,她假意擦拭着眼中的泪水,然后转头对他微笑,但在那人的眼里却像是强颜欢笑的委屈样。

「鸣哥,我…我太高兴了,没想到会认识我一直崇拜的有名的企业领导人杜胜的儿子!」

杜鸣一脸惊讶的样子:「你认识我爸!」

邱依雯摇头:「不认识,但是听过他的大名!」

杜鸣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需要用到老爹的名字来泡妞,他试探性的问:「你说的崇拜…我爸??」

邱依雯认真的点点头:「是呀,我家本来也是经商的,但被小人陷害夺去一切,从此家里一厥不振,我很佩服你父亲的经商手法,真想好好的跟在他身边学习!」

杜鸣听到这更为得意:「那有什么问题,我帮你引荐一下,我爸一天到晚说什么没有一个年轻懂事的人帮忙,你来好了!」

邱依雯眼中散发着异样的光芒,踏出成功的第一步让她不自觉得扬起胜利的开心面容,但杜鸣却认为她是高兴自己可以被引荐到杜胜身边,他问道:「讲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小姐的芳名?」

邱依雯淡然自若的报出自己的名字:「施晴真!」

杜鸣看邱依雯潮红的面容,双眼迷蒙,微醺的抚媚样子让他恨不得可以马上带回家,他假意的扶着邱依雯,手却不规矩的在那摸来摸去,邱依雯半醉半醒躲着他说:「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杜鸣假惺惺的说:「是真的很晚了,再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呢,我送你回去!」

邱依雯推辞不掉杜鸣一脸热心肠但却明显感觉的到他意图的色样,冒着危险让他送她回家,她靠着自己最后的一丝丝清醒,强迫自己千万要注意,不要醉昏了任人宰割,可恨杜鸣竟借着要替自己引荐的事,说什么不再是陌生人,从此刻开始已经是好朋友了,强灌了她喝了很多酒,现在搞的她头晕脑胀,任何轻微的摇晃都会让她反胃想吐。

她逼迫自己思考着被引荐时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扮演什么角色才可能安全的待在杜胜的身边而不被怀疑,还不停的跟杜胜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以免让他认为自己真的已经醉到认不清任何人了。

好在半夜凉爽的微风吹在她身上可以让他稍微清醒一下,这时候她才很真实的感受到为什么齐彦凯不准她来这些娱乐场所游玩,真的遇到像杜鸣这种会硬灌人家酒的人,到时吃亏上当可就来不及了。

她努力的摇摇头,让自己看起来很清醒的样子,然后手指着前方桧木色的大门说:「我家到了!」

杜鸣咦了一声:「到了??走一下下就到了??」

邱依雯点点头:「对,这就是我家!」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人的身边,宁愿现在一个人昏睡在大马路上,也不要跟一个色心写在脸上的人在一起。

杜鸣悻悻然的说:「是吗?要不我送你进去!」

邱依雯毫不客气的推开:「不用了,都到门口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杜鸣一脸可惜不甘愿的样子,但却只能耸耸肩说:「好吧,那你早点休息吧,等我跟我爸连络好,我再通知你!」

邱依雯点点头,此刻的她很想直接躺下来睡觉,连礼貌的微笑都不想演了,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离去后,扶着身后的栏杆开始吐了起来。

刺鼻的气味随着呕吐的秽物飘散开来,邱依雯微喘着气,吐了之后空荡荡的胃反而让她觉得舒服了很多,她慢慢的蹲了下来想休息一下,开始想这时间这情况是该怎么回家??没想到一阵紧急剎车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然后一双黑色皮鞋停在她的眼前。

PS.我回来了……

(十七)

邱依雯的心往下沉,心想不会是杜鸣开车过来这想确定这里是不是她家??那他就知道自己是骗他的,到时应该怎么回答,说想在外面吐完再进屋还是自己真的醉昏了头,其实自己的家还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地方,她心里一边懊恼的做好心理准备可能需要跟杜鸣继续哈啦下去,但现况却无法容许自己再跟这危险份子待在一起,她真的没把握自己还可以清醒多久。

早知道,之前应该常跑夜店多喝酒练酒量的……邱依雯心里自嘲的想着…

邱依雯还没抬头就开始解释:「我…想吐完再进去…」

「进去哪里?」

耳熟的声音,但绝对不是杜鸣,邱依雯猛然抬头,昏暗的夜色和昏沉的脑袋,她盯着身材高大,穿的西装笔挺的人很久,才惊呼:「伟汉哥!」

施伟汉皱着眉头盯着眼前脸色潮红,衣衫暴露,跪坐在路边,十足不正经的女孩样,用不确定的语气叫道:「雯雯?」

邱依雯彷佛看见救星一般,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伟汉哥,能遇见你真好!」

施伟汉伸手去扶着在他面前摇来晃去站不稳的人,责怪的问:「这么晚了,待在这做什么?还喝的这么醉?还有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邱依雯不想解释什么,整个人软软的趴在施伟汉身上,遇到认识的人,让她的心整个放松了下来,她就要放任自己沉沉的睡去的时候,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她对施伟汉笑了笑,然后伸手进去包包里胡乱翻搅的,好不容易摸出手机后,上面浮现的名字:小凯,让她瞬间又醒了过来。

她强迫自己更清醒一点,按了OK后,用有点含糊不清的声音喂了一声

话机传了爆炸性的怒吼:「邱依雯,妳人在哪里?」

邱依雯吓了一大跳,手不小心抖了一下,手机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屏幕却在掉落的时候整个变成了黑色,邱依雯愣愣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手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施伟汉却已经蹲下身去帮她捡了起来,轻声的问:「怎么了?」

邱依雯呆呆的盯了施伟汉几秒后,突然意识到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马上拿回手机,想要回拨,却在开机的时候浮现了:电池耗尽,屏幕马上又变黑了。

邱依雯哭丧着脸,完全没了醉意,施伟汉看着邱依雯接完电话后不停变换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拉着她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将一直发楞的她塞进车内后,回到了驾驶座才又说到:「我送你回家吧!」

邱依雯听到了这句话好像回魂般,大声叫道:「不要!」

施伟汉疑惑的回头看着她:「不要??这么晚了你不回去,还想去哪?」

邱依雯低头看自己这身衣服,还有一身酒味,回去了,自己还能逃过一劫吗?

她贬着眼睛,用哀求的语气:「我可以去找小真吗?」

施伟汉唔了一声,随后爽快的答应:「好呀!!你应该是想去找小真避风头吧,就跟之前一样!」

邱依雯尴尬的点点头,像是得到救赎般,整个人软软的靠在座椅上喃喃的说:「谢谢,麻烦你了……」便沉沉的睡了。

施晴真揉着惺忪的双眼看着施伟汉抱着一个女人进屋,正要开口问是谁的时候,却见施伟汉轻摇着头要她不要出声,她嘟着小嘴,转身回房,小声抱怨着:吵醒人家,还不让人家发问…以前再晚都自己开门进来,今天怎么按电铃…

就在她要钻进温暖的被窝时,又听到了敲门声,她很不耐烦的去开门,没等他老哥开口,她带着抱怨的语气问:「你去哪捡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回来呀?」

施伟汉呵呵的笑着,知道自己打扰了妹妹的睡眠品质,却还是将人拉了出来,推进了客房,轻声的说:「奇奇怪怪的女人,麻烦你照顾一下!」

说完,没等她妹抗议,就连打了几个哈欠,转身离去。

施晴真气愤的躲脚,转身恨恨的瞪着那害她没办法好好睡觉的女人,走近一看惊呼一声,然后急着摇醒床上的人:「雯雯!!你怎么了?」

邱依雯嗯了一声,翻过身又死死的睡去。

施晴真大力的推了邱依雯一下:「死雯雯,你不会真的跑到PUB去玩到现在吧!」

床上的人完全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睡的深沉,施晴真生气的将人翻过身来,边脱掉她那身略显脏乱的衣服边骂:「喝成这样,又玩这么晚,裙子又穿这么短,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然后又起身去浴室打水,拿着毛巾替她将全身擦拭干净,继续念,也不管她是不是听的到:「明明之前就听你说你哥不让你去让些地方,你还跑去?还让我哥捡回来?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花样??神神秘秘的??」接着已经是自言自语:难道这是天意,你注定要让我哥捡回来然后当我的嫂子?

施晴真想到这,不自觉得呵呵的笑了出来…

邱依雯醒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施晴真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她皱着眉头不停的按着太阳穴,抱怨着说:「头好痛!」

施晴真坐到了床边,将牛奶摆放在床头柜上,没好气的说:「拜托,你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

邱依雯在那猛甩头,好像甩一甩就可以把这疼痛和晕眩的感觉给甩掉。

施晴真叹了一口气,按住她的肩膀:「不要再甩了啦!」然后重新拿起那杯牛奶递给她说:「喝吧!!你现在是宿醉!!」

邱依雯感激的接过那杯牛奶,真诚的对她的好友说:「有妳真好!」

施晴真给了她一个大白眼:「我说,你昨天该不会真的一个人跑到PUB吧!」

邱依雯咕噜咕噜的喝完那一杯牛奶,点点头:「对呀!」

施晴真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接着问:「那你为什么会被我哥带回来?」

邱依雯这时才想到昨天齐彦凯那一通不算接成功的电话,赶紧爬起来开始在那紧张的寻找她的包包。

施晴真将她拉回床上:「找什么?」

邱依雯又起身想往门外走去:「我的包咧?还有,我的手机没电了,我要打电话!」

施晴真吩咐她坐下,出去又回来的时候拿着她的手机,接着又帮她从柜子里将包包拿出来,问道:「打电话??你不会又是偷跑出来吧!」

邱依雯没理她,拿回自己的手机才发现已经被充好电了,她又再次给自己的好友一个感激的眼神,快速拨着熟悉的号码,却在发射前迟疑了一下,把手机摆到了床边,又躺了下来,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施晴真被她弄的莫名奇妙的,开口问道:「不是要打电话??怎么又不打了!」

邱依雯却只是嗯的一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施晴真生气的推了她一下:「喂!!!我问了你这么多事,你怎么一件都没有回答我,你算不算好朋友呀?还是根本不当我是个回事呢?」

邱依雯赶紧起身赔不是,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还有为什么会遇到施伟汉和想打电话的原因讲的清楚明白,除了她为什么要去PUB找那个杜鸣和自己目前在查的事以外。

施晴真听的很认真,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却又责怪的说:「所以,我说不要去PUB嘛!!你又爱去,遇到那什么人,还好有碰到我哥,要不然你昨天是要露宿街头吗?」

邱依雯对着施晴真双手合十做拜托样,吐吐舌头,讨好的说:「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施晴真马上跳起来:「每次你这个样子,我就没好事,你不会又想陷害我了吧!」

邱依雯连忙摇头:「不会不会啦!就如果我哥或是秦嫂问你我昨天在那,你就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施晴真怀疑的看着她:「就这样?」

邱依雯拼命的点头:「是呀,就这样!」

施晴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还不简单……」

邱依雯抱住她的好友,然后飞快的拿起她的手机开始重新拨号,只是这次改拨给秦嫂,只听见她开头先是一连串的对不起,然后嗯嗯嗯的点头,接着又问小凯在吗??不在……呵呵呵,那就说我要住在小真这,过几天回去…嗯嗯嗯,拜~,挂完电话后是一脸轻松自在的表情,然后又躺回了床上。

施晴真坐到了床边,摇着她:「喂!!你不回去?」

邱依雯嗯一声:「明天,等小凯回公司我再回去!」

施晴真哦了一声又问:「为什么?」

邱依雯翻个身,含含糊糊的说:「没为什么啦,让我再睡会儿,晚上再聊…」

PS

哈哈~~大家都猜错了

怎么可能这么倒霉呢??被小凯抓到??

大家都没安好心~~哼哼~

今天去逛街,结果在地下街迷路……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走到脚快酸死了~~要睡了

明天没更,后天一定更……

【本帖最后由ezwbh于:26编辑】

原帖由NIKE于:55发表

lz应该是施伟汉不是吗?@@

顶~~

呵呵~~对呀,昏头了,竟然改了人家的姓

谢谢你帮我抓错

(十八)

施晴真生着闷气,每次都拿这个好友没什么办法,好像上辈子欠她似的,邱依雯的睡一会儿,睡到了晚上十点多,等她醒来时,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饿了!施晴真又到厨房去帮她煮面条,锅子被她弄的铿铿锵锵的,十足的表现出她现在的怒火,而邱依雯还穿着昨晚施晴真帮她换的那一套睡衣,坐在饭桌前,双手撑着脸颊,哼着歌,等她的晚餐。

施晴真把碗大力的摆到了她的面前,恨恨的说:「公主殿下,请用膳!」

邱依雯毫不客气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开始吃面,笑着说:「小真的厨艺真好!」

施晴真瞪了她一眼,冷冷的说:「你这么说我也不会高兴的!」

邱依雯露出无辜的双眼:「我是真心的赞美耶…你在生什么气呀!」

施晴真哼了一声,打算不再搭理这个好友,替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后坐到了她的前面看着她吃面。

没想到,邱依雯却在这时候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对了,那天你哥带你回家后,有打你吗?」

施晴真将快咽下的那一口牛奶整个喷了出来,邱依雯跳了起来大喊着:「小真,你好脏哦!」

施晴真抽几张餐巾纸快速的擦拭着桌面,回想着那天的情况,又看看邱依雯,本来是在生闷气,如今却是一脸欲言又止样。

邱依雯端着碗改坐到了她身边,好奇的看着她的表情,又问道:「我真的害到你了吧,真对不起,现在还疼吗?」邱依雯非常了解挨打时的疼痛,一脸同情的望着好友,脸上尽是抱歉的神情。

施晴真叹了一口气,点头又摇头,开口说了两个字:「我哥…」又停下来认真的看着邱依雯。

这时候邱依雯已经端着碗喝完最后一口汤,拿着餐巾纸擦嘴巴,一脸满足样,然后用眼神示意施晴真继续说。

施晴真像是下定决心又像是在酙酌字句的表情,最后竟是问她:「你对我哥印象怎样?」

邱依雯看了她一眼,将已经见底的碗拿进厨房,才回答:「就妳的哥哥呀!」

施晴真翻个白眼,走进厨房:「小姐,这算什么回答呀?」

邱依雯沾满泡泡的双手垂了下来,转头看着施晴真,然后陷入了沉思,喃喃念着:「印象??没呀……那…好医生好了!」

施晴真急着说:「什么好医生好了,感觉??你觉得这个人怎样??有没有感觉??」

邱依雯把洗好的碗摆放在一边,疑惑的盯着自己的好友,说:「没有!!完全没有!!你到底要问什么??我对你哥的感觉跟那一件事有什么关系?」

施晴真此时才转身离开厨房,小声的说:「就…你…我…所以…」

邱依雯不想理会施晴真有点怪异的样子,走到客厅盘腿坐在沙发椅上,开始思考着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施晴真看邱依雯对她不理不踩的样子,又开始生着闷气,酸酸的说:「你在我家待的还真是自在呢~」

邱依雯低头看自己现在还穿着睡衣,竟然就大剌剌的坐在客厅里,的确是很不得体的一件事,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小真,别这样嘛~那是因为你,我才这样呀,对了,你哥都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吗?」

施晴真点点头:「嗯~~医院排班制,回家时间有时是半夜了!」

邱依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呀…所以昨天那么晚了才会遇上的…」

施晴真眼见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赶紧又追问了一次:「所以,你们真是有缘呢!如何?有感觉吗?」

邱依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大笑了几声后问:「小真,你不会是想把我跟你哥送作堆吧?」

施晴真一付理直气状的样子:「怎么,我哥不好吗?」

邱依雯看施晴真一脸认真的样子,奇怪她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问道:「先别问我觉得你哥好或不好,先给我一个理由!」

施晴真哼一声:「什么理由??想当媒人还要理由哦…我哥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说肥水不落外人田,可以了吧!!」

邱依雯听完噗嗤一声,完全不计形象双手在那挥舞拍打着沙发,然后止不住笑的按住肚子断断续续的说:「快笑死我了…什么月亮,肥水的……是我吗??哈~哈~~」

施晴真搥打着邱依雯:「还不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邱依雯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关我啥事了??」

施晴真瞪着邱依雯:「就是你,那天回家之后,我老哥拿着藤条冲到了我的房间,你知道有多吓人吗?」

邱依雯一脸同情样的看着好友,安慰的说:「你真可怜……一定很疼…」

施晴真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我拼命的解释真的不是我自己点那客冰淇淋吃的,到最后连我自己在说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情急之下拿着枕头丢向我哥,然后抓起棉被将自己裹的紧紧的,拼命的在那摇头。」

邱依雯惊讶的小嘴成了O字型,看着眼前的好友,然后说:「你竟然反抗,如果翻倍应该不能算是我害的吧…」

施晴真听到这句差点没昏倒,这算是好朋友该说的话吗??怎么有幸灾乐祸的意谓,她整个脸沉了下来,生气的叫了她的全名:「邱。依。雯。」

邱依雯小声的笑着,摆着手说:「开玩笑的啦…继续~继续!」

施晴真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后,又继续说:「就在我哥眼神凶狠的逼近我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后决定跟他做个交易!」

邱依雯听着听着突然有种自己变成了交易品的感觉,便插话说:「交易品不会是我吧!」

施晴真抱歉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邱依雯此刻已经笑不出来了,瞪着她,要她继续把事情说完,施晴真才又开始叙述。

「之前你来我家住的那一星期,我就知道我哥对你有点意思了,只是一直没跟你说而已,你也知道,我哥因为我体质的问题一直都不准我吃冰,而我跟他再三保证之后竟然还吃冰被抓包,那天回到家,我哥气到想拿藤条打人,拜托…你知道那打在身上有多痛吗??所以…所以…我只好拿你出来当挡箭牌,说要帮他追你,反正我会吃冰,也是你害的…」此时,施晴真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邱依雯,一脸无奈的神情。

邱依雯冷冷的笑:「所以,把我卖了!!」

施晴真眨眨眼:「什么卖了,这么难听…」

邱依雯觉得自己的嘴角微微的在抽慉,她瞪着施晴真:「然后呢,就没挨打了?」

施晴真脸一红,摇摇头:「没有……他说这是两码子事,不能混为一谈!」

邱依雯毫无同情心的笑了出来:「你哥还算明智嘛!」

施晴真带着骄傲的语气接着说:「不过,没用藤条,改用手……轻轻的打了十来下算是惩罚!要不然现在怎么有办法坐在这跟你说话,呵呵!」

邱依雯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所以算交易成立??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好友!」

施晴真反驳道:「喂,我哥有什么不好?反正你又没男朋友!」

邱依雯摇摇头:「不是有没有男朋友的问题,你哥会打人耶,就这点,我怎么可能会想当他女朋友,现在我哥管我还不够,还要再多一个人,我还要不要自由呀?」

施晴真急着解释道:「不会啦,我哥除了不让我吃冰,其它时候都很疼我,也不怎么管我的呀,更何况,对妹妹跟对女朋友肯定是不一样的!」

邱依雯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不可能,而且,不管怎么说,我还不想交男朋友!」

施晴真不死心的劝说:「试试看呀,先做朋友,别这么快拒绝!」

邱依雯站起来说道:「感情的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不能勉强,更何况目前已经是朋友啦,别再说了!」说完便转身回到了房间,留下一脸挫败的施晴真!

邱依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中不断萦绕着施晴真对她说的话,她开始觉得有点心烦意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搭上这么一件事呢?她是真的对施伟汉没有感觉,单纯的将他当成哥哥般,这个好感是从何而来的呢??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在车上,齐彦凯逼问他跟施伟汉是什么关系,她整个人跳了起来,呆坐在床上;自己是不是有做了什么让人家误会的事还是怎么的,昨晚喝醉酒的景像又浮现在脑海里,她隐约记得自己看到施伟汉之后,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沉沉的睡去,连自己是怎么进这房间的都不知道,她垂下了头,没准一定是被他抱进来的……想到这,她不由自主的去想到了齐彦凯,如果被他知道了,还不知他会怎样暴跳如雷…

这样的情况让她有点懊恼,以后不能发生什么事就跑来小真这暂避风头了……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拉着绵被重新躺下,她突然很想念房间那只大娃娃,她需要抱着她的大娃娃好好的思考这一些无原由的复杂情况,而且,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以齐氏为优先,这感情的事还是先暂放一边…

PS.

今天很晚到家,不好意思,太晚更了,大家都睡了吧~~

下一章小凯登场,为了替我家雯雯想理由,看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又让大家满意

星期四再更,好不??

TO:

怎么会觉得你找茬呢??要谢谢你帮我指错了,要不然就笑死人…呵呵

给你一个大大拥抱

(十九)

邱依雯被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她揉揉双眼,摇摇头,昨天晚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觉的,她只觉得现在眼皮沉重的睁不开,她还没应声,施晴真就冲了进来,拉着她的手硬要她赶快起床,还在那嚷嚷着:「什么时候了,还睡,快起来啦!」

邱依雯连打了几个呵欠,懒懒的说:「你就这么不欢迎我,一大早就想把我赶回去呀!」

施晴真一脸受不了的样子,完全没有想跟她开玩笑的意思,严肃的说:「你哥跑来要人了啦,还不快一点起床?」

邱依雯整个人醒了过来,似乎想再确定似的,又重复的问了一次:「你说…我哥跑来了?」

施晴真着急的点头,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对啦,对啦,快起床啦!!」

邱依雯被她拉的失去重心,差点跌到了地板上,但顾不得快要摔跤的自己,却喃喃的说道:怎么会呢……他应该去上班了呀…

施晴真急着将她推进了浴室:「我怎么知道,快一点啦,我帮你收一下东西!」

邱依雯站在浴室里奇怪的看着施晴真:「我哥来了有那么可怕吗??瞧你急成这样,火烧眉毛的事你都没这么急…」

施晴真压低声音,却很明显的感觉得出来她的不悦:「大小姐,我哥跟你哥快打起来了,你还不快一点!」

邱依雯愣了一下,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早说,只会在那催快快快的!!」

没多久,邱依雯快速的从浴室走了出来,看着施晴真放在床头的衣服皱着眉头

施晴真看了她一眼说:「你的衣服,我帮你洗干净了,快换了吧,我到楼下去看情况!」

邱依雯拉住她:「等等,我不能穿这衣服…」

施晴真翻了翻白眼,用看问题儿童的眼神望着她:「你是穿这衣服来的,又怎么不能穿了?」

邱依雯将衣服塞回施晴真的手里:「唉呀!!你不懂啦,反正我就是不能穿这套衣服啦,送你了,你借一套衣服给我!!」

施晴真觉得自己快抓狂了,她瞪着邱依雯:「妳到底在搞什么?」

邱依雯拜托似的求着施晴真:「小真,对不起啦,有机会我一定会跟你解释的,你借我一套衣服嘛!!」

施晴真看邱依雯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只好沉着脸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客房。

邱依雯见她答应后,拍拍自己的心脏,想安抚一下自己,随后将手机从包包里了出来,想打一通求救电话,没想到才掀开手机盖,赫然发现将近十几通未接来电,全是小凯打来的,顿时,整个人傻在那,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将手机跟包包一起放在柜子里。

自己明明已经打过电话给秦嫂说要在小真家住几天,为什么齐彦凯又会突然跑来呢??按耐不住心里的疑问,又想知道实际情况到底是怎样,她马上打了一通电话回家给秦嫂,只能哀怨自己时运不济,她跑去PUB那天,齐彦凯根本不在国内,人在香港,因为是临时的,才打一通电话回家,顺便问一下她的情况,没想到她那时不在家,才转而打电话问她人在哪里,而她自己心里有鬼,怕回去会遭受不测,才跟巧遇的施伟汉回家…

本来是可以逃过一劫的,如果她昨天有接到他的电话…

她边听秦嫂叙述边懊恼,知道齐彦凯今天早上才回国,一下机场就往这直冲,她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喃喃自语的说:听说睡眠不足的人,火气更大…

讲完还自嘲似的冷笑几声!!

自怨自怜并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他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齐彦凯怒吼的声音,她再不赶快出去,可能下一秒就直接冲进来了,想到这,她拿起了手机,又播了一通电话。

「是我,半小时内打电话叫小凯回公司,就说有急事…」

「唉呀,不管啦,就这样!」

「不行,一定,我看不看的到今天的夕阳,就靠你了!」

挂断了电话,邱依雯不停的深呼吸,那样子就像是要赴刑场受死的样子,恰巧施晴真拿了一套衣服走了进来,催促她快点换。

邱依雯快速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后,打开房门,偷偷望向客厅,刚好看到齐彦凯横眉竖眼样子,眼睛充满了血丝,她的心往下沉,想着:果然没睡饱…

踏出房门,两人高分贝的对话,你来我往不分上下,邱依雯惊讶的看着施伟汉的背景,这跟当初来到家里替她看病的情况完全不同,他没有被齐彦凯的气势给压倒,反而冷静的跟他对答如流,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吗??

明明在这种情况下,邱依雯这个主角应该赶紧跳出来劝架然后乖乖的跟齐彦凯回家的,可是此时她的脑袋瓜却不停的回想着施晴真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让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面对施伟汉,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就像平常一样??还是早一点说清楚,别浪费人家的时间,只是这时间、场合似乎又不适合谈这事。

就在她脑袋瓜胡思乱想该如何处理这尴尬气氛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强而有力不容置疑的句子从施伟汉口中说出:「我喜欢雯雯,愿意保护她一辈子!」

邱依雯整个脑袋轰轰作响,这比昨天听施晴真跟她说他哥喜欢她更来的震憾,完全没有被告白的欣喜感,邱依雯以往的冷静和聪明在这霎那全部消失,顿时冷汗直流,再望向齐彦凯的时候,他像只疯狂不受控制的野兽,一拳挥向施伟汉!!

施晴真冲了过去,扶起因为重击跌坐在沙发椅上的施伟汉,急着问:「哥,你有没有怎样??」

施伟汉用手随便擦拭一下嘴角流出的血,给施晴真一个安抚的眼神后,对齐彦凯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怎么,这道理还要我教你这位齐家大少爷吗?」

齐彦凯走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强硬的将他拉起,一字一句的说:「有种,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施晴真吓的快哭出来,对一直站在后头发楞的邱依雯喊到:「雯雯!!」

两人一听,不约而同往后方看去,只见邱依雯睁着双眼,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站在那。

齐彦凯见状,松开了手,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用无法抑止的怒气吼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邱依雯呆呆的望着怒发冲冠的齐彦凯,竟一时之前不知该回什么话才好,本来在房间想好的理由和说辞,因为刚才的事件整个打乱,她支支唔唔的说:「我……那个…」

齐彦凯很不耐烦的拉起她的手,往门外走去:「回去再说!!」

邱依雯难得没有反抗,任由齐彦凯拉着就要回去,没想到这时候施伟汉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温柔的眼神,跟刚被打肿的那半边脸很不相衬,但还是用他那独特富有磁性的嗓音问道:「你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我是认真的!!」

邱依雯发觉被牵着的那只手突然被握的更紧了一点,齐彦凯恶狠狠的眼神望着施伟汉,邱依雯有些吃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反而又被握的更紧,而齐彦凯似乎也是在等待她的答案似的,竟然停在原地,没有硬拉着她马上离开。

邱依雯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合,叫她要如何回答,好像宿醉般,她觉得自己的头又再痛了,而这时候施晴真突然拉了拉她另一只没被牵住的手,眼巴巴的望着她,那是比他哥还要期待的眼神。

邱依雯深呼吸,强迫自己找回那一点点的冷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平静的说:「对不起,伟汉哥,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一出来就见我哥挥你一拳,真的很抱歉!!」

施伟伟有些失望的看着邱依雯,他很清楚这是间接的拒绝,给他一个面子下个抬阶,但却忍不住想再重复一次:「雯雯,我…」此时齐彦凯没给他再说的机会,强硬的打断:「闭嘴!!」然后硬拉着邱依雯快速的离开现场。

Ps.

对不起,没还到大家想看的情结,再等等,下一篇很快就到

rainy,会少吗??都将近三千字耶~~

豆豆,好呀,以后都星期三更文…

最近有点闷,公司很多不顺心的事…好想走人…

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人生呀

(二十)

又是熟悉的场景,邱依雯很无奈,好像每次坐在这一辆车里,齐彦凯都是怒火高涨的样子,她偷偷斜眼打量着他,头发有些凌乱,刚毅的脸庞带着些许的倦怠,锐利的眼神看上去竟觉得有些陌生。

邱依雯心中五味杂陈,自己是不是真的又让他担心了,但,让他知道自己正偷偷调查这些事,他又会允许吗??

本以为一上车,会跟以前一样,先来一顿打然后再慢慢的盘问她为什么这两天不在?但他却不发一语,邱依雯趁这时间让自己思考接下来的打算,如果真的要继续调查,就一定要先安抚好齐彦凯,不能让他一天到晚查自己的行踪,这样做事太不方便了…。

就在车子快开到齐家庭院的时候,齐彦凯的手机响了起来。

齐彦凯一脸不耐的样子接起了手机,口气完全暴露出他现在火气很大:「干什么?」

只见齐彦凯眉头愈来愈紧蹙,脸色愈来愈沉,比刚才更为吓人

邱依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心里只是懊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是说了什么话,竟然有办法火上浇油,让这把火愈烧愈旺。

没几句话,齐彦凯简洁的挂断了电话,转头瞪着邱依雯,让她整个心里发毛,没等车子停好,她就迫不及待的下车想要快跑进屋去,只是齐彦凯的手脚更快,在她要进门的霎那拽着她的手,没让她去找秦嫂搬救兵,硬是拖回了她的房间。

一进房间,齐彦凯二话不说,粗鲁的将她丢到了床上,邱依雯啊了一声,正要爬起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的腰已经被固定住,她惊慌的要转头看的时候,只听见”咻~~咻”空气被划破的声音,接着屁股感觉一阵刺痛,她不由得抓紧了棉被,忍着痛,心里想,这是前几天一脸温柔贴心帮她过生日的小凯吗?

打了四、五下,邱依雯挣扎的想起身,火辣辣的疼痛漫延全身,但齐彦凯却还是不发一语,完全没有心软,一下又一下的挥落,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拿自己的皮带在打,看他已经气到连藤条都不想找了,随地取材,只是这皮带的痛没有比藤条还要好挨,她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痛的肿起来了。

她开始低声抽泣,埋怨刚才的那一通电话,又生气齐彦凯至今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专心的在打,如果他骂几句或者盘问她,是不是力道会小很多??

到底打了几下??邱依雯没有去数,从离开施家后,齐彦凯到现在都还没说过一句话,邱依雯也不想主动开口说话,没有求饶,没有认错,紧咬着嘴唇就这样默默的承受,任由皮带无情的挥落,而她抓紧棉被的手因为用力已经捏的吃痛,而脸蛋早已挂满了泪水。

此时,齐彦凯的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又响了起来,邱依雯偷偷的回头瞥见齐彦凯拿起电话就要摔的时候,愣了一下,脸上冰冷的表情缓和许多,他随手将皮带丢到了地板上,用非常平静安稳的口气:「妈!!什么事?」

邱依雯一听,趁这个时候赶紧爬了起来,拼命的揉着自己已经红肿的屁股,一脸愤恨委屈的表情瞪着齐彦凯,心里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大喊救命,顺便告上一状,就在自己策划的同时,恰好看见齐彦凯顺从的应声,眼神却狠狠的剐着她,她心里开始觉得不安,但,妈咪是不可能打电话来害自己的呀……

她放弃想要求救的愚蠢念头,转而开始思考,自己有做了什么事让小凯生气…

就在自己努力思考的时候,她又听到齐彦凯对着电话说:「嗯,爸,我在家…好…我马上回公司…」

她心里一阵窃喜:解脱了???

齐彦凯刚好挂了电话,却还是一脸怒气样子盯着邱依雯。

邱依雯下意识的往后又挪了挪,一直退到了床头柜,她随手抱起了自己的娃娃护住自己,一脸戒备的样子瞪着齐彦凯

齐彦凯大步走了过去,坐到了床边,不费吹灰之力,抽走她的大娃娃,接着又拉住她的手臂,轻而易举的将人压在自已的大腿上,邱依雯马上又呈现脸向下,屁股朝上的脸红姿势。

她马上大喊:「等等!!!你干什么,你不是跟爹地说马上就要回公司吗?」

所有的动作是如此的驾轻就熟,没一会儿,齐彦凯已经褪下她的小裤裤,手掌大力的挥下,毫不在意的说:「不差这一时半刻!」

已经有点红肿的屁股,怎么承受大手毫不留情的拍打,邱依雯开始努力的想要挣脱,双手挥打着齐彦凯,大声的叫喊:「啊变态,放开我啦!!」

齐彦凯这时终于开口:「为什么没跟我说下星期开学?」

邱依雯这时只是满肚子委屈,呜呜咽咽的说:「你又没问我…」

又重又响的一下,轻脆的拍击声,这是之前那双抱着她的温暖大手和她可怜小屁股接触时的声音,啪…

邱依雯忍不住又喊叫了一声:「啊呜…呜…,我要跟妈咪讲…」

齐彦凯冷冷的说:「去讲,顺便诚实的告诉他们你大半夜喝醉酒,倒在路边让男人带回家!」

邱依雯一时语塞,吱吱唔唔的不知道该回什么…

齐彦凯又打了一下:「说话呀,你不是挺会反抗的,理由很充足?」

邱依雯强忍着泪水,但还是不争气的滴落了下来,她完全想不到可以开脱的理由,只是不住的哭,不肯求饶,倔强的说:「你刚才已经打过了!!」

齐彦凯加重了力道又大力的打了下去,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那又怎样…」

邱依雯的双脚不停的乱踢,想减轻痛楚,两只手因为忍耐,扯的齐彦凯的西装裤都是皱痕,她缓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一罪不二罚,刚才不是打完了?」

齐彦凯的大手轻轻的碰触比刚才还要肿的屁股,面无表情的说:「刚才没打完,只是被电话打扰而已!」

邱依雯还在抽泣,明明处于挨打状态,却还是不改她幽默调皮个性,她断断续续的说:「才…才…不是打扰呢,是…妈咪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受难,打来解救我!」

齐彦凯的怒火早就因为接了那通电话缓和了很多,现在又听到这个哭笑不得的话,忍耐了很久才维持着自己冰冷的语气,对着她的屁股又是一下,用严肃的声音说:「妈是打来要我带你去注册!」

邱依雯愣在那,对了,下星期就开学了,最近只知道要调查那个人的事,差点忘了自己要开学了,她脑袋瓜快速飞转,心里想着:或许这是摆脱小凯盯着自己最好机会。

她挣扎的从齐彦凯腿上爬了起来,跪坐在他身上,双手紧抓着他的衬衫,满脸泪痕,鼻头因为哭泣变的红通通的,楚楚可怜的样子,小声的说:「你公司忙,所以才没说,我自己会去注册,秦嫂也会帮我准备好所有的东西…」

齐彦凯满意的点点头,顺着她的头发,又问了一句:「那为什么大半夜喝的烂醉倒在路边?」

邱依雯啊了一声,抬起头望着他,随即又低下头去,然后死命的抱住他,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样的理由让他解气不再打人,只好用撒娇的方式:「小凯,对不起,我以后不再喝酒了!」

齐彦凯却冷冷的推开她:「我不是要保证,我是问你为什么?」

邱依雯眨着大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掉落了下来,幽幽的说:「每年祭拜完我父母,我都会去pub喝酒……」接着,她突然间又乖乖的趴回他的大腿上,一付刚慷慨就义的样子:「没有为什么,你打吧,打到你觉得惩罚够了为止。」

齐彦凯从未看过她如此顺从的样子,他更没想到,这是她去pub的原因,知道要帮她过一个特别的二十岁生日,想过陪着她去看她的父母,怎么却没考虑到她的时情,她是如何舒解心中沉闷的压力,想到她那天失神的反常举动,依偎在他怀里哭泣后,却还是将心事藏在内心深处吗??她没有跟自己说过这个习惯,而自己却因为她深夜未归而挥动手中的皮带…他突然觉得罪恶,怒气早就飞烟云散,他将人拉了起来,心疼的抱进怀里,低声的说:「对不起…」

听到了这句,邱依雯知道齐彦凯不再生气了,她知道他很心疼自己的过去,自己不应该拿着这件事来当作任何借口替自己解围,只是,这是不能说的理由,至少要等她真正调查出什么之后再说。

Ps.

昨天加班,没更……

原来大家都这么期待雯雯挨打呀…

我刚才整章重改……本来已经想好理由帮雯雯脱身了说

你们都是坏人……

【本帖最后由ezwbh于:44编辑】

(二十一)

齐彦凯用最轻柔的的动作,拿着毛巾慢慢的帮邱依雯舒缓已经红肿的屁股,他的脸上尽是懊悔的神情,应该一开始就问原因的。

邱依雯此刻整张脸红到脖子根,比挨打时还觉得丢人,她心中默默的想:这还是小凯第一次打完后,这么温柔的帮她”处理”受催残的小屁屁

她整张脸埋在枕头里,一直到自己快不能呼吸的时候才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然后小声的说:「爹地不是要你快回公司…」

齐彦凯手轻轻的按摩,专注的神情让邱依雯愣在那边,连齐彦凯回答说:「不碍事,不急!」都没听到,邱依雯觉得自己的头顶已经在冒烟了,她顾不得疼痛,快速的往床的那一头又爬了过去,然后拉起薄被包住自己,结结巴巴的说:「小凯,你该回公司了!」

齐彦凯的手还停在原处,邱依雯这时的举动在他眼里看起来就像受惊的小动物,心疼、心痛、悔恨,该如何描述现在的心情,他伸想要将人拉回来时,看到她身体又抖了一下,他皱着眉头,还是强硬的将人给拉了过来,紧紧的抱在怀中,再一次道歉:「雯雯,对不起!」

邱依雯从来没有过这样慌乱的时刻,她在心里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自己的脸埋在小凯的胸膛里,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脏的律动,她脑袋已经无法思考,这是什么情况??不如痛痛快快的挨打,然后看着他暴怒的拂手而去,对,这才是正常的小凯。

齐彦凯见怀中的人沉默不语,只好将人放开,又低声的说:「对不起!」

轻轻的将人放回床上,充满温情的说:「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邱依雯一脸迷茫的望着他离开,还是不发一语,她觉得她的脸愈来愈热了,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喃喃的说:发烧了………吗?

齐彦凯在办公室跟自己的父亲用视讯讨论完所有的事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将沉重的眼皮阖合打算假寐一下,没想到这时候程宇翰没门都没敲就直接冲了进来,不停的打量着眼前的好友!

齐彦凯站了起来,推开程宇翰,不想搭理,往自己的房间的方向走去,程宇翰挡住他的去路,劈头就问:「兄妹俩又吵架了?」

齐彦凯给了他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绕过他继续往自己的目标迈进,程宇翰却脱口而出:「你最近还是把人看好比较重要!」

齐彦凯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疑惑的眼神:「看???看什么??」

程宇翰坐在沙发椅上一脸无奈的样子:「你家那个小恶魔呀!」

齐彦凯跟着坐在旁边,他愈来愈觉得奇怪:「雯雯??她会做什么事??」讲到这,他突然想到程宇翰之前的那通电话,他冷冷的说:「你那一通电话,不会是受人之托吧!」

程宇翰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避重就轻的说:「想知道香港之行有什么收获啰!」

齐彦凯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他,程宇翰耸耸肩,只好赶紧转移话题:「伯父有交待什么吗?」

齐彦凯点点头,然后说:「帮我递出辞呈,那个小职员我不做了!」

程宇翰呵呵的笑着,调侃的说:「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不做了呢?薪水不够高,还是老板太呕门?」

齐彦凯锐利的眼神扫射过去:「你也想替自己递辞呈?」

程宇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口气却略带着抱怨:「这年头做人难呀,连个玩笑都开不了啰!」

齐彦凯不理会好友带着刺的话语,接着说:「还有,我爸说陷阱已经挖好了,让那个人跳吧,我们就等着收网吧!」

程宇翰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揣测着:这网收起来时,会不会出现不该出现的小鱼?

齐彦凯见程宇翰没有什么表示,当他在为刚才的事生闷气,也不想搭理,又继续说:「跟人事部说,我需要一个秘书!」

此时程宇翰反应了过来:「秘书??」

齐彦凯点点头,脸上恢复了一点笑容:「总不能事事都劳烦程总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程宇翰大笑了几声,拍着好友的肩膀:「你知道我有多委屈了吧,加薪,我要加薪!」

齐彦凯不理会他,站起来:「我想睡一下,自便!」

程宇翰却突然问:「等等,有没有性别限制?男的?还女的?」

齐彦凯有点不耐烦的说:「什么男的女的,有差吗?」

程宇翰一脸严肃样,用认真的口气说:「女的细心,男的避嫌!」

齐彦凯觉得自己的耐性正一点一滴的消耗怠尽,尤其是在自己极度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转身大吼:「能用的,只要是我能使用的!!」

程宇翰一脸吃惊的样子:「你男女通吃,只要能用的就好了吗?」

齐彦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故意讲叉了话,他往他的肚子狠狠的一拳下去:「办事效率,给我找个聪明会做事的!」

程宇翰唉呦了一声,按着自己的肚子,看着自己的好友大力的关门进了房间,倒在沙发上,自言自语的说:真没幽默感…

PS.

前一章加了一点点内容在结尾的部份…

公告:

研究所笔试通过了,要准备面试的资料……

很对不起,只有一点点,先发上来,我想到之前有答应豆豆星期三要更文…

然后……下星期出国……

再下下星期…还是出国…

所以……不要忘了这篇文…

(二十二)

而后几天,齐彦凯出乎意外的每天出现在邱依雯的面前,不但准时下班回家陪她吃晚餐,嘘寒问暖,关心上课要准备的东西,怕她钱不够用,让邱依雯整个受宠若惊的样子,怎么比一个哥哥还要哥哥了??

终于在开学的前一天,齐彦凯拿了一串车钥匙给她的时候,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摆在桌上那串挂着银色小猫吊饰的车钥匙,好久都没反应过来,齐彦凯好笑的拍拍她的头说:「车在外面,你看看喜不喜欢!」

邱依雯眨眨眼睛,伸手摸摸比自己还高出一颗头的那人,想知道他是不是脑袋烧坏了,然后又自言自语说:「坏了…本人…复制人…天使附身?」

齐彦凯抓住她的手,然后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胡说些什么?你不是要开学了,住在外面,有车比较方便!」

邱依雯哦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套弄在指间轻轻的甩,本应该高兴的抱住眼前的人开心的喊万岁,但此时思绪却飘向另一边,不自主的开始思考未来的计划里,这辆车可以帮助她多少,节省多少的时间,有了哪些便利性…

齐彦凯没有得到预期般开心的拥抱,他忍不住开口:「不喜欢?」

邱依雯马上摇摇头,抓住他的臂膀在那摇晃说:「没,谢谢,我好开心!」

天使的面容,甜美的笑容,一时间又让齐彦凯呆楞了几秒,他苦笑了一下,原来自己还是不自觉的期待这温暖天真的灿烂笑容?

齐彦凯宠溺的摸着邱依雯的头,又开始关心的话语:「住在外面要小心点,缺什么要打电话回来说,需要的话我会让秦嫂送去,想回来的话随时可以回来,学校的课业如果有什么需要……」还没讲完,邱依雯接口说:「好好好,我知,你比妈咪还要啰嗦呢,之前我就是住学校宿舍呀,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你已经叮咛四天了,我耳朵快长茧了呢!」

齐彦凯无奈的笑了一下,怎么自己变的如此杂念,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好假装摆起严肃面孔正经八摆的说:「好,关心的话不听,那我给你订个规矩,不准缺课,不准出入酒吧,不准早恋,不准穿那些不三不四的衣服,不准学到坏习惯,抽烟、喝酒、赌博…每天一通电话报平安…」

听到现在,邱依雯觉得自己快晕了,却发现他还没有停的迹象,连忙打断说:「小凯,我不是小孩子了。」

齐彦凯点点头表示我知道,可以却还是一付要继续讲下去的样子,邱依雯摀着自己的耳朵:「够了啦,我知道,我都知道嘛,拜托,你这是精神虐待!」

齐彦凯一听,揽住她的腰,不重不轻往那小巧浑圆的屁股就是一拍,邱依雯跳了起来,挣脱他的魔手,摀着耳朵的那双手改覆盖在自己的屁股上不停的揉,怨恨加委屈的神情瞪着齐彦凯:「你干嘛啦!」

齐彦凯不理会她的抗议,走进饭厅:「好了,吃饭!」

邱依雯嘟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走了进去,还不时戒备他可能转身抓住自己开始暴打。

此时,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不一会儿,秦伯进来对着邱依雯说:「小姐,一位自称施晴真的小姐说要找你!」

邱依雯咦了一声,喃喃自语的说:小真怎么会来呢?

邱依雯快速走到客厅去,却没见人,只好转头看着秦伯,秦伯赶忙指着大门口说:「还在外面呢!」

邱依雯疑惑的看向门外,心里想,小真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客气了,只好走到门口去,将门打开,正要开口问话的时候,施晴真抓住她直接将人拉到外面,小声的问:「你哥在吗?」

邱依雯被拉的失去重心,在那唉呀呀呀的叫,没时间可以回答,却发现后背被人扶住,等她稳住身子后,没好气的说:「小真,你干什么啦,什么时候你来我家会这么客气,还要我开门迎接呀?」

施晴真却还是眼睛直视着屋内,又问:「你哥到底在不在家?」

邱依雯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好友:「在呀,难不成你是来在他的不是找我的!」

施晴真一听在家,马上哭丧着脸:「在…来的真不是时候…」随即对一直站在邱依雯身后的人说:「就说不要现在来嘛!」

邱依雯看了施晴真一眼,才感觉到刚才好像有人站在她后边扶着他,转身一看,吓了她一大跳,施伟汉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一身休闲简单的服饰衬托出他潇洒迷人的风采,黑框金边的眼镜修饰他给人过于文弱的医生气息,他对邱依雯淡淡一笑。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结结巴巴的喊:「伟…伟汉哥…你怎么也来了!」

然后在心底暗暗的下了评语:真的,是个大帅哥…

施伟汉只笑不语,然后将手中那一大把玫瑰花束摆到了邱依雯的眼前,邱依雯愣愣的看着这一束花,直到施晴真拉拉她的衣摆,她才伸手接那一束花,带点尴尬又不知所措的笑容说:「谢谢!」

此时屋内竟传来冷冷的讽刺话语:「施先生是嫌我家的玫瑰花不够多吗?特地买那一大束快枯萎又毫无香气的花来当伴手礼?」

三人一同望向屋内,齐彦凯沉着一张脸表现出不欢迎的态度,死盯着施伟汉,那眼神就像是想把他大卸八块,生吞活剥一样。

邱依雯转身进屋,将手中那一大把花束交给秦嫂:「麻烦你帮我插一下,谢谢!」然后转身撒娇似的抓着齐彦凯的胳膊,讨好的撒娇说:「来者是客嘛!」

齐彦凯冷哼一声算是回答了邱依雯的话,然后转身对着拿花进去的秦嫂说道:「花都快枯萎了,有什么好插的,垃圾筒倒是个不错的花瓶!」

邱依雯有些不高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施伟汉一付彬彬有礼有礼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说:「齐家大少都是用垃报筒插花的,还是这诺大的庭院是您的家的垃圾场呢?」

施晴真叹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这局面,而邱依雯则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施伟汉一付不敢相信的样子,好像那几句话不应该从这位济世救人的医师口中说出一样!再回头看齐彦凯,只见他眼中喷着怒火,毫不掩饰,不客气的说:「是,我家垃圾场充满花香,容不得你这只苍蝇飞来飞去,请回到你的粪坑待着找屎!」

邱依雯觉得自己快疯了,怎么一个比一个还要失常,他是知道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脾气很爆躁,但还不知道他可以讲出这样…嗯…有失气量和风度的话。

只见施伟汉还是一付荣辱不惊的样子,开口说道:「唉呀,能要求一只苍蝇离开,难道你跟苍蝇是同族群的?」

齐彦凯紧握着拳头,快步走向前盛怒的通子让施晴真吓了一跳,怕自己的哥哥又像前几天一样挨了一拳,小声的说了一句:「哥!!你想追人家的妹妹,好歹客气点吧!!」施伟汉不顾自己妹妹的提醒,也走向前去,此时,邱依雯大叫了一声:「够了你们!!」

她伸手将齐彦凯拉了回来,瞪着他说:「什么苍蝇来苍蝇去的?」然后指着施伟汉说:「他是我的好朋友施晴真的哥哥,施伟汉,你的麻吉好友程宇翰的同学,拜托你不要每次见面就对人家冷嘲热讽,动不动就想打人!」

齐彦凯眼神看着邱依雯,摆明就是你竟然替外人说话的可恨表情。

这时施晴真赶紧跳出来,对着施伟汉说:「哥,你来这不是跟人家哥哥吵架的吧,讲正事呀!」

施伟汉点点头,望着邱依雯,眼神无比温柔:「雯雯,你前阵子生日,我没有替你准备什么礼物,要不明天开车载你去转转,好不好?」

邱依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及自己的生日,笑笑的说:「不用了,我哥替我过过了,而且我明天就要回学校了!」

施伟汉咦了一声,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神似乎在询问:回学校是什么意思…

施晴真哭丧着脸一直用眼神提示着自己的好友,之前不是谎称自己刚大学毕业需要一份工作吗,所以才把她弄到那间公司,怎么现在说出自己要回学校,不是摆明之前撒谎骗人了吗!!

邱依雯看着施晴真的表情,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正思索着该怎么圆谎的时候,齐彦凯不耐烦的说:「对,雯雯在读研究所,明天没空,你请回!」

施晴真惨白着一张脸,心里想着:今天果然不应该带哥哥来的…

邱依雯抱歉着看着施晴真,然后尴尬的笑着说:「嗯,是呀…对不起,我之前骗了你,小真是被我逼的,你别怪他!」

施伟汉还是保持着绅士的笑容说:「没关系,算是打工经验嘛,也是一种学习,既然你明天要回学校,可能会有几个月不能见面,要不要我送你去学校,你跟小真还可以聊聊?」

没等邱依雯回答,齐彦凯就替她拒绝:「不需要,明天我会送雯雯回学校,你妹想聊,可以一起搭车,放心,我会送她回家,不像你,将人带回家藏了两天!」

施伟汉皱着眉头瞪着眼前的男人,这不是一个哥哥应该要有的态度,从前几天的经验和今天他的态度看来,很明显就像害怕自己的所有物易主的样子,拼命的展现自己的所有权,他脑中快速飞转,突然意识到,他们俩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而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在心里开始评估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心里不免希望邱依雯只存有亲生哥哥般这样的兄妹之情。

他耸耸肩,没有说什么,只能用那温柔的嗓音对邱依雯说:「既然这样,那等你有空回来再出来吃个饭!」

邱依雯眨着双眼,纯真无瑕的笑容,笑的灿烂,她对施伟汉点点头表示答应,让他一时看呆了,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邱依雯的头宠溺一下,却被敏感的齐彦凯发现并挡了下来,已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无奈只好转而去牵施晴真的手,若无其事的说:「小真,回家!!」

施晴真哀怨的看着邱依雯,最后还是转身跟着暗藏怒气的老哥回家!

Ps.

我回来了~~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我跑到韩国去渡假了

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嘛

以后会准时更文的~~呵呵

(二十三)

齐彦凯不理会好友一脸好奇,名为关心的询问,实际只是八卦的探查隐私。

他照旧埋首在办公桌,不停的签名、盖章,心里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文件需要审核、处理,终于他抬头看了一眼闲坐在沙发上还不停碎碎念的好友一眼,扬着手中的一份文件没好气的说:「这应该是你处理的吧!!」

程宇翰瞄了一眼,完全没有愧疚之意,反而理所当然的说:「你是老板,本来就该过目!」然后趁着他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冲到办公桌前面,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老板兼死党,用询问却肯定的语气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齐彦凯拿起另一份文件继续埋头苦干:「没有!!」

程宇翰双手压在他正在批阅的文件上,加重语气肯定的说:「有,一定有!!」

齐彦凯放下手中万宝隆的钢笔,放任自己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一下,懒懒的说:「为什么这么肯定?」

程宇翰手指头敲着桌面,一脸侦探表情,头头是道的分析:「笑容变多了,脾气变温和了,加班情况变少了…」

齐彦凯看着好友一脸认真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杨,此时程宇翰指着他,大声叫道:「看,又笑了,你不是暴躁易怒的死硬脾气吗??看到你这样,我浑身不自在还觉得陌生咧!」

齐彦凯哦了一声,不做任何的响应,重新拿起钢笔正准备继续工作的时候,程宇翰却抢走了那只笔:「小凯,我们算不算好朋友?」

齐彦凯知道他不问出一个所以然来绝不会罢休,只好起身替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坐到了单人座的沙发椅上:「你觉得我们算不算好朋友呢?」

程宇翰迅速转移阵地坐到沙发椅上:「我可是一直当你是哥儿们!!」

齐彦凯点点头:「我也没当你是陌生人,放心!」

程宇翰用力的推了齐彦凯一下:「喂,不要故意跟我打迷糊,快给我从实招来!!」

齐彦凯端着咖啡杯的手晃了一下,差点没洒出来,没好气的说:「是,程大少爷,您要我招什么?」

程宇翰笑笑的说:「你的心上人是谁?」

齐彦凯瞪了他一眼:「没有!」

程宇翰不相信的说:「不可能!」

齐彦凯耸耸肩:「随你信不信!」

程宇翰不死心,接着又问:「前些日子你跑哪去?」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好友:「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行踪?我去哪要跟你报备吗?」

程宇翰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什么报不报备的?你知道你前些日子每天”准时”下班,我替你处理了多少的工作量吗??你这样算是好友吗??自己跑去消遥,留我一个人在公司加班,我这是为了谁呀?」

齐彦凯忍不住大笑了几声:「所以,你现在是报复,连不属于我签属的文件都丢到我桌上?」

程宇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笑的还真是开怀?」

齐彦凯只好解释道:「雯雯开学了,所以我才准时下班陪她吃晚餐,顺便看她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

程宇翰却反问道:「开学??雯雯开学了??」

齐彦凯点点头,狐疑的看着他:「她开学有什么问题吗??」

程宇翰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恭喜你送走你家的小恶魔!」

齐彦凯挥出一拳停着程宇翰的脸上:「之前你还称你口中的恶魔是小天使!」

程宇翰一脸挫败的样子:「我错了,算我之前识人不清,其实她是名符其实的小恶魔,还是别跟她打交道的好!」

齐彦凯听出了兴趣:「打交道??你拜托她什么事了吗??」

程宇翰连忙挥手:「本大少有需要她帮忙的事吗??开什么玩笑!!!」

齐彦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你们不会有事瞒着我吧!!」

程宇翰哼了一声:「会有什么事,只有你这只深沉的老狐狸才是什么事都不讲吧!」

齐彦凯却表情严肃的瞪着程宇翰:「雯雯如果有什么事最好现在先让我知道,不要到时一发不可收拾,弄到我爸妈要回国出面处理,我就把你丢到程叔面前让他管教一下他心爱的儿子!」

程宇翰嘴角抽搐的冷笑,心里想着还好邱依雯已经抽身了,也回学校了,否则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可能会被剥皮抽骨,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时候刚好有人敲门,齐彦凯起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喊了一声:「请进!!」

一位女孩开了门走了进来,带点波浪的短卷发,穿着白色衬杉和黑色窄裙,标准的秘书装扮;她先站在门边恭敬的点点头,迎上齐彦凯的目光,眼神透露出些许仰慕的色彩,她脸微微泛红,然后开口说道:「董事长,跟您确认下午的行程:中午「旭光」的吴董跟您有个午餐会议,下午两点到五点「跃升」有个座谈会希望您可以拨冗参加,然后五点半是公司的例行会议…」

齐彦凯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女孩,双手交叉握着摆放在桌面上,十足的董事长威严,他淡淡的说:「午餐会议让程总去,跃升的座谈会让部门经理去,就这样!」

这女孩愣了一下,站在原地看着齐彦凯,低着头说:「可是……旭光的吴董…」

齐彦凯嗯了一声,让这女孩哆嗦了一下,她也才来这公司不到一星期,每次确认行程的时候,齐彦凯都只是面无表情的说好,从来没有改变或是拒绝的,可这次却拒绝了老早就安排好的行程,她面有难色的解释:「吴董一直很希望能跟您吃一顿饭…」

齐彦凯不温不怒的语气:「你领我薪水还是领他薪水?」

她吓的脸色刷白,顿时眼眶盈满了泪水,刚到公司时心中那一点和上司搞办公室恋情的幻想正一点一点的破灭,她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求救的眼神望向程宇翰。

程宇翰却只是淡淡的说:「你先去忙妳的事吧!!」

她只能无言的点点头,快速的离开!!

程宇翰见人离去,叹了一口气,坐在他最爱的真皮大椅咻一声的滑到办公桌前,然后敲着桌子问:「小凯,你对林秘书不满意吗?」

齐彦凯盯着文件,没有抬头:「没!」

程宇翰舒服的将头靠在椅背上,脚伸起来放在办公桌上,慵懒的形态,望着天花板:「那怎么对人家这么凶?」

齐彦凯抬起头来看着一大早就闲着没事耗在他办公室的好友说:「你没事做?」

程宇翰没有回答,反而说:「前天晚上伯父跟我说配合那个人所有的动作,他如果要求利用公司名义投资或是借由其它名目申请任何的款项,都答应他。」

齐彦凯露出锐利的眼神,冷笑的说:「都布署好了吗?」

程宇翰终于收起玩笑不恭的态度,严肃的说:「好像有从美国派人过来,但到底是谁,伯父不肯说,只说交给他,我们大可放心,只要守好公司就可了。」

齐彦凯皱着眉头:「不让我们知道?」随即陷入了沉思,心里开始琢磨自己熟悉的长辈们和可能的人选。

程宇翰挥挥手:「别想了,我猜了一堆人名,你老爸不说就是不说!」

齐彦凯唔了一声,还是不停的思考,程宇翰只好拿起笔筒的笔丢过去,又继续说道:「那个人最近不停的在收购土地,也不知道钱是哪来的,付钱到是挺干脆的,一堆人排着队希望得到他的青睐,买下自己手中的土地,他也好,来者不拒,这会儿,红的很呢!」

齐彦凯这时才回神,冷哼的说:「看来咱们的财务部经理也有问题!」

程宇翰呵呵的笑:「否则怎么内神通外鬼呢?」

齐彦凯沉吟了一会儿:「查一下那些金额数目是否跟最近财务部门报告的支出成本符合,还有,找个可靠的人,我们也来买土地!」

程宇翰犹豫了一下:「伯父不希望我们有任何的动作…」

齐彦凯愤恨的说:「要我乖乖的守住公司就好?那他老人家自己回来顾就可以了,我还乐的轻松!」

程宇翰哈哈大笑:「好呀,下次你再亲口对你老爸说!」

齐彦凯瞪了他的好友一眼,抽出一份文件,大力的在上面签名,将怒气移转到那只钢笔上,程宇翰又笑了几声才认真的问:「你还是要插手吗?」

齐彦凯点点头,坚定的眼神望向门外:「对!!」

TO:豆豆

没有雪,但可以赏花呀~

今天不想更耶~~刚到家

给大家看郁金香

(二十四)

邱依雯歪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课表沉思,虽然开学了,人在学校,她还是没有忘记要替齐氏调查那个人的事情,一但着手进行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也要继续下去,更何况只是开学而已。

研究所唯一的好处就是没人管你,有课就去上,爱上不上随便你,反正提交论文时能让教授满意,顺利毕业,谁会去查你上课这段时间翘了几堂课呢?只问结果,不问过程,至少邱依雯的指导教授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对自己的学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对邱依雯来说简直是多了很多自由活动的时间,不但担心齐彦凯可能随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不用报备行踪,她突然发现,这研究所的生活对她来说就像是自由的天堂,而她正准备展翅高飞。

她拿着笔在自己的桌历上圈圈画画的像是做什么记录似的,最后在一个半月后的某一周,特别画了一个大圈圈标记着:考试周

她翘着椅子,四只脚的椅子只剩后两只再支撑着自己的重量,她轻轻的摇晃着,小嘴咬着笔,望着天花板,开始计划自己这一个月来的行动,剩下半个月要读书准备考试,突然,有人在她背后大力的摇晃着自己的椅子,她尖叫了一声,坐稳后,回头一看,气鼓鼓的说:「玲玲姊,很危险耶!!」

被叫做玲玲姊的是她的室友,两人一间房,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她瞪了邱依雯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你也知道很危险,还翘椅子?」

邱依雯嘟着小嘴,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这个玲玲比自己大了四岁,一直将自己当作是妹妹一样照顾,对去年她跳级考上研究所露出钦佩的表情,但相处过后却调侃着说:「原来你的内心并没有跟着智商一起跳级呀…」;气的邱依雯脸一阵红一阵白说要换寝室。

邱依雯盯着玲玲看了许久,突然想到,在这学校,还有一个成天盯着自己的大姊姊,她没有思考很久,跳了起来,没头没脑的对玲玲说:「我要搬出去住!」

玲玲没有会意过来,低着头整理自己的桌面:「怎么,又嫌我啰嗦,要换寝室啦!」

「不是,我要住在外面的小套房!」

玲玲抬起头看着邱依雯:「为什么?」

邱依雯随便敷衍了一个理由:「我哥在学校外面买了一间小套房,一直空的,我想去那住要不然空在那很浪费!」

玲玲有些羡慕又些失望的哦了一声,很久没见面,她还有很多话要跟邱依雯聊呢,没想到这学期却不能住在一起。

邱依雯笑嘻嘻的说:「玲玲姊,有空可以来找我呀,反正我们修的课差不多都一样,到时笔记要借我抄哦!」

玲玲没好气的说:「才刚开学就说要借笔记,你不会是准备好要逃学了吧!」

邱依雯吐吐舌头,俏皮的说:「哪个学生不逃学…」

齐彦凯趁着要去客户会面前的这段准备时间做短暂的休息,他闭着眼睛揉揉着太阳穴,林秘书恰好冲了一杯花茶放在桌上,轻声柔美的声音:「董事长,休息一下,我准备一下文件就可以出发了!!」齐彦凯点点头,没有表示什么。

林娟,两星期前才刚进齐氏做齐彦凯的秘书;不像之前刚进公司时那样胆怯、害怕这个董事长了,她现在完全摸清楚这个上司的脾气,雷声大,雨点小,标准的工作狂,在公事方面,说一不二的个性,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让她不禁芳心暗许,期待着自己的恋情是否可以就此开花结果。

齐彦凯看林娟转身走了出去,脚步轻移不急不徐,举手投足间流露着沉稳内敛的气质,处理公事有条不紊,他默默的在心中感谢自己的好友替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秘书,瞥了一眼桌上的行事历,他想到了邱依雯已经去学校一星期了,有点怀念她偶尔没大没小,突然来个气死人不尝命的生活惊喜。他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忍不住拿她跟林娟比较了一下,林娟大她没超过两岁,却十足成熟稳重的样子,而这个雯雯却还像个毛毛躁躁的小女孩偶尔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却又歪理一堆,想着想着,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播通了她的手机,只是等到的不是俏皮可爱的声音,而且死板的语音留言:您播的电话未开机……

他看了一下手表,晚上七点多一点点,心里疑惑着:会这么早休息吗?

马上又再播了一通电话回家:「喂,秦嫂,雯雯这几天有打电话回来吗?」

「有的,小姐每天都有打电话回家呢!」

齐彦凯笑笑,原来这丫头还是有把自己那天随意的规定事项记在心里,果真每天打电话,他接着问:「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事,今天比较早打回来,说要交论文,会一直待在图书馆查数据,可能会有几天不打电话回来了!」

齐彦凯一听皱着眉头:「没日没夜一直待在图书馆吗?」

「唉呀,我也不知,就只是听小姐这样说,才刚开学不是吗??学校不知怎么要求学生,怎么搞的他们要如此辛苦呢??那什么论文的……」

齐彦凯听着秦嫂叨念,自己是过来人,也知道找数据,写论文是研究生必经的辛苦过程,只是心里不免还是心疼了一下,随即打断秦嫂在那一头自顾自的抱怨说:「过几天有空,准备一些雯雯爱吃的去学校找她!」

秦嫂在家里拼命的点头说好,虽然齐彦凯看不到她…

才刚挂断电话,林娟就敲门走了进来:「董事长,都准备好了!!」

齐彦凯点点头,却说:「资料给我,你回家休息吧!」

林娟没有想到齐彦凯会这样说,迟疑了一下!

「很晚了,不能再担误你的下班时间了!」

林娟连忙摇头:「我是您的秘书,本来就应该跟着去交际应酬…」

齐彦凯摇头说:「不用了,我没这种规矩,以后时间到了你就自动下班回去吧!」

林娟愣在那,不知道该高兴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上司还是惋惜自己少了跟齐彦凯独处的机会,只是站在原处,直盯着齐彦凯,不知该回些什么话

齐彦凯站了起来笑着说:「傻啦?回去吧!!」

林娟听完脸突然红了起来,突然觉得窘促,这还是齐彦凯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和口气跟她说话,她只能小声的说:「谢谢,那我先下班了!!」快速的离开这办公室。

齐彦凯似乎没发现自己的秘书的困窘,拿起摆放在桌上的文件,跟在后头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坐在车子里,齐彦凯眼睛盯着手中的文件,不时的还催促着:「小王,快到了吗?」

小王点点头:「快了,快了,唉呀,不知道怎么回事,塞车塞成这样!」

齐彦凯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今天的跟齐氏的大客户谈一件重要的订单,他不想要迟到,摆弄着手中的文件,脸上略略闪过一丝不耐的神色。

突然小王叫了一声:「啊~~那个女孩…」车子虽然还在前进,但行进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齐彦凯皱着眉头:「什么事?」

小王指着右边:「那个女孩很像小姐!」

齐彦凯回头看向右后方,只见一个女孩的背影,绑着两边的麻花辫子,穿着米黄色的上衣,搭配着黑色长裙,提着一个花篮在卖玫瑰花。

随着车子的前进,人影愈来愈小,慢慢的已经看不到了,齐彦凯才转回头说:「不可能!!」

小王却还是一脸怀疑的样子:「可是……」

齐彦凯却坚决的说:「不可能,雯雯现在人在学校,重点是,她不会接受自己穿的这么俗气!!」

小王又可是了一下

齐彦凯不耐头的说:「如果那女孩穿露肚皮的小可爱和迷你短裙,我就相信你说的!!」

小王只好妥协的哦了一声,说实在的,他自己也很难相信那爱打扮穿着时髦的大小姐会穿的像土包子一样卖花赚钱。

(二十五)

邱依雯累翻的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手在床边摸索着,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小套房,而自己想要抱的那只大娃娃还待在家里的房间里呢,她喃喃的说:假日要回家把那只大娃娃带过来…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中午了,她按着头在心里咒骂那个杜鸣,什么烂方式,竟然叫自己装成一个卖花的可怜少女去接近他老爸,说什么他老爸见不得可怜的孩子在路边受苦,昨天他那样子哪有什么同情心可言,看着她的眼神全是戏谑和不怀好意,接近是接近了,也被强迫喝了很多酒,最后竟然说别卖花了,在这间店做吧,我会常来捧场的。

邱依雯气的差点当场翻桌子走人,无奈自己已经跟杜胜照过面,想用其它的方式混到他身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强忍着自己的怒气,微笑的说:「谢谢杜先生,但是,我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宁愿在路边卖花,也不可能来这工作的。」

杜胜听完哈哈大笑了几声,对自己的儿子说:「你说她叫什么来着…」

杜鸣看着邱依雯,手不停的在那摸来摸去的,满嘴酒气靠在她的耳边说:「我比较喜欢你上次的穿著…」邱依雯闪躲着,看杜鸣已经醉了,只好代替他回答说:「我叫施晴真!」

杜胜将邱依雯的闪躲看在了眼里,心里很清楚这女孩是借着自己的儿子来接近自己的,是有意还是无意,是什么目的,并不清楚,但他不以为意,他不认为一个黄毛小丫头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更何况,他看的出来自己的儿子喜欢上这丫头了,他笑着对邱依雯说:「施小姐,在这工作有什么不好,坐着喝酒、聊天就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往你口袋飞,而你在外面吹风日晒,又能赚到多少钱呢?」

邱依雯倒底只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怒意,她冷冷的说:「赚钱有很多方式,我不做没尊严的工作!」

杜胜盯着邱依雯看,突然觉得她不是有意接近自己的,否则怎么会如此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内心的想法透露给自己知道,他又说道:「没尊严??你这话不就污辱了在这工作的人,他们不偷不抢,也是为了生活,如何没尊严?」

邱依雯站了起来,内心有些慌乱,原来老子跟儿子还是有些差别的,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如果真的在这酒店当陪酒的小姐,被齐彦凯知道,不被剥皮抽骨,太阳就要打从西边出来了,她做好最坏的打算,顶多从他儿子那边下手,先变成他的女朋友后,成天到他家去乱晃,或从杜鸣口中套出一些话来,也是可行的方案之一,不管怎样,自己是千千万万不能做陪酒的小姐。

杜胜看邱依雯完全不答话,还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他居然也跟着站起来,然后按住她的肩膀说:「我不强人所难,我看你也是个聪明的女孩,杜鸣跟我说你想在我这学习做生意,但是我公司不缺人呀,要不然这样好了,这间店恰巧需要一个会计助理,你不做小姐,来做帐如何??按按键盘,不是没尊严的工作吧?」

邱依雯抖了一下,心里冷笑着:哼,死老头,原来在防我,然后回头笑着说:「杜先生,真的??太谢谢你了,麻烦你帮我安排啰!」

邱依雯坐在梳妆台前,愈想愈气,粗鲁的解开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还没解开的两条大麻花辫子,还挨呦一声,一时失手扯痛了自己的头皮。

她拿着梳子,一边梳着自己柔顺的头发,一边思考着,自己是按照计划一步步的前进了,但好像也愈来愈危险了,到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了。

重新站在这间店门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邱依雯对自己说,我是来做会计助理的,不是陪酒的小姐,为了计划牺牲小我,没什么关系的;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果然是早就安排好的,邱依雯一进去,马上有人领着她走进去。

还没开始营业的酒店,看起来有些冷清,昏暗的灯色和冷清的包箱让人感觉一阵寒意,邱依雯缩缩肩膀,打量着四周,此时领她走进去的人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邱依雯:「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做小姐的钱比较多哦!」

邱依雯面无表情,只是摇头,那人呵呵笑了一下,开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就离开了,邱依雯走了进去,一个年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里面,头都没抬就说:「助理??这表格填一下,然后开始工作吧!」

邱依雯看着桌面上的表格,只是简单的基本人事数据而已,可这却苦了她,她现在是施晴真,不是邱依雯呀,自己随意乱报自己好友的名字,从来没想过要填这基本人事数据,她握着笔在那犹豫了很久,不知该怎么填写。

此时那女人突然抬头:「怎么?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吗?」

邱依雯只好赶紧在名字的那一栏里又写下:施晴真三个字

其它的连络资料,只好填写自己的手机和目前住的那间小套房的地址,写完了后她将表格递给了不停按着计算器的女人,那女人接过去瞄了一眼,指着紧急连络人那栏说:填一个朋友或家人的名字跟连络方式

邱依雯看着那一栏,心里想着死定了,口中说:「都没有!」

那女人犀利的眼神望着她,冷笑的说:「就算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会有认识的朋友,快写!」

那句无父无母的孤儿刺痛了邱依雯的内心,她恨恨的瞪着面前的女人,没有任何的动作,那女人似乎是看透她的内心,又说到:「这是规定,要不然哪天你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找谁替你收尸去?」

邱依雯哼了一声,挑衅的说:「既然是孤儿,死了一了百了,还指望谁替自己收尸呢?」

那女人擐抱着胸,探究性的盯着眼前的女孩,外表看似温顺,但简单的一份表格却显露出她的倔将和骄傲,她仍旧冷淡的说:「这是规定,你连个替你收尸的朋友都没有,我们为什么要让你在这工作,你回去吧!!」

邱依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回那文件,思考了一会儿,在那一栏的名字里填上:施伟汉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那女人拿回表格,看着那一栏的名字,淡淡的问:「老爸还是哥哥?」

「哥哥!」

那女人轻笑了几声:「有哥哥就不算孤儿了嘛,为什么还要自己独自到外面工作呢?离家出走吗?」

邱依雯给了她一个你多管闲事的白眼,走到她旁边的桌子,然后说:「要做什么?」

那女人丢了好几迭文件到她桌上:「对帐,做好表格放在我桌上,以后叫我霞姊就可以了!」之后拿着她填好的表格起身离去。

邱依雯快速的翻看手中的账本,心中满怀希望可以查到有关杜胜的任何资料,但做好了所有的表格,还是只有失望,她自嘲的说:就是嘛,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让她查到这一切,她咬着笔沉思,完全没有发现霞姊已经回来了

霞姊敲一下她的桌子说:「想什么,做好了吗?」

邱依雯吓了一跳,抬起头看霞姊一眼,心里实在是对这个人完全好感不起来,只是闷闷的说:「好了!!」

霞姊一脸赞赏的样子:「这么快?」

然后拿走她做好的表格,说:「到外头的柜台去吧,开始营业了,你去坐在那收帐!」

邱依雯忍住想要大叫的冲动:「坐在门口收钱……」

霞姊瞄了她一眼:「有问题吗?」

邱依雯小声的说:「就不怕我卷款逃跑…」

霞姊突然笑了出来,十足的豪迈爽朗笑声,她发现自己愈来愈喜欢杜胜介绍的这个丫头了:「站在门口的那群人不是瞎子,你没机会卷款逃跑!」

PS.

我这不是来更了吗??

急什么呢~~真是的…

耐心~~咱们要有耐心~~呵呵

MG23

(二十六)

邱依雯没想到,原来在柜台收钱可以听到这么多八卦的小道消息,客人你来我往,毫不避讳,简直可以说是淘心淘肺的将许多的难言之隐倾倒而出,公司谁谁谁如何,敌对公司用了什么卑劣手段让自己损失了多少万的订单,要不然就花言巧语哄小姐开心,数落家里的黄脸婆;而里面也很多是大老板带着自己的秘书来跟客户洽谈生意,只是为什么要挑这样一个地方,她完全无法了解;就今天,她还遇到一个女客人带着两三个男人走进来,走进来的那时候,刚好跟她四目交接,她很明显的可以感觉那个女客人对她露出来不屑和鄙视的眼神,可以说一个晚上看尽人生百态,社会的黑暗层面。

邱依雯不禁在心里面猜想,齐彦凯这个大老板,是不是也会在流涟这种风月场所,或是跟客户跑到这来”谈生意”,她忍不住站起来望向门外,偷偷打量着外头可以称为寂静的街道,一位大哥见状瞄了她一眼,浑厚的音量带着沙哑声音问道:「怎么?无聊?陪客好玩多了!!」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邱依雯心里虽然很生气,却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甜甜的笑着:「大哥,你跟一堆弟兄站在门口,像狗一样,不是更无聊!」

那位大哥听完,脑羞成怒,走近邱依雯想甩一巴掌给她,恰巧这时候杜胜带着杜鸣和不认识的人共五个人走了进来,杜鸣看到邱依雯站在柜台那,大声呼喊:「小晴真,你真的在!!」

邱依雯霎时觉得全身鸡皮疙瘩掉满地,一阵哆嗦,心里想:还好不是叫小依雯,小真,我对不起你…

杜鸣故做帅气的样子,叼着烟说:「怎样,宝贝,我老爸没亏待你吧,你不想当小姐,就马上帮你弄个小助理!」

邱依雯皮笑肉不笑的说:「是呀,鸣哥,真是太谢谢你们的帮忙!」

杜鸣笑了一下,又吸了一口烟,将烟捻熄在站在他旁边的那一位大哥手臂上,一点红肿马上浮现在他的手臂,他完全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笑着说:「谢谢鸣哥!!」

杜鸣挥了一下手,对邱依雯说:「我爸跟他的朋友刚好要谈生意,要不要一起进来听,你不是说你想学做生意吗?」

邱依雯一听,眼前一亮,纵使心里非常的高兴却还是假意的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这是商业机密吧!」

杜鸣连忙说:「你是什么人??就算是商业机密,让你知道了又如何!!」接着回头看着杜胜想要得到他的首肯,杜胜心里只能叹惜自己的儿子看到美人就失了魂,什么样的话都讲的出来,又不忍在大家面前让他站不住脚,只是深沉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就直接往里面的包厢走了进去!!

连着几天,邱依雯简直不敢相信,事情竟然会进展的如此顺利,她将这几天所偷录的影像烧制成一片光盘后,准备在今天到齐氏去找程宇翰,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数据,对他们来说有没有帮助,但,到手的情报能愈早让他们知道愈好,她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可能是因为心里还有另一个真正想见的人吧,邱依雯一直都很开心,蹦蹦跳跳的走进了齐氏大楼,略过柜台盯着她的总机小姐,就冲到了电梯门前,迫不急待的想直接飞到最高楼层。

那总机小姐赶紧走到她身边:「小姐,请问您找哪位?」

邱依雯回头看着她:「唔……齐彦凯!!」

总机小姐礼貌的点点头:「有预约吗??」

邱依雯狐疑的看着她:「要预约吗??」

总机小姐愣了一下,尴尬的笑着:「是呀,董事长不随便见外人的!」

邱依雯哦了一声,喃喃的说:「可是我不是外人,我是他妹耶!」

总机小姐笑着点头,但表情就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她依旧用那职业笑容,礼貌有耐心的说:「要不您等一下,我帮您问一下!」

邱依雯无奈的跟着总机小姐走到了柜台前,心里不高兴的抱怨:怎么这么麻烦…

没多久,总机小姐用抱歉的眼神看着邱依雯说:「不好意思,董事长不在…」

邱依雯不高兴的嘟着嘴:「哼!!还真的是大老板,见个面这么难!!」

她拿出手机,想直接打给齐彦凯让他下来接自己,顺便证实自己确实是齐氏董事长的妹妹,可是播到一半又将手机挂断,她想给他一个惊喜,怎么可以打电话给他呢??她站在一楼的大厅,想了一会儿,这时那总机小姐已经不再理她!!邱依雯兴奋的啊了一声,逼的总机小姐又抬起头来看着她,露出不耐烦的眼神询问着:你又有什么事?

邱依雯自言自语道:「差点忘了正事了!!」然后对总机小姐说:「我要找程宇翰,他不会也是大人物,不给见吧!」

总机小姐冷笑了一下:「您该不会也是程总的妹妹吧!」

邱依雯哼了一声:「原来你根本不相信!」

总机小姐没有说什么,还是礼貌的替他播了电话,然后用原来嘲弄的语气:「很抱歉,程总也不在!!」

邱依雯觉得自己的耐性正一点一滴的快被磨光,她毫不考虑播了电话:「是我,请问程总人现在是否在齐氏大楼上班,或是在别处打混摸鱼?」

总机小姐当自己遇到了神经病,扫了邱依雯一眼,自己继续盯着计算机做自己的事,没一会儿,她听到了程宇翰的声音:「雯雯,你怎么跑来了!!」

邱依雯一脸怒气:「你们齐氏好大的排场,为什么不给人见!!」

总机小姐连忙站了起来:「呃…程总…我不知道这位小姐…是…」

程宇翰笑着挥手,表示不打紧,然后带着邱依雯上楼,安抚道:「常常有一些假装跟我们很熟的推销人士跑来,或是不认识的小厂想来找我们,所以对没有预约的人,都会推说不在!!」

邱依雯哼了一声,还是一脸不高兴,坐在程宇翰办公室的沙发上还是嘟着小嘴,程宇翰还是堆着笑容问:「你还没说为什么跑来?」

邱依雯此时才从包包里将那片光盘拿出来:「挪,给你!」

程宇翰接过光盘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什么,大叫:「你还在查??」

邱依雯眨着眼睛,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有问题吗?」

程宇翰只能无可奈何的按着头,又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算我求求你,趁你哥还没发现之前,别再查了!!」

邱依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知道就知道,那又怎样?」

程宇翰烦躁的起身,来回不停的走来走去,最后站在她的椅子后面打算继续阻止:「雯雯,你爸已经派人来调查了,你不用自己偷偷的查这件事,连你哥跟我,你爸都说不用再调查了!」

邱依雯哦了一声,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让程宇翰找不清楚眼前这女孩究竟在想些什么,正思考要如何阻止她内心的计划时,她站起来走到了门口,回头说:「我要去找小凯,拜拜!!」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说:「小凯的办公室就在楼上,他下午不在,不过应该快回来了,你要不要在我这等一下?」

邱依雯摇摇头:「不了,我去他的办公室等,给他一个惊喜!」

邱依雯站在齐彦凯办公室的门口,才发现这门竟是虚掩着,没有关好,她轻轻的推门走了进去,才发现,齐彦凯的办公室很大,走进去先看到一大组的高级沙发套椅,门边还放了一盆蝴蝶兰,她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喃喃念着:原来这就是董事长的办公室呀…

再往前一看,办公桌的背后是一大片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原本蓝色的天空,因为夕阳变成橘红色一片,邱依雯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她不想往了边走去,她觉得自己的双脚已经微微的在发抖了,她趁自己还没脚软的时候坐在靠自己最近的沙发椅上,想等齐彦凯回来!

此时确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很不客气的问:「妳是谁??谁准许你进来的??」

邱依雯站了起来,回头看着身后的女人,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似曾相识。

那个人一看见邱依雯回头,露出鄙视的眼神,冷笑说:「是妳!!」

PS.

嗯……对不起,我也觉得我的SP剧情很少…

好像有点对不起在看文的大家…而且…按造剧情发展,可能还要再等一、两章才会有…明明是在SP论坛,可是应该写的那一部份却很少…是不是不应该发在这…怎么办????现在……

今天忙,刚写完,没检查,有错或不顺的明天再改…抱歉

TO:豆豆

嗯,没事,我在台湾~~

这次地震真的很严重,好可怕,我想到了我们的921

我一直在看新闻……希望大家都没事…

(二十七)

邱依雯很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看起来约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努力的回想,自己在哪里看过这个人,而且,就她对自己的态度和眼神判断,不但认识自己而且还非常的讨厌自己,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女人接着又说道:「一个酒家女也敢随随便便的就跑来齐氏董事长的办公室,真不知道大厅的总机是干什么用的!!」

邱依雯听完,一股气直冲脑门,马上联想到她是之前跟自己四目交接的那个女客人,她嘴巴微开正要反击的时候,那女人又说了:「哼!!没家教,没素养,就算门没关,也是你这种人想进来就可以进来的吗?」

邱依雯已经无法再忍耐,直接吼道:「什么这种人,那种人,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那女人冷冷笑道:「怎么,做这一行的脸皮不是很厚,还怕人讲呀!」

邱依雯觉得自己已经怒发冲冠,她恨不得拿手中的包包往那女人的脸上甩去,但自己是有气质有内涵的大小姐,动了手,不就变成她口中说所的那种女人,她深呼吸压下自己的怒气,让自己看起来高雅有风度:「这一行,不偷不抢,怎么,碍到你了吗?倒是你,也不知是从哪间店走出来,一付怕恩客被抢走的样子,难道你来晚了??」

那女人脸涨的通红,自认为是行止端庄的淑女,又怎么能忍受被一个讨人厌的人如此的污辱,她指着邱依雯的鼻子大骂:「不要自己做鸡,也认为别人跟你一样!!我可是齐董事长的秘书,林娟!!」

邱依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冷笑的说:「不会吧,小凯眼光那么差,请一个像泼妇的女人来当秘书?」

林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邱依雯会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也完全忘记刚才进来是要替齐彦凯拿数据的,她生气的推着邱依雯:「滚出去,这里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这样会有损我们董事长的声誉!!」

邱依雯转身重新坐回沙发上:「不要动手动脚的,我在等小凯回来!」

林娟听邱依雯小凯小凯的喊,怒气一直高涨,莫名的醋意愈来愈深,更是想要将邱依雯给赶走,她怒视着她,生气让她失去了平时应有的高雅风范,说出的话就像尖锐的声音:「你再不走,我要叫警卫了!!」

邱依雯很不厚道的哈哈大笑:「叫呀,叫呀!!我是你们齐董事长的妹妹,你去叫呀!!」

林娟呆了几秒,随即换她哈哈大笑,然后讽刺的说:「如果你是董事长的妹妹,还需要卖身赚钱吗??怎么看也没齐家的血统,想攀关系,找你其它恩客去吧!!」

邱依雯眼眸闪过一阵怒意,但脸上显示的却是会让人发寒的微笑,她站起来走到茶水间,随手拿了一个蓝色的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慢步到林娟面前,轻轻的啜了一口说:「我是不是他妹妹,不关你的事」然后又瞄了林娟一眼,不急不徐的说:「这杯子是小凯的吧,家里刚好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呢!!」

林娟不可置信的盯着邱依雯的一举一动,气极败坏的说:「妳这女人,妳…妳…妳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邱依雯用她那招牌的迷人笑容对她笑了笑:「有什么不可以?」

林娟按耐不住满肚子的火气,满脑子就想给眼前这个嚣张的女人一个教训,脑袋还没想到该怎么骂眼前的女人,手就抬了起来啪的一声,给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邱依雯两眼喷着火,一字一顿的说:「我最讨厌别人打我的脸!!」不假思索,拿着咖啡的那只手就往她身上泼了过去。

门就这个时候喀啦的打开,然后是两人都很耳熟的声音:「林秘书,为什么数据拿这么久!」

此时林娟看着自己一身被咖啡染色的白色衬衫,羞辱和不知所措让她眼眶盈满了泪水,而邱依雯则是拿着凶器一脸怒气的瞪着林娟。

齐彦凯走了进去,看了邱依雯楞了一下,随即问道:「妳怎么会在这?」

邱依雯哼了一声,转身不说话。

林娟则是开始哭哭啼啼的说:「董事长…她…她不知道是怎么跑进来的,我请她出去,她竟然用咖啡泼了我一身衣服…」

齐彦凯皱着眉头,面对林娟的指控,他是半信半疑,他很清楚,邱依雯平常再怎么娇纵、任性,也不可能做出这样不礼貌的事情,他正要开口问话的时候,邱依雯插口说道:「怎么,杀人还喊救人吗?」接着走到她面前,甩手就是要赏她一巴掌,齐彦凯实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厉声道:「不准动手打人!!」

邱依雯本来只是觉得很生气,但齐彦凯这一挡,她顿时觉得满肚子委屈,她睁着大大的双眼,看着齐彦凯,眼神透露着不平,齐彦凯却好像没看到一样,轻声的对林娟说:「林秘书,你请小王开车带你去买衣服,记我的帐,然后再请他带你回去,今天的事情明天进公司再处理吧!!」

林娟面对突然无比温柔的董事长,心里高兴的快飞上天,刚才发生的所有事像是烟消云散般,她马上变回那原本的林秘书,温顺的点点头:「谢谢董事长!」

齐彦凯也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然后打电话吩咐小王要载林娟去买衣服,林娟一脸骄傲的神情走出办公室门口,在开门的的时候又回头对着邱依雯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邱依雯气的大叫:「妳这假惺惺的女人,你才不要脸!!」

齐彦凯听见,没挂完挂断电话就对邱依雯吼:「雯雯,你给我适可而止!!」

邱依雯却像赌气般,拿着手中的杯子就往门边丢了过去!!

齐彦凯见状,挂断电话,二话不说就拽着邱依雯到沙发边,将她按在椅背上,大手毫不怜惜的就往她屁股招呼了下去!!

邱依雯不停的挣扎大喊:「放开我!!你干嘛不分青红皂白打我!!」

齐彦凯不理会,大手毫不停歇,啪啪啪的声响不绝于耳,邱依雯还是拉开嗓子努力的大吼:「放开我!!又不是我的错,是那个女人先动手的!!」

齐彦凯似乎没听到,一连打了二十多下,才终于停手,邱依雯此时因为吼叫已经涨的满脸通红,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水硬忍着不让它滑落,整个人顺着沙发椅跪坐在地板上,抬起头,倔强的神情控诉齐彦凯的暴行。

她满肚子只有委屈,她没想到齐彦凯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打她,平常因为她做错事,爱玩,他打她,她认罚,但今天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怎么可以什么都不问就打她??

齐彦凯看着一脸怨恨和不甘的表情却只认为她又在使性子,冷冷的问:「这时间跑来这里做什么,学校呢?」

邱依雯别过头去,本来满心期待要给他一直惊喜的,没想到无缘无故又挨罚,她赌气的说:「关你屁事!!」

齐彦凯挑眉瞪着邱依雯,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问:「林秘书哪里惹到你了,为什么泼了人家一身咖啡?」

邱依雯哼了一声:「什么林秘书,明明是没水准没教养的泼妇!!」

齐彦凯伸将邱依雯给拽起来,话语透露着怒气:「邱依雯,刚才我这双眼睛看到那个没水准没教养的泼妇,是妳!!」

邱依雯的心像是被刀子狠狠的插入般,是痛吗??好像心碎的感觉,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她用力的推开齐彦凯,大声吼叫:「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事实!!」

齐彦凯看到了邱依雯眼中的气愤,明明知道应该有内情,但说出口的不是安抚,却像是不信任的质疑:「咖啡泼了人家一身,还想伸手打人,那不是事实是什么??」

邱依雯无法接受被眼前的人误会,她气愤、不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气成这样过,原来这就是被冤枉的感觉,她几乎是用怒喊说完整段话:「事实里面的真实是什么??是她先打我一巴掌的,不是我先动手的!!齐彦凯你这个大混蛋,王八蛋,我讨厌你讨厌你」说完没等齐彦凯有任何的反应就甩门离开。

意外的声响迷惘失焦的霎那划越天际

哀伤的旋律大地悲歌

献上三色篓思念逝去的生命

带来薄雪草抚慰坚强忍耐的等待

飘飘细雨幻化秋雨之福

绑上黄丝带挂满小纸鹤

望远方稍来希望的讯息

盼轻风吹走众人的伤悲

三天的哀悼,对失去亲人的朋友表示疼惜和不舍

灾后的重建是最艰辛的,漫长的道路有大家一起陪伴

诚挚的希望,大家可以迅速恢复原有的生活

TO:豆豆

在那安定下来后记得回来论坛逛逛,网络的世界没有距离,不管你人在哪里,鼠标轻轻一点,你就到了

QQ账号,我发私信给你啰,看一下

(二十八)

程宇翰进办公室时,就只看到门边一个破成一半的蓝色杯子,手把掉落在盆栽旁,而杯子的主人一脸疲惫的坐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

他走过去,疑惑的说:「干嘛??发生战争吗?」

齐彦凯苦笑了一下,按着太阳穴,似乎还没从邱依雯的怒吼中回复心情,自嘲的说:「是呀!!刚才原子弹爆发了!」

程宇翰呵呵的笑:「雯雯吗??她说要给你个惊喜,硬要来你的办公室等,我在忙,就让她自己过来了,怎么??兄妹俩没几句话又吵了呀?」

齐彦凯无奈的叹口气:「没有,误会而已!」

程宇翰调侃的说:「误会??误会到摔杯子吗??」然后又一脸心疼的看着那具破碎的尸体,虽然那杯子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好歹有纪念性的价值,那是他们幼儿园同学会时候玩交换礼物游戏,齐彦凯抽到的,而那个杯子又刚好是他准备的,两人就是因为这个成为好朋友的呢!

齐彦凯顺着好友的眼神看那可怜的杯子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带感情的说:「杯子而已,破了就算了,你明天再买一个补我!」

程宇翰抗议的说:「又不是我摔破的,为什么要我买?」

齐彦凯理所当然的说:「如果不是你把雯雯带上来,她会有那个机会跟林秘书吵架吗?」

程宇翰一脸惊讶的表情:「她是跟林秘书吵??」

齐彦凯点点头:「还泼了人家一身咖啡!」

程宇翰摇摇头:「天呀!!你家那丫头真是太……太…」正在思考如何措辞时,齐彦凯插嘴说:「你让人事部的辞退林秘书,看该给多少遣散费就给吧!」

程宇翰像在五里雾中,完全无法明了自己老板的想法,怎么好端端的就辞退人家呢??他皱着眉头,不赞同的说:「辞退人家也该给个理由吧?我看她做的挺好的呀!!」

齐彦凯站了起来,淡淡的说:「她打了雯雯一巴掌!!」

程宇翰啊了一声,齐彦凯突然一脸严肃的对着他说:「你说的真对,当初应该请男的,跟人事部的人讲,接替的人以男性首选!!」程宇翰还是一脸惊愕的表情看着齐彦凯,可是他却转身离开他的视线,淡淡的说:「我休息一下,有什么事你再帮我处理吧!」

程宇翰跳了起来,对于齐彦凯的秘书要请男的或是女的完全有有兴趣,抓着他劈头就问:「你放心让雯雯这样气冲冲的离开?」

齐彦凯叹口气:「我有打电话跟秦嫂讲,准备雯雯爱吃的食物,让小王明天送她回学校!」

程宇翰狐疑的看着齐彦凯:「照理讲,你应该会想回家呀,怎么还待在这,你是不是误会了雯雯什么?」

齐彦凯没好气的瞪了好友一眼:「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八卦了?没错,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误会!!」

程宇翰大力的推齐彦凯的肩膀:「兄弟,我这是关心,有误会最好快点澄清,要不然拖久了就不是误会,是怨恨!」

齐彦凯挥挥手:「让雯雯冷静一下,公司的很多事,走不开,明天我会打电话给雯雯!!」

程宇翰不再说什么,毕竟这是他们”兄妹”俩的私事,他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在齐彦凯进了房间后,独自一人开始思考这个好友对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到底存的是什么样的情感??一直认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兄妹感情,但自从听了施伟汉的疑问后,他心里也开始质疑,齐彦凯对邱依雯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真的只是纯兄妹的感情吗??而这个妹妹似乎也太牵动他这个好友的心情了吧!!

邱依雯离开了齐氏大楼后,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凭感觉拼命的往前跑,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跑,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泪水无止尽的不停滑落,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的是眼前的路,还是自己的内心??

邱依雯从快跑变成慢跑,然后变成慢步行走,累了??是跑累了还是哭累了??

她靠着一颗树慢慢蹲下休息,擦拭着不停滚落的泪珠,对着自己说:邱依雯,大白痴,哭什么??有点骨气,这点小事,没什么好哭的,他说的没错呀,自己也是泼妇一个,洒了人家一身咖啡,还想在他面前打人…

晃神了一下,她环膝抱着自言自语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人家几句话就激着自己跟对方吵起来??她还真的说对了,齐彦凯本来就不是我的哥哥,我叫邱依雯,我又不姓齐…

邱依雯茫然的抬起头来:不是我的哥哥…不是哥哥…我为什么要想他,为什么要怕他生气,我应该可以不理会他…让他误会,让他生气,让他失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眼泪会止不住…

邱依雯气齐彦凯也气自己,她生气的拍了满是小石子的路面,丝毫感觉不到手掌的疼痛,她一闭眼睛,就会看到齐彦凯生气和质疑口气,他怎么可以不相信自己,自己会会是那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打人骂人的人吗??为什么他没问一下,自己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邱依雯呆呆的坐了好几个小时,泪水早就止住了,泪痕干了,可是心却好像空了,哪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思考,她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一直到身后被人大力的拍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被搂住:「宝贝,真意外在这遇到你!!」

顿时,邱依雯整个人跳了起来,心情再怎么不好,听到这恶心的声音,一定要回神,否则吃亏的会是自己,她很不客气的推走眼前的人:「杜鸣,你怎么会在这?」

杜鸣呵呵的笑着,对于邱依雯的拒绝完全不以为意:「小真真,心情不好,火气这么大?」

邱依雯哼了一声:「没事少来烦我!」她忍不住露出厌恶的表情,心情不好又遇到讨厌的人,是出门没看黄道吉日吗??

杜鸣厚脸皮的抱住邱依雯的腰,闻她散在背后的一头长发:「小真,心情不好,需要发泄,我带你去走走,好不?」

邱依雯想从挣拖那只有窒息没有温暖可言的怀抱,但却挣脱不出来,只好说:「随便,先放开我,很难受!!」

杜鸣很快的放开了邱依雯,拉着她的手就往他敞篷车走去,还颇为自豪的说:「如何??最新德国进口的?我老爸买给我的!!」

邱依雯瞄了一眼,没有羡慕或惊喜之色,只是自行开门坐到了前座:「快!!要去哪?」

杜鸣笑了笑,难得她的小真真这么的主动,他快速的坐进驾驶位,一连串熟悉的动作,车子马上急速前进,旁边的景色呼啸而过,强风吹的邱依雯的头发狂乱飞舞,可是她不以为意,闭着眼睛,想借着风速带走她烦闷的心情。

杜鸣控制方向盘的手却不怀好意的慢慢移到了邱依雯的大腿上,邱依雯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放开!!」

杜鸣笑的恶心,却只是说:「难得带你出来散心,给点福利嘛!!」

邱依雯转头看着他,竟笑的灿烂:「鸣哥!!想看跳车特技吗?」

杜鸣咦了一声,只见邱依雯毫无惧怕的神情,整个人站到了座位上,闭着眼睛,双手张开,再下一秒,邱依雯竟迈开了脚步想往外一跳。

杜鸣显然是被邱依雯的举动吓到了,他紧急煞车,邱依雯一个重心不稳就要跌出车外的时候,杜鸣恰巧伸手将她给拉住,一阵惊慌失措后,邱依雯却是一脸无所谓淡漠神情,杜鸣看了之后竟哈哈大笑:「小真,妳…妳够倔,哈哈,我喜欢!!」

邱依雯给了他一个白痴的斜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杜鸣举起双手:「好,我投降,你跟我以前遇到的女人不一样,你够特别,我尊重你!!」

邱依雯则是不理会他,甩甩头,整理自己被风吹的像是稻草的头发

杜鸣又重新发动车子,一改开始戏弄玩玩的心态,认真的说:「看你心情真的不好,带你去喝几杯,我请客,不过麻烦大小姐先系上安全带,我这可是跑车呀,你不想要命,我还不想我的新车闹上人命咧!!」

邱依雯系上安全带,依旧不发一语,但经过刚才那场玩命的动作,她突然有种放松的感觉,心情真的好很多,如果杜鸣没有实时拉住她,她觉得也无所谓,真的,如果一切就此消逝,她是否可以上天堂,去找自己的爸妈,好好的撒娇,跟他们自己有多爱他们,有多想念他们,还有那句一直没说出口的对不起…

PS.

本来昨天要更的~~对不起,昨天睡了一整天

醒来的时候恰巧是吃晚餐的时间,吃饱了又继续睡~~不知在累什么……

今天一早起来就努力的写了~~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二十九)

虽说想要休息,但,齐彦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无法入眠,他想到程宇翰问的:「你放心让雯雯这样气冲冲的离开?」

他叹了一口气,放不放心又怎样,她一脸委屈愤恨的神情,他就算追回来也只是继续争吵而已,不如让她离开,只是,他心里又开始担心,她是否会回家??还是直接回学校了??

他起身回到办公室,窗外皎洁的月光洒进来,他看一眼桌上的电子钟,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就算再怎么气,现在应该到家了吧…他决定打一通电话回家问一下,没想到才接通电话,秦嫂一听是他打回来的电话就开始抱怨:「少爷,你不是说小姐今天会回来吗??我煮了一桌她爱吃的等她回来,可是现在连个人影也没看见,是还在你那吗??什么时候要回来呢??菜都冷掉了呢??」

齐彦凯的心一紧,心里想:还没回家??无暇去管饭菜冷热的问题,急忙的问:「那雯雯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秦嫂愣了一下:「没呀,小姐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齐彦凯没有理会秦嫂的问题,在他听到那声没有了之后就匆忙的挂掉电话,离开了办公室。

邱依雯觉得头晕目眩的,她现在依旧是坐在杜鸣的车子上,还好他开的是敞篷车,夜晚的风让她稍微清醒一下,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又再一次跟旁边这个危险人物喝的烂醉,她自嘲似的笑了出来。

杜鸣转头看了她一眼:「心情好多了吧,看你笑的这么开心?」

邱依雯头靠着车门,双手垂挂在车外,打了一个嗝,像是醉话又像是清醒般的话语:「是呀!!多亏了你呢,我哥就不准我喝酒…呵呵…不喝酒,怎么消怨气…」然后转回头看着杜鸣,笑了一下:「不过,现在我已经不甩他了,爱喝多少就喝多少!」讲完双手飞舞,人就要站起来,似乎刚才在舞池没跳够,现在还想要继续。

杜鸣放慢车速,赶紧将人压好,又替她系上安全带:「你真的喝醉了,上次你还没疯了这个样子!!」

邱依雯却安静了下来,只是喃喃的说:「我没醉,我还很清醒,要不然,为什么现在还是有心痛的感觉…」

杜鸣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专心开着车,凭着之前的记忆,将她送到第一次见面分手的那个路口,他停车,笑着对邱依雯说:「到啰!!」

邱依雯回头看身后那栋陌生的建筑物,知道杜鸣一直以为这是她家,她自行开了车门想要下车,却在脚踏上马路而人要站起来的时候,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跌趴在路边。

杜鸣见状赶紧下车,去扶她起来:「要不然,我送你进去!!」

邱依雯稳住自己的身子,推开了杜鸣:「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杜鸣落寞的说:「你还是不相信我!」

邱依雯摇摇头:「相信呀,你今天的行为像是正人君子!」

杜鸣眼睛发亮,高兴的问:「真的吗??那…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女朋友??」

邱依雯喝醉的双颊粉嫰粉嫰的红,盯着杜鸣的双眼迷离,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引人瑕想,她颠颠倒倒踏着不稳的脚步,慢慢走到铁栏杆旁,不淑女的蹲坐在地上:「我哥不准我早恋…」然后愣愣的盯着前方,喃喃的说:白痴,我还管他准不准的…斗大的泪珠又滚落了下来…

杜鸣吓了一大跳,拍着她的背,急忙的安抚:「怎么哭了??」

邱依雯推开杜鸣:「走开!!不要烦我!!我哪有哭…」然后整个人软绵绵的靠着栏杆,似乎想就这么一觉到天亮,杜鸣只能再摇摇她:「小真,到家了,回家再睡!!」

可是邱依雯却完全没有响应,就这样靠着栏杆,眼角还挂着泪珠,模样就是让人心疼。

杜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对自己说:我今天是正人君子,然后将邱依雯横抱起来想要送她进去身后他认为是她家的房子。

才刚抱起来,走没几步路,杜鸣发现身后有光线在照,一回头,发现一辆车子对着他,一位穿着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下来,疑惑的看着他们俩,然后问:「你是谁,抱着她要去哪?」

杜鸣瞄了他一眼,很不客气的说:「你才是谁,管我要带她去哪?」接着转身朝那栋房子继续前进;那男子却按住他的肩膀:「站住!!」

杜鸣将邱依雯轻放在地上,转身一个飞腿过去,却被那男子闪了过去,他瞪他骂道:「妈的!!你哪条道上的,敢挡我鸣哥的路?」

那男子皱着眉头,看着杜鸣嚣张跋扈的痞子样,走回自己的车子旁,将西装外套脱下来,丢进前座,然后慢条斯理的将衬杉袖子卷起来,又走回杜鸣的面前,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就在杜鸣又要开口大骂的时候,他却冷不防的挥了一记右勾拳,打个杜鸣惨叫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那男子甩了一下右手,然后才冷冷的自报名号:「施伟汉!!」

杜鸣因为那一拳觉得颜面受损,气冲冲的挥着拳头就要打下去,嘴里骂道:「老子管你叫什么,连个名号都没听过,连我你也敢打!!」

施伟汉又一个闪身,冷笑的说:「连我这个无名小卒都打不过,你有什么样的名号也是虚有其表吧!」

杜鸣气的眼睛喷火,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邱依雯,发现她整个人睡的很沉,松了一口气,心里想,还好这付窝囊样没被她看到,否则自己就真的颜面扫地了,他故作镇定的大声骂道:「你他妈的没事找喳,老子我今天是不想跟你计较,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施伟汉点点头,温文儒雅的气质,很难让人跟刚才挥出一记右勾拳的人联想在一起,他淡淡的说:「好,你快走吧!!」

杜鸣瞪着眼睛,什么叫你快走吧,他吼道:「老子叫你滚,你听不懂人话吗?」

施伟汉哼了一声,不想再理会他,蹲到了邱依雯旁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脸颊:「雯雯,醒醒,怎么又醉在这里呢?」

杜鸣一看气的跳脚,冲了过去,推开施伟汉,大骂道:「奶奶的,连老子的马子也敢碰!」

施伟汉听完眼中透着寒光,反手拉住杜鸣的衣领说:「再说一次,你们什么关系?」

杜鸣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小真的男朋友…」

施伟汉将人拉的更近,几乎是脸跟脸贴在一起,他压着怒气问:「再说一次,她叫什么名字?」

杜鸣觉得自己的双腿忍不住开始发抖,虽然很想表现出跟对方一样的气势,不作任何的响应,但还是脱口说出:「施晴真!」

施伟汉虽然满肚子疑问,但还是将人放开,盯着他,冷冷的说:「我叫施伟汉!」

杜鸣想要挽回最后一点男性的尊严,底气不足的大喊:「施你妈的头,报几次都一样,没听过!」

施伟汉冷笑了几声,淡淡的说:「是吗?」然后蹲下抱起邱依雯,转身对着他说:「出门不带大脑吗?」

杜鸣愣着站在那,想着施伟汉对他讲的这句话,才突然恍然大误,吃惊的表情指着他说:「施…你也姓施…难道你…你是小真的…哥哥。」

施伟汉哼了一声,随即低头轻声叫唤:「雯雯!!醒醒!!」

杜鸣呵呵的笑着:「呃~大哥,我叫杜鸣,那个…小真的…呃…男性朋友!」

施伟汉不想搭理他,只是冷冷的说:「我不想问你是怎么把人灌醉的,请你现在马上离开!」

杜鸣尬尴的解释:「那个…小真心情不好,我才带她去散心的…」

施伟汉不耐头的站了起来,瞪着杜鸣,杜鸣下意识的缩缩肩膀,心里想该怎么挽回自己在这个”哥哥”面前的形象,以免以后的感情路受阻,可是施伟汉不想再搭理他,又低下头,试图想叫醒邱依雯,他不停的摇着她的肩膀:「雯雯,醒醒!!」

杜鸣听着他叫她雯雯,觉得很奇怪,脱口而出:「雯雯??她的小名吗??我以为她的小名应该叫小真…」

施伟汉抬头瞪着他:「你的问题会不会太多?」

杜鸣一脸灰溜溜的样子,但还是讨好的说:「既然大哥在这,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施伟汉没有任何的回应,杜鸣又看几眼邱依雯,只好一脸挫败的离开!!

Ps.有没有觉得施伟汉很帅,要不要换男主角??哈哈

相思饭团??还像??开头就有人说像,改过了还像吗??到底是哪里像了??写到现在还有人说像,要改也不知该从何改起…等完结我一定要去买本回来看,现在看,我怕到时可能会写不下去,然后情结就会愈来愈像……

豆豆,我不爱吃任何豆类食品,否则真想把你炒来吃,这星期完结??你说今年还有可能,哈哈~~这星期完结是不可能的…而且,没有意外的话…两天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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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邱依雯拉着盖在身上的”被子”,翻个身,整张脸缩到里面蹭了几下,又沉沉的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邱依雯反射性跳了起来,身子的”被子”滑落到腰际,她大喊:我在哪里??才发现,自己是躺在沙发上,而盖在身上的被子,不知道是谁的西装外套。

她看着所在的房间,白色方格状的天花板,素白的墙壁只挂着一副山水画,另一边的铁柜子摆满了文件档案和一堆她不懂的英文书藉,从单字的意思判定应该是医书,再看向另一面,摆了一个解剖半边的人体模形图,邱依雯小嘴张个开开的,因为刚睡醒,反应慢了好几拍,人虽处于惊吓状态,但却迟了好几秒才开始尖叫。

可是又在尖叫的时候才发觉:这里的摆设还真像学校的医务室!

她转身坐好,看这空荡荡的”医务室”,怎么一张床都没有??倒是有张大桌子看起来像是办公桌,她努力的回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在这里??印象中自己坐杜鸣的敞篷车去散心,然后又去喝酒,再然后呢??自己好像醉了…然后…然后…邱依雯啊的大叫一声,站了起来,看着四周,喃喃自语:难道,这里是他家??

就在邱依雯满肚子疑惑的时候,有人开门走了进来,她一脸戒备的神情马上回头盯着门的方向,却在人走进来的时候,又惊讶的啊了一声!!

那人笑笑的看着邱依雯,柔声问:「醒啦!!」

邱依雯眼睛睁的大大的,难掩吃惊的语气问:「伟汉哥,怎么是你?」

施伟汉虽然一脸疲惫的样子,但还是满面笑容,宠溺的按着邱依雯的头:「要不然你认为是谁?」

邱依雯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嗯…印象中,我昨天好像是跟杜鸣在一起…」

施伟汉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你说的杜鸣就是昨天那个流里流气,满嘴脏话,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小混混?」

邱依雯呵呵的笑着,觉得施伟汉把杜鸣形容的真到位,不过昨天的杜鸣对她还算蛮尊重的,就凭此点,她觉得还是替他讲几句好话,她吐吐舌头,俏皮的说:「唉呀,他不像你说的那样啦,吊儿郎当是真的,但行为还算正派啦!」

施伟汉拉着邱依雯回到沙发坐好,看着她:「那种人还是少来往的好!!」

邱依雯也只是嗯一声,不再做任何的回应。

施伟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问道:「为什么要用小真的名字?」

邱依雯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双手紧握,两只大姆指不停的旋转,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原由。

施伟汉盯她的眼神慢慢变的犀利,严肃的说:「昨天那种情况,如果是小真,我一定打到她一个月下不了床!!」

邱依雯啊的一声,抬头看着施伟汉,本来讲话温柔,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伟汉哥,此时的表情严肃的吓人,她下意识的挪挪身子,想离他远一点,却不经意的想到了齐彦凯,昨天的事,又一点一滴的浮现心头,她感到眼框慢慢的发热,鼻子酸酸的,下一秒,眼泪就滑落脸庞。

施伟汉见状,以为自己吓到他了,马上放柔语气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凶你的!!」

邱依雯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施伟汉拿一张面纸坐到她的身边递给了她,无奈的说:「昨天我开车经过的时候,还以为你被怎么了呢!!」

邱依雯稳住自己的情绪,带着鼻音说:「昨天心情不好,喝几杯酒而已,没想到却喝醉了…」

施伟汉敲了一下她的头:「女孩子跟人家喝什么酒,还喝到半夜,很危险,知不知道?」

宠溺的动作,关心的话语,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明明现在坐在身边的人是曾经开口表白过的伟汉哥,可是为什么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总是让她不自主的联想到齐彦凯??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滑落了,邱依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受了委屈,明明气的想跟他绝交,可是脑子却一直浮现他的身影,她快速的又抽了一张面纸,坐到了另一边沙发椅上,低着头,摀着脸说:「对不起!」

施伟汉看着她不停的掉泪,疑惑自己是否不该用过于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又猜想她是不是因为齐彦凯的关系,所以在躲避自己??他不再说话,昨天因为有急诊的病人,所以才在那个时间开车赶到医院,却没想到又再次遇到喝醉酒的邱依雯,这个活泼俏皮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他的内心。

赶时间的他,没办法开车载邱依雯回家,只好带着她一起到医院,让她待在他的办公室休息,原本以为,她只是因为爱玩喝了酒,如今看起来,她像是受尽委屈,无处发泄,藉酒消愁才喝醉的。

不知道静默多久,两人独处的空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邱依雯再次擦干脸上的泪痕,带着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的说:「昨天很谢谢你,我想回去了!!」

施伟汉点点头:「我开车送你回去!!」

邱依雯摇头:「不用了,你看起来好像很累,我可以自己搭车!!」

施伟汉还是坚持着说:「我送你回家,不碍事的,很近!」

邱依雯不再坚持,站了起来说:「谢谢,不过,我是要回学校!!」

齐彦凯从来没有为一个人如此挂心过,他沉着脸站在这铁门外已经很久了,路上的行人对他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有人看着西装笔挺的他猜测着他的身份,有人羡慕的看着他的黑头轿车,在心里感叹不知有生之年有无荣幸可以搭乘。

小王更是坐立不安的从驾驶座里探出头来问:「少爷,确定是这里吗??要不要打电话问小姐??」

齐彦凯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让小王整个人打起了冷颤,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那愤怒夹带着担忧的神情,他忍不住替邱依雯担心,心里默默的祈祷他家的小姐可以赶快回来。

车子里还坐着另一个担心的人,她叨念着:「小姐怎么回事呢??不是住校吗??为什么又要在这样一个地方租小套房呢??整夜也不知道上哪去了…现在都过了中午了,人还没回来…」

小王透过后视镜看着秦嫂,昨天晚上知道邱依雯又闹失踪后,先是骂了齐彦凯一顿,然后又进厨房准备了一堆手工点心,再到房间去把邱依雯的大娃娃给带出来,经过客厅时,还在那大声喊叫:小王,带我去学校找小姐!!摆明就是故意要喊给齐彦凯听的,而这个家,除了老爷和太太,也只有秦嫂敢骂齐彦凯。

少爷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呀!!秦嫂在家时,想到时就会这样念着…

中午的太阳愈来愈大,但齐彦凯依然站在门口,脚连动都没移动一步,小王实在是看不下去,只好对秦嫂说:「秦嫂,叫少爷坐进车子里等小姐,已经站好几个小时了!!」

秦嫂哼了一声:「他爱站给他站去,把人气跑了,现在才在那担心后悔,别理他!」

小王小声的说:「少爷那张脸说没担心不厚道,但,明明表情就像只发怒的狮子,随时就要爆发,没准儿看到小姐回来,先揍一顿,再来关心也不一定!」

秦嫂听完,看了一眼齐彦凯,双手叉在西装裤的口袋里,面无表情盯着前方,阳光的照射让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但他不以为意,还是站在门口,她只好摇下车窗喊到:「少爷,别站了,太阳大,会中暑!!」

齐彦凯听到秦嫂的声音,还算有点反应,只是沉声的说:「不用,我等那丫头回来!!」

秦嫂听齐彦凯的口气就知道他火气很大,怕邱依雯等一下又吃亏,赶紧下车想要先替她灭个火,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慢慢的从远方靠近。

哦~~小凯稳坐男主角宝座

他混蛋,怎么还爱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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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齐彦凯犀利的双眼紧盯着那一辆车缓缓的朝着自己方向开了过来,他终于迈开他的双脚,彷佛非常确定邱依雯就坐在那辆车似的,没等车子停在自己的面前,就往马路的方向走去,秦嫂也只是在后头喊着:「少爷,你要去哪呀!!」

小王这时候也从车子里走了出来,看着他家少爷停在马路正中央,然后那辆车子也停靠在他的面前,没多久,邱依雯果然从前座下车,看了一眼齐彦凯后却当作陌生人般,不发一语默默的从他身旁走过;然后在她看到秦嫂的时候,却忍不住飞奔过去,钻进她的怀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般开始放声大哭。

秦嫂轻轻的拍着邱依雯的背,安慰的说:「不哭,不哭,这么大了,还像个娃儿似的!!」

邱依雯抽抽噎噎的在秦嫂的怀里蹭了蹭,哭红的双眼和红通通的鼻子,怎么看就是满腹委屈的样子,秦嫂顺着她的背,想先替自己的少爷美言几句:「昨天晚上跑哪去了,大家都很担心呢,少爷找了你很久,又在这站了好几个小时了…」讲到这,她疑惑的问:「小姐不是应该住学校宿舍吗??怎么一个人租在外面??」

此时邱依雯一听,才从秦嫂的怀里蹦了出来,看到齐彦凯的时候,赌气的不理他,然后冲到秦嫂的怀里哭的淅哩哗啦的,充份的表现出自己的委屈和那颗受伤的心,只是她怎么完全忘记,他们出现在这就表示自己偷偷住在外面的事情已经曝光,她脑袋瓜又开始快速飞转,该怎么解释??她偷偷的用眼角瞥一眼齐彦凯,发现他现在的表情沉的吓人,她坐在车子里时早就看到齐彦凯站在路边了,那时他的表情还带着担忧的神情,而这时,那神情已不复存在,她完全可以感觉身后的那股愤怒正慢慢的扩大;她决定死赖住秦嫂,不离开她身边,以免遭受不测。

而这时候,另一个人从驾驶座的门走了出来,礼貌性的跟每个人点点头,然后对着邱依雯说:「那我先回去了!!」齐彦凯却挡住了他看邱依雯的视线,恶狠狠的说:「昨天晚上你们俩个一直在一起??」

施伟汉对于齐彦凯野蛮的质问不以为意,脸上挂着绅士般的微笑,淡淡的说:「是!!」

齐彦凯捏紧的拳头,讲了一句很好,就往他的脸挥了下去,邱依雯双手摀着小嘴惊呼了一声,只是,施伟汉侧个身,就躲了过去,依旧是温和有礼的样子:「我会笨到再让你打第二次吗?」

齐彦凯像头疯狂的野兽,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怒,出手又是一拳,但还是被施伟汉闪了过去,他咆哮道:「你把雯雯带到哪去了??」

施伟汉看着失了分寸的齐彦凯,更加笃定心中的怀疑:这不是单纯哥哥对妹妹的关心,如果今天是小真,他不会二话不说就挥拳打人,至少会先问清楚两人的关系和身份,他的怒火夹带着醋意,兄妹之情会有醋意吗??

他又想到早上邱依雯满复心事的样子,刚才下了车对齐彦凯故意冷落的态度,马上明白,这对”兄妹”吵架了。

齐彦凯看着施伟汉探询的眼神,至今还是不发一语,他气到失去商场上的沉着和冷静,两步当一步,冲到他的面前,又是一拳挥了过去,只是这次施伟汉没有躲,反而是伸出右手,接下这拳,借力使力将齐彦凯反推出去。

小王和秦嫂这时开始着急了,开始大喊:「少爷,不要冲动!!」

而齐彦凯哪管的了这么多,一个箭步又要往前冲,施伟汉只好开口说道:「我们在医院!!」

齐彦凯听到医院愣了一下,马上回头盯着邱依雯看:「受伤了?」

施伟汉哼了一声,讽刺的说:「自己的妹妹,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吗?」

齐彦凯满是着急的眼神,竟是前去抓住了施伟汉的衣领:「你把她怎么了??」

施伟汉皱着眉头,挥开了齐彦凯的手,对程宇翰口中那所谓沉着冷静的齐彦凯有了怀疑,怎么好友的叙述和自己亲眼所见差这么多,眼前的齐彦凯就像个血气方刚,做事不经大脑的毛头小子,他叹了一口气,整理一下自己的衬衫,开始慢慢的叙述昨天晚上的经过,如何遇到邱依雯的,为什么将她带到医院去,一句不漏的叙述。

邱依雯开始觉得背脊发凉,下意识的抓紧秦嫂的手,四处观望着,想该往哪里逃比较快速,秦嫂在听了施伟汉的叙述也皱起了眉头,虽然反手握住邱依雯想要安抚她,可是却还是责备的说:「女孩子跟一个陌生男子喝酒,还让人抱着不知要往哪里去??要不是施医生看见,你这时会在哪呢??」

邱依雯低着头,她根本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早上醒来又忘记要问施伟汉是怎么遇到她的,又为什么是带到医院,她懊恼的踱脚,喃喃的说:忘了叫伟汉哥替自己保密了…

这句话却被秦嫂给听了去,她抽手敲了一下她的头说:「小姐,这次我不知该怎么拦住少爷了…」

邱依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轻咬着嘴唇,一脸无助可怜的样子望着秦嫂,辩解的说:「明明受了委屈的是我…如果不是小凯误会我,我又怎么会跑去喝酒…」

而这时,邱依雯听到了一声堪称打雷闪电的怒吼:「邱。依。雯。」

她反射性马上躲到了秦嫂的背后,连头都不敢探出来看齐彦凯。

施伟汉无奈的耸耸肩,他是想过要替邱依雯隐瞒这件事,但又觉得对于齐彦凯的怀疑,自己应该将事情说清楚,所以才会将昨晚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的清清楚楚的,他只能抱歉的看了邱依雯一眼,然后对齐彦凯说:「你是不是该检讨一下,为什么让雯雯委屈到想去喝酒糟踏自己的身体,如果你无法照顾好她,我说过,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齐彦凯的心揪了一下,他知道邱依雯很生气,却没想到她会跟陌生人喝酒,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全,他瞪着邱依雯,复杂的神情,有心疼,有愤怒,有担心,也有自责。

他用敌意的眼神,冷漠的对施伟汉说:「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雯雯还轮不到你来照顾,你可以回去了!!」

施伟汉识趣的点点头,只能再次望着邱依雯,然后说:「我先回去了,下次带小真来看你!!」

邱依雯超想冲到他的车子里,跟着施伟汉一起离开,只是她现在连离开秦嫂背后的勇气都没,只能探出半颗头,眼巴巴的望着施伟汉,钻进车里,发动车子,慢慢的从她的视线消失。

众人目送施伟汉开车离开,然后又一起将眼神放在了邱依雯的身上,霎时整个气氛冰冷到了极点,邱依雯低着头,闷闷的想:怎么好像又是我的错…

齐彦凯大步走到了秦嫂的面前,压着怒气说:「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秦嫂笑着打圆场,连忙说:「小姐累了,咱们一行人站在这大马路的,给人家看笑话了,还是先进屋去吧!!」然后用手肘轻轻的顶了一下邱依雯,暗示她快点接话,邱依雯却只是嘟着小嘴,心里还是觉得委屈,斜看了齐彦凯一眼,用眼神控诉:祸首明明就是你,然后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打开门,也没招呼,就自己走了进去。

PS.

对不起,更文更晚了…

星期五晚上回家的时候,突然下起大雨,那个雨大到是像是用倒的

偏偏我又没带伞,就这样淋雨回家…头发全湿,衣服全湿,雨打在脸上眼睛还睁不开…隔天又跟朋友聚会,没大脑,还是没带伞…老天爷好像很恨我,又再一次倒雨淋我…连续两天…我挂了…今天一直睡,现在脑袋还昏昏的…大家凑合着看…

虽然只剩几小时…儿童节快乐~

(三十一)

秦嫂七手八脚的将本来就要准备给邱依雯吃的小点心拎在手上,又抱着她的大娃娃,快步跟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邱依雯随意的坐在地板上,趴在一个透明茶几上,双手垂挂下来,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这一幕,让她差点以为他们只是刚到此处,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邱依雯本来就好好的待在家里,并没有彻夜未归,有的只是偷偷搬到外面住没让他们知道而已。

秦嫂将邱依雯爱吃的小点心放在茶几上,然后爱怜式的摸摸她的头,说:「折腾了整晚,累了…要不要上床休息呢??」

邱依雯嗯了一声,眼睛还是闭着,连头都没抬起来。

秦嫂只好又轻轻的拍一下她的肩膀,随意的看一下这屋内的摆设,很普通的小套房,木质的地板,没有沙发也没有小板凳,一进门的右手边就摆着一张大床,靠着墙壁,墙壁还垂挂着小碎花布的窗廉;然后是衣橱,梳妆台…秦嫂很明显的表现出她不满意这样一个房间,太简陋了,她蹲坐在邱依雯旁边,心疼的说:「为什么要住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想住校,回家呀,家里什么都有,这里…这里…」说着说着,竟然眼眶泛红。

邱依雯赶紧坐好,抱住秦嫂说:「别担心嘛,学生住的套房都嘛是这样,只是晚上睡觉而已,有床就够了!!」然后露出甜美的笑容,小小声的说:「如果真的心疼我,待会儿一定要帮我拉住小凯,要不然我真的会疼死!!」秦嫂噗了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却还是捏了一下邱依雯的鼻子说:「怎么老爱惹少爷生气呢?」邱依雯撇撇嘴说:「哪有…明明都是他的错…」

齐彦凯此时也跟着进屋,听到邱依雯说这一句话,冷哼一声,又看看屋内简陋的摆设,表现出不悦的神情,抛出一句:「跟我回家!!」

邱依雯紧抓住秦嫂的臂膀,赖在地板上,反抗的说:「不要!!」

齐彦凯皱着眉头,慢慢走近他们,双眼怒视着邱依雯,紧握着拳头,压抑着怒气,看那表情就知道怒火高涨,邱依雯缩缩身子又躲到了秦嫂的背后,没想到一阵冷笑让她整个头皮发麻,齐彦凯突然笑了出来,也不管秦嫂咤异的眼神,他拽住邱依雯就往床的方向走去,邱依雯开始大喊:「秦嫂,不要~~救我,快点~~」

齐彦凯不理会她的挣扎和大叫,将人丢到床上,怒视着她:「很好,我们现在开始一件一件算!!」

邱依雯吃痛的揉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臂,惊讶的发现她日思夜梦的娃娃就在自己的床边,伸手抱紧了它,往墙边一直靠了过去,明明心里怕的要死,还是倔强的反抗:「算什么??你怎么不跟你自己算去~」然后又开始大喊:「秦嫂!!快点来救我呀!!」

秦嫂叹了一口气,还是走了过去,对着齐彦凯说:「少爷,有什么事慢慢说,看又把小姐吓成什么样了!」

齐彦凯冷哼一声,指着邱依雯说:「你看她的态度,哪里像吓到!!」

秦嫂望了邱依雯一眼,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开口劝道:「小姐,快跟少爷认个错呀!!」

邱依雯嘟着小嘴,突然觉得一阵委屈,低着头:「我怎么错了…是他先不分青红皂白骂我的!」

齐彦凯突然逼近她眼前:「错了??怎么错了??我一件一件数给你听如何??」讲完,整个突然被往前拉扯,邱依雯脸突然贴在床铺上,本来抱在怀里的大娃娃被压在她的腹部下面,像是等候行刑似的,屁股就这样自然翘起,邱依雯双手撑在床铺上想要爬起来,一阵轻脆响亮的声音,她又整个人跌回去,双手忍不住挡在可怜小屁股前面,大叫道:「等一下,你讲不讲理呀!!」

齐彦凯强硬的将她的手压在腰间,大手毫不留情连续给了五下痛击,啪啪啪啪啪,邱依雯不停的扭着被固定住的身子,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滚落,齐彦凯蛮不讲理,没有怜惜也没有安抚,让她想到昨天在他办公室的情景,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大眼眨呀眨着,看见齐彦凯的右脚伸的直直的,就在她的眼前,才发现她现在的头正靠着他的右脚,毫不考虑,硬将被固定的手给拉了回来,抓住眼前的右脚,狠狠的就咬了下去。

齐彦凯却也只是忍着痛,没有反抗就这样让她这样咬,一直到邱依雯”松口”,然后又重新将头靠在他的右脚上,发出啜泣的声音,像是忍着哭泣的声音,肩膀不停的抖动,双手又不停的搥打他的右脚。

齐彦凯再大的怒火,此时却也已经消了一大半,他把人扶起来,问道:「委屈了?」

邱依雯生气的推开齐彦凯,抱着她的大娃娃,翻个身滚落了床下,却也不管有没有站稳,爬起快跑到另一边,想离他远远的。

齐彦凯愣了一下,心却莫名的痛了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有愤怒,只是淡淡的说:「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邱依雯的泪水无声的滑落,她瞪着他,大吼:「不知道!!我讨厌你,讨厌你!你跟你的林秘书去买衣服,去吃饭,去做你们想做的事,管我做什么?」

齐彦凯皱着眉头,知道她心中觉得委屈,但却不知道她对林娟一直耿耿于怀,他干脆靠在墙壁上,双手环抱着胸,回问道:「我何时带她去买衣服,去吃饭了?」

邱依雯瞪着他:「有,就是有,你昨天就买了,每天在一起不是去吃饭吗?」

齐彦凯突然觉得邱依雯变成无理取闹的小女孩,他解释道:「昨天是你拨了人家一身衣服,我让小王带他去买,吃饭是因为公事,也有客户在!!」

邱依雯继续控诉:「她说我去找你会毁损你的清誉,还打我一巴掌!」

齐彦凯并不清楚他们吵架的来龙去脉,听到这也是皱着眉头,但还是安抚的说:「我已经辞退她,你以后报你的名字就可以直接上来找我!!」

邱依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林娟竟然被辞退了,她不相信,喃喃的说:真的??

齐彦凯点点头:真的!!

邱依雯抱着娃娃的的双手不停的搓揉,突然转过身,跪坐在地板上,开始哭泣:「你因为她打我,不听我的解释!!」

秦嫂此时已经心疼到走到了她的身边,抱着邱依雯:「小姐,别哭了,我知道你委屈了,昨天都骂过少爷了!」

齐彦凯也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头发:「我为昨天的事跟你道歉!!」

邱依雯抬起头来:「不用!!反正我们又没有关系,你又不是我哥,什么都不是,道什么歉?」

齐彦凯皱着眉头,因为她赌气的话,又引起了他的怒火,他暍斥:「邱依雯,再说一次试试看!!」

秦嫂却是瞪着他:「少爷!!」

邱依雯则是重新扑进秦嫂的怀抱,开始抽抽噎噎的哭泣,还不停的哭诉:「秦嫂,有人讨厌雯雯,那个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家,我不能再回去了,你帮我跟爹地和妈咪说对不起,我有空会回去看他们…」讲的真真切切,让秦嫂一时红了眼眶,轻拍着她的背:「小姐,胡说什么,没有人讨厌你,你这么说,我要也要生气了!」

齐彦凯眯着双眼,冷眼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哪里怪怪,昨天的误会,让她委屈是真的,但既然已经讲清楚了,邱依雯不应该继续无理取闹下去,如此委屈又自怜,是为了什么??

她又再演戏!!!

看秦嫂心疼的一直将人搂在怀里,明显的是想找个避风港逃避些什么,跟陌生人喝酒,一夜未归,偷偷住在外面,这一切的一切让齐彦凯心中的无名火又上来,他呵呵的冷笑,本来因为昨天的事情让他心里觉得有所亏欠,想说小惩大戒,如今这丫头竟然敢在他面前玩心计,他走到门外对小王说了几句话,又回屋内,将人拉开,对秦嫂说:「我请小王帮我买些东西,麻烦你跟他一起去,你比较了解我要的是什么!!」

秦嫂狐疑的看着齐彦凯:「买什么??」

齐彦凯笑笑:「你跟小王去就知道了!!」然后硬将人推到了门外

秦嫂走出门外,还不停的喊叫:「少爷别再凶小姐了!!」

齐彦凯没有任何回应,碰一声将门关了起来,回头盯着还跪坐在地板上的邱依雯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脸不情愿的神情,只差没有大叫出来:「秦嫂,不要丢下我!!」

ps.

我知道~~五下无法满足各位看倌的要求……

我会再接再厉…

(三十二)

秦嫂离开,让邱依雯突然觉得很没安全感,她紧抓着她的大娃娃,低垂着眼帘盯着眼前的木板,可以感觉到齐彦凯锐利的眼神正紧盯着她,她吞一下口水,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动,不停的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被发现自己的心思了??邱依雯懊恼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被那道直视的眼神盯的自己浑身不自在,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坐在地板上,如此被他居高临下的俯视,难怪自己气势愈来愈没,整个被压下来,她深呼吸,强装镇定,想自己先开口打破僵局,她撑着墙壁站了起来,轻拍着自己的裙子,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尽量大声说话,想让自己的气势再稳一点:「干嘛一直盯着我!!」

齐彦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淡淡的问了一句:「都想好了??」让邱依雯的神经上警戒发条,她慢慢的退后,决定装傻到底,反问:「想…什么?」

齐彦凯竟然笑出来,不是冷笑,而是打从心底笑了出来,让邱依雯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只是呆呆的看着齐彦凯,本来冷俊的脸变的柔和起来,看的邱依雯心漏跳了好几拍,不知怎么的放下了戒心,就这样愣愣的盯着齐彦凯。

齐彦凯慢慢走到她的跟前,牵起她的手往床的方向走去,两人就这样一起坐在床边,齐彦凯深遂的眼眸盯着邱依雯,低沉的嗓音温柔的说:「我帮你回忆一下,如何??」说完,邱依雯就这样糊里胡涂的趴到了他的大腿上,等到身后一凉,一阵冷风轻拂,她才回神过来,开始挣扎:「干嘛!!放开我!!」

齐彦凯按着她的腰,不理会她的挣扎,白晰圆翘的臀部浮现了淡淡的粉红,那是刚才他打过的痕迹,他大手轻轻的放在上面,声音不再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浑厚低沉的严肃:「说!!都做错了什么?」

邱依雯双手挥舞,生气自己一下子就掉进他温柔的陷阱,还是不停的反抗:「放开我~~放开我啦!!」

啪啪两声,左右开弓,齐彦凯使出四分力,左右各搧了一下,又沉声说道:「我会一直打到你记起来为止!!」

邱依雯忍住不叫,不想屈服,小手改搥打齐彦凯的小腿:「放开我,暴君!!」

齐彦凯不再说话,大手又加了两分力,就在肉最多的地方,啪啪啪的,左右各打了四下,邱依雯不停的扭动,腿开始在那大力的乱蹬,想减轻痛楚,却也倔强的不想回话。

齐彦凯见她的屁股渐渐变的粉红,却还是死不认错,他不禁又开口说道:「想不起来吗??」

邱依雯赌气的哼一声:「你卑鄙,把秦嫂赶出去,然后欺负我,我要打电话跟妈咪讲!!」

齐彦凯一听,怒火上升,大手毫不怜惜,开始力大的拍打下去,连续五下,啪啪啪啪啪,让邱依雯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呜~~放开我…放开我啦!!」

齐彦凯冷冷的说:「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吗??」

邱依雯不想因为傲气,让自己的小屁股成为代罪羔羊,抽抽噎噎的说:「不就是喝酒…没有回来…但那又不全是我的错…你怎么不先打你自己?」

齐彦凯冷笑几声,又大力的打了下去:「很可惜,我找不到可以打我的人!!」

邱依雯气愤的搥打她能打的到齐彦凯的任何地方,一边泄恨一边生气的说:「那为什么打我,为什么打我,放开我,不公平啦!!」

齐彦凯任由她的小手不停的挥舞乱打,她每打一下,他的大手也会大力的亲吻她的屁股,最后邱依雯挫败的认输:「我错了,我错了,可以了吧~~放开我!!」

齐彦凯哦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个打你吗??」

邱依雯软软的趴在他的大腿上,整个心沉了下去,知道他铁了心要跟她算总帐,不知道他要算哪些,她自己想了想,顶多是搬出来住没报备,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有逃课,最好在酒店上班的事情不要曝光,如果齐彦凯真的都知道,全都要一次算清,那她可能一星期下不了床,她决定乖乖的顺从,不再反抗,毕竟现在是待宰羔羊。

齐彦凯见邱依雯完全没有反应,以为她还在赌气,又大力的打了下去,邱依雯唉呦叫了出来,可怜兮兮的求饶:「小凯…疼!!」这对邱依雯来说可是抛弃尊严的事情,如此放低姿态,可是从来都没有过,邱依雯努力的回头,想让齐彦凯看见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样子,然后又小声的说:「我知道我错了嘛!!」

齐彦凯见邱依雯撒娇求饶的神情,整个心软了下来,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但还是假装生气的问:「错哪了,我不是要你认错,而是问你做错了什么事?」

邱依雯爬了起来,就势侧坐在他的大腿上,环抱他的腰,整个人埋在他的胸膛里撒娇的自首她认为齐彦凯已经知道的事:「喝酒…一个人住在外面…让你担心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齐彦凯一只手轻轻的顺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轻轻的揉着她略为红肿的屁股,叹气的说:「为什么要让我担心呢??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邱依雯心里直呼万岁,庆幸齐彦凯已经消气,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谁叫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人,要不然我怎么会去喝酒!!」

齐彦凯心里知道她一直很介怀这件事,紧抱着她说:「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太鲁莽,但你也不可以因为受委屈就不顾自己的安全,在外面喝酒喝了一整夜!!」

邱依雯辩解的说:「哪有整夜,伟汉哥有带我回去!!」

哪壶不开提哪壶,齐彦凯眯着眼睛,射出一道冰冷的神情,压抑不住的怒气,按住邱依雯的肩膀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打给我,不准跟他有任何接触!!」

邱依雯皱着眉头,吃痛的说:「唉呀,你太大力了啦,放开我!!」

齐彦凯赶紧放开,又重新将人搂进怀里:「以后不准再玩失踪游戏了!!」

邱依雯柔顺的在他的怀里点点头,有一种幸福、甜密的感觉在心里升华,想依赖、想霸占这个人的温柔,兄妹关系突然从她的心底浮现了出来,她抬头望着齐彦凯:「可是你不是我哥哥…」

齐彦凯将人搂的更紧:「那又怎样??」

邱依雯摇摇头,不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邱依雯发现自己一直溺在齐彦凯的怀里,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暧昧,一阵脸红,赶紧离开他的怀抱,整理自己的衣裳,坐在床边,低着头,齐彦凯微微笑着,摸摸她的头,低沉的嗓音,柔声问着:「为什么不住学校宿舍?」

邱依雯雷达警报又响了起来,虽然眼前这个人”目前”很温柔,但难保是不是又会突然失控,她用她的招牌笑容,想要混过去,只好对他甜甜的笑,一双无辜可爱的双眼,盯着他说:「宿舍有熄灯限制嘛,人家好多报告,而且要交毕业论文了,需要很多时间找数据…」齐彦凯理解的点点头,毕竟自己也是过来人,他弹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那也要跟我说一声,早上我们去学校找不到人,你都不知道秦嫂有多担心,还好之前跟你同宿舍的那位同学跟我讲你住在这,要不然,到哪去找人?」

邱依雯心里一紧,知道他口中的那位同学是她的室友,她一直叫她玲玲姊,她开始在心里祈祷,希望玲玲没有将她常逃学的事情说出去,她小心的打量着齐彦凯,发现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打算等齐彦凯离开后,来去贿赂封个口,以免事后自己的小屁屁又要糟殃,而且还是为了要替齐氏做卧底的工作,那就得不偿失了!!

PS.甜蜜蜜~~甜蜜蜜~~有没有满足到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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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就在邱依雯晃神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齐彦凯见她没有起来要开门的意思,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只好起身去帮她开门。

没想到打开门,竟然是早上在学校遇到的那位同学,就是她跟齐彦凯说邱依雯现在住的地方,他笑笑的说:「您好!!」

玲玲礼貌的点头:「您好,我要找雯雯!!」

齐彦凯侧身让她进屋,微笑着说:「请进!!」

玲玲大方的走了进去,看她的样子已经对这间屋子非常的熟悉,她丢了一迭数据在透明茶几上,快步往床边走了过去,很不客气的开始教训起同寝室,同班级,但实际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妹妹。

「雯雯,你不要太跨张了,搬出来住就像消失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问我你怎么了,还有人以为你被退学了呢!!」

邱依雯紧张的不停的对玲玲挤眉弄眼,要她别再说了,齐彦凯则是挑着眉看着玲玲气极败坏,手舞足蹈,不停的叨念着。

玲玲哼了一声,不理会邱依雯的暗示:「怎么,辛辛苦苦的送笔记来给你,还不给说呀?」

邱依雯嘿嘿的干笑着,可以想象玲玲离开后自己的糟遇,只能认命的说:「玲玲姊,谢谢你的笔记!!」

玲玲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继续念着:「你到底在忙什么,我以为你只是偶尔翘几堂课,可是开学到现在,你用你的十只手指头数数,来几次??」

邱依雯整个心往下沉,那叫什么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她为自己的小屁屁感到悲哀,好不容易让齐彦凯消了火气,这会儿,又该怎么解释呢??她偷偷看了一眼齐彦凯,发现他正好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无言的低下头,玲玲见她没有回应,推了一下她:「怎么啦??不高兴了??」

邱依雯摇摇头:「玲玲姊,那老板有说什么吗?」

玲玲用食指推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敢问,算你人缘好,你家老板可护着你啦,其它教授才不管这些事呢!!」

邱依雯俏皮的吐吐舌头:「那还好,没事的~」

玲玲又推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敢说什么没事,今天给你的笔记,麻烦你这个大忙人瞧几眼,下星期抽考,别又给翘掉,笔记可以帮你抄,考试可是没办法帮你考!!」

邱依雯哦了一声,点头说知道了!!

玲玲满意的表情,潚洒的挥着手说:「那我回去啦!!希望下星期可以在课堂上看到你!!」

邱依雯赶紧喊住:「玲玲姊,一起吃晚饭,还可以问你笔记的内容!!」

玲玲呵呵的笑着:「你老哥在呢!!你还是陪他吧,笔记看不懂明天回宿舍,再教你!!」

邱依雯带着失望的表情看玲玲离去,心里怨恨的想着:你知道我哥在,还讲了这么一连串,敢情是故意的~~这算不算交友不慎??

齐彦凯难得的绅士风度,替她送了玲玲出去后,没有冲到她面前要她解释,反而是在屋内四周晃来晃去,不知在寻找些什么东西,邱依雯见齐彦凯的样子,心里感到略感不安,那样子就像之前在家里,发怒时,在寻找刑具的样子。

她左右看了一下,想要等秦嫂回来,是不可能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她爬上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需要这扇窗来救命,不是因为火灾,而是因为某人的怒火。

她才刚打开,上身探出去的同时,还庆幸自己租的是一楼,没想到整个人就被拉了回来,身后传来阵阵的刺痛,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毫不怜惜。

痛,传遍全身的神经,跟刚才大手的力道不一样,邱依雯疑惑他到底拿了什么,撑着身子回头看齐彦凯拿的刑具,才发现,那是她上课用的木尺,她不喜欢铁制品,摸起来的感觉太冰冷,所以买了厚度约0.3公分的木尺,她还记得自己说了一句:愈厚愈好,愈有质感,现在,则是欲哭无泪,她悲哀的想,被自己心爱的木尺重打,谁能有这样悲惨的经验?为了救自己一天惨糟三次责难的小屁屁,她马上开口求饶:「我错了!!」

齐彦凯冷冷的说,完全没有刚才的温柔和宠溺:「错了??邱大小姐,厉害的很,哪里错了?」说完,伸手拿起他的枕头塞到她的肚子下面,撩起她的裙子,褪下她的小裤裤,一切如此的驾轻就熟,屁股还是有点红肿,刚才打的那五下痕迹清晰可见,但他毫不犹豫,拿着木尺就屁股和大腿连接的地方,又是五下,啪啪啪啪啪,打了下去!!

邱依雯啊了一声,不停的闪躲,带着不平说:「逃学而已,有必要这么生气吗??别跟我说你没翘过!!」

齐彦凯就是气她这点,做错事还可以理直气壮,他往屁股肉最多的地方又连挥了五下,邱依雯惨叫兼拖长音,头不停的在那摇晃,她只觉得自己现在无法思考,也无法再耍小心眼,唬咔身后盛怒的人,她只能乱踢小脚,哭喊着:「呜~~好痛,好痛啦!!」

齐彦凯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木尺,接着往臀部下方挥了下去:「痛??我想是刚才打轻了,不够疼。行嘛!!搬出来住!!逃学!!现在还想跳窗逃跑??还有理??」短短几句话,木尺又亲吻了她的小屁屁好几次。

邱依雯拉扯着被子,摇着头:「没有…不是跳窗,开窗是让空气流通嘛…」

齐彦凯冷哼一声:「理由还挺多的!!」手中的木尺又要举起,眼看整个屁股比起刚才又更为红肿,一条条清楚的尺痕并排在上头,邱依雯不停抖动的上身,在那哭泣,他忍不住减轻了力道,又挥了下去,啪啪啪啪啪!!

邱依雯呜咽着扭动,想闪躲每一下的痛击,只是齐彦凯还是准确的朝目标挥了下去,她吸吸鼻子,可怜兮兮的说:「我错了,不要打了,以后不逃学了……」

齐彦凯放下手中的木尺,冷冷的问道:「你还隐瞒了我多少事??」

邱依雯连忙摇头:「没有,都没有了!!」

齐彦凯坐到了床边,将人拉到自己的大腿上,轻轻的揉着已经红肿的部位,但还是继续盘问着:「说,多久没去上课了?」

邱依雯觉得自己已经哭喊的声嘶力竭,她终于感受到,早刚开始那几下巴掌,齐彦凯真的是放水的,果然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愧疚,没有加重力道,她不禁在心里面骂了他千万次,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本来还轻声细语的,现在居然拿着她心爱的木尺打人,愈心愈委屈,眼泪啪嗒啪嗒的一直掉,停不下来,对于他所问的问题,也不想响应。

齐彦凯见底下的人不说话,本来轻轻按揉的那只手,又大力的打了下去:「说!!」

邱依雯啊了一声,回头怨恨的瞪着他,齐彦凯却故意假装没见到那双哭红的双眼,冷冷的说:「三秒钟,不说,我再打!!」讲完,手就抬起来,并开始读秒!!

邱依雯别过头,愤恨的说:「一次!!」

齐彦凯啪的一声,又亲吻了下去:「一次??需要人家替你作笔记吗??」

邱依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坦然的说:「一次,开学到现在只去过一次!!」

齐彦凯一听,怒火整个上来,屋内传来阵阵的巴掌声还有邱依雯不停叫喊哭泣的声音,整整二十来下,齐彦凯才开口说:「下次再让我发现你逃学,我把藤条请过来,你信不信?」

PS.

呵呵,,南半球最美的城市,,真棒~~

好想睡~~一到假日就想睡觉……早点更完,免得我又睡死,醒来已经隔天了

明天是粽子节,先祝大家粽子节快乐,吃粽子吃到撑~~呵呵

(三十四)

眼看已经傍晚了,齐彦凯交待的东西却一样都还没买齐,小王开着车到处找,在那抱怨:「这么临时,上哪找去呀??」

秦嫂注意着车子所经过的店家:「专心开你的车吧,我现在不是在找吗??」

小王无奈的说:「我开整个下午啦!!」

秦嫂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是司机不是吗?」

小王呵呵的笑:「也对厚!!」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秦嫂高兴的喊:「等等,看到了看到了,快停车!!」

小王赶紧靠边停好,又念了一句:「真搞不懂,弄个像搬新家似的,怎么不把小姐带回家,省事些!!」

秦嫂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少爷这是疼小姐,舍不得她在外头住这样简陋的房子,又不愿意她每天来回学校这样奔波,说到底,花了一大笔钱,还不是便宜到你,还在那抱怨!!」说完,碰的一声,大力的关上车门,小跑步的往家具行走去。小王摀着耳朵,随后赶紧下车,检查车门是不是有所损坏,虽然不是他的车,但好歹都是自己在行驶,也有感情,见秦嫂为了邱依雯的事,如此不爱惜的大力关门,小王就心疼这辆爱车,哀怨的看着秦嫂的背影,这个把邱依雯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疼,已经在齐家工作了三、四十年了,听说还是跟着太太一起嫁过来的呢!这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事…小王又忍不住在心里面叨念着,也暗自发誓,以后遇到邱依雯的事,最好闭嘴,别发表任何的意见。

他在外头抽着烟,靠着车门,望着天空,回想自己当初年纪轻轻,毛遂自荐给齐老爷当司机,那时的自己身无分文,又无一技之长,开车这事,还是齐老爷帮他报名训练班,让他学的呢!!当下,他就决定,不管未来如何,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当他们齐家一辈子的司机,绝不离开。

后来齐老爷出国,公司暂时交给齐彦凯,小王就变成了他的专属司机,他纳闷着,之前少爷出国回来住的时候,不怎么理会小姐的,怎么这会儿,常为了她的事来回奔波,总觉得自己这个司机,除了开车载少爷上、下班外,多了另一项任务就是载他到处寻找小姐,他苦笑了一下,有时自己也会因为小姐的任性和娇纵感到很多的无可奈何!!

就在自己神游的时候,秦嫂走出店门口,后头还跟着两三个人排排站,对她哈腰敬礼,他看到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喃喃念着:这年头呀,果然有钱的就是大爷呀!!

秦嫂一脸笑咪咪的往他这边走了过来:「办完啦,快,回去吧!!」

小王看看自己的手表:「四十五分钟,真快,一间店,就买齐了??」

秦嫂自行打开车门:「是呀,那间店应有尽有,虽然有些货物还算差强人意,不过也可以啦,我现在比较急的是,不知道少爷跟小姐谈的怎样,是不是又吵起来了,要快点回去,天色也晚了!!」

小王哦了一声,转身回驾驶座,发动车子要离开的时候,又看了那间店一眼,发现他们正往外搬一大型家具,他指着那一卡车,问身边的秦嫂:「那些该不会就是你买的吧?」

秦嫂若无其事的说:「是呀!!」

小王睁着眼睛:「他们现在要送过去了??」

秦嫂理所当然的点头:「是呀,要不然今天小姐要住那样的房子吗??」

小王干笑了几声:「真有效率,难怪少爷要你跟着来!」

秦嫂给了他”你现在才知道”的眼神,然后催促着:「快,回去了!!」

邱依雯趴在床上,疼痛让她很没形象的泪流满面,在齐彦凯的喝斥、怒吼还有不停歇的挥动她那心爱的木尺外加巴掌当点心,她只当自己昏了过去,任由齐彦凯不停的教训。

藉由灼热程度,她可以感觉得出来,屁股一定整个红肿了起来,虽然现在齐彦凯正轻轻的帮她按揉,疼痛却没有减轻分毫,只觉得倍加痛楚,她埋在枕头里,汗流夹背,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疼…啦…不要揉了…」

齐彦凯知道很痛,但还是硬起心肠说:「揉一揉好的比较快!」

邱依雯挣扎的往床里面缩,抓准齐彦凯不会再给她第四餐,不怕死的说:「你不要打人,哪来快不快的问题!!」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心里想这丫头是怎样也打不怕,现在又一付冤枉委屈的样子,他也没伸手将人抓回来,反而坐到里面,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靠着墙,另一只手又轻轻的替她按揉。

邱依雯本来还在疑惑为什么齐彦凯没有回话,正要回头的时候,身后的疼痛又袭击而来,她挣扎的想要再往墙边靠,发现已经靠边了,想再往前,头已经顶在床头柜了,想要再往另一边空旷的地方移动,发现齐彦凯就堵在那,自己完全没有可以移动的位置,就这样被固定住了。

眼泪又夺眶而出:「杀人啦痛痛痛死了啦~~你走开啦!!!」邱依雯决定开始鬼哭神嚎!

齐彦凯皱着眉头,下手愈来愈轻,最后放弃不再替她按揉,调侃道:「我看你精力还挺旺盛的,打轻了吧!!」

邱依雯忍着痛爬了起来,侧着身瞪着齐彦凯:「你要不要试试看?」

齐彦凯笑了一下,看一眼手表,喃喃念着:他们应该要回来了…

邱依雯此时还是很不自在的调整自己的坐姿,但还是搭着他的话问:「你让他们去哪?」

齐彦凯神秘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却问道:「你最近逃学在做什么?」

邱依雯心跌到谷底,假借自己小屁屁疼的厉害,转个身又趴回床上,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的神情,含糊的说:「在图书馆做报告呀…」

「是吗??」齐彦凯语气透露着怀疑

邱依雯将头埋在枕头里,嗯一声,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齐彦凯将人拉起来,没好气的说:「你想闷死自己吗?」

这一拉扯,又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她挨拗一声,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诉他对她再次施暴,齐彦凯心疼的将人搂入怀里,又轻轻的替她按揉,继续问道:「那你昨天来公司做什么??」

邱依雯心跳的厉害,在那祈祷秦嫂他们快点回来,以为行刑完后,齐彦凯不会再问什么,没想到还是在盘问,她只能装傻,将自己全身的重量投入他的怀中,然后闭着睛睛假装自己累到睡着!!

齐彦凯轻拍她的背:「雯雯!!」但怀里的人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齐彦凯喃喃念着:「这么快就睡着了??」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帮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轻的搂着她,靠着墙,闭着眼睛,也想休息一下!!

PS.

风~六、日都会上来吗??

那我考虑一下,六、日两天都更

(三十五)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将两人吵醒,邱依雯从齐彦凯的怀里惊醒,才发现自己真的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脸红的邱依雯赶紧别过头去,齐彦凯摸着她的头轻声说道:「你睡吧,应该是秦嫂回来了!!」

邱依雯红着脸点点头,侧躺在床上,抱着绵被,躬着身子,偷偷瞧着齐彦凯下床开门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好高,宽厚的肩膀,挺拔的背脊,让她想象只无尾熊攀附在高大的尤加利树上头一样,紧抱着他不放;画面清淅的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不禁脱口而出:「小凯……」

「嗯~什么事?」

邱依雯有点茫然失焦的眼神,搜寻着声音的来源,却突然看到一张帅气冷俊的脸,勾着迷人的微笑,温柔的望着她,她反射性又跳了起来,整张脸红到脖子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常常会莫名的开始幻想一些有的没的,而且还是对一个动不动就横眉竖眼的人。

齐彦凯笑了一下,坐在床边:「这是什么反应?」

邱依雯无言的摇摇头,此时才发现秦嫂正在指挥一堆人搬东西进来,她睁着眼睛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齐彦凯淡淡的说:「买给你的!!」

邱依雯处于震惊状态,手指着那群辛苦搬运的工人说:「沙发??」

齐彦凯回头看着邱依雯,满意的点点头:「你的反应,我可以解释为高兴吗?」

邱依雯不理会齐彦凯,小心奕奕的走下床,看到本来空旷的地板,被一组L型的沙发给占住,自己常在用的那透明茶几被推到小角落,她想到了,本来在上头的笔记呢,她有点心急的开始用眼睛寻找,才发现,另一边的墙壁多了一张新的木纹桌子,玲玲送来的笔记整齐的被摆放在上头;空间变小了,这是她一开始想到的,不能躺在木板上滚来滚去了……她开始在内心哭泣…

她回头对着齐彦凯说:「太跨张了,你准备让我在这住一辈子吗?」

齐彦凯站起来,宠溺的捏着她的鼻子:「没有,你想住一辈子吗??」

邱依雯正要回话的时候,有一个工人跑到旁边:「请问,旧的床垫是要丢吗??」

齐彦凯摆摆手:「丢了!」

邱依雯瞪着齐彦凯:「丢了??那是房东的耶!!」

齐彦凯一脸无所谓的说:「他不会知道的,新买给你的比原先的好多了!!」

然后,又是衣橱、床单、书柜,不一会儿,就在工人进进出出的同时,整间套房像重新装潢过一样,只差没请人重新粉刷墙壁,齐彦凯满意的点点头,对邱依雯说:「想住外面可以早点跟我说,不要这样亏待自己。」

秦嫂也走过去牵起邱依雯的手,爱怜的说:「是呀,小姐,你知道我刚进来看到这简陋的房子时有多心疼你吗??」

邱依雯感动的抱着秦嫂说:「谢谢你们,雯雯好开心!!」虽然自己最想要的还是宽广的木板,但怎么能拒绝大家的好意和贴心呢!

齐彦凯看都差不多了,转身对邱依雯说:「我要回去了,自己住在外面一切小心!」

邱依雯只是点点头。

齐彦凯接着又开始叨念着:「不准再逃学,被我发现了,你知道下场会怎样!」

邱依雯吐吐舌头,俏皮的眨眼:「知道了啦,暴君!!」

齐彦凯敲了一下她的头,然后对着秦嫂说:「你留下来照顾雯雯!」

秦嫂点头说好,邱依雯却在那拼命的摇手说:「不用了,我可以照顾自己!」

齐彦凯用绝不妥协的表情望着她:「是照顾还是放纵自己?」

邱依雯嘟着小嘴,生气的别过头,不停的想该怎样拒绝,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如果秦嫂在,她就不能每天晚上去店里上班了,之前有件消息还没有跟程宇翰说,她打算自己偷偷的查清楚再让他们知道,她懊恼的低头沉思,这可怎么办??

齐彦凯见她低头不说话,以为她又在使性子,将她搂回自己的怀里,低声说道:「你不需要秦嫂替你擦药?」说完又轻轻的在她的屁屁上拍了一下。

邱依雯忍痛扭了一下,脸又红了起来,嗫嚅的说:「才不用咧~」

齐彦凯打量着邱依雯,平常在家里也是黏着秦嫂黏着紧紧的,如今让她留下来照顾她,应该要很高兴,为什么一直不愿意,他不禁开始怀疑起来,他逼问道:「雯雯,你最近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邱依雯赶紧摇头,用那双无辜清纯的双眼望着齐彦凯说:「没有!!」

齐彦凯不相信:「如果没有,为什么怕秦嫂留下来??」

秦嫂此时也问:「小姐嫌我麻烦吗??」

邱依雯赶紧摇头解释:「不是,我很高兴你可以留下来,只是,我大部份的时间都待在图书馆,家里留你一个人很无聊,我会觉得很过意不去…」

秦嫂很高兴邱依雯的贴心,笑着说:「小姐别担心了,我在家,也是一个人呀!」

邱依雯反驳说:「不一样,秦伯在,其它人也在,至少有个聊天的对象呀!」

齐彦凯还是带着审视的眼神盯着邱依雯,每一件事的理由全推给做论文,写报告,行踪交待的全是图书馆,他开始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虽然读研究所真的很累,整天都忙着写论文;但他却不相信邱依雯会乖乖的待在图书馆一整天,他准备开始重新质问,此时电话却响了起来,他望了邱依雯一眼,还是接了电话:「齐彦凯,您好!」

邱依雯松了一口气,看着齐彦凯的眼神变的犀利而且冰冷,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是她所不认识的小凯,她在心里默默的想:哇~~凶我的表情比现在的表情还表情咧!!她又偷偷望着齐彦凯嘴角微微上扬,照理说应该是在笑啊,怎么会觉得四周园变冷了,这冷笑竟然能让四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她对自己说:「这双面人,原来在公司跟在家里不一样,是两面人,还是小心点…」

一旁的秦嫂倒是没什么反应,她从小看到大的少爷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反倒是最近对邱依雯的耐心和宠溺,让大家傻眼,不过这也没什么,秦嫂总说:「小姐是很难让人不去喜欢的孩子,少爷会变也是应该的!!」

最后听到齐彦凯嗯嗯嗯,然后说:「时机成熟了,好,我现在回去!!」

邱依雯赶紧回神,用她的招牌笑容看着齐彦凯,没想到他已经变回她熟悉的样子,

齐彦凯摸着她的头说:「我要回公司了,记住,不要再乱跑,乖乖上课!」

邱依雯只能暂时妥协,点头说好!!

齐彦凯回到公司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刚踏进办公室,程宇翰就冲到他面前,开始不停的说:「老大,你整天上哪去了??」

齐彦凯瞄了他一眼:「今天星期六??」

程宇翰突然提高了他的音量:「对!!正常情况,你星期六也会待在办公室!!」说完指着一桌的文件说:「看,一堆急件,你好意思让我处理呀?」

齐彦凯看了一眼,淡淡的说:「辛苦了!」

程宇翰翻翻白眼:「叫你回来不是想听这句话!!」

齐彦凯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你叫我回来不是为了听这句话!」

程宇翰哼了一声,已经习惯被好友吃的死死的,而且对他莫可奈何,像是上辈子欠他太多一样,只能闷不坑声,直接切入主题:「之前你说要买土地,买是买了,但我们现在有资金上的问题!」

齐彦凯哦了一声,然后问:「无法周转吗??」

程宇翰摇摇头:「财务部的人说没办法调这么大一笔钱,而且兼持要你老爸同意,不要忘了,你是偷偷参与这件事,哪可以惊动你老爸!」

齐彦凯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时候需要这笔钱??」

程宇翰翻了一下手头上的资料:「最晚下个月十号!」

齐彦凯又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双眸闪过一丝狡黠的神情,缓缓的说:「那,下个月十号以前,卖掉!!就卖那个人!!」

程宇翰哈哈大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已经让我们的人跟那个人接洽了,表示手头需要现金,想要转卖给他。」

齐彦凯双手搭在好友的肩上:「看,知我莫若你,以后文件就签的心甘情愿一点,能者多劳嘛!!」说完还很不厚道的开始哈哈大笑。

程宇翰已经不想再针对这样的问题跟他挣辩什么了,只是白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另一件事,据可靠来源消息,那个人最近跟一个叫林正隆的人来往很密切,谈的是收购某间公司的事。」

齐彦凯皱着眉头:「又收购,那个人的金钱流转还挺顺的嘛!」

程宇翰很不屑的说:「炒地皮,赚暴利,无本生意,但倒一次就爬不起来了,所以才想买间公司来玩玩吧!!」

齐彦凯又问道:「那个林正隆是什么人物?」

程宇翰此时很严肃的看着齐彦凯:「五十几岁的老头,雯雯的亲舅舅!!」

PS.风~~天天更有点困难耶…因为我一天只能写个半章……

(三十六)

邱依雯又重新坐在柜台前面,看人来人往,轻浮的大企业小开,阔气的大老板,还有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嗲声嗲气的迎合,她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可以假装没看见,反正,她每天的目的,就是等杜胜他们父子的光顾,奇怪的是,她已经一星期没看见他们父子俩出现在店门口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开始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秦嫂每天都问她为什么这么晚回家…她已经没有理由去敷衍了。

她又想到前几天乖乖去上课,发现自己的课业真的有快跟不上的情况,虽然每天有抓紧时间查数据,做报告,但,时间真的很不够用,傻傻坐在这里等人,好像不是最好的办法;她不经意的想到教授看她期待的眼神,终于开始动摇,想要抽手,她双眼有些迷茫的望着前方,店内吵杂的声响慢慢的远离,思绪飘到她回学校那天。

邱依雯很认命的乖乖去上课,重新出现在同学和教授面前时被大家调侃为有史以来最敢的学生,再怎么说今年对他们毕业生可是最重要的一年,且不管论文交不交的出来,还有答辩时间,每个学生几乎是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学习这方面,就像是赌上自己的人生一样,输了,就什么也没了。

邱依雯站在指导教授的旁边,他的教授将她的论文初稿还给了她:「BI(商业智能),这个研究方向还不错,架构也算完整,只是,这套软件还不算普及,是蛮新的题纲,研究起来可能会辛苦一点,你时间来的及吗?」

邱依雯充满自信的微笑,摇摇头:「不会~教授你放心!!」

教授慈详的笑笑,满头的白发显示出已经到了该退休的年纪,本来这届他没打算再收任何一位学生,虽然学校有规定,每位教授至少要收一名学生,指导他们的论文,但因为他年事已高,也算是在等退休金,所以学校并不强迫他一定要按照规矩行事,但在去年,他发现邱依雯小小年纪就跳级考上研究所,当下就决定要收她做自己最后一期的学生,果不期然,她并没让他失望,聪明,有理想,做事调理分明,只要点一下,很快就领悟他的意思,并不需要他花费太多的心思在论文这方面。

邱依雯见教授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说话,撒娇的说:「教授,怎么都不说话了?」

教授呵呵笑着,刚才想的遗露了一点,就是她是收过所有学生中最不怕他,最会撒娇的那一位,他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坐呀!!开学到现在,好不容易才盼到我的学生来见我一面呢!!」

邱依雯红着脸,不依的说:「教授,连你也笑我!!」

教授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笑意:「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课还是要来上,别以为答辩我会让你轻松的通过,除了我,还有其它两位教授,别忘了!」

邱依雯呵呵笑着:「我知道嘛!!我会乖乖来上课的,只是你知道我研究的主题需要很多时间来调查呀,还要做问卷,如果没有来上课,不要生我的气哦!!」

教授假装生气的抓起她的左手,在手心上轻轻的打了一下:「这丫头,竟然敢明白的跟我说以后要逃学,欠打!!」

邱依雯赶紧将手抽回来,那一下不痛不痒,但还是装作可怜的样子,眨着无辜的双眼,嘟着小嘴说:「什么嘛~~人家尊重你咩,好歹你算是我这两年的老板呀!!」

教授和蔼的摸摸她的头:「你这丫头,是不是被家里的人宠坏了?」

邱依雯吐吐舌头,俏皮的说:「哪有宠,打的可凶了,教授最好了,是教授宠坏的!!」

教授假装板起脸:「哦~~讨打吗?」

邱依雯继续撒娇:「教授才舍不得呢~~以后我会乖乖的嘛,尽量不翘你的课,好不好~」

教授莫可奈何的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你呀!!家里的人宠你,学校的老师包容你,但以后出入社会可不是事事都会顺你的心,知道吗?」

邱依雯点点头:「教授的意思,我明白,我会收敛一点的!」

教授就像对自己的孙子一样,也只是慈爱的摸摸她的头说:「下午应该有课吧,快去准备了!!」

「小真!!发什么呆??」熟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抬头一看,是自己等了很久的那个人,杜鸣还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双手撑在收银柜上看着他。

邱依雯哈了一声:「鸣哥,好久不见了!!」

杜鸣一脸期盼的望着她:「怎么,是不是很想我?」

邱依雯突然觉得一阵冷风扫落叶,背后全是黑线,怎么眼前这个人还是一样的自负,她避开这个话题,陪着笑说:「最近忙什么?很久没来了…」

杜鸣得意的笑脸,把她的问题当作是想他,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起来说:「走,原来那间包厢,我老爸今天要跟重要的人谈一件大生意!」

邱依雯眼睛亮了起来,把刚才本来犹豫想要抽手的想法抛到了脑后,兴奋的问:「跟谁??」

杜鸣神神秘秘的说:「坤枫的林董!」

邱依雯听到坤枫的时候,整个人楞在那里,喃喃念着:坤枫

这个很熟悉的名字,从小时候有记忆开始,就知道的名字,爸爸一手创立的公司,名字还是爸爸从自己和妈妈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来命名的;她整个人呆在那里,完全听不到杜鸣后面跟他说什么。

杜鸣推推她:「小真,你有听我在说话吗?」

邱依雯觉得自己全身在颤抖,她想赶快离开这里,但满肚子的疑问又迫使她继续呆在原地,她假装镇定的问:「那个林董叫什么名字?」

杜鸣呵呵的笑,完全没发现邱依雯不寻常的神情:「就知道你一定不认识,林正隆呀!!」

邱依雯觉得自己的身子晃了一下,脑袋瓜还是在思考这个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偶然的情况,林正隆是妈妈的亲哥哥呀,她不禁脱口问出:「林正隆……是坤枫的负责人吗?」

杜鸣望着她一脸迷茫的眼神,按住她的肩膀:「小真,你怎么了??是呀,是坤枫的负责人,要不然为什么称他为林董?」

邱依雯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手紧紧的抓住自己胸口,她想立刻离开这里,她对杜鸣说:「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

杜鸣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邱依雯往店门口跑去,跟着追过去:「喂~小真,等等呀,怎么突然不舒服呢?」

邱依雯才跑到门口就被挡了下来,她有些慌乱的抬起看了一眼挡住他去路的人,那人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她:「这么急,要去哪?」

邱依雯难掩慌乱的神情,只能退后几步,并不答话,再抬头的时候,恰巧跟杜胜身后的人四目交接,她再次呆立,完全无法把视线移开,这个男人,跟自己想念了很久的母亲有那几分相似,眼泪无法克制的流出,她低着头擦拭,让自己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镇定的说:「对不起,我不舒服!!」

杜鸣也赶紧走到她身边对杜胜说:「爸,人家不舒服,干嘛这么凶!」

杜胜哦了一声,怀疑的看着邱依雯。

此时,杜胜身后的人突然开口问道:「这女孩……是不是姓邱?」

邱依雯觉得自己站不住了,她整个人几乎靠在杜鸣身上,她不停的摇头,急于否认,然而杜胜却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并对她的来历产生了很大的疑问,杜鸣扶着邱依雯开口说道:「林董,你猜错了,小真姓施,全名施晴真!」

林正隆哦了一声,还是盯着邱依雯看,喃喃的说: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邱依雯只能无言的低头,小声的说:「对不起,我想要早点回去休息!」之后不管他人怀疑的眼神,快速的离开这个地方,而她也没注意到站在杜胜身后另一个沉默不语的人正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呃~~像不像无所谓啦~~赶快填完这个坑是我现在的心愿…

那个风儿~明天休一天…我星期日再更~乖厚

(三十七)

齐彦凯手指头轻敲着自己的大腿,一脸轻松的样子坐在车上听程宇翰回复买卖土地的事,今天晚上有一个重要的饭局,小王稳健的开着车,从后视镜瞥一眼自己的少爷,在心里想着:虎父无犬子呀,愈来愈有老爷的风范了。

程宇翰滔滔不绝的陈述,最后停下来对齐彦凯说:「好像有人在帮我们!」

齐彦凯哦了一声,没有惊讶的神情,淡淡的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程宇翰马上提出了他的疑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的人才跟那个人提出想要卖土地,马上有人问那个人是否有土地要卖?」

齐彦凯翻动手中的文件,见怪不怪的说:「他不是在做土地买卖吗?有人买,有人卖,很正常!」

程宇翰皱着眉头:「问题是,他想买的那块土地百分百就是要我们这一块,为什么不直接跟我们接洽,而是跟那个人?」

齐彦凯抬起头来望他一眼,又看看车窗外的景色:「知道是谁吗?」

程宇翰摇摇头:「不清楚,那个人很低调,可以知道一点,杜胜似乎跟他接洽有一段时间了。」

齐彦凯又问:「那有卖出去吗??我们所要求的价格?」

程宇翰点点头:「跟他们的人周旋了很久,按你所要求的,成本加上这段时间他在齐氏所动用过的资金和五成的利润。」

齐彦凯不禁冷笑出声:「这么高的金额,他买??」

程宇翰拍拍大腿说:「所以我才说那个人在帮我们,他提出来的价格可是我们的两倍,杜胜卖给他,现赚一倍,这稳赚不赔的生意,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此时换齐彦凯有疑问了,他看着程宇翰:「为什么那个人知道我们的卖价,而你也知道他的买价?」

程宇翰干笑了几声,望着车窗外,心里想说:总不能跟你说是你的宝贝妹妹查的吧!!

齐彦凯盯着程宇翰:「翰,那个人会不会是我老爸派来卧底的?」

程宇翰还是盯着窗外,耸耸肩说:「谁知,如果是你老爸,那就代表他很清楚我们在做什么事,你呀…」讲到一半,他啊了一声,手指的窗外,却又赶紧放下,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现,回头看着齐彦凯呵呵的笑。

齐彦凯怀疑的看着他不跑然的行为,转身看着程宇翰刚用手指的地方,却什么也看不到,程宇翰赶紧挡住他的视线说:「没事,我以为我见鬼了!!」

齐彦凯却还是不相信,对小王说:「停车!」

程宇翰急着说:「停什么车呀,我们赶时间耶!」

齐彦凯逼问道:「你刚才看到什么??」

程宇翰装傻说:「哪有看到什么,不是说了吗,我以为我见鬼了!」

齐彦凯哼了一声,对小王说:「倒车!」

小王点点头,马上回转,没几秒钟,齐彦凯又喊了一声:「停车!」然后望着窗外

程宇翰也跟着望着窗外,希望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已经离开这个地方,却没想到,两人一同看见邱依雯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在一间店门口跟站在外面的一个男人说了几句话,那个人从柜台拎出一个包包出给交给她,她点点头像是在道谢,又快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齐彦凯回头瞪着程宇翰,竟露出了微笑:「不知道你刚才看到的那只鬼,跟现在的是不是同一只?」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不再争辩,心里替邱依雯捏了一把冷汗,默默的对自己说:不是我不帮你呀,是你笨,又走回来!!

齐彦凯马上拿出手机,播通了一个号码,程宇翰看了看,问:「打给雯雯?带上车就好了呀?」

齐彦凯不理会程宇翰的问题,播通后马上问道:「是我,雯雯呢?」

程宇翰奇怪的看着他,心里想:明明就看见雯雯在那,还故意打电话去问谁呀?

电话那头是秦嫂接的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有点小喘,像是正忙着什么事,快跑来接电话的声音:「小姐…还没回来呢!」接着又说:「现在才七点,不会这么早到家!」

齐彦凯语气平静没有波澜,像是关心的语气:「通常几点回家?」

秦嫂停顿了一下,回答道:「不一定,有时候早,有时候晚,不过都过了十二点呢,我也说了很多次,要她早点回家休息,但是她说要在图书馆查数据…」

程宇翰可以感觉到齐彦凯的怒气慢慢高涨,见他挂了电话后,又马上播打下一通电话,他心想,这一通应该就是打给雯雯的吧,他正想说些什么缓一下他的怒气时,却发现他开门走出了车外,他跟着出去想看个究竟时,他已经在跟对方通话,眼睛还盯着前方那个不知大难临头,慢步往前走的影子。

邱依雯还在惊魂未定,她快速从店门口跑了出来,才发现包包还留在店里没带出来,她懊恼的在原地跺步,到最后还是决定回头去拿回自己的包包,所有的私人用品都放在里面,不是价值多少的问题,隔天再回来拿也是可以,可是万一齐彦凯突然来一通电话,没人接就算了,就怕店里的人替她接了,那就惨了!

她只能认命的走回头,却到了店门口后不敢再走进去,怕又遇到了杜胜他们,他只能拜托站在门口的大哥替他将包包拿了出来。

拿回包包后,她似乎已经没再这么心惊,她开始慢慢的思考,为什么自己的舅舅会接管了爸爸的公司,她听齐家两老说,爸妈因为意外过世后,公司没有人可以掌管,自己还小,所以被那时她不认识的亲戚朋友给卖掉了,想到这,她停下了脚步,努力的回想:那时怎么没有看见舅舅呢?丧事全都是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她摇摇头,喃喃念着:是被舅舅买走的吗?

对了,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到现在还不清楚,只记得那件可怕的事情,有人抓着她,在二十五层楼高的顶楼,两位高壮的大汉,一人抓住她一只脚,像是倒栽葱,将她悬挂在护栏外。

她不停的哭、喊,可是他们却狠心的将她挂在那边……后来自己就被齐家的人接回去当养女了…

还陷在回忆里的邱依雯,被包包里的电话铃声给吓了一大跳,她赶紧拿出来一看,上头浮现着:小凯,她松了一口气,愈来愈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暂时抛开满肚子的疑问,她用轻快的声音喂了一声,对方依旧是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哪?」

邱依雯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这种质问的口气,就好像知道她现在人在哪一样,说在家是不可能的,她确信他有打电话问过秦嫂了,她还是用银铃般的声音想打混过去,她呵呵的笑着:「小凯,我在学校呀!」

齐彦凯哦了一声:「学校呀?做报告很辛苦厚,想必人在图书馆啰!」

邱依雯突然觉得有股冷意,但她还是接着他的话说:「对呀,对呀,图书馆不能讲电话,我挂啰!」

齐彦凯哼了一声:「邱依雯,挂完电话回头看一下!」

邱依雯正要问为什么的时候,只听见嘟嘟嘟的声音…

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发楞,安慰着自己说:应该不能吧,有这么衰吗??

然后慢慢的转过身看着身后,那熟悉的身影正慢慢的朝自己走来。

邱依雯悲哀的望着那熟悉的面容,隐约可以感觉的到他身上散发的怒气正逐渐阔张,她下意识的后退几步,逃跑,两个字是唯一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名词,她毫不犹豫,又退后了几步,转身开始跑。

PS.

觉得我的文章,愈写废话愈多,像个裹脚布,不知大家是不是也看的很累…

深深一鞠躬,对不起大家………

【本帖最后由ezwbh于:27编辑】

(三十八)

车内有股低气压环绕着,不知道是冷气太强还是衣服穿太少,邱依雯觉得有点冷,她偷偷的看一眼旁边的齐彦凯,绷着一张脸,把她”带”回车上后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而程宇翰早在看到她的时候,很识趣的坐到了前座,她在心里骂他千万遍,这时候别这么自动行吗??她比较想坐的是前座而不是后座。

她不安的挪动着身子,心里想,这是第几次被齐彦凯抓回车子上??她看了看车内的人,揣测着,他应该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开打吧??她紧张的抓紧自己的衣角,抬起头,发现程宇翰正透过后视镜看着她,她求救的眼神望向他,希望他可以看的懂她的意思,帮她说说话,可是程宇翰却给她一个你保重的眼神后,就盯着窗外,再也没理她了。

她又垂下头,此时的她也不敢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就怕齐彦凯突然把自己拽到旁边,先打一顿消自己的怒火,她决定还是安静的坐着,什么话都不说比较好。

就在自己紧张的坐立不安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齐彦凯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开了车门就下车,邱依雯看看车外陌生的地方,他们停靠在一间高级餐馆外面,程宇翰跟着下车,离开前还对邱依雯说了一句:找证据找到那种地方去了?你想气死人不偿命吗?

邱依雯说:我……

程宇翰挥挥手:「不用跟我解释,跟你哥解释吧!」

邱依雯委屈的瞪着她,想要跟着下车,车门却被齐彦凯砰的一声关了起来,邱依雯吓了一跳,整个人又缩回车子里,想自己打开车门又不敢,便摇下车窗,小声的喊:「小凯……我…」

齐彦凯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再看她,对着小王说:「送雯雯回去!」接着头也不回的进了餐厅。

邱依雯愣在车子里,望着齐彦凯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眼泪滚落了下来,那冷漠的表情刺痛了她,她宁愿他开口骂她,也不要他如此冷漠的对待。

小王尴尬的看了邱依雯一眼,解释说:「少爷跟客户有重要的饭局,已经迟到了!」

邱依雯点点头,却还是流着无声的眼泪。

小王不再说话,重新发动车子,往邱依雯住的小套房的方向驶去,一路上,邱依雯始终是低着头,闷不坑声,过了十分钟,邱依雯抬起头望着窗外快速闪过的景色,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小王紧急煞车,回头看着邱依雯:「小姐?」

邱依雯说:「带我回家!!」

小王的表情写着:我现在是带你回家呀

邱依雯看了小王一眼,一脸落寞的样子,幽幽的说:「哦~~请带我到小凯的家!」

小王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道歉:「小姐,对不起,我以为少爷是说带你回你租的那间小套房!」

邱依雯却只是淡淡的说:「没事~反正那里本来就不是我真正的家!」

小王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急忙解释:「小姐,别说这样的话,大家都很喜欢你,老爷、太太也将你视如己出,少爷也把你放在心上,你说这样的话,他们如果听到会伤心的!!」

邱依雯别过头,望着窗外,夜晚的风微微吹拂着,行道树的叶子涮涮的晃动,几片枯叶缓慢的飘落,今晚的夜空看不到月亮,让人更觉得漆黑和空洞,静寂,让小王觉得更觉得尴尬,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邱依雯这个样子,竟傻在那里,忘记自己应该赶紧发动车子,送她回家。

邱依雯似乎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她转头重新看着小王:「为什么不开车?」

小王困窘的说:「对不起!!」又重新发动车子,往那拥有一大片玫瑰花园的欧式别墅驶去。

又是沉默,小王从来不觉得这份工作会让他觉得难熬,怎么这段短短四十分钟的车程竟让他觉得有一世纪这么长久,他觉得坐在后头的那位女孩让人无法捉摸心思,他无法招架她跳跃式的说话方式和思惟。

当车子缓慢驶进前院时,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却在邱依雯下车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把情绪发泄在你身上了!!」,又让他呆愣在驾驶座上,良久,他深呼吸,对自己说:「她是世上个性最好的小姐!」

邱依雯躺在自己熟悉的大床,杂乱的心绪让她静不下心来,她不知道应该先去思考哪一件事,突然出现的舅舅??齐彦凯是不是就此作罢,不再管她??

她翻个身,又习惯性的摸寻着自己的大娃娃,却想到,早就让秦嫂带到她住的那间小套房了,她叹了一口气,怎么每次想抱的时候,它都不在?

她爬起身坐在床上,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她很想知道以前的事,自己被接来齐家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是爹地跟妈咪没跟自己老实说的??想到这里,齐彦凯的态度已不再困扰着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决定自己去调查,就算事后齐彦凯会暴跳如雷,或还是跟今天一样冷漠的看着她,都无所谓。

自己的过去,她要自己去找回来!!

她打开书桌的抽屉,翻找出那个挂有小猫银坠的车钥匙,这是齐彦凯在开学之前送给她的代步工具,她不想太招摇,所以并没有开到学校去,她握紧了车钥匙,决定自己开车回店里,大方承认自己是邱依雯,并问那个没有出现在自己亲妹妹告别会上的哥哥,是怎么”买”坤枫企业的。

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颤抖,虽然是下定了决心,但担心、害怕还有一种想知道过去的期待,让她无法稳健的开这辆新车,目的地愈来愈接近,但她却愈开愈慢,她开始犹豫,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一直专心思考着,她浑然不知,有人一直在跟着自己,车子缓慢的前进,心不在焉的操控着方向盘,却在十字路口左转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声响,她的车突然被大力撞击继而迎头撞向路边的行道树,她惊慌失措的大喊了一声,接着眼前一黑,人就昏了过去。

一位穿着黑西装的人出现在那前盖已被撞的掀开的车子旁边,他打开车门,将人抱了出来,正要回头走的时候,却被另一个人给挡了下来。

「等等!!你要把小真抱到哪去?」

穿西装的人停下脚步,望着眼前什么事都不知,成天只知玩乐的少爷:「哦~杜鸣,你怎么会在这?」

杜鸣气极败坏的想从眼前的人手上将邱依雯给抱回来,却被那个人一脚踢的痛跪在地,他生气的吼:「喂,姓何的,不要以为我老爸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对我不敬!」

穿西装的人呵呵的笑了出来,那是温和不带一丝冷酷的气息,会让人错认为他是个性情温和的好人,他似笑非笑的说:「我何劲元跟杜老,我们是互利共存,没有谁给谁撑腰的情形!再说,我的年纪算起来是你的长辈,应该是你要尊敬我才对!」

杜鸣哼了一声,吃力的站了起来:「别以为我是白痴,是不是我爸叫你开车撞小真的?」

何劲元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淡淡的问:「这女孩对你很重要??」

杜鸣一脸凶狠的样子:「重不重要关你屁事,把人还来!!」

何劲元听了不禁笑了出来,典型的那种在富裕环境中长大的小孩,眼睛长在头顶上,他用看卑微生物的眼神望着他,心里想着,他是哪来的勇气敢对他露出这样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只能在心里感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亲自对付一个不成熟的毛头小子,重点是,还需要安抚他,跟他打迷糊,说出去一定会笑掉人家的大牙!!

杜鸣可以感觉的到保劲元轻视的眼神,他愈觉得生气,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人就扑了过去,想要将邱依雯硬抢回来。

何劲元抱着邱依雯侧身闪过,对着他的小腿一脚踢了过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可以将人给抢回去?」

杜鸣跪趴在地上,一脸狼狈的样子又爬了起来,这时他已经没有刚才凶狠的表情,只是故做镇定的跨大的说:「你老子我会怕你吗?你敢对我怎样,我老爸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何劲元一脸悲哀的神情,像是对自己说,又故意讲给他听一样:「这年头都是些只敢躲在父母保护伞下的可悲孩子吗?」

杜鸣脸涮的涨红,想前进挥他一拳,却又因为先前的经验让他踌躇在原地。

何劲元瞥他一眼,将邱依雯轻放在地上,嘴角泛起阵阵的微笑,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子还蛮好玩的,他看戴在右手上的手表,收起玩笑,严肃的对着杜鸣说:「你要带这妞去哪??」

杜鸣见何劲元好像有妥协的意思,马上说:「回家!」

何劲元又叹气摇摇头:「你爸那老狐狸的个性,看来没遗传到你,你学会的只有花天酒地!」说的又是杜鸣一阵脸红,何劲元继续说:「就如你之前所说的,是你爸要我将人带回去的,你带她回去不是羊入虎口,那你带,我带,有什么区别?」

杜鸣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他,不知该回什么话。

何劲元走向前拍拍眼前呆若木鸡的可怜虫说:「那如果我没带这女孩回去交差,你觉得你爸会怎么处置我?」

杜鸣看了着躺在地上的邱依雯,脸上尽是关怀的神情,不知道她人有没有怎样,看外表似乎没有没伤,可是有无内伤却不能从外表看出来,额头有些轻微的红肿,应该是刚才的撞击让她的头碰撞到方向盘产生的吧!

何劲元见杜鸣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双眼睛盯着躺在地上的邱依雯,他整理一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说了一句让杜鸣不敢相信的话:「算了,人让你带走吧!」

杜鸣惊讶的张着小嘴,好久才回复,结结巴巴的问:「那你怎么对我爸交差?」

何劲元笑了出来:「你该担心的是,你老爸不喜欢她,你确定要跟她走在一起?」

杜鸣一脸坚定的表情:「我会说服我爸接受小真的!」

何劲元摇摇头:「你确定你知道这女孩的一切吗?你看到的是真的她还是假的?」

杜鸣突然脱口而出:「人造人??」

何劲元噗了一声,哈哈大笑:「你这小子,科幻片看太多了,我看你这小子还算有良知,善意的提醒,这女孩,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感情别放太深!」

杜呜完全听不进去,冷哼说:「你是被我爸洗脑的!」

何劲元无奈的摇摇头:「是不是无所谓,你应该一开始就一直跟在我后面,你也有看到他是从哪间院子走出来,人是不是我撞的,你应该也清楚,谁想害她,你自己也一目了然,自己斟酌吧,小子!!」说完,又轻拍了杜鸣的肩膀,转身离去。

杜鸣没有心思去考虑何劲元跟他说的那些话,冲到了邱依雯身边抱她回自己的车上,发动车子就往医院冲去。

ps.

哇~~今天写真多,哈哈,先赞美一下自己

MG29

TO:

谢谢你~~看了你写的那些话,真开心~~我的动力又来了~我会努力加油的

应该不会失望吧…这章没SP内容~~

(三十九)

杜鸣一脸懊恼的样子在柜台前发呆,看着手中的病历表,基本数据里,他只知道姓名:施晴真,其余的一无所知,他有点尴尬的将表格交回给护士小姐,问道:「呃~这样可以吗?」

护士小姐笑了笑:「你跟病人不熟吧!!没关系,到时再让病人填写就可了!」

杜鸣脸一阵红,低声说谢谢,正想赶往病房时,却不小心跟人擦撞,差点又跌倒在地上,杜鸣突然一股气上来,骂道:「谁呀,赶投胎呀!」

那个人听到这句话,回头看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这里是医院,讲话请留口德,还是你才是赶投胎的那个人?」

杜鸣骂了一句:妈的,随即回头想给那个不识相,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触他霉头的人一拳,但却在转身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句:「呃~施大哥,真巧,你也来医院……」

施伟汉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说:「哦~是你呀~」随即转身不再理会,径自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杜鸣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要不要把邱依雯车祸的事情跟他说,他看着他的背影,正想喊的时候,柜台的护士小姐突然对杜鸣说:「刚刚那位先生,麻烦你拿着这张单子去缴费,施小姐现在正在照X光,你不用太担心。」

杜鸣哦了一声,回到柜台接过那张缴费单,施伟汉突然转过身,走到柜台前问护士小姐:「MISS吴,哪个施小姐?」

那护士小姐抽起刚刚要送去诊治医生手上的病历表,从窗口递出去,对施伟汉说:「施晴真,恰巧跟施医师同姓呢!」

施伟汉瞄了那一张只有名字,剩下什么数据都没填的空白病历表,他知道这个施晴真不是他的妹妹,应该是邱依雯,他转身看着杜鸣,不愠不怒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杜鸣吞吞口水,对于施伟汉此时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方式,突然感到一丝寒意,他觉得自己很背,从来不知她有个大哥当医生,而且,哪间医院不好送,偏偏送到这间医院,刚才本来还想坦白的,如今还没说出口就被发现了,他结结巴巴的说:「小真…她…就…」他开始思考该怎么叙述邱依雯发生车祸的事,总不能明白的说是我老爸叫人开车撞的吧!

施伟汉没有耐心等杜鸣继续说,抽回他手上的缴费单,转身问护士小姐:「哪间病房?谁看诊?」

护士小姐吓了一跳,赶快回说:「好像是车祸,徐医师正替她照X光…」

施伟汉点点头,说声谢谢,又转身对杜鸣说:「你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杜鸣虽然很想去看邱依雯,但又怕被逼问到底是发什么事,只好点点头,落慌而逃,心想,过几天一定会再回来偷偷看她。

邱依雯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着急的眼睛,然后有人大喊:「雯雯醒了!!」接着有人咚咚的跑进来,问有没有哪不舒服,头痛不痛,能不能下床走走看之类的。

邱依雯好不容易适应了室内的光线,看清楚身边那双着急望着她的人是她的好友施晴真,她先对她笑笑,说:「小真,你怎么在这?」

施晴真眼泪流了出来:「雯雯,你要吓死人呀,为什么会出车祸?」

邱依雯此时才慢慢的回想当时发生的事情,这时又有人说话了:「你现在觉得人怎么样?」

邱依雯抬起头来看说话的那个人,是施伟汉,她轻轻的摇摇头,看了一眼自己所处的地方,大致了解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医院,回答了旁边护士小姐所有的问题之后,她才开口问:「我睡很久了吗?」

施晴真还在那抽泣,施伟汉摸摸她的头,叫她别哭后,对邱依雯说:「一个晚上而已,你没有什么外伤,只有头部轻微擦撞,应该不会有脑震荡的情况,但是为了安全起见,等一下再帮你做检查。」邱依雯只是点点头说谢谢,然后施伟汉就跟护士一起离开了病房。

邱依雯半躺在床上,不停的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很清楚的记得,有人从后面撞了她的车子,然后她就昏过去了,是蓄意的,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想对她下手?她又想到那辆新车,才开一次而已,她突然觉得有些舍不得,脸上不禁露出了哀伤的表情,施晴真见状,关心的问:「雯雯,哪里不舒服吗?」

邱依雯摇头说没有,接着奇怪的看着她的好友:「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出车祸?」

施晴真开始叙说:「我哥打电话跟我说的呀!!你都不知道我快吓死了,还好你没事,我昨天晚上还想你会不会就这样一直睡,睡成了植物人!」邱依雯用跨张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施晴真接着说:「然后,我叫我哥打给宇翰哥,因为我们没你哥的电话。」邱依雯此时才开始认真的听,紧张的问:「打给他跟打给我哥是一样的,所以,我哥知道了啰?」

施晴真理所当然的说:「废话,你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不让你哥知道?昨天晚上你哥就来了,差点没跟我哥打起来,还在那争执说要把你转到另一家医院。」

邱依雯苦笑了一下,可以想象那种情况,然后问:「那为什么我还在这?」

施晴真叹了一口气:「宇翰哥劝的,我哥也说你可能因为撞到头,所以昏迷,不能移动,不过,我哥是讲的很跨张啦,想故意气你哥…他后来跟我说,你应该没事…」

邱依雯哦了一声,说:「小凯有可能就这样妥协了吗?」

施晴真哇了一声,一脸惊叹的表情:「雯雯,你太了解你哥了,他没妥协,还说什么你留在这才可能被医死什么的,可是突然一通电话,把他给叫回去了,所以妳没转院成功!」

邱依雯疑惑的问:「电话?是公司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施晴真摇头表示不知道:「应该不是吧…不过他的脸色很难看,然后要宇翰哥跟他一起回去!」

邱依雯陷入了沉思,不断的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自己有关吗??却又突然有些失望,自己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齐彦凯在身边,还有昨天他对她冷漠的态度,她又自己开车跑出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气到火冒三丈,她叹了一口气,喃喃的说:我是不是应该快点回学校…

施晴真啊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她:「妳刚才说什么?」

邱依雯本来摇头说没事,才发现施晴真正拿着刀子在削苹果,她问道:「哪来的苹果?你昨天带来的?」

施晴真又低头继续专心的削苹果,回答:「秦嫂早上拿来的呀,说你爱吃苹果,刚才你醒来时她在旁边,不过马上冲出去打电话了,可能是打给你哥吧!」

邱依雯嘴角在抽搐,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还在那叨念着:「惨了,那可能快过来了…我要回学校了!」

施晴真放下才削一半的苹果:「干嘛啦你,等一下要再做检查的!」

邱依雯挥挥手说:「我没事了,那车够坚固,还有安全气囊,我什么伤都没有!」

施晴真将人按回床上:「再检查一下,又没什么坏处!」

邱依雯苦着脸:「再检查,小凯就来了啦!!」

施晴真奇怪的看着她:「他本来就会来呀,昨天就说忙完会马上过来,也不知为什么现在还没过来…」

邱依雯坚持想要离开,再次掀开被子,急着想离开医院,这时候施伟汉拿着她的病历表回到了病房,看见这情况问道:「怎么了?」

施晴真在那嚷嚷的说:「雯雯啦,说现在要回学校!」

邱依雯点点头:「对呀,我没问题了,想要回学校…」

施伟汉表示理解,随即说:「那你下床走给我看看,会不会头晕,能不能走一直线?」

邱依雯点头,马上下床,在病房里来回走了一趟,最后站在施伟汉面前,转了一圈说:「看,都没事了,头也不晕,活蹦乱跳的!」

施伟汉笑笑,敲了一下她的头:「让大家为你胆颤心惊,你现在还笑的出来?」

邱依雯嘟着小嘴说:「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呀…」

施伟汉摸摸她的头,要她坐在床边,想再替她检查详细一点,为了想赶快离开医院,邱依雯也只能乖乖的配合。

过了十几分钟,邱依雯已经坐不住了,对施伟汉说:「应该没事吧!」

施伟汉正在写病历表,笑着说:「没事,等一下你哥来,你可以跟他一起回去了!」

邱依雯本想说不用了,自己可以回去时,齐彦凯已经冲进病房,在那喊:「雯雯!」

邱依雯先是一惊,然后看到了他眼中着急的神情,心中满满的愧疚,正准备回说没事的时候,施伟汉已经开口说道:「没事了,你可以带她回去了!」

齐彦凯哼一声,没有道谢,再回头看着邱依雯时,却是一脸的怒气。

突然发现,今天恰好是我进论坛满两年的日子耶~

哦~~万岁~~自己坐自己的沙发先

(四十)

邱依雯本来还陷在满满的愧疚里,可是在看到齐彦凯从着急的神情转变为一脸怒气的样子时,愧疚只剩一半,转换替代的是逃跑的念头,没等她观察好情势和逃跑路线,齐彦凯已经伸手拉过她的臂膀说:「回家!」

邱依雯惊叫一声将他甩开,一脸迷茫和失措的样子,坐在床边,不发一语的看着他。

齐彦凯哼哼两声,压着怒气说:「怎么??不想回家,想继续住在这间破病房?」

邱依雯看了他一眼后,垂下眼帘,又抬起头来看着他,一付欲言又止样,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

齐彦凯的耐心已经消失怠尽,邱依雯可怜无措的样子并没打动他,他怒吼了一声:「马上,立刻,回家!!」

邱依雯一脸惊慌的样子,大大的双眼盈满了泪水,小声嗫嚅的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这一句让齐彦凯马上呆愣在原地,施伟汉兄妹对看了一眼,两人都耸耸肩不知她在做什么,然后又一起看向邱依雯。

没多久,齐彦凯突然大步走向施伟汉,扯住他的衣领说:「你说她没事了!!」

施伟汉挣脱一下,推开齐彦凯:「是没事了!」

齐彦凯吼道:「她不认识我了,这叫没事!!你说,为什么她会失去记忆?」

施伟汉看了邱依雯一眼,邱依雯依旧用她那双无邪的眼神望着他,他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只好说:「她有撞到头,这种情形是正常的,应该只是暂时的。」

齐彦凯忍着想一拳挥过去的冲动:「姓施的,什么叫这是正常的,应该是暂时的,我不允许这种情况,你信不信她人如果有什么差错,我把你这间医院给拆了!」

施伟汉哼一声,整理一下自己衣领,完全没有受到他的威胁,慢条斯理的说:「你允不允许不在我考虑范围内,既然雯雯忘了你,不肯跟你回去,那留在这,我们会照顾她的!」

齐彦凯马上回说不可能,然后坐到了床边,尽量小声温柔的说:「雯雯,你忘记我了吗?」

邱依雯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齐彦凯深呼吸,继续问:「那你记得他们吗?」

邱依雯看了他们兄妹一眼后,摇了摇头。

此时秦嫂突然跑了进来,喊着:「少爷,所有的事都办好了,可以接小姐回去了!」

邱依雯看见秦嫂走进来,眼眸闪过一丝愧疚的神情,很想抱着疼她的秦嫂说对不起,但目前的情况却不容许她这么做,她要继续演下去。

齐彦凯此时仔细的盯着邱依雯,突然间,他将邱依雯搂住,摸摸她的头说:「忘了也好,什么都忘了,重新开始吧!」

邱依雯疑惑的看着齐彦凯,心里想,他要我忘了什么?

齐彦凯补捉到她的眼神,继续说道:「不知道失忆会不会连喜欢的东西也忘了,不过,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重新种玫瑰花,好不好?」

邱依雯满肚子疑问,昨天晚上回去时,玫瑰花都还在呀,她顺口问道:「花园的玫瑰花怎么了吗?」

齐彦凯嘴角微微翘起,一抹不易察觉到的微笑,他顺着她的发丝:「没有,你叫邱依雯,记得吗?」

邱依雯此时开始挂心花园的玫瑰花,只能心不在焉的点头。

秦嫂觉得齐彦凯跟邱依雯讲的话很奇怪,插话问道:「少爷,小姐怎么了吗?」然后走到床边看着邱依雯:「小姐,你怎么了呢?别吓我呀!!」

邱依雯看着秦嫂一脸急切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很不道德,很自私,脱口而出:「没有…」

齐彦凯也说:「雯雯没事!施医师也这么说!」然后又回头看着邱依雯,认真的说:「哦,对了,我还是要把你接回家!不管你记不记得我!」

邱依雯开始觉得不对劲,可以又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她下意识的想离齐彦凯远一点,慢慢的往床头靠,小声的问:「为什么?」

齐彦凯呵呵笑着,伸手拉回邱依雯说:「你在怕什么,你是我的未婚妻呀!」

这句话吓到当场所有的人,施伟汉不相信的看着齐彦凯,喊说:「根本就不是!」

秦嫂则是奇怪的看着齐彦凯:「少爷,你说什么…」

齐彦凯不理会大家的反应,头靠着邱依雯,脸几乎要跟她的脸贴在一起,笑笑的说:「你想起来了吗?」

邱依雯啊的一声,脸涨个通红,推开了齐彦凯,结结巴巴的说:「你……你胡说什么啦…」

邱依雯的反应在齐彦凯的预料之内,但他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需要证明吗?」

邱依雯强镇定住自己,回道:「我又没戴戒指,如何证明?」

齐彦凯哈的笑了一声,突然整个人凑到了邱依雯的面前,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邱依雯整个脸又变的更红,她觉得头顶快要冒烟了,脑袋瓜停止思考的同时,齐彦凯在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情况下,捧着她的脸往她的小嘴亲了下去,邱依雯整个人傻在那里,睁着眼睛瞪着眼前这张大脸,完全没有反应,等她回神过来,齐彦凯已经结束了他的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邱依雯心开始狂跳,脸红到脖子根,她顾不了这一切,气极败坏的说:「齐彦凯,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初吻耶!」

齐彦凯哦了一声,调侃着说:「邱大小姐,认得我了呀!」

邱依雯一时无语,却也只能用怨恨的眼神瞪着他。

而在旁的施伟汉却也明白了这一切,齐彦凯并不是单纯的将邱依雯当作妹妹,那一吻似乎是要像是要他宣誓,又像是展现他对她所主宰的任何一切,他永远也介入不了,只能落寞的离开;施晴真注意到了哥哥的情绪,只好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追了出去!

齐彦凯站了起来,拍拍变皱的西装外套,像是变了一个人,面无表情的说:「既然”恢复”了记忆,那就回家吧!!」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邱依雯只能苦着脸抱住了秦嫂在那哭泣:「呜~~秦嫂,我不要回去!」

秦嫂顺着邱依雯的背,怜惜的说:「什么不要回去,你知道少爷有多担心你吗?昨天小王载我到医院,然后又回公司去等少爷,少爷可是整晚都没睡呀!」

邱依雯一听更是哀怨,睡眠不足会让火气更大,不过她还是好奇的问:「为什么整晚待在公司,发生了什么事?」

秦嫂摇头:「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了,不过好像是跟老爷视讯吧…」然后扶起邱依雯催促说:「快点,少爷在等你,回家了!」

邱依雯哦了一声,只能乖乖的跟着秦嫂回家!

走出医院大门,她看到齐彦凯坐在后座,她非常的清楚那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波涛汹涌的怒气,她站在车外,看着小王,又看向秦嫂,为了避免自己在车上受刑,她毫不考虑,打开了前座车门就钻进去,还迅速的替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小王在旁边愣了一下,叫道:「小姐…你…」

邱依雯不理会,别过头去看着车窗外。

齐彦凯倒是不意外,等秦嫂上车后就对着小王说:「没关系,开车!」

邱依雯紧张的坐在前面,希望回家的路程有多长就有多长,能晚点到家就晚点到家,但愈是如此希望,时间就过的飞快,没多久,车子已经停靠在院子里,她听到齐彦凯对她说了一句:「回你房间!」之后就自己下车进屋去了。

邱依雯懊恼的趴在自己的书桌上,开始自己过滤这两天可能被清算的事…

从酒店离开被撞个正着…那他知道自己逃学的事吗?

然后又开车被撞,刚才又演了一出失忆记,他肯定更生气了…

她突然又蹦的跳起来,问着自己:我该如何解释自己从酒店走出来的事情?

此时房门却被砰的一声打开,然后又砰的一声被关了回去,邱依雯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齐彦凯拿着藤条站在门边,将门锁住,然后沉着脸对着她说:「趴好!」

好可怕,这是邱依雯脑中浮出第一个念头,她一直后退,一直退到了墙壁后才摇摇头说:「不要…」

齐彦凯眼睛喷着火,一定一顿的说:「你没跟我说不要的权力!」然后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邱依雯眼看没有退路,齐彦凯又逼近她,眼见他的手要抓住她的时候,又蹲了下来,赖在地上,继续反抗着:「不要,不要啦!!」

齐彦凯不管她要或是不要,强硬的将她拉起,随即压在书桌上,毫无预警,抬起手来就挥了下去,夹杂着风声,咻~啪,直接打在还没做好准备的可怜屁股上。

邱依雯啊的惨叫一声,前所未有的疼痛,袭击而来,她摀着屁股整个人跳了起来,不停的在那揉捏,想减轻痛苦,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齐彦凯,想博取一些同情。

齐彦凯一直对自己说,不要再被她的演计给骗了过去,他这次一定要她乖乖的自动趴好,他冷冷的说:「过去趴好,要不然真正的惩罚不会开始!」

邱依雯轻咬着嘴唇,摇摇头,小声的说:「人家才刚从医院出来耶……」

齐彦凯拿着藤条虚挥了两下,邱依雯全身听着藤条划破空气的声音,身子抖了一下,又摀着屁股慢慢的往后退,他知道她在害怕,但,他不只要她害怕,还要让她知道自己做了多少荒唐的事情,他又将人拽到旁边的书桌,按住后,咻~啪~,咻~啪~,连续两下,然后又放开她,任她滑落地上,连续两声惨叫,怎么这么痛,这是邱依雯开口的第一句话,她坐在地上不想起来,那两下让她觉得整个屁股都火烧火挠的痛,一定肿起来了,她心里这样猜测,却怎么也不愿意服软,听他的话乖乖趴好。

PS.

停在这很不厚道,对不?

我正在赶工中~~别急~

(四十一)

齐彦凯居高临下看着她,还是冷漠的语气:「趴好,要不然就是连续四下!」

邱依雯觉得委屈,明明自己才刚从医院出来,难道他就不能好声好气的说吗?做错了什么一定要用藤条?出车祸又不是自己愿意的…她抬起头来看着齐彦凯,委屈,不甘的眼神控诉着他的暴行,倔强的撇着嘴。

齐彦凯也不再跟她废话,又强行将人给拉了起来,按在书桌上,邱依雯不再乖乖的趴好,开始挣扎,大喊:「放开我,放开我啦!!」双手双脚不停的挥舞乱蹬想要脱离齐彦凯的牵制,但齐彦凯大手有力的压在她的腰间,她怎么扭动还是无法离开他的掌控,在她考虑是不是要开口认错的时候,藤条已经挥了下去,连续四下,咻~啪~咻~啪咻~啪~咻~啪,没有停歇,没有让她喘息,就这样狠心的打了下去。

邱依雯觉得整个力气好像被抽掉,她软软的趴在书桌上,额头上的薄汗浸湿了发际,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屁股上的刺痛传遍全身每一处的神经,她开始呜咽哭泣,然而却没有得到齐彦凯丝毫的同情,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三秒,过去趴好,要不然就是八下!」

邱依雯全身一紧,不敢相信的撑起身子,回头看眼前这个异常冷酷的男人,这个刚刚偷走他初吻的人,现在竟然对她施与暴行,她让自己看起来就像只受伤的小鹿,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用眼神传达着:你不心疼吗?痛死了,你知道吗?

齐彦凯无法藏匿眼中对她的不舍和怜惜,他只能别过头,不去看她,狠心的读秒:「一秒…两秒…三秒…」然后又强硬的想将她压回书桌上,邱依雯不停的挥手,大喊:「不要,不要啦!!」然后坚定的眼神望着他,整个扑到他的怀里,抱紧他说:「对不起,不要打了,好不好!!」

没有预期温暖的回应,大手没有搂住他的腰,也没轻拍她的背叫她不要哭泣,也没有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安慰着她,耳边传来的还是冰冷强硬的语气:「最后一次机会,趴好!」

软硬兼施,齐彦凯丝毫没有改变,邱依雯整个人跪坐在地板,开始大哭控诉:「为什么??你说打就打,我不要,不要!」

齐彦凯冷哼一声:「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有错?你还委屈了?」

邱依雯随便抹几下自己哭花的小脸蛋,站起来说:「委屈死了,不委屈吗?我愿意被撞吗?是我叫人家撞我的吗?为么我还要挨打?」

听到这,齐彦凯更是火冒三丈,两眼喷着火,几乎是用吼的说:「妳还真的委屈了,太好了,咱们来慢慢清算吧!」

邱依雯突然觉得背脊开始发凉,或许现在跟他吵这个是不智之举,她拼命的摇头,慢慢的开始往门边退,想跑出去找秦嫂求救,而齐彦凯似乎也失去了耐性,大步的走向前,拽着她往床上一摔,不再坚持之前要她自动趴下乖乖受罚的念头,没等邱依雯反应过来,他又三两下褪下她的裤子和粉色印有草莓图案的小裤裤,不顾那颤抖的屁股已经红肿,又大力的挥了下去,连续五下,啪~啪~啪~啪~啪~,然后说:「五下,逃课!」接着又大力的挥下去,一样是连续五下,啪~啪~啪~啪~啪~,接着说:「五下,撒谎!」接着又要挥的时候,邱依雯已经受不了,开始往床的另一边靠去,断断续续的说:「别打了,死人了……」

齐彦凯看着屁股已经比刚才更为红肿,十几条交错的痕迹让他心疼,高举藤条的手停在半空,邱依雯满脸泪痕,回头看着他,再次道歉:「对不起嘛,真的对不起……我不逃课,不撒谎了…」齐彦凯见邱依雯已经放软姿态,火气早就消了一半,他将藤条丢到了地板上,沉着脸开始质问:「去酒店做什么?」

邱依雯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齐彦凯却厉声骂道:「趴好!」

邱依雯一愣,随即趴回原位,将头埋在被子里开始哭泣,齐彦凯坐到床边将人从床上拉到自己的大腿上,邱依雯又开始不安的想要挣扎,齐彦凯哼一声,又往她的屁股拍了下去:「想闷死自己吗?快说!」

邱依雯轻咬着嘴唇,脸上是不甘心的神情,心里想: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叫爹地替我抱仇,全部打回来!

没听见底下的人回话,齐彦凯的大手又亲吻了她的屁屁,虽然已减轻了力道,但打在已经红肿的屁股上,依然疼的钻心,邱依雯啊的一声,觉得自己连叫的力气都没了,她恨恨的开口说:「查…事情啦…」

齐彦凯将大手放在她红肿的屁股上,轻轻的抚摸替她减缓一下疼痛,然后继续逼问道:「查什么?」

邱依雯扭了扭身子,将全身的重量放在齐彦凯的大腿上,身后温柔的抚摸减缓了疼痛,她以为不会再挨打了,又说出了那千篇一律的理由继续撒谎:「交论文报告呀!」谁知疼痛又传遍全身,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痛的她仰起上身,又无力的倒下,她开始大哭:「呜~~干嘛啦!」

齐彦凯斥责道:「说不撒谎还撒谎,写论文这个理由很好用,是不是?难道你在调查酒店文化吗?」讲完,又大力的连打两下,像是要消心头怒气般。

邱依雯呜咽的挣扎,但心中却是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被发现了

她吱吱唔唔的说:「我…我…」

齐彦凯不跟她浪费时间,直接问道:「是谁要你查杜胜的事?」

邱依雯本来悬着一颗心,怕被发现,如今真的被发现了,她却像是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般,整个人又软软的趴在那,为了这事,自己可是被”冤打”了很多次,她只好老实的说:「宇翰哥!」

齐彦凯冷笑了几声,说了一句:「很好!!」邱依雯发现他全身散发着冷咧的气息,她正为自己的屁股哀悼的时候,却听见齐彦凯讲:「您好,齐彦凯,找程伯父!」

邱依雯想爬起来,齐彦凯另一只大手却还是有力的按住她的腰,她没办法,只好又乖乖的趴回去,很快,就听到他跟对方说:「是我…嗯…公司很好…没有,不是找翰,找您……嗯,请您传达一件事……谢谢他让雯雯卷入杜胜的事件,又让雯雯冒着危险去酒店卧底拿证据,还有,虽然因为这事,雯雯出车祸,但人没事了,请他放心……嗯,好的……谢谢程伯父,我挂了!」

邱依雯竖着耳朵,听着齐彦凯跟程伯父的对话,不禁开始佩服他竟然可以笑着用道谢的话来告状,她开始替程宇翰担心,不知程伯父听了这些话会怎么做,两家关系一直很好,程伯父也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如今齐彦凯不顾兄弟情义,狠狠的告他一状,她开始内疚,程宇翰之前一直阻止她,是她不听的…她偷偷瞥一眼齐彦凯,发现他正在观察她,她赶紧趴好,表现出乖乖的样子接受盘问,不再像刚才一样反抗到底。

齐彦凯没有她预期的,继续开打责骂,反而摸摸她的头问:「调查多久了?」

邱依雯不知这温柔的背后是不是怒火冲天,她小声的说:「开学前就在调查了…就是过生日前那一星期…」

齐彦凯呵呵的冷笑的,大手已经移往她的屁股轻轻的按揉:「是吗?我真是失败,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邱依雯侧着身子连忙说:「小凯,不是这样的!」

果不期然,大手又用力的亲吻了她的屁屁,邱依雯小幅度的挣扎,可怜的说:「我想替你们出一点心力嘛…」

「为什么?」齐彦凯低沉的嗓音让邱依雯有一种从来没感受到过的一种严肃和压迫感,她觉得有些心慌,嗫嚅的说:「我不想欠你们太多…」

突然,邱依雯发觉那双大手不再抚摸她已经红肿的屁股,四周静寂的只剩彼此呼吸的声音,齐彦凯没有任何的动作,也不发一语,虽然她没有回头,但她可以感觉得到他冷冽的目光正紧盯着她,她不安的扭动一下,想舒缓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心里臆测:他是不是更生气了?

PS.

那个……先这样吧~~消失几天…

下星期四再更文~~

TO:宝贝~谢谢你~亲一个,抱一个,把你绑在这,不让你走了

(四十二)

告好友一状之后,齐彦凯早就有心里准备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程宇翰,满桌子的文件需要审核签名,还有一堆他之前帮他处理分担的芝麻小事全部蜂拥而上,但他没有因为这样而后悔,他从不做后悔的事,他甚至还想跟他大打一架以消心头之恨,得知邱依雯发生车祸的时候,那种害怕失去一个人的心情难以形容,那是要真正遇到了才会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冲到医院时看到她躺在病床上沉睡,却又因为看到施伟汉陪在她的身边,无法抑止的妒意让他又跟他大吵了一架。

程宇翰一直跟着旁边,看到邱依雯的时候却是一脸悔恨和内疚的表情,如果不是被电话给叫回公司,他或许还不知道邱依雯最近都在做些什么事情,他只是痛恨自己,生活在一起,每天见面的他,竟然会对邱依雯做的事完全一无所知,而自己的好友竟是始作俑者…

他回想到视讯那天,老妈一脸着急的神色,恨不得马上回国的样子,而老爸平静的面容却压抑不下的怒气,质问他为什么要把雯雯牵扯进去??

结果就是,远在国外的父母大人,比留在身边照顾”妹妹”的”哥哥”还要清楚明暸所有的事情。

邱依雯对他说的那句话:我不想欠你们太多,更是让他自责,是自己没有让她有家的感觉吗??是自己对她的照顾不够周全让她一直以寄住者的身份看待自己吗?所以她没有住校,租在外面也没对自己说,是因为不想要自己成为一直麻烦别人的人吗??

为什么自己没有多花一些心力在她身上,多关心一下她内心的感受呢??齐彦凯用了整晚的时间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邱依雯是那条内线,而潜浮在她身边的危机才是齐家两老最担心的事,杜胜的事情已经不这么重要了,所有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在自己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这对齐彦凯来说无疑是件天大的好消息,策划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成功的将公司这颗毒瘤给摘除,划清界限,可算不幸中的大幸。

然而,老爸不停叮咛他的那件事,却无法让他真正放下心中的石头,不管多忙多晚,他都坚持一定要每天回家,他要确定邱依雯好好的待在家里,没有乱跑,并亲眼见到她,他才会放心,只是每当回到家时,不是太晚就是自己累到不想说话,知道她还在身边,他就回到房间休息,一星期了,他每天埋首在工作里,就想等所有事告一段落,好好的跟邱依雯谈谈,对这个家来说,她不是外人,也不是寄住者,更重要的是,她不是妹妹,是他想保护一辈子的女孩。

一心二用,一边签名手中的文件,一边想着邱依雯的事,办公室的大门却连敲都没敲就有人走了进来,齐彦凯没有抬头,想也知道只有自己的好友才会这样,他眼睛还盯着文件,却冷冷的对来的人说:「哦…才一星期就出现了,看了程伯父果真疼儿子呀!」

程宇翰哼哼两声,拉了专属于他的那把真皮座椅坐在他的面前,很不客气的将修长的大腿交叉跨在他的办公桌上,慵懒的躺在椅背上,不想跟好友计较告状这事,反正他早就有心里准备,事情曝光的时候,他根本逃不过他老爸那一关,而他老爸跟他说了事情的严重性后,他也才真正的后悔当初的决定。

不过当他走进办公室,看到齐彦凯桌上成堆的文件后,心里还是小高兴了一下,想自己也不算吃亏,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后,程宇翰才开口说:「杜胜的事解决了?」

齐彦凯冷淡的回说:「是呀,多亏你的帮忙和有用的”内线”消息!」带着讽刺的感谢语句,程宇翰一听就知道齐彦凯还在生气,他不以为意假装这是一句纯道谢的话,他笑笑的说:「哈哈,好朋友嘛,别这么客气!」

齐彦凯瞪了他一眼,对好友的厚脸皮和装傻功夫露出了鄙视的神情!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双眼看向天花板一脸无奈的说:「别生气了~我也不是故意拖雯雯下水的,后来我有阻止她呀,但是她就不听我的,你知道她的脾气和个性,我真的莫可奈何!」

齐彦凯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对他吼了一声:「莫可奈何!!那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程宇翰干笑着,心里想:能说早就说了…

齐彦凯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继续埋首在工作中。

程宇翰翻翻白眼,看他还在生气,不想自讨没趣,将双腿放下,脚轻轻一蹬,真皮坐椅带着他滑到了沙发椅旁,他转个身将自己摔到了三人坐的沙发椅上,大剌剌的躺在上头,既然好友还在生气,他也不好说什么,就自己待在这开始闭目养神。

好不容易等工作告了一段落,齐彦凯终于开口说:「滚回你的办公室去工作,要不然滚回你家继续睡你的大头觉!」

程宇翰翻个身,撑着头看着齐彦凯,依旧是死皮赖脸的样子,笑笑的说:「我的事情你这星期应该都做完了!」

齐彦凯冷哼一声,决定不再搭理,站了起来想替自己冲杯咖啡,没想到程宇翰却飞快的爬了起来,像是变魔术一样,用蓝色马克杯倒了满满一杯咖啡放在了他的桌子上,陪着笑脸说:「老板,请用!!」

齐彦凯看那熟悉的蓝色马克杯,跟之前被邱依雯摔坏的一模一样,内心虽然有点小小感动,却还是不露声色,面无表情的说:「别以为一个小小的杯子我就会原谅你!」

程宇翰耸耸肩,看向窗外的风景,一贯的语气说:「小凯,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鸡肠鸟肚了?」

齐彦凯愤恨的说:「你知道因为这件事,雯雯被人盯上了吗?」

程宇翰点点头,抱歉的说:「知道,我爸都跟我说了!但事情都发生了也于事无补,我们只能想办法解决,别让雯雯又再一次受到伤害。」

齐彦凯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脸疲惫的说:「敌暗我明,雯雯身份曝光了!」

程宇翰拍拍好友的肩膀表示安慰:「放心,我爸说会帮忙处理这件事!」接着话锋一转,盯着他的脸问道:「你对雯雯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

齐彦凯似乎没有被这样突如其来跳跃式的问话给吓一大跳,他一脸坦然的样子望着程宇翰,好笑的问:「很重要吗??还是你对雯雯有非份之想??」

程宇翰却反而吓一大跳的受惊表情,急着撇清说:「没,我对小恶魔没兴趣,是伟汉跟我说你接雯雯出院那天发生的事!」

听到施伟汉的名字,齐彦凯的脸又沉了下来,沉声问道:「那又怎样?关他什么事?你现在是在替他问什么吗??」十足的火药味,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他现在说话的方式。

程宇翰太了解这个好友了,他大笑了几声,调侃说:「我之前就说你有心上人了,你死不承认,别对伟汉敌意这么深,人家已经放弃了,你那野蛮霸道的火爆个性,每次看到人家讲没三句话就一个拳头挥过去,就算你是亲哥哥,也会吓跑人家好不好!!」停顿了一下,看他黑着脸不说话,他又笑了几声,推推他的肩膀,笑着问:「你老爸、老妈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爱上了自己的养女,是接受还是反对呀?」

齐彦凯咚的丢下手中的钢笔站了起来整理桌上的文件,不再理会旁边笑的很不厚道的好友,转身就要离去。

程宇翰对着他的背影问道:「喂,上班时间去哪?」

齐彦凯冷冷的回道:「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程宇翰听完又大笑了几声:「恼羞成怒了吗??大老板!!」

在家里,邱依雯没课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齐彦凯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只是从那天她说了那句话之后,齐彦凯就放下她,淡淡的说一句:好好休息,就走了!!后来是秦嫂进来替她擦药,转述齐彦凯的话:「在家休息,以后由小王开车载你上下学!!」

已经一星期了,那种感觉刺痛着自己的心,齐彦凯冷漠的表情和淡然的态度让她的心纠结的痛,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已经很久没跟他说上一句话了,虽然他每天都回家,但都是一脸疲惫的神情,她也不敢开口对他说什么??她有些茫然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对着自己说:一星期…这很正常呀…以前不也是这样…为什么现在会有心痛的感觉,会对近在呎尺的他格外的想念??

想念他将自己搂在怀里的宠溺

想念他胸膛带着淡淡古龙水的味道

想念他摸摸自己头的笑容

想念他对自己的包容

想念他呵斥自己却藏不住关心的眼神

想念……挨打后他温柔的话语和安慰…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呆愕的望着,伸手抹去,问自己:妳在哭什么?

但泪水却像是无止尽般倾泄而下,她努力的扬起嘴角想露出自己一贯的迷人笑容,镜子却只呈现抽搐的难看表情,她发现自己的肩膀从轻微的上下抖动变成剧烈的振动,眼泪掉的更凶,这样异常的行为让她感到不知所措,她不敢再看镜中那样狼狈的自己,赶紧转身,却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坐在地上,她索性伏趴在地板上任泪水无声的流,像是要带走她内心所有不安的情绪般,呆滞的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焦聚。

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邱依雯坐起身想重新调适自己莫名心烦的情绪,她甩甩头,轻拍自己的脸颊对自己说:醒醒!!妳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压抑住自己内心过份的思念,又重新审视镜中的自己,看那一脸苍白的面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呵呵的笑出声,自言自语道:「邱依雯,你白痴吗??活像被甩的失恋女人,一副失魂落迫的样子…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睁大眼睛,摀住自己的嘴巴,被甩的失恋女人一直回荡在脑中,她冲口而出:难道…我…爱上小凯了??

PS.

这…这…这发生什么事了…

我觉得我有告一段落呀~~我写完SP的部份才出去玩的呀…

,是~~雯雯可是个乖宝宝呢~不打了~来点温馨的

呜想咬我~~还好我努力写完这章了…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小皓呀~~你想咬我,我不把小皓送给你了~

而且,结束前就已经埋下伏笔了,小皓要许给小雪,哈哈

若有写续集,安排你当情敌好了~~

玲玲~~真的,我消失了…因为某些原因,来不及跟你说就消失了…唉~~

(四十三)

比之前自己预计的时间还要早,既然程宇翰进公司了,齐彦凯也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的好友应该可以胜任一切,帮他处理所有的事情,已经一星期没跟邱依雯讲上一句话,他想早点回去陪她吃晚餐,多花一些心力和精神在她的身上。

那天视讯时,老爸说雯雯已经跟他的舅舅照过面,那他舅舅是否已经认出她来?而她心里已经猜测到多少事情??那件事情的真相是老爸老妈最想隐瞒的事,她知道了吗??

她的舅舅--林正隆要卖坤枫??如今杜胜倒下了,他接下来要去哪找买主??

千头万绪,齐彦凯没想到原来邱依雯小时候曾经遇过这样复杂险恶的事情,她现在的开朗活泼是为了掩饰过去曾遇过的伤痛吗??

他又想到帮她过生日那天,她对高的恐惧和害怕,他恨不得想找出那些曾伤害过她的人大卸八块,为了自己的利益对一个幼小女孩下手,于心何忍??

想着想着,人已经回到家门口了,他正要开门走进去的时候,门却已经打开,邱依雯正拿着包包要往外走,两人四目交接,却都不约而同的立在原地没有讲话。

最后是邱依雯侧着身让他进门,闪避他看她的眼神,低着头往外走,齐彦凯觉的有点不舒服,将人给拉住,本来是想用温柔的语气询问,脱口而出却像是质问的口气:「去哪?」

邱依雯任他拉住自己的手腕,没有回头,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他之后,思念之情却怎么也压抑不下来,如今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对他撒娇耍赖,她怕自己不小心表现出对他的生变情感,先维持现状,她现在只能这样想,于是只低着头淡淡的说:「下午有课!」

齐彦凯却以为她还在赌气,心里猜测她还因为上次挨打的事而觉得心中有委屈,再怎样,她都是为了齐氏去调查而不是自己爱玩,而他也确时因为气过头狠打了她,没有安慰就离去,现在一定还在闹别扭,他轻轻一拉将人搂进怀里,问:「还在生气?」

邱依雯因为这亲密的举动觉得脸红,又想到这可能只是哥哥对妹妹的一种宠溺的动作,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泪水又要滑落,她下意识的闪躲,想要挣脱,推开齐彦凯的胸膛说:「没有!!」然后快速的离开大门口。

齐彦凯蹙眉望着邱依雯离去的背影,追了过去,在小王拿着车钥匙要去车库开车时,将钥匙给拿了回来,自己开车到庭院,对着蹲在花欉里望着玫瑰花不知在想什么的邱依雯叭叭两声。

邱依雯抬起头,虽然疑惑,平常小王都会出来打开后车门等自己上车,从来不会催促的,但她还是起身自行打开后车门后钻进车子里,车子缓慢离开后,齐彦凯问道:「几点下课??」邱依雯才发现,今天开车的是齐彦凯,不是小王!

邱依雯惊讶的问:「怎么是你?」

齐彦凯笑笑:「今天提早下班,我送你去学校!」

邱依雯却脱口而出:「不要!!我要下车!!」说完不等还在进行中的车子就想要开门,齐彦凯见状,喝斥道:「危险,你在做什么!」

邱依雯却像个任性的小孩,回吼道:「我要下车!!」

齐彦凯紧急将后车门给锁上,生气骂道:「邱依雯,不要乱来!」慢慢的将车子停靠在路边;然后回头瞪着邱依雯,而她还是拼命的一直拍打车窗,说:「我不要你送,我要下车!!」

齐彦凯对于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生命的危险举动觉得怒火中烧,她出车祸的意外已经让他够心惊胆跳,而她却还是可以不怕死的做吓人的事情,他二话不说,从驾驶座跨到了后座,跩住邱依雯,顺势压到自己的腿上,往她的臀部打了下去。

打的不痛,但委屈、生气和压抑在心里没有舒发的情绪让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而下来,她没有挣扎,就趴在他的腿上嘤嘤的开始哭泣。

才轻拍几下就听到底下的人在哭,齐彦凯赶紧将人扶了起来,他就觉得邱依雯有心事,平常是又叫又骂,大声抗议的,如今只是轻拍几下,竟然就哭了,他将人搂进怀进,顺着她的背,问:「雯雯,怎么了?」

邱依雯将头埋在那温暖的胸膛里,拼命的哭泣,努力的想发泄情绪,她摇着头不讲话,双手环抱住齐彦凯的腰,心里想着:你对我的好,是因为我是妹妹吗??如果是,请你停止!!我不要当美人鱼,最后的恋情因为一把匕首划出的金属光影而成了梦幻泡沫…

齐彦凯任由怀里的人尽情的哭泣,为了她的任性举动感到莫可奈何,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自己的心,如今在他的怀里哭的像个泪人儿,他揪心的痛,将人搂的更紧,各怀心事。

等到邱依雯哭够了,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齐彦凯,然后又脸红的爬到旁边的坐位,卷着身子,将头埋在膝盖里,像是逃避什么一样,沉默不语。

齐彦凯挨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身子,柔声问:「赌气??委屈??」

只见邱依雯的头发随着头的摇晃左右飞舞,小脸却还是埋在里面,不肯抬起来,齐彦凯只好耐着性子又问:「为什么躲我??在生气??」

邱依雯的头埋的更深,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没有!」

齐彦凯决定将话问清楚,看她完全不像平常的邱依雯,他强硬的拉起她一直环抱住自己膝盖的手,邱依雯一时重心不稳,又跌入他的怀里,齐彦凯才发现,她的脸蛋上又挂着两条泪痕,眼眶还是盈满了泪水。

他轻轻的抹去她眼角的泪珠,温柔的神情掩藏不住心疼,他问道:「哭什么?」

邱依雯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失常,但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知道自己的心情后,面对他温柔的眼神,关心的话语,只要想到这可是只是哥哥对妹妹的一种”亲情”表现,她就觉得心痛,她不想当妹妹,可以问吗??会不会让这样的关系失去平衡??会不会到最后连妹妹这个身份也失去了??就像当初自己的父母突然发生车祸,离开了自己,然后,又要孤单一个人了??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奇怪邱依雯如此的沉默,他故意捏她的小脸蛋戏谑的说:「什么时候变成爱哭鬼了?」

邱依雯在心里默数了一、二、三,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绪,伸手擦干脸上的泪痕,对自己说:维持现状,然后努力露出甜美的笑容,看着齐彦凯,轻叫一声:「哥!」

齐彦凯觉得怪异,邱依雯只有小时候喊过自己哥哥,还是被他逼的,长大后就直呼名字,为什么现在会突然改口??他摸着她的头,好笑的问:「怎么了??有什么愿望吗??不用叫我哥,只要我办的到,我还是会努力帮你实现的!」

心头一热,温暖感动的心溢满邱依雯的内心,但她还是摇摇头,幽幽的说:「没有,本来就应该喊你哥的…」

齐彦凯还是觉得奇怪,他一直觉得今天的邱依雯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摸着她的额头喃喃的说:发烧了吗??不会是那天被我打傻了吧…

邱依雯故作轻松的打掉他的手说:「是呀,打笨了,我要跟妈咪讲…」

齐彦凯看她又好像恢复成原来的那个邱依雯,阴晴不定,无法捉摸的情绪,弄不清她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盯着她看,换他沉默不语。

PS.

今天跑出去,很晚才回来累累累呀~~先写一点~~

,别催文呀~又咬我,又催我的,你是坏人~~皓皓不给你了,第三者也不给当了,我要叫小凯替我报仇,哼~~

,哈哈,我不是亲妈呀,雯雯是捡回来养的,小凯才是我的亲儿子呀~~雯雯要翻身,很难哦~~

(四十四)

邱依雯伸出一只手在齐彦凯的眼前晃了几下,笑着问:「看什么?」

齐彦凯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有心事!」

邱依雯愣了一下,盯着齐彦凯一会儿,抽回自己的手说:「有!!动不动就挨打,现在怕你了…」

齐彦凯微蹙着眉头,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反问:「是吗?」

邱依雯点点头,躲避他询问的眼神,望着车窗外:「迟到了,快开车!」

齐彦凯回到驾驶座,回头又瞥了邱依雯一眼,有意无意的说:「杜胜的事情解决了!」

邱依雯咦了一声,轻轻的点点头,却只是淡淡的说:「是吗?」

齐彦凯见她淡然的态度,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之前曾经热衷参与调查,他重新发动车子,对于邱依雯突然之间的转变虽然觉得奇怪,却说不出到底原因出在哪里,他讨厌这种模糊不清且要摸索他人心事的感觉,他开门见山,劈头就问:「你没其它事要跟我说吗?」

邱依雯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一拍,她低着头,双手紧抓着自己的裙子,觉得手心都快冒出汗来,但还是摇头反问:「说什么?」

齐彦凯透过后视镜将邱依雯的样子尽收眼底,他叹口气,一脸无奈和心痛的样子说:「原来,你不相信我!」

邱依雯被他的这一句话弄的不明究理,抬起头看着他问:「什么?」

齐彦凯打方向灯,回转之后才说:「爸跟我说了,你遇到你舅舅了!」

邱依雯睁大眼睛,一脸惊讶的看着齐彦凯,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子并不是往学校的方向开去,她低着头沉思,心里想: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

齐彦凯继续说:「爸有在杜胜身边安排一个眼线,虽然你不是以邱依雯的身份跟他照面,但很难保证他没有认出你,这是我最担心的地方,雯雯,我最在意的不是你偷偷调查杜胜的事,也不是因为你逃学,撒谎,而是你可能因为调查杜胜而让自己陷入危险,你知道吗?」

邱依雯茫然的看着齐彦凯,她根本没听到他对她说了哪些话,思绪又飞往她遇到林正隆那天发生的事,一连串的问号又在心底浮现,这几天光想着自己感情的问题,根本忘了去思考她舅舅的事,她不禁喃喃问道:「为什么坤枫会在舅舅手上?」

齐彦凯有点不高兴,邱依雯根本没认真听他在说什么,他口气有点冲的说:「我刚才说的话,你有在听吗?」

邱依雯对他突然变严厉的语气给吓了一跳,连忙说:「嗯,有,对不起!」虽然什么都没听到,但生气了,就道歉,应该没错吧,她偷偷的在心里对自己说。

齐彦凯瞄了她一眼,正色问道:「你还记得以前多少事情?」

邱依雯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情,最后还是摇头:「不知道,我爸妈没有让我知道很多事,我连自己是怎么给爹地妈咪接回来的都不知道,胡里胡涂的,你就多了一个妹妹,呵呵!!」说完,还自嘲式的笑笑,齐彦凯看邱依雯那一脸落寞的样子,觉得心疼,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搂在怀里,他加快车速想尽快到达目的地,此时邱依雯看着车窗外快速飞过的景色,才问道:「这条路是去学校的方向吗?」

齐彦凯呵呵的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你现在才发现呀?」

邱依雯拍着前面座椅说:「喂!!我说我上课要迟到了耶,你要把我载去哪?」

齐彦凯忍不住大笑几声:「载去卖,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邱依雯生气的说:「齐彦凯,你因为我逃学打我,现在你竟然要带着我逃学,怎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要跟爹地讲啦!」

齐彦凯见邱依雯本性全露,恢复成那个会跟他斗嘴大小声的雯雯,嘴角微微上扬,想要再逗逗她,故意说:「你讲了一大串,还没回答我你值多少钱呢?」

邱依雯轻咬着嘴唇,哼了一声:「无价!」

齐彦凯跨张的说:「无价!!真是大言不惭,我怕卖掉你我还要倒贴一大笔钱给人收惊呢!」

邱依雯嘟着小嘴:「什么!!爹地妈咪可是把我当成宝,你把我卖给他们呀!」

齐彦凯唉呀呀的说:「糟了,就是爸妈要我卖的呀!」

邱依雯又要抗议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她看看外面是离齐氏大楼不远的地方,她打开车门下车,齐彦凯已经站在外面笑着看她,继续开玩笑说:「挪,买方应该在等我们了,快一点!!」

邱依雯瞪了他一眼,心里很清楚他是在跟她开玩笑,还是跟着走了过去,站在他的旁边,然后说:「白痴,一点都不好玩!!」

齐彦凯轻拍一下她的屁股说:「乱骂人,没家教!」

邱依雯不以为然的回打回去,然后说:「你教的!!」

齐彦凯假装生气的说:「臭丫头,竟然敢打我!!」

邱依雯对他扮鬼脸说:「替爹地打的,你竟然带我逃学,快说,要带我去哪?」

齐彦凯敲了一下她的头,然后将她拉近身旁,搂着她的腰一起走,神秘的说:「秘密!」

邱依雯靠着齐彦凯的肩膀,心里感动的泛起了微笑,她很清楚齐彦凯尽力想要逗她开心,她不想让自己陷在男女之情跟兄妹之情的泥沼里,现在这样的一切都很好,她想尽情的享受齐彦凯对她的宠溺和温柔;过去的事情,林正隆的事情,对现在来说不重要,至少眼前的她,是幸福的。

就这样呆呆的跟着齐彦凯走到一间高级沙龙的店门口,齐彦凯带她进去后,将人推到了前面,对柜台说:「换个造型,最好跟现在的外型差很多!」然后就走到了旁边的沙发椅,拿起一本商业杂志看。

邱依雯见造型师拉着她要往里面走的时候,急忙走到齐彦凯面前问:「做什么?我现在让你很不满意吗?为什么要换造型?」

齐彦凯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尖酸刻薄的说:「是呀,你现在的样子很伤眼!」

邱依雯脸涨的通红,握紧拳头,顾不得现在人在陌生的高级沙龙店里,大声抗议说:「齐彦凯,你太过分了,我讨厌你!」说着人就要冲出店门口。

齐彦凯赶紧站起来将人给拉回来,抱着她坐回沙发椅,安抚着说:「别生气,就换个发型而已!」

邱依雯大力的往他的肚子一记重击,哼了一声:「话不能好好说吗?我多伤眼?」

齐彦凯唉拗一声,然后大惊小怪的说:「你这样子,人家会以为你是泼妇哦!」

邱依雯回头一看,沙龙里的每个人都一脸看戏的样子看着他们,她脸霎时红了起来,赶紧从齐彦凯的大腿上起来站好,对着刚才那一位设计师说:「走吧!!」

那一位设计师笑着做一个往里面请的手势,跟在邱依雯的后头说:「齐先生是你男朋友吗?你真幸福!」

邱依雯赶紧摇头否认说:「不…是…啦…」

设计师一脸不相信的说:「别害羞啦,有男朋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刚才像情侣一样打情骂俏,多登对呀,羡慕死大家了呢…」

邱依雯脸变的更红了,恰巧又坐在一面椭圆形的镜子前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跟齐彦凯的关系,恨不得有个地洞让她钻进去,早知道刚才就不跟他吵了…

可是设计师却还是自顾自的一直说:「以前曾经看过齐先生跟他妈妈一起来呢,他那时都酷酷的,完全不讲话,每次来就坐在刚刚坐的沙发椅看杂志,等他妈妈弄好了,再一起回去!!」

邱依雯呵呵笑着,心里想:什么时候的事,小凯不是都在国外吗?

设计师没注意到邱依雯的表情,边梳理她头发边说:「你都不知呀,那时候的齐先生迷死多少店里头的小妹,每个都幻想自己有没有可能变成他心中唯一的女神,就算是老少配也没关系…」

邱依雯一脸疑惑的看着镜中里那一脸花痴样的设计师,她发现邱依雯看她的眼神,轻咳两声,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那时候齐先生十七、八岁吧,听齐太太说刚才国外回来渡假…」

邱依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在心里不厚道的冷笑着:可以猜出你现在的年纪了…

齐彦凯坐在沙发上,已经看完了一本杂志,他预估一下时间,确定邱依雯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出来,心里想回公司看一下他的好友在做什么,便起身跟柜台小姐说一声,接着就离开这间沙龙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才进公司大楼,他就看见有个女孩跟大厅的总机小姐争执中,他站在后面静看了一下,才发现是之前被他辞退的林秘书,他本来想直接搭乘电梯上去,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往他们的方向走去。

总机小姐一看到齐彦凯,连忙行礼说:「董事长…」

齐彦凯点一下头,平淡不带任何情感的问:「怎么回事?」

林娟一回头,看到了齐彦凯,抓着他的手说:「董事长,我有事想找你,可是她死活不让我上去…」

齐彦凯技巧性的甩开她的手,后退一步,客气又疏远,然后看着总机小姐。

总机小姐委屈的说:「林小姐没有预约…」

齐彦凯点点头,也改变之前对她林秘书的称呼,改口说:「林小姐,你应该很清楚这里的规定,请回!」然后头也不回的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林娟哪可能放过这一次的机会,齐彦凯堂堂一个董事长亲自跑来赶人??她一直觉得齐彦凯不是那种无情的人,她又前进一步,带着端庄有礼的笑容,拿出自己的名片,对着齐彦凯的背影,重新介绍自己:「齐董事长,您好,我是代表坤枫来跟您洽淡生意的!」

本来想打发掉林娟自己上楼的齐彦凯,在听到坤枫这两个字的时候,才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正视着林娟。

PS.人家没有偷懒,人家是两天一更的说…每个人都可以替我作证…

(四十五)

换了一头新造型的邱依雯,开心的走出来找齐彦凯,却发现人不见了。

她回头用眼神询问柜台小姐,她很有礼貌的说:「齐先生说要回公司一趟,让您在这里等他。」

邱依雯哦了一声,表面上乖乖的坐在沙发椅上等,可以内心却是愈想愈生气,莫名其妙的要自己换发型,现在又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这是什么跟什么嘛,她哼了一声站了起来,决定去公司找人。

她快步的往公司的方向走去,还没到大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齐氏大楼走出,脸上还挂着微笑,那个人没有发现到邱依雯正在看她,往另一个方向离去,邱依雯却站在原地,盯着那个人离去的背影,才终于想到,是那个害她被齐彦凯打的女人,此时她还愤恨的瞪着快要看不见的背影,大声喊:「讨厌鬼」

随后像是小孩子一样,一脸心满意足的解气模样,哼几声,走进齐氏大楼。

这次邱依雯没有直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而是走向柜台跟总机小姐说:「我是邱依雯,我要找齐彦凯!!」

总机小姐抬头看了一眼邱依雯,她很早前就被告知邱依雯可以不用通报直接上楼,她也还记得之前她被档在门口的事,不过她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上次那个邱小姐吗??」

邱依雯点点头:「是呀!!」

总机小姐微笑的说:「跟上次感觉不一样了!」

邱依雯咦了一声,左右看一下自己,然后说:「有吗??」

总机小姐点点头说:「不一样了,记得你之前是直发,一付清汤挂面的学生样,现在是直发带点波浪卷,多了一股成熟抚媚的韵味呢~」

邱依雯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说:「真的吗?」

此时程宇翰突然出现在邱依雯的背后,冷冷的说:「上班时间聊什么天??小姐,你有事吗?」

邱依雯听到程宇翰的声音,笑着回过头看着他:「宇翰哥!!」

程宇翰听着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惊讶的说:「雯雯,你怎么跑去烫头发了?」

邱依雯嘻嘻的笑着,随即又嘟着小嘴说:「小凯啦,硬要人家换发型!!」

程宇翰仔细的瞧着邱依雯,赞叹的说:「果然人是需要打扮的呀,弯弯的细眉看不出你是个性极端的小恶魔,长长的睫毛让本来大大的眼睛衬脱的更加楚楚可怜,粉嫰的小嘴像是要勾引犯罪…」最后,皮笑肉不笑的加上一句:「你这次又有什么计划想要干下什么轰天大事?」

邱依雯握紧拳头,脸一阵红一阵白,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人,准备很不淑女的跟他大吵特吵,突然,程宇翰的脖子被某人用手臂勾住往后一拉,然后冰冷的语气让他全身打了一个寒颤:「你又要想让雯雯帮你做什么事?」

程宇翰抓着眼前的臂膀,很辛苦的说:「喂~~天地良心,我哪一句话是要雯雯帮我做事?」

齐彦凯冷哼一声:「就算没有,你竟然敢用言语调戏她!」

此时程宇翰更是大声抗议,努力挣脱齐彦凯的牵制,喘好几口气后,先控诉说:「你想掐死我呀!」然后继续解释:「我哪敢调戏你家小恶魔,我是赞美,赞美,OK?」

齐彦凯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走到邱依雯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带着笑意:「雯雯好漂亮!!」

邱依雯脸红了起来,低着头不说话。

齐彦凯摸摸她的头说:「拗,小丫头也会害羞呀!」

程宇翰翻翻白眼,走到他们俩个身边,没好气的说:「老板,请不要在你家公司楼下跟情人亲亲我我,有碍观瞻!」

齐彦凯一拳挥了过去,却被程宇翰给闪了过去,还被他不停的挥手说:「快走,快走,要不然你这个董事长的形象就快幻灭了!」

齐彦凯瞪了好友一眼,拉着邱依雯走出齐氏大楼,而邱依雯则是因为听了齐彦凯说的那句话,傻愣愣的任他牵着走,情人两个字眼在她的耳边回绕,她看着齐彦凯的侧脸,嘴角微微翘起,她在心里想…他并没有反驳程宇翰的话,那现在…

她心扑通扑通的跳,被牵着的手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温度,她略略小声的说:「那个…宇翰哥说…」

齐彦凯嗯了一声,可是并没听到底下的人继续说,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然后说:「不要理翰胡说八道,我的雯雯最漂亮可爱了,不是小恶魔!」

邱依雯被齐彦凯又一句甜言蜜语给弄的晕头转向,脸变的更红,然后用自己才听的到的声音说:「宇翰哥说…什么…情人的…」

齐彦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说:「雯雯,你怎么了,脸红成这样,发烧了吗?」

邱依雯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只能摇摇头说:「没有…」

齐彦凯将人拥入怀里,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说:「是吗?不舒服要跟我说,别老是做些让我担心的事!」

邱依雯几乎可以确定这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宠溺了,她是女人,再迟顿也不可能感觉不出来,这种像恋爱般的甜密,她心里甜滋滋的,更加深自己想要确定的决心,她深呼吸,然后说:「我们是兄妹!」

齐彦凯愣了一下,将人放开,看了邱依雯一眼,没有说什么,但还是牵着她的手往停靠车子的方向走去,却不再说话。

邱依雯心里忐忑不安,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到头来白高兴一场,自己误会了,她低着头懊悔刚才不应该这么说的,现在气氛变的有些尴尬。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走回车子,一直到车子重新发动,齐彦凯对着坐在副驾驶座的邱依雯说:「名义上是,实际上不是!」

邱依雯啊了一声,说:「什么?」

齐彦凯面无表情开着车,又重复了一次:「我们名义上是兄妹,可实际上不是!」

邱依雯莫名的紧张起来,原来他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她盯着挡风玻璃,看到有一片枯叶掉落在上头,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啊~~叶子掉了!」

齐彦凯随着她的眼神看了那一片叶子,不再说话,他清楚她又再装傻,每次想逃避什么的时候,就会顾左右而言他,他笑笑,心里想:这话题还是你自己先提起的呢!!

他专心开着车子,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邱依雯却是时不时的喊:快红灯了,快,开快一点…有云耶…啊~~小鸟归巢了…

齐彦凯嗯…嗯…嗯的响应着,邱依雯这时候小孩子的样子让他哭笑不得,等到车子停了下来,齐彦凯站在车外等不到她走出来的时候,他替她打开车门,对坐在里面低头沉思的人说:「雯雯小朋友,下车啰!」

邱依雯突然一本正经的看着齐彦凯,像是下定很大的决心一样,很慎重的问:「那我们实际上是什么?」

ps

今天更的有点少,刚出炉的…不好意思…

,那个替我证明了,睁大你的眼睛瞧瞧,人家说我很勤快呢~哈哈

还有,飒是韵儿的,别想抢走他,再怎样他是站在我这的,别忘了,我可以左右他的一切~~我还是赢家~发现明天7/3是你在暗夜满一周年的日子耶~~明天也来更,不准催文哦~

玲玲,虽然隔着海岸,但至少还有暗夜…我正在想办法中~可以露头时,一定会让你知道~实习要加油,我相信你一定没有问题的

(四十六)

换齐彦凯愣住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满脸笑意的敲了她的头一下,戏谑道:「傻瓜!!妳觉得是什么呢?」

本来有点正经、认真的话题,却被齐彦凯一句傻瓜给打破严肃的气氛,邱依雯哼一声说:「是我问你的耶!!」

齐彦凯只是笑着,没有回答,将人拉了出来,轻声说:「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想吃什么?」

邱依雯嘟着小嘴,明显的表示对他把问题的风向球给丢回自己身上表示不满,虽然几乎可以百分百的确定了,但内心还是期待他可以亲口说出来,她不理会齐彦凯,挣脱被牵的小手,丢下一句话:「随便!!」自己走在前头。

那一点心思早就被齐彦凯摸透了,他不禁笑出声,想这丫头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就偏偏不给她,看到时是谁先跟谁表明,虽然有点恶劣,但忍不住就是想逗逗她!

因为考虑到邱依雯怕高的地方,这次齐彦凯改选了一间靠着河可以欣赏黄昏顺便看夜景的地方,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齐彦凯笑着看她认真看着menu挑选,一下翻过来,一下翻过去的,最后,服务生来的时候,她就用她修长的手指,点点点点点,服务生赶忙一直登记,他则是边看边皱眉头,最后忍不住对服务生喊:「等一下!!」并跟他说:「我们需要再讨论一下,等一下再点餐!」

邱依雯气鼓鼓的抗议:「为什么呀,你不是说一起吃饭吗?」

齐彦凯点头:「没错,但你点什么??起司蛋糕、香草圣代、水果塔、巧克力奶昔、咖啡…」愈说声调愈高,最后将menu重新放回她的面前翻到晚餐那一页:「邱小姐,我们是来吃晚餐的,不是喝下午茶!」最后拿起水杯想压一下过于激动的怒气。

邱依雯似乎已经恢复了原本古灵睛怪的调皮个性,她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笑的很是甜美,柔柔的叫一声:「哥~~」

诓当一声,本来齐彦凯握着杯子的手突然松脱,杯子应声掉落在桌子上,一直滚到桌子边缘,在快掉落时实时被邱依雯给”救”了回来,她嘴角难掩的笑意,继续说:「哥哥~~人家想吃嘛,你说过,不用叫你哥,但只要你办的到的,都会想办法满足我!!现在我叫了两声哥了,人家想吃嘛!!」

齐彦凯看着邱依雯烫卷的头发,加上她现在这副撒娇的样子,发现自己更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他甩甩头,在心里骂自己笨,嘴角抽慉的冷笑,他突然了解这丫头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也不回答她好或不好,直接说:「雯雯,你今天的心情还真是晴时多云偶阵雨,打雷闪电刮台风!!」

邱依雯愣了一下,哼了一声,知道他在指自己今天又哭又笑,行为失常的样子,她不以为然的说:「干嘛!!我心情怎样你要负全责,都是你的错,不管我今天怎样,给不给吃嘛!!」

齐彦凯大笑了几声,好声好气的说:「你不怕变肥猪,我还怕你吃吗?只是现在是吃正餐的时间,吃饱饭再点这些甜食,好不好?」

邱依雯耸耸肩,不再持反对意见,假意委屈的说:「随便啰,付钱的又不是我!!」

齐彦凯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邱依雯吐吐舌头,催促着齐彦凯快点菜,好不容易等到主菜全上齐时,她迫不及待的开始大快朵颐,完全不顾自己的淑女形象,齐彦凯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完全无法跟下午的她联想在一起,那时候她完全没有朝气,像朵枯萎的花朵让人心疼。

邱依雯吃到一半看着一直盯着她的齐彦凯说:「你不饿吗?」

齐彦凯笑着不说话,突然觉得好像很久没看到她的笑脸了,这样纯真没有烦恼的面容,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来吃。

邱依雯却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你不要以为让我把这些菜吃光,我就不吃蛋糕、圣代了!!」

齐彦凯差点没噎住,拿走邱依雯的水杯,拼命的喝水,没好气的说:「放心,我先喝光你的水,等会儿你还是有肚子可以装你的甜点!」

邱依雯此时是一脸幸福的微笑,她又开始专心的挑着自己爱吃的食物吃,不停在运转的脑袋瓜突然想到下午那熟悉的身影,说道:「我下午有看到林秘书!」

齐彦凯的手停了一下,却还是一脸不在意的说:「哦!」

邱依雯继续说:「你上次跟我说辞退她了!」

齐彦凯确定的说:「是呀!!」

邱依雯睁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看着齐彦凯:「那她来找你吗??要遮羞费?」

齐彦凯皱着眉头看着她,说道:「胡说什么!!你不喜欢林娟!」

邱依雯哼了一声:「不是不喜欢!!」停了一下,大声说:「是讨厌!」

齐彦凯唔了一声,调侃说:「你拨了人家一身咖啡,人家还没说你坏话,你现在说讨厌人家?」

邱依雯放下手中的筷子,平稳的语调明显带着怒气:「是她的错,她要说什么坏话!」

齐彦凯见邱依雯又要不开心的样子,安抚着说:「好好好,都是她的错,乖乖吃饭!」

邱依雯用手中的筷子摆弄着眼前那一盘菜,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齐彦凯叹了一口气,知道她还是耿耿于怀,替她夹了一口菜说:「吃饭的时候生气会消化不良哦!」

邱依雯却不理会齐彦凯,垂着眼帘,盯着一桌子的菜,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事还是独自生闷气,齐彦凯只好坐到她旁边,摸着她的头说:「想什么?吃饭要开开心心的,不要想烦人的事!」

邱依雯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结束了晚餐,而齐彦凯也遵守约定,点了她刚才想要吃的所有甜食,邱依雯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跟着齐彦凯回到车上,等两人都坐定,车子重新启动的时候,齐彦凯突然说道:「以后要乖乖上课,不可以逃学了!」

邱依雯不可思议的转头看着齐彦凯这个霸道、自负的人,撇撇嘴说:「齐先生,今天是你强硬带我逃学的,你带就可以,我自己就不行吗?」

齐彦凯理所当然的说:「我带你逃学是让你开心,减轻压力,陪你吃饭,你要是逃学,一定是去pub喝酒、跳舞,所以我可以,你不可以!」

邱依雯很生气的说:「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不要!!」

齐彦凯用不容许反驳的语气说:「别想拿今天的事来堵我,要不要也不是你说的算,公平原则等你毕业以后再说!」

邱依雯生气的拍打前面的置物箱,然后侧着身看着窗外,不再理会齐彦凯,本来开心的气氛又被齐彦凯强硬的态度给破坏,她在心里嘟囔着:如果小凯永远不凶人,不打人,今天下午一样,那就好了……

想着想着,她突然又回头看着齐彦凯说:「那个…你说你能力能及的,都会尽量满足我!」

齐彦凯笑了一下,问:「你想要什么?」

邱依雯满脸期待的说:「不管我做了什么事,不准打我!」

齐彦凯忍不住大笑,一直笑到快流泪,邱依雯从满心期待变成嘟着小嘴的抗议表情时,他才说:「免打金牌的特权,我可以给你,可是手、皮带、木尺、藤条好像没办法给你的小屁屁特权!」

邱依雯哼了一声:「出尔反尔,小人!」

齐彦凯不以为意,建议说:「你不要做些离谱的事让那些”刑具”生气,不就好了!」

邱依雯用看白痴的眼神狠狠的瞪他一眼后,便拒绝再跟他说话,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语回到家,齐彦凯也不再开口说话,免得碰了一鼻子灰,但却很不厚道的呵呵的一路笑到家!!

Ps.

呼雯雯的感情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是过去的事了…可能会再无聊一阵子,大家不用帮我顶文,没关系~~

,来更啰~~

唉呀~~怎么可以作弊,下次不可以作弊啦,被抓到很严重耶…虽然大小过并不会跟你入社会,但学生嘛,考试免不了的,考不好下次再加油,作弊还是不对的~~

聪明的地方别用在这里,不乖的小孩…

,txt是指文件檔吗??山寨是另一个论坛吗??不好意思,我孤陋寡闻…

那个~~我还没构思好,过几天再来更,不用顶,我更新时就会自己顶上来了

,朋友吵架难免的~

彼此冷静一下,想想对方的立场,吵架总是有个引爆点,谁踩了谁的地雷?

各退一步~别心情不好,明天再跟朋友聊聊,有事情要讲开来,千万别闷在心里,否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可能就会这样断掉了哦~

ps.不准再作弊!!

(四十七)

一个多月过去了,邱依雯每天就在小王的接送下,通勤上课,已经学期末了,很多报告和考试,她也没时间去思考其它事情,反倒变的很安份,这天她跟同学道再见后,往学校大门口的方向走去,站了一会儿,却不见应该待在门口等她的小王,她看了看时间,才想到今天比预定的时间要早一个小时,只好转身回到校园的图书馆,想打发一下时间,没想到却听见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叫着不是她名字的名字:「小真!」

她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可是叫她的那个人已经快速的冲到她的身后,拉住她的手,又再叫了一次:「小真!」

邱依雯无奈之下只好回头,看到杜鸣一脸期盼热切的眼神,她突然心生愧疚,她勉强的笑着跟他打招呼:「杜鸣,好久不见了!」

杜鸣毫不避讳将人给紧紧抱住说:「小真,我一直想去找你,但是你好像消失了一样,我查了很久才知道你读这所大学!」

邱依雯有点尴尬的挣脱他的拥抱,后退几步,想跟他保持一点距离,点点头说:「最近学校考试很多…」

杜鸣对她有意的疏离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我每天都在校门口等你,但你一出来就被接走了,我没办法找你讲话~」

邱依雯想了想,这到也是,从她出车祸之后,齐彦凯要求不管她要去哪,都由小王开车接送,他怎么可能会有时间跟她有所接触呢?看着杜鸣的样子,她开始觉得很对不起他,她是有所目的接近他的,现在是不是应该将话说明白,别再让他心存任何的幻想或怀抱着任何的希望。

一直低着头沉思,刚抬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杜鸣却拉着她往校门口走了出去,邱依雯吓了一跳,想要抽回被紧紧牵住的手,但杜鸣却握的很紧,不愿意放开,她只好开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杜鸣拉着她,急促的说:「趁你家那个司机还没来时,找个地方聊聊,要不然你又要被接走了!」

唔~是单纯的想法,邱依雯听完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你等一下,我打通电话叫他晚点再来接!」

杜鸣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他一直以为邱依雯会拒绝,所以用半强迫的方式想将她带出校园,没想到她会答应跟他一起离开,他放开手,然后看她拿出粉红色的手机,上面的铃铛挂饰发出阵阵悦耳的叮呤声,手指头快速播号,轻柔甜美的声音跟对方说话,他愣愣的站在那,就近观察邱依雯,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波浪的卷度将人衬托更是抚媚动人,他觉得自己又再次陷入,虽然心里很清楚,她并不当他是什么。

邱依雯很快的挂断了电话,笑笑的看着他,然后说:「学校旁边有一间咖啡厅,就去那吧!」

杜鸣也只能点点头,由邱依雯走在前头,很快的就在学校的左手边发现一间不怎么起眼的咖啡厅,邱依雯像是很熟悉一样,推门走进后就直接往角落一间靠窗的位置走了过去,她还没坐下就马上有人来打招呼,笑着说:「期末了,本来想说可能要等到下学期开学才会再看到你呢~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你,如何?照旧吗?」

杜鸣见对方一脸熟念的样子,更觉得困窘,沉默的坐在邱依雯的对想,不方一语。

邱依雯一脸笑咪咪的说:「呵~就是学期末了,更要来捧场呀,想到可能有几个月喝不到你煮的咖啡就伤心呢!!」

招呼的人是个年纪约五十上下的中年人,听到邱依雯这样说,笑的合不拢嘴,杜鸣看这间简约风格的小咖啡厅,又看看眼前这个人的样子,猜测他应该是老板,就在自己打量着这个人的同时,他已经转时看向他问:「年轻人,第一次来,想喝点什么?」

杜鸣吓一跳,局促的说:「嗯……咖啡…」

邱依雯笑出声,接着杜鸣的话说:「就你拿手的特调咖啡吧,两杯!」

杜鸣看着邱依雯的笑容,一时看呆了,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跟自己以前所认识的那位不太一样,他等老板走了之时,开口说:「小真,换了发型后,变的更美了!」

邱依雯愣了一下,随即给了他一个真诚的回应,笑着说:「谢谢!!」

杜鸣又自顾自的说:「我一开始站在校门口的时候并没有认出你,我是观察了很久,非常确定你是我要找的人后,才开始每天在校门口等你…」

邱依雯抱歉的看着他,本来不知道为什么齐彦凯要她换发型,她现在突然有点明白,是因为之前卧底事件身份曝光,怕自己被人给盯上吗?所以要求小王接送,并让自己换发型,她可以明白齐彦凯的担心和关心,甜滋滋的感觉又充满了心头,脸上不经意表现出幸福的面容。

杜鸣看着邱依雯,似乎没发现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他捎捎头,鼓起勇气,将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上次你车祸的事,我很抱歉!」

邱依雯想起了那一次莫名其妙的车祸事件,奇怪的看着他,她知道是有人蓄意要撞她,但应该不关他的事,而且听施伟汉说是杜鸣送她去医院的,虽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她陷入了沉思,忘记眼前这个紧张不安的人。

杜鸣见她没有响应,以为她生气了,又急忙开口说:「小真,我真的很抱歉,我替我父亲跟你说对不起…」

邱依雯抬起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摇摇头说:「你不用跟我说什么抱歉、对不起的话,你父亲的顾虑是对的,虽然方法用错了…」讲到这停了下来,一脸严肃的样子看着杜鸣,深呼吸后,缓缓的说出:「我才要跟你说对不起,其实我是有意图接近你的…」

杜鸣并不惊讶,他看着桌上两杯白开水,听邱依雯慢慢的叙述,内心难掩澎湃激动,却还是一脸平静,连老板送来的两杯咖啡都没打扰到他们,邱依雯慢慢的说,观察杜鸣的神色,最后说:「我相信你应该都知道了,你既然知道我在哪间学校读书,应该也知道,我是邱依雯,不是施晴真,真正的施晴真是我的好朋友,你在医院遇到的施伟汉是她的哥哥!!」

杜鸣端着咖啡杯的手正在发抖,虽然来找邱依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的冲击却还是如此的大,眼见自己所喜欢的女孩,是害了自己父亲失去所有的人,如今他没有在家里安慰自己的父亲,反而跑来找这个凶手,内心矛盾、悔恨,早该听父亲的话离这个人远一点,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他又很不争气的跑来找她,脑袋是这样想,但脱口而出的话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喝了一大口咖啡,没有抬头看邱依雯,只是盯着咖啡杯说:「不管你是邱依雯还是施晴真,我认识的是你!」然我抬起头来说:「我不在乎之前发生的事,我们可以重头来吗?我爸跟你爸公司的事,不应该影响到我们…」

邱依雯沉默了,她没想到自己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假戏真作,飞蛾扑火,引火自焚,她叹口气,希望自己能慢慢的开导眼前的人,凭良心说,她不觉得杜鸣是个坏人,虽然一身富家公子哥的气息,但那是家庭环境的关系,至少他对她还算礼貌,并没做出危害自己的事,否则自己现在也不能坐在这了。

对于邱依雯不发一语的样子,杜鸣突然急切起来,伸手握住邱依雯放在桌面上的手说:「我是认真的,你是第一个让我认真的女孩…」

邱依雯看他一脸热切的样子,很抱歉的抽回自己的手,然后说:「对不起…」

杜鸣对于邱依雯冷淡的回绝觉得心灰意冷,他想到之前何劲元对他说过的那句话:这女孩,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感情别放太深…

他整个心跌落谷底,问:「你认识何劲元?」

邱依雯皱一下眉头,反复思索何劲元这三个字,最终还是摇头说:「不认识!」

杜鸣低着头沉思,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却像是换个人似的,带着怨恨和不甘心,他站了起来拉着邱依雯的手说:「你不可以玩弄我的感情,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父亲已经被你们害成这样了,如今你说抽手就抽手,想离开就离开,我算什么?」

邱依雯吓了一跳,手被拉的生疼,她蹙着眉头,试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怜的说:「痛…放开!!」

杜鸣反而拉的更紧,双眼瞪着他,没有一刚开始的冷静,他几呼是怒吼的说:「我不管你是依雯还是晴真,我只要你这个人,你听懂了吗,听清楚了吗,我只要你!」

邱依雯站了起来,想先缓和一下杜鸣的怒火,她安抚的说:「杜鸣,你冷静一下,先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杜鸣大声的回说:「不好!!你又再想什么鬼计?我们父子被你害的还不够吗?」

邱依雯急着不停的甩手,两人因为拉扯,碰撞了桌子,咖啡杯整个滚落到地上变成了碎片,破碎的声音引来了老板,他惊讶的看着两人,问:「怎么了?吵架了?」

邱依雯有些尴尬的看着老板,但杜鸣却是一脸不在乎的瞪着她,老板看气氛有点不太对,劝说:「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的说!!」然后拍拍杜鸣的肩膀说:「年轻人,不要冲动,这样抓着女孩子的手,不好!」

邱依雯眨眨眼,表现出一脸无辜的眼神说:「对不起,还没喝到你辛苦煮的咖啡就洒满地了…」

这句话让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变的平和一点,老板笑了出来:「这时候不是考虑咖啡的事吧!」

杜鸣愣愣的看着两人,老板就在他失神的时候趁机拽开他的手将邱依雯挡在身后,然后礼貌的对杜鸣说:「要不要换个座位,我收一下这里!」

邱依雯小声的对老板说声谢谢,然后从他的背后站出来,看着杜鸣一脸挫败的样子,再次对他道歉:「对不起,我想我们只能当朋友!」

杜鸣握拳捏紧,一脸不甘心的样子,老板担心的拉拉邱依雯的手,邱依雯却彷佛没看到他的表情,又说:「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也相信你一定会找到适合你的女孩子,但,我真的不适合你,抱歉!」

杜鸣突然吼了一句:「这不是抱歉两个字就可以解决的!」

老板这时也插了一句话:「年轻人,感情是双方的事,你的单恋既然得不到响应,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人家的抱歉或解决?」然后将邱依雯护在身后,怕杜鸣有什么激烈的举动,邱依雯叹了一句气,她早就知道利用杜鸣去接近他老爸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一开始面对这个吊儿郎当的少爷,她从未想过他会将真感情投入,自己给他带来的伤害是真的,但,不明白的拒绝清楚,以后的伤害是否会更大呢??

杜鸣啊的一声,像只发狂的野兽,掀倒了桌子,拿起椅子就砸,最后还踢了好几下墙壁出气,嘴里还不停的骂:「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邱依雯吓的躲在老板的背后,小声的叫他的名字:「…杜…鸣…」

杜鸣愤恨的回头,瞪着邱依雯说:「我的,你是我的…我绝不会放手的!!」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咖啡厅。

PS.

那个,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深深的一鞠躬

:

呜哇还没还没还没构思好呀~~你催的这么急,真希望你明天就开学~

因为你不停的要皓皓,我强烈的怀疑,你是为了要我快结坑,写虹湘国的续集~

(四十八)

邱依雯见杜呜冲了出去,松了一口气,摀着胸口在那深呼吸,刚才的镇定跟现在成了反比,老板无奈的开始收拾被破坏的桌椅,问道:「你怎么会去招惹到这样的人?现在该怎么办?」

邱依雯没有回答老板的话,先道歉:「对不起,弄坏你的桌椅了,我会负责赔偿的!」

老板皱着眉头看了邱依雯一眼,拿扫把开始清扫地上的碎片,淡淡的说:「赔偿这种事不重要,重点是你以后要小心那个年轻人,我看他不会就此罢手!」

邱依雯无奈的笑笑,她也清楚这个麻烦要脱身不是这么简单,但她却在考虑是不是该让齐彦凯知道,现在学校开始放假了,如果他知道了,自己不就失去了自由,哪都不能去,那不是更惨?就在她思考犹豫的同时,老板又问了:「要不要通知你家里的人来接你?我担心你回家的路途又会碰到那个人。」

邱依雯摇头说:「别担心,司机应该已经在学校门口了…」讲完,手机就响了,邱依雯赶紧打开接听,低沉稳重的声音从话机里传来,让邱依雯觉得安心了很多,她甜甜的喂了一声,齐彦凯接着问道:「在哪?等很久了~」

邱依雯咦了一声:「等很久了??你在哪??」

「校门口!!」

简短的三个字,邱依雯吓了一跳,看着老板,本来还在考虑的事,说出的话却已替她决定好一切,彷佛什么都没发生,很自然的说:「我在学校旁的咖啡廰,学期末了,不能常来,我来记忆一下味道嘛!!」

还是简短的三个字:「马上到!」就挂了电话。

邱依雯呼了一口气,庆幸齐彦凯不是在杜鸣抓狂的时候打来,但过后却喃喃的说:又撒谎了…,一脸复杂难以言喻的样子看着老板。

老板耸耸肩,刚才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并没有表示什么。

很快,齐彦凯就推门走了进来,而店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邱依雯观察着齐彦凯的表情,觉得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快跑了过去,撒娇的投入他的怀里,问:「怎么你也来了?小王呢?」

齐彦凯觉得奇怪,邱依雯很少会抱着他撒娇,除非是挨打或是做了什么事不想让他知道,他摸摸她的头说:「你打给小王时,我在旁边,事情处理完就一起来了!!」邱依雯哦了一声,却还是溺在他的怀里,没有离开的意思。

齐彦凯虽然有疑问,但也没说破,只是笑笑的说:「老板在笑你了!」

邱依雯一听,赶紧离开他的温暖的胸膛,嘟着嘴说:「哪有,老板才不会笑我呢!」

齐彦凯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对老板点点头说:「谢谢你平常照顾我家雯雯!」

老板打量着眼前看起来挺拔俊朗又带点冷酷稳重气息的年轻人,跟刚才那个人感觉天差地远,也点头示意:「我才要谢谢小雯常来捧场!」

邱依雯看两人客气的打招呼,深怕老板一时不小时将杜鸣的事给说出来,插话说:「好啦,回家~回家~」

齐彦凯却反而坐了下来,对着老板说:「既然雯雯这么喜欢你煮的咖啡,我也想尝尝!」

邱依雯跟着坐在旁边,问道:「你不再回公司吗?」

齐彦凯笑着说:「不回去,等一下带你去吃饭!」

邱依雯哦了一声,只好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老板,希望他不要乱说什么话才好,然而齐彦凯却眼尖的看到邱依雯不一样的神情。

老板在心里叹气,心里想,她这么明显的表情,难道都不知道人家已经发现她不对劲了吗??看两人的相处,他一眼就明白,齐彦凯在邱依雯的心里有着一定的份量,刚才她拒绝了那个年轻人的告白,而眼前这个人应该才是他心中的白马王子,如今自己遇到这么大的麻烦,却还要隐瞒着他,这是为什么?

虽然是满肚子疑问,但老板还是熟练的煮着咖啡,在吧台里观察着他们两个,考虑该怎么应付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看的出来齐彦凯很不简单,散发出来的气质不像只是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他也看出来齐彦凯有话想要问他,应该是为了邱依雯的事,她自己露出马脚,神情不安的样子却落在齐彦凯的眼里,不会被怀疑才有鬼。

很快的,他又端着两杯特调咖啡出来,正要离去的时候,却被齐彦凯给叫住了:「老板,聊聊!」

邱依雯呃了一下,对齐彦凯说:「人家老板还在忙呢,别打扰人家!」

齐彦凯不理会,看着老板说:「店里现在没什么人,应该可以聊聊吧!」

老板礼貌的点点头,亲切大方的说:「有什么问题呢!!」然后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不理会邱依雯一脸着急的神色。

齐彦凯端起杯子,先闻了一下,赞赏的说:「好香,难怪雯雯说要来记忆一下你的咖啡香!!」然后别有深意的看了邱依雯一眼。

邱依雯躲闭着他的眼神,也端着咖啡啜了一口,刚才没有喝到,现在可以补喝到,忍不住露出了一脸幸福满足的神情说:「好好喝哦~~」

齐彦凯好笑的看着他,故意说:「刚才不是已经喝过了吗?」

邱依雯身子抖了一下,差点打翻了咖啡杯,呵呵的干笑着:「那个…」

老板见状,帮她接话说:「洒了,没喝到!」

齐彦凯哦了一声,探询的眼神望着邱依雯,希望她自己说出来,但她却转动着眼珠子,故意装傻,看着窗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老板只好接着说:「小雯刚才来,缠着我说要学煮咖啡,咖啡没煮成,却弄碎两个的杯子,挪,你看!!」说完,还指着垃圾筒里的”残骸”,一脸心疼的样子。

邱依雯没想到老板会替他撒谎,睁着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齐彦凯却当作这是事迹败露的神情,他捏一下邱依雯的鼻子说:「捣蛋到人家这里来了呀?」

邱依雯有点慌乱,低着下头小声的说:「哪有…」

齐彦凯问:「为什么想学?」

邱依雯看一下老板,但他却没有搭话,跟她四目交接,邱依雯低头想了一下,老板替我开了头,接下来我要自己想了,她挪着身子,靠着齐彦凯,抱着他的臂膀说:「人家想放假在家的时候煮给你喝呀!」

齐彦凯哦了一声,却调侃着说:「那家里的杯子会不会也都被你摔坏呀?」

邱依雯哼一声,搥打着他的肩膀说:「讨厌!!」

齐彦凯安抚着摸摸她的头,然后对着老板说:「很抱歉,弄坏的东西我会赔偿!」

老板连忙挥手说:「没关系,小雯亲切的像我自己的孩子,她也常带朋友来,忙的时候还会替我招呼客人了,打破几个杯子不算什么!」

齐彦凯点头,说声谢谢,然后对邱依雯说:「你呀,到处惹麻烦,还好人家不计较!」

邱依雯早就坐回原位,喝着咖啡,将齐彦凯丢给老板去应付,对于齐彦凯现在说的任何话语也只是含糊的点头嗯嗯嗯的响应。

老板这时看着齐彦凯,突然冒出一句:「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小雯的什么人?」

齐彦凯挑着眉毛,虽然对老板很有好感,但唐突的问话,还是让他不舒服,他冰冷生硬的语气回问:「这对您很重要吗?」

邱依雯全身僵住,看着齐彦凯,又看向老板,他拉拉齐彦凯的袖子,他转头看她一眼,眼眸尽是温柔的笑意,可是转向老板的时候却是带着防备和冷酷的气息。

老板笑了出来,不以为意,意有所指的说:「小雯行情很好哦,身边不乏追求者,但这样却很容易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邱依雯看着老板,知道他担心杜鸣的事,想要点一下齐彦凯,注意自己的安危,但齐彦凯是那种一点就通的人,讲难听点就像只深沉狡猾的狐狸,每当事情发生时又转变成一只凶猛难训的豹,那时软硬兼施都没有用,自己反而会死的更惨,她哭丧着脸,垂着头,希望齐彦凯什么都没注意到,没想到,齐彦凯却附和说:「我知道,她身边的苍蝇很多!!」说完,又搂紧她,接着带着愤恨的语气说:「我会替她准备很多杀虫剂!」

邱依雯转头看着齐彦凯,小声的问:「苍蝇??」

齐彦凯点头,对她说:「放假后,如果你想找施晴真,让小王去带她,你不必去她家,知道吗?」

邱依雯突然明白了,齐彦凯口中的苍蝇是指施伟汉,虽然是无理的要求也只能苦笑着答应,这时候什么都别解释,比较好。

老板也不再说什么,话已至此,不管齐彦凯有无听明白,他也不再说什么,三个人就这样坐着聊天,内容全绕在邱依雯身上,直到齐彦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表示要离去,并递给老板一张名片,他才知道下午坐在位置上跟他聊天的是齐氏的负责人。

ps

那个~~再一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相思饭团……在哪~~在哪~~唉……

谢谢帮我回筨,抱一下

记住了,13号是你的生日~~早知道今天不应该更的,等到13号再一起更当生日礼物~~呵呵

,你的字母好多,我眼睛快花了~~应该没打错吧

谢谢你~~你真贴心,我会努力构思,不让大家失望的~

,唉呀~~看文消遣打发时间啦~~工作还是比较重要的~不过你这么说,我还是很高兴,写文愈来愈有动力了,嘻嘻

彩虹落落,你这样说,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脸红了~~

我的英文名字也是lily耶~~呵呵~~我的文废话多,叙述多,sp少,辛苦你看整夜了~~两天一更,可以慢慢看~握个手

风儿,我回来了~~持续努力中~~

(四十九)

邱依雯尽责的叙述着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包括学期末那天杜鸣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讲给坐在自己面前的好友,而她却一下子皱眉,又一下子松口气的样子,手还不停的搅动着冰淇淋杯里的银制汤匙,邱依雯停了下来,喝口水后,看着施晴真说:「你的冰淇淋变奶昔了!」

施晴真毫不在意,还是不停的搅动,然后说:「我就是要它变奶昔,你继续说呀!」

邱依雯哦了一声,却问:「那你怎么不直接点奶昔?」

施晴真瞪了她一眼:「这杯是你点的,你不要忘了!!」然后又大力的敲着玻璃边缘,闷闷的想:上次都被你害惨了,这次还想害我…

邱依雯呵呵的笑着:「唉呀~忘了…」

施晴真无奈的叹口气,不想跟她计较冰淇淋是谁点的问题,急着问:「那然后呢??你预备怎么处理杜鸣的事??你欺骗人家的感情,搞垮他爸的事业,如今想要抽身,可能吗??」

邱依雯挖了一大口冰淇淋塞进嘴巴里,不停的直呼:「冰呀~~冰冰冰~~冬天吃冰感觉真好!!」然后看施晴真一眼,发现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笑着说:「担心什么,我猜他应该也不能拿我怎样吧,我去哪都有小王专车接送,他想怎样也没机会!!」说完还指指等在外面的车子,一脸蛮不在乎的样子。

施晴真却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说:「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百密一疏,你没听过吗?我看你还是让你哥知道这件事,比较好!」

邱依雯马上拒绝:「不可能,他已经担心过剩,如今又知道这件事,那我就失去人身自由了!」

施晴真却不这么认为,她劝道:「你就想你的自由,怎么不想想跟他商量一下有什么应对的方法?」

邱依雯拼命的点头,双眼看着自己的好友:「所以,我找你说呀!!快替我想个应对的方法吧!」

施晴真正要开口,邱依雯却又抢在前头说:「跟小凯说的这方法,去除!!下一个!!」

施晴真斜视她一眼,手拖着下巴,有点生气的说:「不知道!」

邱依雯啪了两下手掌,像是开会完要提总结的主席说:「那好吧!!结论是,看事办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施晴真不可置信的瞪着邱依雯,怎么她说的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她不禁提高音量说:「邱小姐,你是将吗?你的土能淹的过那大洪水吗?」

邱依雯唔了一声,反问道:「那怎么办,你没办法,我也不知道呀,我又没有处理这事情的经验!」

施晴真开始为自己的好友担心,平常鬼灵精怪的样子,别人的事都可以处理的很好,怎么自己遇到了就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她真的开始着急,低着头开始沉思,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看着邱依雯说:「程宇翰,找他想办法总成了吧!!更何况,他也应该负点责任,是他拉你淌这浑水的,最后惹了一个大麻烦!」

邱依雯眼前一亮,拍一下桌子:「对耶!!我怎么没有想到宇翰哥呢??呵呵,小真,你真聪明,找你想办法真的是找对了!」

虽然邱依雯一脸高兴的样子,一副已经想好对策的神情,但施晴真还是难掩担心的神色盯着她看,邱依雯很没良心的开始大笑,对着自己的好友眨着眼睛,吐吐舌头说:「别担心啦,不会有事的!!」

施晴真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事主都不担心了,她在旁边烦恼有什么用呢,她瞥了她一眼,幽幽的说:「这就是所谓的公主不急,急死侍女!」

邱依雯挥着手说:「不不不,你不是侍女,你是我的好朋友!!」

施晴真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算你有良心!!」接着又看看戴在右手上的手表说:「我还有事呢,不能聊了,先离开啰~~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一点,有什么事再打给我!!」

邱依雯嗯嗯的点头,对好友挥手说再见,突然又想到什么,也拎着包包追了出去大喊:「小真,等等,我让小王开车送你一程!!」

邱依雯站在齐氏大楼的楼下,往上看了看,心里想:不知小凯现在在不在?可是也没考虑多久就走了进去,因为已经来过很多次,柜台的总机小姐已经跟她混的很熟了,看到她进来,很高兴的站了起来说:「依雯,你来啦~~但是董事长不在耶!!」

邱依雯咦了一声,但马上说:「没关系,我等他!!」然后直接坐电梯上去,但却没有往齐彦凯的办公室走去,反而是往程宇翰的办公室走去,她透过半透明的玻璃隔间往里头观望,却发现里面好像也没有人的迹象,她在外面徘徊了一下,猜测他可能是跟齐彦凯一起出去,只好转身往齐彦凯的办公室走去。

走进去,里面也是空无一人,她转了一圈,觉得无聊,只好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回来,顺便思考该怎么跟程宇翰讲杜鸣的事,还有,杜鸣提了一个人的名字:何劲元,虽然她不认识他,可是或许程宇翰知道这个人。

她整个人舒服的斜躺在沙发上,本来很认真的在思考,可是安静的办公室,适宜的空调,柔暖的沙发,让她的眼皮愈来愈重,脑袋也渐渐的浑沌不再思考,从靠着沙发背斜躺,变成整个人侧躺躬身在沙发上。

邱依雯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了转动门把和齐彦凯说话的声音,她以为自己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咕噜了一声:不要吵…将自己的头埋在沙发里,又沉沉的睡去。

齐彦凯走了进来,发现邱依雯躺在沙发上睡觉,觉得又气又好笑,只好跟身后的人说声不好意思,蹲在旁边,轻声的叫:「雯雯,起来!!」

邱依雯嗯了一声,可是却愈往里头钻,齐彦凯只好轻轻的摇晃着她的肩膀,提高音量,继续叫:「雯雯,起来了!!」

邱依雯带着起床气,很不高兴的挥着自己的手,还闭着眼睛就喊:「讨厌啦,我说不要吵了!!」

齐彦凯见她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很无奈的说:「为什么不在家里睡,要跑到我的办公室睡?」

邱依雯听的迷迷糊糊,揉着双眼,语意不清的说:「是你跑来我房间吵我……」说完还在那打呵欠。

要不是还有人在,齐彦凯真想按下她的身子先打一顿再说,但也只是先对身后的人抱歉的笑笑,然后沉着脸对邱依雯说:「睁开你的双眼,看清楚你在哪!」

邱依雯又打了一个大呵欠,才睁开她的双眼,看着四周的环境,先看清楚齐彦凯铁青着一张脸,然后又看到办公桌,赶紧再将视线转回自己身上,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她回想到自己送施晴真去找他哥后,就直接跑来齐氏大楼的事,只好呵呵的干笑着,眨着无辜的双眼,先告状说:「我等你好久~~」

没等齐彦凯说话,一句调侃的话飘入邱依雯的耳里:看来小凯的大沙发比你家的床还舒服呢~

邱依雯起身端坐在沙发上,往齐彦凯的身后看去,想也知道这句话是程宇翰说的,她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他身后还站了一个人,本来不想理会的,就在她用手整理自己的头发时,却听到齐彦凯说到:「林小姐,请坐!!」

邱依雯认真一看,林娟从程宇翰身后走到她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还对她笑了笑,打招呼:「您好!」

邱依雯莫名的火气升上来,指着林娟对齐彦凯说:「为什么这个讨厌鬼在这!!」

齐彦凯才刚坐好,就听到邱依雯生气的指控,他带着警告的语气说:「雯雯,进去里面的房间!」

邱依雯哼了一声,又瞪着林娟,问:「你不是被辞退了,怎么还有脸进齐氏大楼!」

齐彦凯一听站了起来,喝斥:「雯雯,进去!!」

邱依雯也站了起来,一脸不甘示弱的样子,程宇翰见状,赶忙说:「唉呀,这是怎么回事?雯雯,林小姐是客人,你不是想睡吗??里面有张大床,比沙发舒服多了…」

邱依雯不理会程宇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然后对齐彦凯说:「你骗人!!」

齐彦凯沉着脸,邱依雯当着林娟的面前这样无理取闹,让他怒火高涨,他一直压着快要爆发的火气,对她说:「我们要谈公事,现在进去房间,否则以后都不准你来齐氏!」

邱依雯一听,眼眶泛红,轻咬着嘴唇不让泪水滴落,愤恨的瞪着齐彦凯,但却迟迟不肯移动双腿往旁边那扇门走去,此时林娟却突然说:「董事长,没关系,看来这位小姐对你来说不是外人,我不介意她待在旁边!」

邱依雯却生气的吼去:「惺惺作态,这里只有你是外人!!」

齐彦凯不再说话,直接拽住她的手,往另一扇门走去,打开后迅速反锁,然后将人丢到床上,二话不说,开打!!

亏大了~~亏大了~~结果,十三号是星期日呀~~你竟然跟我说是星期六…

那我不是明天还得奉上一篇吗??你这坏心的小孩!!

说到领成绩单~~咳咳!!小女子我可从来没挂过呢~~

有一次危险的及格边缘,就是考军训,不知你们有没有,需不需要,我最讨厌的就是军训,到现在还在想,我是女生,军训什么的关我什么事,不想懂也不想了解,所以,我考试那天交白卷,签了名就交出去了,我心里的打算是,考试零分,至少还有平常表现成绩和出席成绩吧,虽然我都翘掉了…

结果…引起一阵小小的风暴,教官被校长约谈,想知道为什么他的学生会交白卷,还好不是找我,差点没吓死我…因为我读的那间学校有个奇怪的规定,军训课当”女生”,教官需写报告…所以…我就这样及格顺利毕业…

嗯其实是我知道这个规定,所以才敢交白卷的啦~~哈哈

说了一堆废话~~跳过,跳过,明天准时奉上生日礼物

(五十)

「唉呀~」邱依雯惨叫一声,又是被同样的力道给甩到床上,这熟悉的情景之前曾发生过,她马上知道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她努力的往墙头蹭去,快速翻身,拿起枕头就往齐彦凯丢去,还大喊:「讨厌,走开啦!!」

齐彦凯伸手接住她丢过来的枕头,黑着脸走过去,完全不管她的反抗,将枕头塞到她的腹下,大手就往她的小屁股亲吻了下去。

邱依雯不停的挣扎、扭动,听着沉闷的声响,是打在厚重布料上的声音,她庆幸现在是冬天,自己穿着厚质棉裙,所以只感觉的到拍打的重量,却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但她还是不甘心齐彦凯因为林娟又打了她第二次,她奋力的想要逃离被嵌制的身子,不停踢着双脚。

打没几下,齐彦凯也知道底下的人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看她挣扎的不停挥舞着双手,脸上还是倔强的表情,心一横就掀开她的裙子,邱依雯察觉到他意图,死命的压着裙子,喊叫:「齐彦凯,你住手,你王八蛋!!」

齐彦凯不发一语,不再跟邱依雯讲任何一句话,劈哩啪啦,一连串的铁沙掌打在她白嫰的屁股上,邱依雯啊了一声,又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大喊出声,她不知道这间房间有没有隔音,如果被外面那个讨厌的女人听到,那不是丢脸丢大了,她没想到齐彦凯真的会开打,委屈,愤恨让她更恨外面那个女人,齐彦凯连续打了十几下,只想教训一下就收手,看着她紧抓着被单忍耐的样子,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只是冷冷的说:「给我待在房间,不准出来!!」

知道行刑结束,邱依雯赶紧爬了起来,双手不停地揉着自己可怜受催残的小屁股,双眼盈满了泪水,还是一脸倔强的瞪着齐彦凯。

齐彦凯不理会她,开了房门就走了出去,林娟和程宇翰正好看着他走出来。

程宇翰看好友还是沉着脸,问道:「怎么,那丫头还在跟你生气?」

齐彦凯摇头,不想说话,对上林娟询问的眼神,却只是坐回位置上说:「谈正事!」

程宇翰耸耸肩,之前就有听齐彦凯说过林娟和邱依雯吵架不合的事,但今天算是亲眼见到,邱依雯不理会齐彦凯的警告,竟然指着林娟破口大骂,真的很不像他之前所认识的邱依雯,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无理取闹,任性、骄纵的小孩,他也坐回位置上,虽然很想问到底两人为什么会敌意如此之深,但现在又好像不是问问题的时机。

沉默了很久的林娟,此时终于开口:「我不知道董事长真的有一位妹妹,上次的事情很抱歉!」

齐彦凯没有想到林娟会主动开口提上一次的事,也只是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林娟又继续说:「嗯~~如果她还在生气,我愿意去道歉!」

齐彦凯脸色显的有点不耐烦,冷淡的说:「不用!」

林娟碰了一个钉子,觉得有点尴尬,因为刚才的事情,整间办公室环绕在低气压的气氛里,没有人再开口讲话,她看了他们两个人,又偷偷看了紧闭的房间门口,假装没事样,轻快的说:「董事长的妹妹很率真,上次的事真的是误会,如果可以我想跟她成为好朋友,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齐彦凯却拍的一声,将手中的文件丢到了桌上,不温不怒的说:「林小姐是来谈”坤枫”的事吧!」

林娟呆楞在那,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会得到这样的响应,坐在那里更觉得困窘,程宇翰见状开口劝了一声:「小凯!!」然后对林娟说:「不要在意雯雯的事,我们还是谈正事要紧!」

就在三人准备开始谈”坤枫”的时候,突然传出房间的门把转动的声音,齐彦凯拿另一份文件将印有”坤枫”字样的文件遮住,没有掩盖的怒气腾的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见一双眼睛在门缝间转动,然后整颗头探了出来,发现大家都在看她时,人也大方的走了出来。

齐彦凯大步走了过去,准备将她带回房间,没想到邱依雯没等齐彦凯将她推回去,就对着林娟大声说:「林小姐,真对不起,刚才对你不礼貌!」

齐彦凯愣在那,心里想她又在搞什么花样的时候,林娟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对她说:「我才要跟你说对不起,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真的是董事长的妹妹!!」

邱依雯连忙挥手说:「上次我也有不对,很对不起!!」

程宇翰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只好坐在沙发上不参与,而齐彦凯则用眼神示意他快将桌上的文件收起来,然后对邱依雯说:「好了!!回房去,还是你想回家了?」

没等邱依雯回话,林娟却突然握住她的手,亲切友善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做好朋友,可以吗?」

齐彦凯皱着眉头,将邱依雯拉到自己身后,然后说:「她叫齐雯,林小姐,我不知道你对我妹这么有兴趣?」

林娟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可是却在心里打量着:看你这么宠她,当然是要先跟她打好关系,才好接近你…

邱依雯则是不高兴的哼一声,心里想:难听死了,什么齐雯,为什么不能跟她说自己的真实名字??还有我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齐彦凯转身看着邱依雯,用严厉的眼神警告她,再问了一次:「回房还是要回家?」

邱依雯撇撇嘴,不理会齐彦凯的警告,故意大声的说:「啊~~没人倒茶,你们谈呀,别管我,今天我来当小妹,替大家服务一下!」说完,就要往茶水间的方向走去,齐彦凯生气的拉住她的手,虽然压低声音,但还是听的出他在生气:「别挑战我的极限!」

邱依雯甩开他的手,哼一声:「我的极限已经被你打破了!」

眼看齐彦凯又要发飙,程宇翰赶紧站了起来,拉住他劝说:「由着她,林小姐还在这!」

齐彦凯搥了一下沙发椅背,他不想让邱依雯跟林娟有过多的接触,也不想让她太早知道”坤枫”的事,他坐下来,趁着邱依雯还在茶水间忙的时候,没有客套话,也不再寒喧,直接切入主题:「你带来几个方案?预算?条件?」

林娟虽然不希望齐彦凯这么快就讲到”正事”上,但她也看出来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还愿意坐下来跟她谈”坤枫”的事已属不易,开始侃侃而谈:「坤枫的负责人很表示…」才讲了第一句话,齐彦凯就很不耐烦的打断:「不要讲废话,我要具体实施方案,你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林娟愣了一下,看齐彦凯明显的很想结束今天的讨论,急着想要结果,只好在桌面上找她带来的文件,却发现,桌面上印有”坤枫”的文件全不见了,她看了两人一下,指着桌面说:「那个…文件?」

此时邱依雯笑眯眯的从茶水间走了出来,拖盘上放置了三杯咖啡,咖啡香四溢,齐彦凯见状,叹了一口气,对林娟说:「文件程总收起来了,今天不讨论了,我们电话再连络!」彷佛下达了逐客令,让林娟感到非常的不自在,她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只是看着邱依雯,疑惑着想:是她的关系吗?

邱依雯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先将蓝色杯子递给了齐彦凯,一双无邪的眼眸盯着他看,笑的很甜美,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像个天真纯洁心地善良的天使,眨眨眼睛俏皮的说:「我跟老板学的,你喝喝看!」

但邱依雯此刻的态度和表情,却让齐彦凯无缘由的立起一道墙,他不相信在她无理取闹,又被他修理警告后,她会乖乖的服软,甚至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离开房间时,她那带着不甘、委屈、怨恨的眼神,还深刻印在他脑海里,他看邱依雯贴心的替他倒奶精在杯子里,白色的漩涡在黑色的溶液中心慢慢阔散,最后混合变成褐色,他实在是有点怀疑,这杯看似咖啡,闻起来也有咖啡味的液体,是不是真的咖啡,还是有被加了其它什么不易入口的调味料?

内心虽然矛盾、怀疑,但齐彦凯并没有表现出来,也假装什么事都没,就跟平常一样,低沉的嗓音温柔的说:「希望你学到的是正常的煮法!」但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如端起杯子喝…

邱依雯也快速的依序端给程宇翰和林娟,程宇翰早注意到这里面的异样,邱依雯鬼灵精怪,也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她,对她目前的转变,他心中也存疑,对她煮出来的咖啡,他心领,可不敢用”口领”。

而林娟则是笑着接过了咖啡,还赞美的说:「好香,我也很喜欢喝咖啡呢!」

邱依雯笑的很灿烂,说:「真的吗?那你一定要喝喝看!!」

(五十一)

林娟端起杯子就要喝的时候,却发现三双眼睛齐盯着她,而邱依雯更是一脸期待的表情,她好笑的问:「你们都不喝吗?」

齐彦凯跟程宇翰对看一眼,竟异口同声的说:「等一下!!」

邱依雯则是回头瞪了他们两个一眼,冷冷的说:「怀疑我的手艺吗?」

两人又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像是要提示林娟一样,林娟也看着手上的咖啡,喃喃的问:「很香呀,会有问题吗??」

邱依雯摇头:「怎么会呢??我学了很久呢,你快试试看!」

林娟不想跟邱依雯破坏关系,总觉得现在应该顺着她,让她有好印象,便点点头说好,然后又问:「你呢,你不喝喝自己亲手煮的吗?」

邱依雯点头:「好,等等!!」然后咚咚咚的跑到了茶水间,也端了一杯咖啡出来,就坐在林娟身边,看着大家说:「喝呀!!」

齐彦凯跟程宇翰又对视了一眼,看着邱依雯,两个人都不相信她会喝下手上的那一杯咖啡,没想到,邱依雯竟笑眯眯的喝了一大口,然后说:「好香呀~我就说我的手艺绝对没问题的嘛!!」

林娟呵呵笑着,也放心的喝了一口,但还没入喉,差点就要吐出来,眼神怪异的盯着大家看,又看着自己的咖啡,犹豫着是否可以吐出来,含在嘴里,一脸扭曲,又是尴尬又是悔恨的样子,邱依雯放下手中的杯子,像个要求赞美的小孩一样认真的盯着她看,问:「好喝吗?怎样?」完全无视她脸部的表情,硬要她开口说话。

程宇翰看林娟的表情,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赶紧离开座位,站到了齐彦凯身后,小声的对他说:「恶魔发功了!」

齐彦凯瞪了好友一眼,虽然很想阻止邱依雯继续胡闹下去,但又不想在林娟面前斥责她,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咳几声算是警告。

邱依雯这时哪听的到齐彦凯的警告声,抓着林娟的手,期盼的问:「为什么不说话?你是第一个喝我亲手煮的咖啡的”外人”哦!」

含在嘴里的咖啡除了苦涩,还渗杂了很多奇怪的味道,林娟闭着眼睛,吐咖啡这种没形象的事,她做不出来,只好忍耐的吞了下去,一直很怕这一口会造成她身体的不适,她心中在流泪,又不能表现出来,等了很久,她嘴角抽慉的笑,违背自己的良心,对邱依雯说:「很香,很好喝!」

邱依雯惊奇的说:「真的吗?那再喝呀,不够还有!!」

林娟呃了一声,看着那一杯说:「一杯就够了,谢谢!!」然后站起身急着想要离开的样子,说:「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

邱依雯却将人拉住,强按回沙发上,笑笑的说:「你不是说好喝吗,要喝光它呀,怎么可以浪费呢?我煮很久呢!」

林娟一脸快哭的样子,推拖说:「我…对咖啡过敏…」

邱依雯咦了一声,故作疑惑的说:「可是…你刚才说你很喜欢咖啡呀!」然后将她的咖啡拿起来推到她面前说:「喝光嘛!!」

林娟哭丧着脸接过那杯奇异的咖啡,用眼神看着现场旁观的两个男人,希望他们可以开口救一下她,但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求救讯号,或根本只是冷眼旁观,她开始怀疑邱依雯的示好并不是真心的,她瞥一眼邱依雯的杯子,开口说:「你的呢?你不喝吗?」

邱依雯拿回自己的杯子说:「喝呀!!」接着一大口咕噜咕噜的喝光,还让她看看已经空的杯底,笑笑的说:「换你了!!」

程宇翰已经捧着肚子在那笑了,轻轻的点齐彦凯的肩膀说:「你家的恶魔喝咖啡的行径像是在喝酒,干杯吗??」

齐彦凯皱着眉头,他还需要跟林娟谈”坤枫”的事,他可不想搞到最后林娟不敢踏进这间办公室,只好开口说:「雯雯,不要强迫人家!」

林娟一听高兴的想放下杯子,邱依雯却一脸哀怨的说:「对不起,我不该一厢情愿,咖啡很难喝吧!!」说完,就要拿走林娟的那一杯咖啡。

林娟听完邱依雯讲的那一句话,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当她要拿回那一杯咖啡时,她却又将她的手给挡住,说出她很想封住自己嘴巴的一句话:「很好喝,我现在就喝!」

但邱依雯却不想让她喝了,她开始跟她争夺手上的那杯咖啡说:「我哥都说我在强迫你了…」

林娟连忙说:「没这回事!」

可是邱依雯却还是坚持想要把咖啡给拿回来,就在一阵拉扯,咖啡溅了出来,林娟分神,啊了一声,而邱依雯也在那时松了手,咖啡杯整个掉落在林娟的白色裙子上,褐色的液体迅速的在那一片白色的裙子里渲染开来,林娟铁青着脸,站了起来,咖啡杯也在那时滚落到地板,残留的咖啡洒落在桌角,她无法克制自己的脾气大吼一声:「你故意的!!」

邱依雯无辜的看着她,退后了好几步,齐彦凯也站了起来,挑眉看着林娟,他想到邱依雯曾经说过林娟打她一巴掌,他不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虽然他心里清楚,邱依雯是故意的。

齐彦凯又回头瞪着邱依雯,本以为邱依雯会说一句对不起什么之类的,没想到在沉默了三秒后,邱依雯看着倒在地板上的咖啡杯,幽幽的说:「可惜了人家的咖啡,我精心调配煮出来的精华,就这样没了!!」说完还一脸可惜的样子,摇摇头,像是在遣责林娟不识货,浪费了珍奇异物一样!

林娟气的全身都在发抖,握紧双拳,听到她说的那句精心调配,怨恨的问:「你放了什么?」

邱依雯眨眨眼睛,歪着头想,喃喃念着一堆有的没的,什么红茶、绿茶、乌龙茶、普洱茶、甘菊茶、玫瑰花瓣,然后笑的很开心,对她说:「还有我的一小滴香水!」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无言的摇头。

程宇翰则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轻拍着自己的胸口说:「还好我没喝!」

林娟不敢相信的说:「那你自己那一杯呢!」

邱依雯就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咖啡呀,香醇浓郁!」

林娟一脸受辱的不甘表情,看了一眼齐彦凯,发现他并没有要替自己讲话的意思,也没见他有任何举动或是斥责的话语,知道再留下来也只是让人污辱,拎着包包就往门外冲。

邱依雯跟在她的后头,对着她的背影高兴的喊:「拜拜,不见下次不要再来哦!」

等她一脸得意的样子转身关门进办公室时,恰巧对上齐彦凯沉着脸,凌厉的双眼扫视着他,冷冷的问:「满意了?开心了?」

邱依雯哼一声,不理会他,将他谅在门口自己坐回沙发,双脚还在那晃呀晃,嘟嚷道:「可惜你没喝!」

齐彦凯走到她面前,冷笑道:「你那点心思瞒的过我吗?我还以为你加的不止那些东西呢?」

邱依雯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没办法呀,茶水间有的东西我全加了,齐先生觉得我少加了什么,下次自行补上!」

程宇翰则是坐到了邱依雯的身边,事不关己的说:「我还以为你会放什么泻药之类的!」

邱依雯瞪了他一眼:「原来你有这个困扰,会随身携带泻药在身上!」

齐彦凯听完厉声骂道:「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以为你这样做是对的吗?」

邱依雯撇撇嘴:「什么对的,错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你怎么不阻止你的林秘书喝呢?齐共犯?」

齐彦凯大声吼道:「如果人家因为那一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你怎么赔人家?」

邱依雯也回吼:「齐先生,你要我赔什么,我加了什么是不能吃的,全都是你茶水间里摆的东西!人家可是好好的跑出去,没有昏迷、休克的症状!!」

停顿一下,邱依雯笑出声,一脸挑衅的表情笑着对齐彦凯说:「要不然,你以身相许啰!」

齐彦凯全身冒着火,无法压抑的怒气,咬牙切齿的说:「很好,你还有理了!!」立刻转身到办公桌那,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又是翻找文件,又是开抽屉的,邱依雯看着他这样的动作,危机感油然而升,推了一下程宇翰,对他说:「挡一下你的好朋友!」然后拎着包包跑到门口,对着齐彦凯的背影说:「我回家了,再见!」

程宇翰看邱依雯迅速的离开他的视线,然后一回头,刚好看到齐彦凯拿着一把铁尺,盯着邱依雯消失的方向,黑着一张脸,然后又大力的将铁尺摔回桌面上。

PS

呵呵,知道了,再加个g

相思饭团是朋友在找的,谢谢你的网址

(五十二)

邱依雯用最快的时间收拾自己平常惯用的衣物和随身用品,连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的大娃娃都没有忘记,她在自己的房间来回奔跑,忙碌的身影让秦嫂觉得很怪异,她看见邱依雯将衣服一件件折迭好放进旅行箱,然后锁紧,对着她说:「拜~我走了!!」

秦嫂才惊觉到,她家的小姐收拾着行李不知要去哪,她急忙拉住,问:「小姐,去哪?少爷知道吗?」

邱依雯拎着行李箱,说了一句:对厚!!然后又转身回到房间,坐在椅上,拿出一张纸,写上要给齐彦凯的留言:我去找爹地、妈咪了!!不用找我!!

然后交给秦嫂说:「给小凯,以免他又说我离家出走什么的…」

秦嫂看了一眼,可是了一下,又拉住邱依雯说:「小姐,怎么突然要去找老爷、太太呢?」

邱依雯嘟着小嘴,像小孩子一样开始打小报告:「小凯他连合外人来欺负我,我不想再看到他了,哼!」

秦嫂被弄的莫名其妙的,继续问:「发生什么事,少爷怎么会欺负你呢?」

邱依雯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唉呀了一声:「不想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然后拖着行李急忙的走出家门口,还大声叫喊着:「小王,我要去机场!!」

就在小王载邱依雯去机场的途中,程宇翰正在齐彦凯的办公室里安抚好友的情绪:「小凯,雯雯那个性也是你宠出来的,别动不动就拿着尺吓唬人!!」

齐彦凯哼一声,明显不悦的样子,双手互握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狠狠的说:「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她,太不懂事了!」

程宇翰不禁笑出来,吐嘲说:「别表现出好像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样子,你们俩个人的事,我不想插手,快谈谈”坤枫”的事,比较重要吧!」

齐彦凯一听,脸色稍为缓和下来,沉思了一会儿说:「以前的事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听我爸说过,”坤枫”是雯雯他老爸一手创立的公司,后来发生意外,辗转落入林正隆的手上,然后孤苦无依的雯雯被送到我家来!」

程宇翰哈的一声,虽然对雯雯的事情早就有从他爸那听来了,但还是很不厚道的说:「好老套,真像电视上演的烂剧情!」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是很老套,无聊到让人不想去猜测议论,但那就是事实,而巧合的是,你之前找来的那个林娟,正是林正隆的女儿!」

程宇翰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说:「真的??这世界真小!」

齐彦凯给了他你才知道的眼神继续说:「前一阵子林娟来找我,主动要谈”坤枫”债务的问题,希望我们能帮忙!」

程宇翰觉得很奇怪,手指头轻敲着沙发手把,然后问:「找你?为什么会想要找你帮忙?她知道以前多少事情?还有,她好像不知道雯雯的身份…」

「是呀!」齐彦凯点头说道,然后看着林娟留下的那几份文件在那沉思,程宇翰又继续问:「你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林正隆已经跟雯雯照过面了,他知道当初是你们收养雯雯吗?」

齐彦凯盯着文件里的内容,头没有抬起来,这些问题他也思考过,但总不能问林娟知不知道邱依雯这号人物?或是你爸的公司哪来的?

程宇翰没得到任何的响应,也知道齐彦凯正在思考这些问题,自言自语道:「林正隆一开始是去找杜胜帮忙,如今他倒了,却变成林娟来找你谈合作,林娟当初为什么会来应征秘书的工作,不去他爸的公司帮忙?是因为曾经在齐氏待过,所以想来找你合作,还是有人授意呢?」

齐彦凯听完,抬起头来看着程宇翰,他说中了他内心一直在思考揣测的事,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程宇翰转身躺下,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一只脚很不客气的抬起来挂在沙发背上,懒散的姿势,盯着天花板说:「或许事情简单化会比较好处理!」

齐彦凯哦了一声:「简单化?」

程宇翰嗯了一声:「你担心有人对雯雯不利,所以会怀疑东怀疑西的,但如果林娟什么都不知道,她单纯只是想先在外头学一些经商手法再回去帮他爸,却没想到被你辞退了,只好回公司帮忙,而又发现公司的财务危机,转而想找你合作,因为她对你这个前老板还算信任并清楚你在商业上的信誉,不会趁机吃掉他爸的公司,所以,林正隆之前找杜胜是卖公司,而林娟找你是谈合作!」

齐彦凯听到这反问:「那如果他们父女是自导自演,这一切的假设不成立呢?」

程宇翰侧身,手掌拖着自己的脸颊,歪着头看着齐彦凯说:「虽然这也很有可能,但林娟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么回事,一般情况下,如果她是来卧底或是调查雯雯什么事的话,应该不会因为雯雯今天的恶作剧,生气到破口大骂,扬长而去,她会忍耐,并尽可能跟雯雯套好交情。」

齐彦凯点点头,但却说:「也或许,她是在演一出自然到看不出破绽的戏!」

程宇翰又起身坐好,拍着好友的肩膀说:「所以我说你太关心雯雯对所有人都怀疑东怀疑西的,咱们将”坤枫”当成一件普通的个案,不要牵扯到雯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担心她的安全问题,盯紧她的安危就是了!」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关心则乱,但”坤枫”是雯雯的老爸一手创立的,雯雯会不会希望这间公司回到她手上?要不要让她知道这些事?心中一直很矛盾。

程宇翰瞄了一眼齐彦凯,紧蹙着双眉还是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建议道:「打一通电话问你爸,对于”坤枫”投怀送抱有没有什么看法…」

此时,齐彦凯的手机响起来了,他对程宇翰说:「等一下!」然后打开手机看,显示着小王的手机号码,他很奇怪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少爷,我刚送小姐去机场,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齐彦凯震惊的大声问:「你说什么!!」

小王吓了一跳,透过电话传来爆炸性的声响,他颤抖了一下,又重复讲一次:「我送小姐去机场……」

齐彦凯稳住自己的情绪:「去机场做什么?」讲完他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去机场就是要出国,难不成是去搭帐蓬,办家家酒…他又问道:「她要去哪里?」

小王如实报告:「小姐说要去找老爷、太太!」

齐彦凯骂了一句:「乱来!!」然后质问:「为什么不早一点通知我,现在才讲?」

小王觉得很无辜,解释的说:「小姐不让说呀,所以送她去机场后,我才打电话给您…」

齐彦凯烦燥的问:「几点的飞机?」

小王吱吱唔唔的然后小声的说:「小姐不让跟进机场大厅…我也不知道!」

齐彦凯生气的挂掉电话,拎着西装外套就要往外冲,却被程宇翰拉住,他瞪了他一眼,说:「干嘛!」

程宇翰问:「发生什么事?」

齐彦凯两眼喷着火,难掩现在的怒火,吼道:「那丫头竟然给我出国去了!」

程宇翰哈了一声,将暴燥的齐彦凯拉回沙发椅上:「冷静一下,这样不是正合你意吗?」

齐彦凯急着想去机场将人找回,根本没有闲功夫听程宇翰说什么,推开他又要站起来,往门口走去,程宇翰接着说:「去国外就没有安危问题了,也不用担心雯雯知道”坤枫”什么事!」

齐彦凯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盯着程宇翰,良久,嘴角慢慢上杨,将西装外套丢回沙发椅,慢慢的走回他的董事长座椅,双手交叉握着靠在办公桌上,双眼凌厉的盯着前方,像只蓄势待发的野豹,充满了略夺性,沉声说道:「我想把”坤枫”吃下来!」

呵呵~~蛋糕很甜呀~~吃完记得刷牙~

今天去看牙医~~好可怕~~电钻的声音还环绕在我脑海里…

我的生日还要好久好久呢月8号…

一星期的时间,一旦下定决心,齐彦凯和程宇翰积极着调查任何有目于”坤枫”的资料,希望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掌握所有的情势,一天下午,齐彦凯还盯着那些文件思考的时候,程宇翰又拿了一迭数据冲进他的办公室,很兴奋的对着他大喊:「小凯,你看这份资料!!」

齐彦凯抬起头来接过那份资料,还喃喃念着:「什么东西让你这么高兴?」

程宇翰呵呵笑着,然后左右看了一下,神神秘秘地然后小声的说:「林正隆根本没有拥有”坤枫”所有的股权!」

齐彦凯皱一下眉头,拿起那一份文件又很仔细的研读,程宇翰又继续小声的说:「再接下来的,你一定不敢相信!」齐彦凯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在我办公室有需要讲这么小声吗?」

程宇翰哈一声:「不是说隔墙有耳吗?」

齐彦凯给他一个大白眼,不想理会有时会有点疯癫的好友,继续看着他拿来的文件。

程宇翰耸耸肩,恢复正常音量大小,继续说:「他真正拥有的股权只有百分之四十,先不管那股权是怎么来的,奇怪的是,他竟然可以稳坐”坤枫”董事长的位置直到现在,而且,我也查到他们做了很多违法的生意,上次林娟拿来给我们看的账面数据有八成是作假的,现在可以好好思考一下她跟我们合作的诚意了…」

齐彦凯一直皱着眉头看着这份数据,如果当初邱依雯没有来闹林娟,把人赶走,或许他不会又花了这些时间去查这些数据,那天可以就会签约合作,但如果真的答约合作,可能会将齐氏推向另一个风暴。

“坤枫”是邱依雯的父亲创立的,他只知道这一点,没想到,竟然会让他又查到这么多事情,是好是坏,就看他怎么应对,他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靠着椅背,显的有点疲惫的神情,淡淡的说:「约林娟来一趟吧!」

邱依雯坐在咖啡厅,趴在桌面上,把玩着自己的手机,这几天除了一些无聊的广告简讯或打错的电话和施晴真偶尔几通电话,它一直都处于待机状态,安静到她怀疑手机是不是没电了,还是坏掉了…但一切的显示都是如此的正常,邱依雯哼一声,把手机丢回包包里,嘟嚷着:死小凯,一通电话都没有…

手撑下巴,百般无聊的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想着:难不成他真的相信我去找爹地跟妈咪了…

然后又深深的叹一口气,随即又大力的摇晃着自己的头,只差没有大声尖叫,在心里后悔,为什么要编这种出国的谎言,现在想到齐氏去都不行,又想到林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会去齐氏找齐彦凯,她就觉得很懊恼。

老板在这个时候端了一杯咖啡在桌子上,好笑的说:「头不想要了吗,甩这么大力,快飞出去了!」

邱依雯回头看着老板,说声:「谢谢!!」

老板微笑的坐在她的面前:「谢谢你这阵子来陪我,学生都放暑假了,没什么客人会上门,无聊的很呢!」

邱依雯呵呵笑着:「反正我套房就租在附近,平常也没事,只能来这打发时间,还好你不嫌我吵呢!」

老板像个长辈一样和蔼的看着邱依雯,关心的问:「上次那个男孩子还有来找你麻烦吗?」

邱依雯摇头,然后说:「变成狐狸精了!」讲完还一脸气愤的样子。

老板一听马上明白,这丫头跟齐彦凯吵架,所以才又跑回学校旁的套房住,他试探性的问:「你跟齐先生吵架了?」

邱依雯不以为然的说:「谁跟他吵架,没有~~」否定完,却又心口不一的全表现在脸上,老板好笑的看着她,她脸一红,竟开始大骂:「那个大猪头,讨厌鬼,暴力王,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全身上下没有优点只有缺点的王八蛋,我才懒的跟他一般见识呢!」

骂了一连串,又哼了一声,拿起咖啡想替自己润一下喉咙,却发现老板还是盯着她笑,她放下咖啡,用手摸着自己脸自己以为有沾到什么东西,然后疑惑的问:「干嘛总盯着人家看呀?」

老板还是笑,然后喃喃说着:「年轻真好!」

邱依雯嘟着小嘴,抗议道:「什么东东啦~拿人家当笑话看吗?」

老板没有解释什么,自顾自的开始讲大道理:「人呀,要珍惜眼前的幸福,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别因为一点小委屈就使性子,要不然到时后悔就晚啦,人还是不要常做后悔的事才好!」像是感慨般,老板讲完,也盯着窗外的景色沉默不语。

邱依雯却认为老板在说她跟齐彦凯吵架是自己太过于任性,她也沉默不语,虽然自己是任性了一点,可是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呀,眼角又瞥见躺在包包里的粉红色手机,忍不住又开始生气:臭小凯,一通电话都没有,我就消失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此时传来风铃的声音,两人一同望向门口,老板见有客人来了,赶紧站起来喊一声:「欢迎光临!」

邱依雯还是坐在位置上,本来只是望了一眼,不想搭理,没想到走进来的那一个人却让她火气又整个上来,自己跟她真的是八字不合,谁看谁都不顺眼,却偏偏又会常常遇到,为了避免自己因为火气太大会伤肝,她拎着包包也站了起来,对老板说:「我先走了,有空再过来找你聊天,拜~」

老板点点头,然后说:「小心点~」

邱依雯就当作她是陌生人般,从她旁边冷漠的经过,但那个人还是有礼貌的跟她打招呼:「真巧在这里遇到你!」

邱依雯没有停下脚步,也不想有什么响应,就直接往大门口走去,那个人只能装作不在意,然后对老板说:「您好,听说你在这间学校附近开很久了,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老板亲切的点点头,说:「好呀,没问题,如果我可以帮忙的话!」

邱依雯听到,脚步忍不住放慢,偷偷的回头想知道她要打听什么人,没想到那个人却说:「邱依雯,好像是跳级来这所学校读研究所!」

老板一听看了邱依雯一眼,而她也愣在当场,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心里想:她要找我……

老板见邱依雯好像也是一脸疑问的样子,反问:「我开咖啡厅很少会知道客人的名字,你有照片吗?」

那个人失望的摇头,老板接着又问:「你知道她读这所学校,怎么不去跟学校打听呢?」

那个人叹口气:「学校不肯给我们学生资料,我也是透过很多管道才知道她读这所学校,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

老板哦了一声,又问:「不知道这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想找她!」

但那个人却不愿意透露更多,只是说:「没关系,既然你不知道,我再想办法。」

老板赶紧说:「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打听你的私事,要不你留下你的数据,开学后我可以帮你问问来我这喝咖啡的学生呀!」

那个人感激的说谢谢,然后拿出自己的名片交给了老板,又说了一声:「麻烦你了!」转身就离开咖啡厅,离去前看了一眼邱依雯,还对她说了一声:「再见!」

邱依雯呆立在那里,心里重复想着:有人要找我…而且还是这个讨厌的人…

老板看那个人出去后,又将邱依雯拉回椅子上坐好,看着那个人的名片,喃喃念着:坤枫董事长特助,林娟。

邱依雯一听整个人呈现惊愕状态,抢过老板手中的名片,仔细的看着,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名片上印的清清楚楚:坤枫实业有限公司,下面一行就是林娟,她失神的任由手上的名片飘落在地面上,自言自语般: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看着邱依雯一脸失神的样子,关心的问:「小雯,你认识她吗?这是怎么回事?」

邱依雯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老板,怎么回事??她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林娟要找自己,但之前已经碰过几次面了,她显然是不认识自己,她是在替谁找自己?到底是谁在私底下调查自己的事情?所以之前齐彦凯才会一直对关心着她的安危,要求小王接送她上下课…

她突然间又想到,齐彦凯并未对林娟告知自己的身份,是因为有所防备吗?还有为什么林娟会是”坤枫”的人?到底之前还有哪些是自己不知道的?一连串的问号在心底产生,她猛地站了起来,对自己说:「我要自己查清楚所有的事,明明我是关系人,为什么却什么事都不知道!」然后不管老板一脸担心的表情,拎着包包就往外冲。

Ps

宿醉呀~~头昏~~今天很晚更,不好意思~~风,我真的有在考虑天天更,想尽快将这个文完结~~

,嘻~阳历11月8日~你阴我阳,很好记

彩虹~没,雯雯还在,只是在赌气~

,人家的智齿蛀了…可是医生不给补,说智齿没用,拔掉就好

人家不要拔牙啦~~智齿代表我的智慧耶,拔了就不会更文了~~就没思绪了~

(五十四)

邱依雯有点失神的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因为现在放假,学校冷冷清清的,放眼望去只有零星几个人延着学校的操场在散步,她轻轻拨开掉在石椅上的落叶,坐在上头想着那些她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刚从学校图书馆走出来,调查了两天了,本来希望图书馆收藏的那些旧报纸会有刊登自己父母发生事故的消息,毕竟那时候的”坤枫”还算是一间小有名气的公司,虽然没有庞大到在世界各国都有据点,但怎么说,在国内也算是属一属二的企业主。

她有点失望,查到的只是”坤枫”负责人因车祸过世这样简单的新闻事件,是自己太高估自己的父亲了,还是有人刻意掩盖实际上的消息呢??车祸是事实,但事实内的真实是什么??然后再查到的就是一篇大幅度报导”坤枫”暂由林正隆负责的消息。

愈查心底问号愈多,邱依雯开始认真考虑是否需要飞出国,直接问扶养自己长大的齐氏两老…

邱依雯轻咬着自己的食指,陷入沉思,完全没有发现有人正朝着自己走过了,突然间右手手腕被人给死死的抓住,她吓了一跳,站了起来,回头一看:「是你!」

杜鸣的脸色看起来比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憔悴了许多,两眼无神,没刮干净的胡渣,还可以用颓废两个字来形容现在他的样貌,他紧抓着她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充血的两只眼睛盯着她不放,让邱依雯全身起了一个寒颤,她小声的问:「你是不是很久没睡了?」

杜鸣不回答,使力拉着她的手想离开此地,邱依雯挣脱不掉,只能拼命的推他的手,在那拉扯着,她有点惊谎的喊叫:「杜鸣,你要做什么?放手!」

杜鸣定定的看着邱依雯在那挣扎喊叫,良久,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邱依雯愣了一下,心里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难道咖啡店的老板担心的事要成真了,之前施晴真一直要她小心,尽早解决这件事,本来要跟程宇翰讨论的,可是还没开口就因为跟齐彦凯赌气,跑了出来,现在要怎么办?

杜鸣突然冷笑了几声,然后硬拉着她的手往校门口走,邱依雯双脚用力的撑在地面上,但一个女孩子的力气怎么比个过一个男人,就这样,她硬生生的被拖着走,她只好尽量用平静的声音来掩盖内心的紧张:「杜鸣,你先放手,这样子被人家看到对你也不好!」

杜鸣不理会她,脚步反而迈的更快,邱依雯着急的说:「快放手,我要喊了!」

杜鸣停下脚步,回头对她笑了一下,让邱依雯一看全身起鸡皮疙瘩,身子已经微微在颤抖了,杜鸣现在的行为像失去理智的猛兽,但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又出奇的冷静,该怎么形容他现在反常的行为,邱依雯脑中闪过一句话:豁出去了!!对,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就算软硬兼施,大声呼救,杜鸣应该也是充耳不闻吧,她终于深刻的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害怕!

邱依雯强迫自己要冷静,不可以着急也不可以害怕,好在他并没有抢走自己的包包,只要手机还在,她还可以发求救讯号,她四周看了看,有些失望的垂下头,放假的学校可以用人烟罕至四个字来形容,怎么大家一点都不向学,放假时不会想到图书馆看书吗??她一边思考该怎么脱身,还一边抱怨这间学校的学生,就在自己脑袋瓜快速飞转的时候,她整个人突然被扛了起来,她心想:死定了,完蛋了,别说调查以前的事,眼前的事该怎么办,还是个大问题…

邱依雯一反刚开始挣扎、反抗,现在变的安静,而且不闹不叫,杜鸣哈一声说:「顺从了?死心了?还是又有什么诡计?」

邱依雯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她要小心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不要再激怒他,要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她放低姿态,软语细声的说:「你要带我去哪?先放我下来,我会跟你走,不要这样子…」

杜鸣哼哼两声,继续扛着她往校外走了出去,邱依雯只好继续”好意”的劝道:「不要说走出校门会有很多人,校门口也有警卫,你这样扛着我,就算我不叫,人家也会觉得你奇怪的!」

没想到杜鸣并不在意,眼看校门口就在眼前,邱依雯算准就要开始大喊救命的时候,他竟然转个弯往学校另一处偏僻的地方进去,邱依雯整个心都沉了下来,这里不要说放假,就算平常上课的时间,也很少人,她开始搥打他的背,喊叫:「放我下来,你想做什么?」

杜鸣皱着眉头,将人给丢到了地上,邱依雯挨拗一声,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想逃跑,只是人才刚站稳,又被杜鸣给抓住,她啊的一声,整个人转一圈,然后推进一处有软椅的地方,皮革味刺激着她的鼻子,让她觉得有些晕眩。

邱依雯眼眶开始泛红,却忍住不敢哭,她很后悔跟齐彦凯赌气,早知道应该乖乖的待在家里,她想到很多可能的情况,死了一了百了,最糟的是失身,想死又死不了,她挣扎着爬起来,又听到碰的关门声,抬起头来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才知道自己被丢到了车子里面,杜鸣坐在驾驶座,自己的包包被他丢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才开动车子就急速的往校门口驶去。

邱依雯盯着车窗外,拼命的拍打着车窗,希望有人可以发现这辆车有问题,希望经过校门口的时候,他会被警卫拦下来,只是,事与愿违,只见杜鸣对着警卫挥挥手像是打招呼般,就顺利离开了校园,杜鸣在这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你死心吧,外面的人看不到车子里面!」

邱依雯放弃挣扎,将腿抬起来双手环抱着,头埋在膝盖里,很害怕,真的很害怕,自己现在这样的情况算不算称作绑架?她喃喃念着:小凯…救我…,而眼泪也控制不住,无声的流下…

这个时候,齐彦凯有些烦燥的坐在办公室里审阅那些文件,不知怎么的,心头一直静不下来,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他看看时间,跟林娟约的时间快到了,站了起来想替自己泡杯咖啡定定心神。

程宇翰恰好走了进来,然后说:「顺便,我也一杯!」

齐彦凯嗯一声,很快就端了两杯咖啡走到沙发椅坐下来,程宇翰有些奇怪的看着齐彦凯,他看起来不像是累了,但始终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问道:「烦什么?公司有什么问题吗?」

齐彦凯摇摇头:「没事!!」然后又看了一次手表,问:「林娟什么时候会到?」

程宇翰也看了一眼手表,回答:「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你看起来好像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齐彦凯嗯了一声,没有回答,将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想放松一下心情,却不知怎么地,一直焦躁起来,他刷了一下,站了起来,又回到办公桌想看那些文件,可是才拿起来,看了几眼又丢回桌子上,骂了一句:「这种事也要我过目,我还养那些主管做什么?」

程宇翰看着好友莫名的火气,走到他身边拿起那一份文件看了一下,然后说:「按规定,任何决策如果可能牵扯公司及员工双方利益矛盾时,是应该送来给你过目的!」

齐彦凯不理会程宇翰,挠过他,又回到沙发椅将整个人的重量狠狠的摔下去,程宇翰见他有点不对劲的样子,问道:「烦什么?有心事?」

齐彦凯这时候很老实的回答:「不知道!!」

程宇翰盯着他的脸认真的瞧了半天,突然笑了出来:「你跟那丫头多久没连络了?」

齐彦凯重新调整坐姿,然后说:「离开到现在!」

程宇翰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啊~~相思病!」

齐彦凯整个人跳起来,好像受到了很严重的污辱咆哮说:「思你妈的头!!」

程宇翰摀着耳朵,换个离他很远的位子坐下,然后说:「不是就不是,这么大声做什么,不怕把楼下的警卫给叫上来呀!」

齐彦凯哼一声,下逐客令:「林娟来的时候你再过来,现在不要来烦我!」

程宇翰假装没听见,问道:「怎么不打给雯雯?」

齐彦凯却只是冷冷的用两个字回答:「时差!」

程宇翰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大少爷,你半夜还在工作耶,花几分钟打电话不会有时差问题吧!」

齐彦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时差本来就只是理由,只是邱依雯没经过他的同意,说离开就离开,他如果打电话过去,不是被老爸臭骂一顿,就是继续接受邱依雯的无理取闹,更何况,现在要处理”坤枫”的事,他还真怕自己一时间说错话要她立刻回国呢!

程宇翰一付看穿了他的心思调侃说:「要不,我今天打一通电话给雯雯,让她替我的老板治疗一下心病,要不然可怜我们这些员工可能不会有好日子啊~」

齐彦凯决定闭嘴,不再搭理好友,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又遇到一位长舌的唠叨男,他现在只觉得满肚子火气无处可发,要不是已经跟林娟约好时间,他现在一定会离开公司,去找地方好好的发泄!

PS.

哇~~哈哈~~莉子今天勤快的更新了~~

彩虹,看了今天的雯雯,会不会觉得她还是出国去找爹娘比较好??哈哈

,呃~~你担心的不是这篇文,是你的皓皓……那个,我还没拔牙,我在寻找愿意帮我补牙的医生,我看了三个,三个都说拔掉就好…呜~~

风,你愈来愈贪心了~~怎么会一直没看够呢?

【本帖最后由ezwbh于:11编辑】

(五十五)

车门被打开,邱依雯已经停止哭泣,双眼有些红肿看着杜鸣,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杜鸣没有回话,还是沉默不语,拽她下车后,往一间看起来陈旧的老房子走去,他将邱依雯关在屋内最靠里面的房间,反锁就离开了,邱依雯手脚并没有被反绑,嘴巴也没像一般的肉票被胶带给黏住,她又仔细的观察整间房间;很普通的小房间,一张床,一张书桌,唯一的窗户已经被封死了,不知道是早就被封住的,还是杜鸣有计划性的在绑她来之前就做好所有的准备,邱依雯绝望的看这间房间,除非自己可以变的像蚂蚁一样小,要不然该怎么离开这里。

她突然想到,包包呢??本来还期望可以用手机求救的,如今连包包都被拿走了,她真的只能用等死的心情来等待救缓了…

齐彦凯烦闷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投入在工作上而得到舒缓,听着林娟念着一长串他不想听的话,他隐忍的火气终于快要忍不住爆发出来,他突然啪一声将文件丢在桌面上,很不耐烦的说:「林小姐,你做过我的秘书,你清楚我讨厌过于冗长的说明,请你简明扼要的说,我时间很宝贵!」

林娟有些尴尬的看了一下程宇翰,希望他能帮她讲几句话,她刚才讲了这么多,无非是希望齐彦凯可以放宽条件,增加投资的金钱,并答应她所说的替代方案,但看起来,齐彦凯似乎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她低下头开始思考该怎么应对,程宇翰开口说:「林小姐,就我们查到的资料显示,坤枫目前的负责人只拥有40%的股权,而你要求我们投资的金钱换算成目前你们公司的市值来说都可以买下两间了,更何况,你是要拿不属于你们的那60%的股权来抵押,你不觉得可笑吗?」

讲的口沫潢飞,程宇翰说几句话就全推翻掉,林娟觉得有些挫败,老早就知道他们两个是绑在一起的好朋友,刚才怎么会期望他开口帮忙自己呢?她咳几声,故作轻松冷静的回说:「程总,您误会了,我之前就说过,邱依雯是我表妹,但因为她失踪已经六、七年了,虽然我们有在找她,但还没有下文,而且,当初我爸暂时代理管理这间公司,合同上有注明,若公司遇不可抗力因素,我们是有权利可以处理她的股权的。」

讲到邱依雯,齐彦凯眼神又变的犀利,冷笑的说:「什么是不可抗力因素,贵司是否可以将那份合同拿出来给我们过目一下呢?」

林娟支支唔唔的,可是了一下后,被齐彦凯给打断:「我上次也有说过,你要求多少的金额就要拿出多少的股权来做抵押,你要拿邱依雯的股权来抵押我不反对,可是需要她本人签名盖章,这应该不难吧!」

林娟开始着急,她也很想找到邱依雯本人,之前回去跟父亲讨论时,他明明说有见她在本市出现,可是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人,问父亲有没有照片,竟然一张都没有,她只能像大海里捞针一样,毫无头绪的乱找;如果她知道她跟邱依雯已经见过很多次面,而齐彦凯根本就认识邱依雯,她一定不会来找齐氏谈这些合同的事情。

齐彦凯不急不徐,慢慢的说:「或许还有另一个方案,我可以答应先汇你们要的金额给你们!」林娟听到这里双眼发亮,很高兴的点点头,可是下一句话让她的眼神马上黯淡下来,齐彦凯轻笑了一声:「用林正隆40%的股权来抵押吧!」

林娟不愿妥协,但他们需要大笔资止周转,迫在眉睫,她已经跟齐彦凯耗太多时间了,犹豫了一下,她说道:「我爸现在是负责人,如果股权全部卖出去了,那要怎么在公司立足?」

齐彦凯讽刺的说:「你刚才不是说有权利可以替邱依雯处理那60%的股权,用那60%在公司立足应该不难吧,要不,我很乐意替你们分担这不必要的麻烦!」

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的林娟,有点后悔来找齐彦凯谈合作,当初是因为做过他的秘书,觉得他跟一般的生意人不一样,不会做投机取巧或趁机压榨其它公司的事情,或许之前跟在他身边考虑的都是公司的一切,如今两人谈合作,牵扯的是两间公司的利益,而此时,她才真正了解齐彦凯就像只豹,一但确定猎狩目标,没有心软或仁慈的字眼。

齐彦凯见林娟沉默不语,站了起来:「看来,我们之前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如果这样的条件你们不接受,你们可以找其它人合作,不送!」

林娟有点慌乱,也站起来说:「给我一点时间,我已经请很多人帮我们找人,我们很快就会找到邱依雯,我爸的股权,目前真的不能动!」

齐彦凯冷冷的说道:「缺钱的人是你们,我不可能放一大笔钱在银行没有流动,我想财务出身的你,应该很了解,时间就是金钱,找人这种事,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冷酷生硬,不顾之前老板下属的情份,让林娟有点受伤,她哀怨的想,自己怎么会有他可以救爸爸公司的念头,之前佩服他可以游走在各公司用独特的手腕为公司争取最大的利益,如今,他用同样的手法逼迫自己做对自己最不利的决定,她幽幽的问:「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齐彦凯哼一声,不理会她,回到办公桌径自处理起满桌的文件。

程宇翰见状,开口说:「要嘛就是邱依雯本人来签名盖章,要不就是你代表你父亲来签名盖章,相信你可以体谅,这么大一笔钱,我们的要求是合理的,如果没有相应的抵押品,我们公司被拖下水,该找谁哭诉?」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谈判筹码,但她还是试探性的问:「我可以代表邱依雯来签名吗?」

齐彦凯突然反问:「林小姐是要伪造文书吗?齐氏不做非法勾当的生意,你请回!」

明明白白的下了逐客令,让林娟尴尬的站在原地,为了那些钱,她不得不做垂死挣扎,她鼓起勇气又问:「请问贵司可以再给我多少时间?」

齐彦凯一听,突然大笑出声,心里想,林娟到底还是个生手,好心开导说:「你们不欠我们什么?别说的好像我们跟你们要债一样,今天需要钱的是你们,你心里清楚你们还有多少时间,当然,我刚刚就说过,我不会放一大笔钱在银行不去流动,三天,我只能再等三天,若你们不才照我的要求来做,那笔钱我们会做其它投资用!」

林娟点点头,落寞的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却在开门的时候又停下脚步,转身问齐彦凯:「董事长,可以麻烦您妹妹帮我注意邱依雯的下落吗?」

齐彦凯警戒的挑眉望着她,冰冷的问:「为什么?」

林娟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前几天去一间学校旁边的咖啡厅拜托老板替我注意那间学校的学生是否有人认识邱依雯,有看到您妹妹在那,我猜,她跟邱依雯可能读同一间学校!」

齐彦凯不相信的站了起来,大吼了一声:「你说什么?」

林娟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哪一句话,怎么齐彦凯又突然生气了,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程宇翰也不敢相信的问:「你说雯雯在国内?」

林娟只能点点头,心里想,人在国内很正常呀,难不成有什么问题吗?

程宇翰见齐彦凯愤怒的表情,双手捏成拳头状,随时都快爆发的样子,催促着林娟说:「你回去跟你爸商量好再来跟我们说吧!!」

异样的气氛,林娟也不想再继续留下,像是逃难一样,快速的开门离去!

程宇翰见人已经走了,回头看着齐彦凯怒火冲天的样子,不知道自己的好友是因为再次被邱依雯欺骗而生气,还是因为过于担心她的安全而情绪失控,他叹了一口气,开口说:「你还是赶紧打一通电话问她的身在何处比较重要吧!」

ps

我果然不能天天更,看都半夜了,我的美容觉呀

,什么真的假的??这篇文是虚构的

我不要,我不要拔牙啦感觉很痛…每一颗牙都是我的宝贝…

我要去找愿意帮我补牙的好人…呜~~

(五十六)

邱依雯不知道自己待在这里有多长的时间了,被封住的窗户已经没有任何的光线透进来,从自己被关进这间房间后,她一直靠着门蹲坐在地上,她完全无计可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逃出去的机会,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整个空间就好像只存在她一个生命一样。

好像又过了很久,她突然听到外头有铃声在响,她耳朵贴紧门缝,仔细一听,开始大力拍着门:「我的手机还来,放我出去!!杜鸣,你听到没有??」

可是铃声依究响的不停,杜鸣没来替她开门,外头除了电话铃声外就没有其它声音了,她开始努力的撞门,搥门,直到自己的手变的红肿,才放弃又重新坐在地板上,铃声停了又响,响了又停,她怀着希望自言自语:「小凯…是不是你…?」如果是,只要他开始找自己,那自己还是有机会可以被救出去的,她又搥了一下地面,懊悔的神情,对自己说:「我发誓,只要我能出去,我以后一定不跟小凯赌气了…」

没多久,外面又开始变的静悄悄的,她重新站了起来,房间慢慢的变暗,她想趁着自己还看的清楚这房间的样貌时,找到电灯开关,她又哀怨的想:这里不会连个电灯都没吧!!

她开始在房里认真的寻找,每一面墙壁,床底,不停的张望着,连房间门被打开也不知道,突然一阵冷冷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你不可能逃的出去的!!」

邱依雯回头,杜鸣就站在门口看着她,她轻拍着沾了灰尘的双手,面无表情的问:「你把我抓来这做什么?」

杜鸣没有回答,拿了一袋食物走进去放在角落的书桌上,手伸进书桌背面,啪一声,房间瞬时亮了起来,邱依雯紧盯着他的身影,计算着他跟自己的距离,眼角时不时的飘看着门口,没有多少犹豫,拔腿就往外跑,杜鸣很快就反应过来,跟着追了出去,很快的又将邱依雯给抓住,狠抓着她的臂膀,急怒的说:「别逼我把你的手脚给铐住!」

好不容易的逃跑机会又这样没了,邱依雯反常不再挣扎,任他将自己的手捏出红色的指痕,也不皱眉头或反抗,只是淡淡的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杜鸣因为邱依雯突然冰冷的态度觉的难过,他将力道减轻了一点,盯着她美丽的双眼,放缓语气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邱依雯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杜鸣,本来是一双爱笑的双眼,如今是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盯着他看,她语调平静无波澜的说:「你已经在伤害我了!」

杜鸣急切的反驳:「我没有!!」然后突然把人整个抱住,解释说:「我也不愿意这样,是你逼我的!!」

邱依雯像个木头一样被他抱着,露出嫌恶的表情,用命令的口气说:「放开我!」

杜鸣叹了一口气,离开这僵硬的身子,深情的望着她,手抚上她的脸颊:「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我会好好的爱你!」

邱依雯冷漠的看着他,但心中却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先应和他,让自己脱困比较重要,没想到在听到他说的下一句,她整个心往下沉:「我有的是时间,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决心,直到你爱我后,我再接你离开这里!」

她不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忍不住骂了一句:「变态!」

杜鸣却不以为意,他又强硬抓住她的手往房间门走去,呵呵的笑着说:「我买了晚餐要来跟你一起吃,走吧!!」

邱依雯只能先顺着他,还没进房门,她又听到了手机响的声音,她开始四处观望,寻找自己的手机,杜鸣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该死!!」然后放开她的手,回到客厅将她的手机拿出来。

邱依雯的心跳的很厉害,她当然没有傻到认为杜鸣会让她接手机,她发现,又多了一个逃跑的机会,没有多想,她又开始往大门口跑,只是杜鸣也不是呆子,他拿着她的手机也跟着追了过去,任由手机铃声响个不停,邱依雯才刚跑到大门口,又被杜鸣给抓住了,杜鸣对她呛了一句话:「是你逼我的!!」然后将一直响着不停的手机往大马路一丢,邱依雯眼睁睁看着她心爱的手机坠入地面,支离破碎,最后一线希望随着手机的碎片一起消失无踪。

她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愤恨的回头瞪着杜鸣:「我不可能会爱你的!你死心吧!」

杜鸣不以为意,伸手抹去她的泪水,坚定的说:「我会让你爱我的!」

碰很大一声,伴随着齐彦凯咆哮怒吼的声音:「不接电话,她竟敢不接我的电话!」说完还将自己的手机给丢了出去,程宇翰见状,整个人跳了起来,伸手接住他丢来的电话,开玩笑的说:「喂,别把气出在无辜的手机上,这也是要用钱买的耶!」

齐彦凯不理会程宇翰的玩笑,大力拍着桌子,狠狠的说:「她最好不要给我回来,要不然我就打死她!」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走向他,将他的手机摆回桌面上:「小凯,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吗?雯雯又不是小孩子了,可能她手机没带在身边呀?」

齐彦凯哼一声:「这丫头我还不了解吗?肯定还在跟我赌气耍大小姐脾气!」

程宇翰哦一声,说:「那过几天再打呀,可能气已经消了,想你了,就会接了!」

齐彦凯生气的搥打着座椅的扶手,骂着说:「不打了,这丫头敢不接我手机,我就不打了,有事自己会打回来!」

程宇翰摇头:「大少爷,是你在赌气还是她在赌气??怎么每次遇到雯雯的事你都变的这么……呃……不像你自己…」程宇翰本来想说不成熟,幼稚…可是看他一脸想杀人的样子,觉得说话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齐彦凯冷哼一声,虽然口口声声一直在骂,可以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飘向他的手机,希望邱依雯可以快点回电,从听林娟说邱依雯人还在国内后,他打来无数的电话,可是她却都没有接,是像程宇翰所说的没带在身上吗??

又是生气还是担忧,烦躁的心情全写在脸上,程宇翰无奈的说:「要不然,我打电话问一下伟汉,看雯雯最近有没有去找小真!」

齐彦凯眯着眼睛,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看着好友说:「是吗?施伟汉…」

程宇翰呃了一下,退后几步,笑着说:「算了…不问他了…等雯雯自己打电话吧!」

这时候,本来一直安静躺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两人同一时间盯着那只手机看,齐彦凯一箭步的冲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本来雀跃的心情,在看到来电显示时又掉了下去,他轻咳几声,用自然的声音开口说话:「喂~~爸,什么事?」

程宇翰听他嗯嗯嗯的点头,没趣的坐在沙发椅上看着他,然后又听到他回说:「雯雯很好…嗯…嗯…我会跟她说…好…再见!」

程宇翰笑了一下:「你老爸来查你有没有虐待他的宝贝女儿了!」

齐彦凯却是拿着”坤枫”的数据坐到好友的旁边,说:「我老爸要我们减少一半的资金给”坤枫”,同样要拿下那40%的股权。」

程宇翰睁着眼睛,不敢相信的说:「不会吧~~那林娟会同意吗?」

齐彦凯笑了一下:「他们应该没有选择的余地!」

程宇翰提出了质疑:「那如果他们找到雯雯呢?」

齐彦凯哈了一声,很有自信的说:「不可能,我都连绺不到人了,他们去哪里找人?」

程宇翰点点头表示认同,又问:「不过他们不是傻子吧,股权卖给我们,剩下的又不是他们,等于这间公司被他们卖掉了,他们会不会心一横,做出不利”坤枫”的事,到时还不是需要我们来擦屁股?」

齐彦凯摇头:「不会,虽然剩下的股权是雯雯的,但当初合同上有注明,在她二十岁前,全权由林正隆负责,满二十岁后股权自动归还雯雯,而他可以得到股价10%做为报偿!」

程宇翰嗯嗯点头:「很合理,人家替他管理这几年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为什么会弄成今天这种局面,而且,不是他们家的人照顾雯雯呢?」

齐彦凯哈一声,双眼闪过一道寒冷锐利的神色,慢慢的说:「因为雯雯如果死了,那剩下的股权就是他的了…」

程宇翰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想,雯雯的处境真的很危险,难怪齐彦凯不准她这不准她那的,又要小王跟前跟后,他担心的问:「那雯雯现在…」

齐彦凯挥一下手:「应该是住之前租的小套房,三天后林娟会来谈”坤枫”的事,结束后再去接她回来吧!」

ps.

跟大家说声对不起,最近忙很多事,很重要的事,所以写文的时间少了很多~

谢谢大家的体谅跟支持

我还在替我可爱的智齿争取存活的机会,星期六是最后的机会,如果那漂亮的阿姨也坚持要拔的话…我…我…呜

最近一直在纠结,如果智齿没有用,为什么会有智齿存在??为什么还要长出来??

每个人都说没有用,拔了吧,人家不能心服~~它还是有用的吧,只是不知这一生何时会用到它…唉~~

宝贝,生病了就乖乖休息,别总惦记你的皓皓

抢自己的沙发,顺便在这里发个公告,在这对吗??还是不对…昏头中…但是还是放在这吧

就是关于我之前写的虹湘国那一篇,目前是完结状态,从连载第一天到最后一天并没有任何人要求转载,我想应该也没有人转吧…因为太长了…

现在声明好像太晚了一点,但还是说一下的好,虹湘国禁止转载或做任何可以分享放在网络上的电子书,尤其是台湾,但网络是没有地域性的,我希望大家可以尽量配合。

我所有的文章都只发在暗夜,因为暗夜是私密性网站,不是公开的,除非加入会员,我觉得被盗文或是转载的机率应该是很低的,不过我也只来暗夜,所以有没有被转发在其它的网络,就不得而知了,也麻烦各位如果有在别的网站看到一定要帮我制止一下,请他们移除,谢谢。

讲了这么多,好像没有讲原因……

因为虹湘国这一篇正在跟台湾某出版社洽谈出版,已经进入二审阶段,他们要求我将大部份SP内容去掉加新的剧情,还有第三部续写的问题,也要求不可以发在任何公开性的网站上…所以……

希望各位体谅,再次鞠躬!!

再废话一下,俏皮天使也不要转载,除了之前有答应某人以外,但我只答应一个人而已…忘了是谁…汗…

(五十七)

“坤枫”的事算是进行的蛮顺利的,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齐彦凯从之前愤怒转变为担心,就算在赌气,应该有看到一堆未接来电才对,怎么会一通电话都没有打呢??而后来再拨过去都直接转入语音信箱,他忍耐到第三天结束,处理完跟林娟谈的事情后,没等小王来接他,就抢了程宇翰的车钥匙,直奔邱依雯之前租的小套房。

无法放心自己的爱车被烦燥不安的人行驶,程宇翰抢回自己的车钥匙,很有义气的说:「好友有事,我怎能不帮忙呢,我当你的司机,走吧!!」

就这样,两个人站在小套房的门口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齐彦凯刚到的时候就粗鲁的拼命敲门,然后大吼、威胁,可是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拼命打着邱依雯的电话,却还是一样转入语音信箱。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不知道雯雯这丫头在做什么,但心里也开始为她担心,事情真的是太不寻常了,他们到没多久,邻居因为齐彦凯大声叫骂的声音跑出来看,然后说:「住在这的那个女孩子,已经三天没回来啰…」齐彦凯二话不说,马上冲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可是人家早就已经关门休息了,想找人也找不到人。

最后,齐彦凯坚持要待在这里等人回来,程宇翰也无奈,只能先顺着好友的意思,然后劝道:「进来车子里等,晚上气温很低,我开暖气!」

齐彦凯没有回话,但被程宇翰半推半拉的塞进车子里,他望了他一眼说:「或许应该打电话问小真的…」

齐彦凯猛个回头,盯着程宇翰看,程宇翰被看个心里发毛,心里想,都这地步了,而自己讲的是小真,又不是伟汉,他应该不会抓狂吧,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分钟,齐彦凯突然很不耐烦的问:「为什么还不打?」

程宇翰干笑几声,还以为好友会威胁骂说:「敢在提这件事给我试试看!」但也只是将这句话藏在心里,然后点头说:「现在打!!」

但打了这通电话,只是让他们更加担心,施晴真也在找邱依雯,因为他们两已经很久没连络了。

齐彦凯捏紧手成拳头状,骂了一句:「该死,早应该发现不对劲的!」

程宇翰试探的问:「会不会真的出国了?」

齐彦凯马上打回票:「不可能,如果出国,我爸三天前打来不会问雯雯的近况?」

程宇翰镇定的说:「我们在这干著急也没用,我让我爸请人帮忙找一下,而你看要不要打一通电话问一下你爸,确定一下!」

齐彦凯嗯一声,表示同意,程宇翰重新启动车子正要回去的时候,齐彦凯却说:「你回去,我要留在这,问咖啡厅老板一些事情,我会打电话叫小王来接我的!」

第四天了,为什么邱依雯会如此清楚的知道已经过了四天,因为杜鸣每天都会带换洗衣物和三餐来给她,然后又重复说一样的话,邱依雯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宁愿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也不要他一来就开始讲一些恶心让人想吐的话。

让她觉得庆幸的事,他除了一些言语上的虐待以外,对她还算尊重,在这间房间,她还算”自由”,偶尔因为自己受不了大吼一声,他会有肢体上的动作想要安抚她,后来为了避免过多肢体上的接触,只要他来,她都闭口不讲话,随他一个人讲到高兴,然后离开。

到底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邱依雯趴在被封住的窗户边,想从缝细里窥看外面的情况,是否有机会可以跟外面的路人打求救讯号,三天了,不知道齐彦凯到底有没有在找自己?她叹了一口气,严格来说,已经十天了,之前住小套房的那一星期每天往咖啡厅跑,现在没有过去,不知道老板会不会担心,觉得奇怪?还有小真,之前三天两头就打电话聊天,现在找不到自己会不会担心呢?

她不禁在心里开始祈祷所有跟她有接触过,连络过的人,希望他们发现她失踪的事,然后寻找她。

就在邱依雯一脸哀怨的祈祷的时候,杜鸣又像个幽魂一样静悄悄的飘进房间,笑着说:「我来了,有没有很想我!」

邱依雯叹了一口气,这对目前的她来说,是日复一日的恶梦,她没有任何的响应,做好心理准备,又要开始接受他的精神虐待。

邱依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跟前几天一样,他滔滔不绝的讲着今天发生的事,她不禁觉得好笑,这是他所谓能让自己爱上他的方式吗??一厢情愿的做他自以为对的事情,这样冲动不成熟的幼稚行为,还真的像是被家里宠大的小孩。

杜鸣一脸幸福的表情讲的口沫潢飞,好像只要邱依雯坐在自己的面前,他就感到满足,不管她是否有认真听或正在心里咒骂着他,都无所谓,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杜鸣沉下脸,瞪着邱依雯。

邱依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心里暗自高兴,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发现她不见了,找而这里来。

杜鸣站离开房间走到外头去看着外面的情况,透过客厅的窗户,发现外面站的那个人后,整张脸吓的惨白,他犹豫着不敢开门,但又不敢不去开门,心想着:为什么会被发现??

碰!碰!碰!连续三声,敲打的很急,杜鸣回头看了一眼邱依雯,狠了心,找了一根绳子,捆住她的手脚,又随便找了一块布塞住她的嘴吧,邱依雯惊慌的反抗,趁他还有封住她的嘴吧时,问:「你做什么,你说过你不会伤害我的!!」

杜鸣抱歉的说:「对不起,一下下就好,等那个人走,我就解开,你不要叫!」然后又将人给丢回房间,反锁在里面。

呼了一声,杜鸣假装镇定的前去开门,原来在外面敲门的人是何劲元,当初邱依雯车祸时本来要带走她的,但后来,还是被杜鸣给带走并送到医院,何劲元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两个小弟,畏畏缩缩的看着杜鸣,不敢看他,只是怯怯的喊了一声:「鸣哥!」

杜鸣不理会他们,叫了一声:「何叔!」

何劲元嗯了一声,环伺这间老旧的房子,沉声问道:「你每天净往这里跑,做什么?」

杜鸣摇头:「没有,这里清静!」

何劲元哼一声,明显不相信的表情,语气说不出的严厉:「杜鸣,我应该警告过你不可以碰毒,做一些犯法的事情。」

杜鸣极忙否认:「我没有!!」

何劲元锐利的双眼盯着他看,好像任何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说:「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为什么我会收留你?」

杜鸣嗯了一声,低下头:「何叔说我本性不坏,不希望我因为我爸的事误入歧途!」

何劲元点点头,问:「那现在呢?」

杜鸣大声的辩解道:「我没有!!」

何劲元不再跟他废话,冷冷的抛下一句:「有没有你心知肚明!!」然后在房子里面打转,一间一间的查看,一直到最里面的那间房间,他转动门把,却发现已经被锁住了,他转身对着杜鸣说:「开门!!」

可是杜鸣却站在原地,不愿意开门,说:「这门早就坏了,开不了!!」

何劲元笑了一下,反问:「是吗??」然后对身后两个小弟说:「给我撬开!」

杜鸣反射性挡在那道门前面,瞪着那两个人,眼神满是威胁和凶狠,何劲元走过去抬腿就往他的膝盖踢下去,然后对身后两个小弟说:「还不快点!!」

邱依雯卷缩在床上,双手双脚都被捆住,而嘴巴也被塞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知道有人来,虽然很想发求救讯号,但却失去了自由,何劲元一进来就看到她对他拼命的摇头,泪水盈满了眼眶,一脸惊慌又无助的样子,他回头瞪着杜鸣,二话不说,啪的一声,甩了他一巴掌,厉声骂道:「这是你对我的保证?」

杜鸣踉跄的退后几步,摀着脸颊不说话。

何劲元赶紧走到床边,拿下塞在邱依雯嘴里的布块,关心的问:「没事吧!!」

邱依雯睁着大大的双眼看着眼前有些陌生又带点熟悉亲切感的人,疑惑的摇摇头,一直在努力回想曾经在哪见过他。

何劲元又将被捆住的手脚给松绑后,扶着她下床,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邱依雯还是摇头,说不出的感觉,当对方扶着自己的手下床的时候,熟悉的温暖溢满心头,她用不确定的语气问:「我们……好像……认识?」

何劲元一听,摸着她的头,看她的眼神全是心疼和不舍,用别人都没听过的温柔和蔼语气说:「小莓子,忘记我了吗?」

邱依雯听到那声很久没人叫过的小名,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她,回忆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她扑进何劲元的怀里,哽咽的叫着:「耀叔,耀叔,耀叔~~」

何劲元轻拍着邱依雯的背,安抚她,感概的说:「好久没见到你,我以前就就过,你长大一定是个美人,瞧,真是愈来愈漂亮了!」

邱依雯吸吸鼻子,抬起头来看着何劲元说:「耀叔为什么后来没来看我?」

何劲元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很多事,抽不开身,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接着问:「在齐家过的如何?」虽然知道她在齐家也是过着像大小姐般的生活,但寄人篱下,心中的苦闷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不免还是会想问一下。

邱依雯嗯的点头,说:「他们对我很好…就像是对亲生女儿一样。」沉默了一下,然后问:「耀叔,可不可以借我手机,我要打电话。」

这时何劲元才说:「对了,我也要打电话,你等我一下,我先打!」

邱依雯哦一声,只见他快速的拨号,没多久就说:「阿辉,找到了,别担心!」

然后转身将手机递给她,笑着说:「一个默默关心你的人,如果不是他打电话要我找人,我还不知你被那个兔崽子绑来这呢!」

邱依雯疑惑他口里那个阿辉是谁,但也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快速拿走他的手机,拨通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电话,颤抖着手等着对方接通,听到那低沉浑厚的嗓音,这几天不断的在心里默喊的名字,豆粒大的泪珠又滚落下来,卡在喉咙的声音发不出来,只能喂了一声,带着呜咽的声音,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小凯…我…」

ps.

呜~~拔了~~果然保不住…

拔起来的时候,我觉得那颗血淋淋的牙齿再跟我泣诉抛弃它的恶行…

既然拔了,那我接受”稚齿”说,我成熟懂事了,哈哈

,呵~~你自己留着可以呀~~没什么问题,暗夜里的文,我不会去更动呀,放心~

彩虹,谢谢,不完整哦…那…算了…也不知在哪…随他去吧~~

(五十八)

咖啡店的老板在开门的时候一脸惊讶的看着齐彦凯,疲惫的神色,些许凌乱的头发,一只手随意摆着,另一只手叉在裤腰上,看起来还像已经等了很久,他走过去打招呼说:「齐先生,好久不见!」

齐彦凯看见老板,礼貌性的点个头,不再多说什么场面话,劈头就问:「雯雯有没有来这?」

老板一边开着店门,一边摇头说:「我也很久没看到她了,之前每天都来的…」

齐彦凯抓着老板的臂膀,不顾他才开一半的门,着急的问:「多久没看到她,之前每天都去,是什么时候?」

老板看着被紧紧抓住的手,知道他现在很着急,安抚说:「进去再说吧!」

齐彦凯放下手,为自己的失态说对不起,只能耐着性子,跟着进去再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厅,老板随意招呼一下问:「要咖啡吗?」

齐彦凯挥一下手,捡个靠窗的位置说:「不用!」

老板笑笑,说:「急事缓办,急没有用,喝杯咖啡提提神吧,你看起来整夜没睡!」

齐彦凯无奈,如果老板现在不讲,他一个人急也没用,只能默默无语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希望邱依雯可以主动打一通电话报平安,没有多久,老板就端着咖啡坐到他的面前,没等他开口问,直接将那天学期末杜鸣和邱依雯在店里发生的事,描述的清清楚楚,齐彦凯愈听脸色愈沉,搥了一下桌子,摆放在上面的咖啡受波汲,因为摇晃溅了好几滴在桌面上。

齐彦凯端起咖啡喝很大一口,恨恨的说:「那丫头竟敢隐瞒我!!」然后瞪着眼前的帮凶,很不客气的问:「然后呢?你说之前她每天都有来!」

老板对齐彦凯这种牵怒的行为不以为意,脸上还是挂着做生意的微笑说:「前一阵子每天都来,说住在小套房,无聊,一直到有个女孩子来要我帮忙注意邱依雯的行踪,她看了那位小姐的名片后,就再也没来了!!」

齐彦凯疑惑的问:「名片?」

老板点点头,站起身去柜台把林娟的名片递给了齐彦凯说:「就是这张!」

齐彦凯接过一看,生气的喊:「该死,她知道了!」

老板只是叹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不想让她知道什么,但就像你会生气她对你隐瞒的事情一样,两人相处要建立在公平互信的原则上,不管你是基于想保护她还是什么,她都有知道的权利!」

齐彦凯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神情,他现在更加担心邱依雯的下落,他无法确定她是否被林娟他们找到软禁起来,还是被那个杜鸣给带走了,气愤、担心、烦忧,让他的心更加狂乱不安,老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小啜了一口咖啡后说:「我说过了,急事缓办,反正也不知道她人现在在哪,你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的思考这里面的关联和一些蜘蛛马迹,或许只是很多事恰巧强碰在一起,谁最有可能带走小雯,还是她人好端端的在什么地方玩乐呢!」

虽然知道老板最后那一句话是不太可能的,邱依雯不是那种会让人家担心的女孩,更何况打了这么多电话都没有一通回电,太不合常理了,但老板的一席话还是让他的心慢慢静下来,他首先就将林娟给排除,因为合同已经签了,他们如果有找到邱依雯,早就带到他面前了,唯一的可能性是杜鸣,他喃喃念着:「杜鸣…,杜胜现在在大牢,他儿子会有什么作为?」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各想各的心事,没多久,老板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只听他说:「哈,太好了,谢谢,没事我就放心了!!」挂完电话对着齐彦凯说:「找到了,你不用担心了!」

齐彦凯还没反应过来,只是问:「找到了??」

老板笑着说:「是呀,我请朋友帮忙注意小雯的行踪…」

齐彦凯正要问他为什么对雯雯这么关心的时候,手机就响起来了,他赶紧打开了看却是一个陌生的电话,他有些失望的喂了一声,只听见对方停了很久没有开口说话,隐隐约约听到到呼吸带着哽咽的声音,然后是他等了很久的电话:「小凯…我…」

齐彦凯整个人站了起来,抑止不住激动的情绪,问:「雯雯??你在哪里??」

何劲元看邱依雯断断续续的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接过他的手机,替她讲了那一通电话,知道她是拨给齐彦凯,却只是淡淡的讲了几句人没事,还有地点在哪就挂了,邱依雯还在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嗔怪说:「耀叔为什么对小凯这么凶?」

何劲元哼一声:「他口气也没好到哪去!」

邱依雯赶紧替齐彦凯解释道:「他是担心我!」

何劲元轻轻的弹了一下邱依雯的鼻子说:「你呀,替他说什么好话?担心你会把你弄丢吗?你不见这么多天,怎么不来找你?让你白白受这么多苦?」

邱依雯感动的看着他,何劲元这些话让她感到好温暖,她有点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赌气跑出来了,只好抱着他的臂膀,撒娇说:「上天要给雯雯一个机会跟耀叔相认嘛!」

何劲元看着邱依雯的笑颜,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的面容了,他在心里想着,将她送到齐家还真是送对了,他们把她教导成一个活泼快乐的小女孩,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而忧愁满面,她还是幸福快乐的长大了,他爱怜的摸摸她的头问:「你怪我吗?」

邱依雯摇摇头:「为什么要怪?」

何劲元苦笑着,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说:「没有,怕你怪我把你一个人丢在齐家!!」

邱依雯呵呵笑着:「不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何劲元看邱依雯还是跟以前一样乖巧懂事、贴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是会先为他人想好各种理由,一时间却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话,只好随便说了一句:「我改名字了,叫何劲元,别再叫我耀叔了!」

邱依雯先是惊讶的张大眼睛,后来又嘟着小嘴:「为什么,我只认识耀叔呀,不叫耀叔人家不习惯嘛,要不然以后也不准你叫我小莓子了!」

何劲元哈哈大笑:「小鬼头,长大了不让人叫小莓子,那我叫大莓子好了!!」

邱依雯涨红脸:「不要啦!!难听死了!!」

何劲元摸摸邱依雯的头,换上严肃的表情说:「别叫我耀叔了,叫元叔,要不然你会有危险的!」

邱依雯一脸不明白的样子问:「为什么?」

何劲元却只是淡淡的说:「小孩子不要有这么多为什么!」

邱依雯撇撇嘴,不再发问,小时候就知道,每当何劲元说这句话时,她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坐到床边去,此时她突然意识到杜鸣的存在,将视线飘到他身上,发现他从头到尾都站在原来的地方,盯着他们两个上演重逢记。

何劲元也注意到邱依雯在看杜鸣,沉着脸走过去,没有刚才温柔的眼神,冰冷的语气:「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她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杜鸣却反驳道:「你那时候也没说你认识她!」

何劲元抓住他的衣领,拉到自己眼前骂道:「我没必要跟你报告我的事情!」然后又大力的推开他,斜视着他:「那时候让你将人带走是因为我确定你不会伤害她,可是你今天竟敢将人抓走,你太令我失望了!」

杜鸣一脸不服气:「我爱她!!」

何劲元啪一声,又赏了他一巴掌:「一个大男人整天爱字挂在嘴上,除了爱你就不知道你能做什么了吗?」

杜鸣摀着脸大吼:「我就是爱她,你打死我,我还是爱!」

何劲元一股气上来,一脚往他的肚子给踢了下去,杜鸣整个人被踢飞撞到了椅子抱着肚子在那呻吟,何劲元冷冷的看着,像是看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眼神是说不出来的失望,还是鄙视?

杜鸣看何劲元的眼神,突然觉得害怕,自从自己的父亲发生事情后,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离开,之前父亲所谓的生死兄弟也在霎那间消失无踪,只有那时他一直讨厌的何劲元肯收留他,如今何劲元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感到害怕,如果自己被赶走了,那他以后要怎么办??

他按着肚子,跪在地上,没有刚才那股傲气,低着头说:「何叔,对不起!」

何劲元哼一声,不去看他,转身想要带邱依雯离开,却发现邱依雯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他正要开口要她以后别担心杜鸣的时候,邱依雯抢先开口:「耀叔,其实我也有错!」

何劲元愣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说:「傻瓜,你在说什么?我不会让这小子再来烦你,你别担心!」

邱依雯摇头说:「不是,一开始是我自己去招惹杜鸣的,严格来说他是受害者!」

何劲元爱怜的看着邱依雯,安慰说:「别说了,我都知道!」

邱依雯却还是急着解释:「其实他没有对我怎样,我只是被软禁在这而已!」

何劲元叹口气,看着邱依雯不说话,杜鸣则是呆呆的看着邱依雯,没有想到她会替自己说话,心里百感交集,这份感情又要怎么放下呢?

四周陷入了一份尴尬和沉默,突然一阵紧急的煞车声音划破了这宁静,随之而来是齐彦凯着急的喊叫:「雯雯!!!」

邱依雯眼睛一亮,往门口冲去,才开门,没等齐彦凯走进来,她就扑到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嘴里还骂着:「臭小凯,笨小凯,人家一直在等你来救我,为什么现在才来?」

何劲元则是冷眼审视这位耳闻很久的齐氏大少爷,现今齐氏的负责人。

齐彦凯也感觉到何劲元审视的眼光,扫视整间屋子的人后,也不客气两眼直视着他,然后又紧抱着邱依雯,柔声说:「乖,没事了!!」

PS.

很丢脸,本来昨天就预定要更文的…结果…星期六才贴上来,继续码字的时候,竟然给他晕倒了…哈哈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在地上…晚上又发烧,昨天一整天整个人软绵绵的

我老妈差点没吓死~~我还是第一次晕倒咧,还好是在家里,反正今天感觉没事了,继续更文啰~~

谢谢大家的支持!!!

(五十九)

何劲元大步走向前,将邱依雯拉回自己身边,语气平淡却透露着威严:「你就是齐彦凯!」

齐彦凯很不高兴怀里的人被拉走,冷看着何劲元,知道这个人应该不简单,他双手叉在裤腰上,慵懒的笑意不当一回事,也不想回应何劲元似是审问的语气,对邱依雯说:「雯雯,回家!!」

邱依雯哦了一声,就要过去的时候,却被何劲元给拉住,齐彦凯挑眉看着何劲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何劲元竟也只是笑笑的看着他,但两人却刚好各抓住邱依雯的一只手,她尴尬的站在中间,看是平静无语的两人,实际上却已经用眼神交锋数次!

邱依雯小声的叫何劲元:「耀叔!!」

何劲元嗯了一声,马上又说:「没事,我会替你作主!」

邱依雯可以感觉的到齐彦凯抓着她的手隐约透露着怒气,她侧着头看着齐彦凯,眨着大大的双眼,希望他可以先放开自己的手,没想到齐彦凯在迎上自己的目光时却抓的更大力,邱依雯垂着头,轻咬着嘴唇,准备在战火燃起的同时大吼一声让他们冷却一下。

但事情跟她想的并不一样,两人突然同时放手,齐彦凯首先开口问:「你是咖啡店老板口中那位朋友!」

何劲元眉毛动了一下,换上轻松的语气说:「你说阿辉?你在他那?」

齐彦凯没有回答,将邱依雯搂回自己怀里,说:「谢谢你来救雯雯!」

何劲元淡淡的看着齐彦凯宝贝似的搂着邱依雯讽刺道:「怕是我来晚了,她就变成别人的老婆,还能让你搂在怀里吗?」

齐彦凯一听,不禁加大手力气差点没将邱依雯的腰给折断,邱依雯觉得吃痛,抬起头来要抗议的时候,刚好迎上齐彦凯杀人的目光,悻悻然的闭上嘴巴,低着头揣着他背后的衬衫。

何劲元注意到他的目光,又说:「我想,如果你爸妈知道你顾人顾到失踪被绑架,还能待在国外放心度假,逍遥自在吗?」

齐彦凯放开邱依雯,将她藏在自己的身后,对何劲元充满了敌意,冷冷的问:「你是谁?」

何劲元不理会他的目光,威胁道:「你在我眼里还只是个小毛头,你只要给我记住,我是不容许雯雯受任何的伤害和委屈,还有下次,我会将人带走,你这辈子也别想看到她!!」

齐彦凯的怒火因为何劲元的威胁整个被挑起,几日来的担心转换成暴躁的火花,他瞪着何劲元,整个人几乎要飞跳过去揍人,邱依雯适时的拦住他,小声的说:「耀叔是我爸的朋友…」

齐彦凯明显不相信的样子,转头看到杜鸣跪坐在地上,直奔过去将人拉起,一拳就挥了下去,杜鸣突然被打个眼冒金星,惨叫一声,都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本来在跟何劲元讲话,会突然冲过来打自己,杜鸣甩甩头,摸着自己的鼻梁,狼狈的样子,齐彦凯又上前拽住他的衣领拉到自己的面前,每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竟敢绑走雯雯,我可以让你爸永远也出不来,你相不相信?」然后又要一拳挥过去泄恨的时候,右手却被何劲元给挡了下来。

齐彦凯带着怒气,瞪着何劲元,很不客气的命令:「放手!」

何劲元叹惜:「现在的小孩都很不懂敬老尊贤吗?」然后用力将齐彦凯给推离开数步,转身看着杜鸣问:「没事?」

杜鸣好像痛的发不出声音,只能点点头,何劲元看着齐彦凯:「杜鸣的事我会处理!!」接着又说了几句唠叨的话:「你爸栽培你成为齐氏的接班人,应该不希望你那双手用来打架揍人吧,控制你的脾气!!」

齐彦凯哼哼两声,眼前这个人似乎很了解自己,也跟自己的父亲很熟,但却还是故意对着邱依雯指着他说:「你爸的朋友指使他的人来绑你?」

邱依雯急忙办解说:「不是这样啦!!」

齐彦凯已经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和语气,抛了一句:「给我进车子里!」大力推邱依雯往外走,他有注意到杜鸣一直注视着邱依雯的眼神,那贪婪的眼神,让他恨不得想将他的眼睛挖掉,然后转身对何劲元说:「我不会让雯雯受到委屈的,也请你管好你的人,不要再来打扰雯雯!」

上车没多久邱依雯抱着齐彦凯的臂膀就这样沉沉的睡去,不管齐彦凯问什么,她都听不到,像是很久没睡好一样,安心满足的睡容让齐彦凯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只能帮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她一路睡回家,到家了也没有醒来的意思,齐彦凯只好抱她回房间,将她平放在床上的时候,她还咕噜一声,闭着眼睛,手却还在四处摸索像是在寻什么,一直到摸到她的大娃娃的时候,抓过来抱紧,自然卷缩着身子,又一脸幸福的睡着。

齐彦凯无奈的笑笑,手忍不住轻拂她的睡颜,叹息道:「如果你平常就跟睡着一样乖巧可爱,不给我惹麻烦该有多好?」

邱依雯揉着惺忪的双眼,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地方,是熟悉的温暖房间,她眨眨双眼,确定自己没有做梦后,抱着自己的大娃娃在床上滚来滚去,大喊:「回家了,我终于安全回家了!!」

然后侧躺着,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很久没见到的耀叔,虽然自己被绑架了,但又没有遇到什么事,反而遇到以前的一直很疼自己的耀叔,光是这点,邱依雯丝毫不认为自己被绑架这事有多危险,早将自己被绑当时担心害怕的心情全抛到脑后了!!

还沉浸在跟何劲元相认的快乐回忆里,她没有发现有个人已经站在自己的床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直到齐彦凯开口:「睡饱了吗?」

邱依雯抬头一望,露出甜美的笑容,准备直扑齐彦凯的胸膛,却在起身的时候发现他其中一只手拎着藤条,她马上停止飞蛾扑火的蠢想法,抱着大娃娃不停的后退,靠着墙,马上转换成无辜可怜的面容眨着眼睛看着他。

齐彦凯笑了一下,用藤条比了一下床,要邱依雯自动自发一点。

邱依雯苦着脸,刚才的快乐回忆一点一滴的慢慢消失,记忆中昨天自己还靠在他身上睡的很香甜,他也很温柔,本来还觉得很幸福的,可是怎么睡一觉起来就全变样了??自己被绑架受委屈,好不容易到家了,还要挨打??邱依雯怎么也不相信齐彦凯真的下的了手,又不愿意乖乖的趴下来做实验,脑筋一转,她换上诚恳认错的表情跪坐在床上,很严肃的对着齐彦凯说:「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然后眨着眼睛,无比真诚的望着齐彦凯,希望可以消一下他的怒火。

齐彦凯惊讶的看着像是换个人似的邱依雯,难道救错人了?他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认真严肃的人,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本来就准备好她会辩解抗议哭诉自己的委屈,可是这样一句,我错了,让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

齐彦凯定定的看着她,决定跟她耗下去,依旧是用着藤条敲着床边,不急不徐的说:「知错了?很好,那说说哪里错了,我可以替你缓刑!」

邱依雯轻咬着嘴唇,心里想:死小凯,怎么不一句,我原谅你就没事了,还说什么说呀??但看着他手中的刑具,真实的话却不敢说出来,只是顺从的低下头一付认真反省的样子说:「应该保护自己,不该被绑架,应该想办法脱困,不该傻傻的等人来救…」

齐彦凯嘴角微微抽搐,有些冷笑的说:「你这几句是在反控我还是在自省?」说完,藤条还虚挥了几下,咻~咻~咻的声音,让邱依雯颤抖了一下,恨不得能将他手中的藤条给大切八段,当柴火烧了,不过现代化的设备已经不需要柴火了。

她故做无辜的样子看着齐彦凯,慢慢的蹭了过去,拉着他的手说:「小凯,我被绑架你没安慰就算了,还拿藤条来吓我,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齐彦凯呵呵笑着:「我差点没被你吓到三魂七魄丢了一半,你不觉得你很可恨吗?」

邱依雯哼哼两声,心想既然软的没用,只好……

她垂下头,一脸哀怨的样子看着齐彦凯,幽幽的说:「好吧,我认罚!!」

齐彦凯点点头,赞许的说:「雯雯变乖了,很好!!」

邱依雯假装要乖乖趴下,眼角却一直瞥看那根藤条,趁着齐彦凯没有注意的时候,一把抢走他手上的刑具,然后快速的往床边的窗外一丢,藤条呈拋物线以优美的弧度横跨后院花园,然后掉落在某一矮树欉里,不见踪影!!

齐彦凯反应过来时,见邱依雯呵呵的笑的很放肆,他握紧双手成拳头状,用高分贝的嗓音吼叫:「邱依雯!!!!!!!!」然后将人抓过来,大手毫不怜惜的大力打向她的小屁屁,一阵哀号,邱依雯忘了齐彦凯那双手本身就是刑具,她只能扭动挣扎,开始告饶:「对不起啊我去啊我去捡啊回来啦!」

呵呵,我没事啦可能就是有点贫血吧~~

我亲爱的老妈买了一堆樱桃给我吃,还有苹果跟葡萄的…

早上又来一杯浓醇好喝的酪梨牛奶~~我都快肥死了…

发现有人想打小凯,,你觉得剧情发展到现在,你的愿望可以实现吗??哈哈

(六十)

齐彦凯并没有因为邱依雯求饶认错而停手,反而愈打愈大力,连续数十下后才停手,瞪着邱依雯,骂到:「很好,会演戏,竟敢把藤条丢掉,你以为没有藤条我就不能打你吗??」骂完,还重重的拍一下!!

邱依雯呜咽喊痛,挣扎爬起来,一脸委屈的样子,双手不停揉着发热的屁股,不怕死的说:「藤条打人多痛你知不知道??更何况,没有藤条,你还不是用你那只手打的人家很痛?」

齐彦凯甩甩手:「是呀,可是我用我的手打的我的手也很痛!!」接着喝斥:「去把藤条捡回来!!」

邱依雯可怜兮兮的看着齐彦凯:「不要好不好嘛!!」

齐彦凯不再掉入邱依雯的小猫陷阱里,将人压在床上,大手啪一声,击上一掌说:「没关系,所有的帐等你把藤条捡回来再说,我先打到你愿意去捡为止!!」

邱依雯开始哇哇大叫,双手乱挥,急忙说:「我去捡,我去捡啦!!」

齐彦凯哼一声,放开她,威胁道:「别再耍花样,五分钟之内没回来让我亲自去找你,到时就不是只有藤条,你知道我皮带很多!」

邱依雯撇撇嘴,不理会他的威胁,嘟囔道:「自己爱打人怎么不自己去捡?暴力狂!!讨厌鬼!!」才讲完,背后一道危险的视线扫射过来,她赶紧下床穿上室内拖鞋,抛下一句:「我马上回来!!」然后就用飞的速度离开齐彦凯的视线!!

等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齐彦凯无奈的笑出声,她失踪这么久,就已经很心疼了,拿藤条本来就是吓她,逼她承诺以后不准赌气说离开就离开,根本没想要打人,谁知到她会抢走他手上的藤条把它丢掉,轻易的挑起他的怒火,他在心里坏心的想:雯雯真的很怕藤条吧,给她买来半打一打的,放在家里,看她还敢不敢使性子…

等了一会儿,齐彦凯望向床边的窗外,奇怪为什么没有看到小小的身影,他走近将头伸出窗外,让自己可以左右看的更广,想说会不会是被矮树欉给遮住了?他认真的开始张望搜索,却还是没见到人影,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五分钟了,是在回来的路上吗??

他决定再等等,可是左等右等还是没见到邱依雯回来,失踪的恐惧让他急忙打开房门冲了出去,他喃喃说道:不可能只是从前门到后花园这短短的路程又被绑架了吧?愈想愈心慌,他急忙跑到外头想要找人的时候,秦嫂却叫住他:「少爷,急着去哪?公司有事吗?」

齐彦凯看见秦嫂着急的问:「雯雯呢?有没有看见她回来?」

秦嫂奇怪的看着齐彦凯说:「小姐??小姐没有出去呀!!」

换齐彦凯疑惑了,他问:「没出去?她不是去后花园?」

秦嫂确定的说:「没有,我一直待在客厅呢,小姐没出去,刚才下来拿走无线电话又跑进去了!!我正要跟她说无线电话快没电了,但一溜烟就消失了…」

本来齐彦凯不打算再打她,等邱依雯回来,说几句,骂骂就好,没想到威胁过她不许耍花招的,竟然敢再跟他玩心计,一把火在心里慢慢升起,他开始在家中四处乱找,厨房,储藏室,房间,甚至于是齐家两老的主卧房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邱依雯的踪影。

齐彦凯本来就不是很有耐性的人,此时已经怒火冲天,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分贝的音量大吼:「邱依雯,你给我死出来!!」

这时候齐彦凯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家里电话的显示号码,他压抑着怒气喂了一声,传来邱依雯呵呵的笑声,甜美轻快的声音:「死了还怎么出来,笨耶!!」

齐彦凯觉得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他深呼吸一下,刻意平静的说:「乖乖的活的走出来,一分钟之内!!」

没想到竟传来邱依雯哈哈大笑的声音,然后又听到撞到什么东西的碰撞声,接着唉拗一声,齐彦凯问:「请你活的走出来,你是去撞到什么东西?」

邱依雯却没有回话,只听的到话筒传来细微磨擦的声音,她似乎将无线电话放在旁边,而自己不知在做些什么,齐彦凯又大声吼叫:「邱依雯!!」

过了一会儿,才又传来邱依雯的声音,指责道:「都是你啦,讲这么好笑的话,我去撞到头了啦,很痛耶!!」

齐彦凯冷笑的说:「你再不出来,我会让你更痛!」

邱依雯又笑了,然后说:「我又不是白痴,明明知道出来会被打,还跑出来羊入虎口吗?」

齐彦凯开始”好言相劝”:「如果是让我找到,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邱依雯却反而威胁道:「你要是再打我,我现在马上打电话给妈咪跟她说要我搬去跟耀叔住!」

齐彦凯才说了一句:「是吗??」就听到嘟一声,电话已经断掉了,他知道是那无线电话没电了,便将手机丢到了桌上转头吩咐秦嫂将家里电话的总机电源切掉,就冲到里面去找人。

他愤恨的想,怎么没想到她会躲在柜子里这种狭小的空间,刚才电话传来闷闷的声音,又很大声,而且邱依雯会笑到去撞到,还有那阵阵磨擦的声音,一定是躲的地方太窄小了,他马上将家里所有可以躲人的衣柜,储藏柜,甚至是床头柜,全去翻找了一遍!

找的满身大汗,齐彦凯愈找愈气,整个家快找到翻上天了,竟然还没找到人,只剩自己的房间还没找,他心里想:「这丫头有大胆到躲我房间吗?」可是还是推门走进去,他在自己的房间绕了一圈,才发现,怎么自己的衣橱没有被关紧,而且还有红色一小块衣角露在外面,他很疑惑,但从邱依雯赌气说自己出国的那天,自己就没有回家住,所以也不知道是以前有,还是邱依雯在作怪,他沉住气,慢慢的走过去,将衣橱打开,碰一声,一个像是”人”的东西整个往他身上摔下,他睁着眼睛看着那个东西穿着”人”的衣服,在要掉落的那霎那,他整个人往后跳,可是却在那个时候,那个人的头竟然断掉,然后在身体掉落地上的同时头啪一声掉落在他的脚边。

齐彦凯吓了一跳,黑着脸,用脚踢翻一下,结果那个东西只是坏掉的拖把,是谁替它穿了衣服,还替它戴了假发,明显恶作剧的行为,想也知道这个家谁会做这样的事,他大力的将”拖把”踢到了别处,然后将愤怒化为力气用力翻看衣橱里每个角落,明明一眼望去就知道没有人藏在那,还是很大力的翻出每一件衣服,将气出在被褶好整齐放置的衣服上。

良久,发觉自己失常的行为很幼稚后,他甩甩头让自己冷静一下,家里所有地方都找遍了,除了自己的房间,那丫头竟然在短时间内作这个东西来吓自己,就代表她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而且躲在里面,除了衣柜,能躲的地方只剩下换衣间了,他大步走向床头旁的拉门,刷一声打开,喊:「雯雯,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动出来,否则我一定打到你屁股开花!!」

不出所料,空荡荡的换衣间,还是没有任何人回应,齐彦凯打开电灯,扫视了一下,一样看不出异样,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怒气的样子,却没心思去数上头多了几条皱纹,整齐挂在墙壁上的西装不可能藏人,另一边挂着各式各样不同花色的领带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再看看另一面,空空的,他没有反应,开始觉得奇怪,如果连自己的房间都找不到,她会躲在哪里??

他退回房间,坐在床边开始沉思,到底还有哪里没找,此时秦嫂却敲门走了进来,惊呼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齐彦凯没有说话,秦嫂开始动手整理,将所有被翻乱的衣服褶好,还一边念着:「少爷,你这么大了,还在跟小姐玩躲猫猫的游戏吗?」

齐彦凯一听,顿时觉得全身无力:「你觉得我会那么幼稚吗?」

秦嫂呵呵笑着:「不碍事的,很久没听到你这么有活力的大吼了!」

齐彦凯翻翻白眼:「我那是生气!!」

秦嫂一听怪说:「怎么可以找不到就生气,要有君子风度!」

齐彦凯一听整个人跳起来骂说:「君子风度,那丫头竟敢躲起来,不找了,有本事躲个十天半个月,我就不相信她不用出来吃饭撒尿!」

秦嫂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少爷,怎么会讲出这样不文雅的话,摇摇头说:「玩到伤感情就不值得了!」

齐彦凯几乎又是用吼的说:「不是玩!」

秦嫂并不想跟他争是不是玩的问题,才整理完,就发现被踢床脚边的坏掉拖把,惊讶的说:「唉呀,少爷你把这拿来这做什么??还穿了衣服??我找了很久了,不见了半个月呢,原来在你这?」

齐彦凯觉得从秦嫂进来后,自己怒气不减反增,选择不想做任何的回应,秦嫂拿起拖把,转身要离开,却瞥见换衣间的电灯是开的,她叹口气:「少爷,你久久没回来住,怎么一回来先是搞的衣橱乱七八糟的,换衣间的电灯不用怎么不关呢?」说着就走进去要关的时候,齐彦凯又听到秦嫂第三次惊讶的呼喊:「少爷,你的皮带呢??」

齐彦凯本来不想理会秦嫂的唠叨,一听到她的问题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冲进换衣间看向空空的那一面墙,说:「我怎么没发现我的皮带不见了?」

然后,秦嫂又说:「唉呀,镜子不是本来应该隐藏在挂西装的那面墙里吗?你拉出来怎么不推回去,这样你下次进来,很容易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

秦嫂不停的叨念,却无意的说出邱依雯的下落,齐彦凯完全没发现换衣间的异常,他通常进来换了衣服就离开上班,从没注意里面的摆设,也没整理过,现在被秦嫂一语道破邱依雯的藏身地点,不禁冷笑出声,他将秦嫂推出房外,然后说:「谢谢,接下来的游戏,我继续进行,别打扰我!!」

刚上来就看到写的番外,感动先~~等等去看

玲玲,好久没你消息了,开始实习啦~加油,我在奇怪,VISTA是不是跟QQ有冲突呀??懊恼中~~

,本身就有贫血晕眩的毛病啦,可能是拔牙心里压力过大,哈哈,没事~~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还努力天天更文呢

,我是亲妈,亲妈亲妈啊

(六十一)

邱依雯躲在这又小又窄的空间已经很久了,她很不舒服的在那扭动着身子,想要调整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她嘟着小嘴看着没有电的无线电话,嘟囔着:「怎么没电也不快充电呢,现在怎么办??」

她试着想要偷偷离开这个地方,推开眼前大片的”遮蔽物”时,却听到齐彦凯走进来的声音,她吓一跳,赶紧缩回去,心里想:不可以出声,千万不可以出声…

外头的动静她听的一清二楚,就在齐彦凯生气乱踢某件东西时,她还在疑惑,到底他为了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完全忘了她曾经摆了某件东西在他的衣橱里,一直到秦嫂走进来念了那几句话,她才想到,在她赌气前一天,因为无聊跑到储藏柜里拿走一个快坏的拖把,替它”妆扮”一下后,藏在他的衣橱里,想等他回家时好好吓吓他,没想到隔天自己又”离家出走”!

碍于不能出声,她只能在心里哀怨的想: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吓到他…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她开始后悔跟他玩躲猫猫这个游戏,然后很认真考虑,等一下齐彦凯离开时,要赶快冲出去打求救电话给妈咪~~似乎没想到自己是否还有离开打电话的机会。

就在自己哀怨的同时,又听到秦嫂大声嚷嚷着换衣间怎样怎样的,她的心沉了下来,不停的祈祷: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可是秦嫂什么都不知,无意间将她的行踪给曝露了,她真想冲出去对秦嫂哭诉:妳不是说妳最疼我,为什么还要帮着小凯来找我??可是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躲下去,连气都不敢大喘,希望齐彦凯赶快离开,她好趁机溜走…

她将耳朵贴近那片”遮蔽物”上,仔细的听外头的动静,只是外面静悄悄的只听的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她开始揣测是不是人已经离开了,偷偷的小心的移动那片”遮敝物”想开点小缝看一下外面的情况,没想到那小缝没有任何的光线射进来,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推成功,又小心的再移动一点点,还是什么都没瞧到,再移,一直到自己的头可以整个伸出来了,光线却好像被某个庞然大物给挡住一样,她伸手去摸:「疑,布料的触感?还温温的…」然后慢慢的抬起,齐彦凯黑着一张脸靠着自己很近,自己的手还放在他的肚子上…

她啊的尖叫,整个人弹跳起来,无意间又去撞到头,马上蹲下来摀着头说:「好痛哦,干嘛吓人啦!」

齐彦凯沉着脸没有说话,大力的将那面镜子推回去隐藏在另一面墙壁上,然后将邱依雯给拽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危险处境,开始闪躲,嘴里还不停的乱喊:「不要,走开,呜走开啦!」就在一阵拉扯,邱依雯从那小小的空间里整个人跌出去倒在齐彦凯的身上,导致齐彦凯因为重量和拉力抱着她跌坐在换衣间的地板上。

齐彦凯并不着急爬起来,反而就邱依雯趴在他身上恰好标准的受罚姿势,冷笑了一下,手掌大力的拍打下去。

邱依雯啊的一声,喊:「等一下,等一下啦!!」

齐彦凯不理会,边打边骂:「我不得不佩服你,这样狭小的空间你躲的进去!」然后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打的邱依雯不停的抗议挣扎。

齐彦凯又继续骂道:「叫你不要耍花样,竟敢躲起来!」又是连续五下,邱依雯趴在齐彦凯身上,很不舒服的在那扭动,换衣间的空间本来就很小,现在塞两个人在里面,一个坐在地上,另一个趴在上头,邱依雯只觉得受限的双腿无法挣扎乱蹬让她很不舒服。

齐彦凯似乎也觉得空间过于狭小,让他的手臂无法伸展也无法让他打到解气,反而愈打愈生气,而挥下来的手又加重力气,骂道:「我说过用我的手打你,我的手会痛!!」然后重重的两边各拍打了两下。

邱依雯觉得委屈,小声的说:「你痛我也痛呀,痛就不要打呀!」

齐彦凯一把火没被挠熄,反而因为邱依雯的话烧的更旺,他看了一下四周,不顾邱依雯还趴在他身上,站了起来,骂道:「我的皮带呢?」

邱依雯滚落在地板,不停的揉着自己受伤的小屁股,哼哼两声说:「自己的东西要自己保管好呀,我怎么知道你的皮带在哪?」

齐彦凯眯着眼睛看着邱依雯,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知道,他很生气,非常的生气,气到想要抓狂,现在已经不是她做错什么事的问题,也没有心不心疼的念头,他只想抓她来狠狠的打一顿来泄恨。

看着她不停的揉着自己的小屁股还一脸委屈的样子,想也知道,她的屁股没有他的手痛,她的牛仔裤将她的小屁股包的严严实实的,反倒是他的手已经红了,齐彦凯将邱依雯整个人拦腰抱起来,走出换衣间,丢到自己的大床上,压着她,开始解她的裤子,粗鲁的脱下来。

邱依雯惊觉不妙,压着自己的裤子,开始大喊:「救命呀,非礼呀,秦嫂救我,救我呀~~」

齐彦凯愈听愈气,连小裤裤也不留,大手就打了下去,轻脆的声响,啪一声,邱依雯这时才感觉到刺痛,开始求饶:「对不起,对不起啦,以后你躲,我当鬼嘛!」

齐彦凯只觉得额头青筋不停的跳动,毫不怜惜,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伴随着邱依雯的哭喊尖叫,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说:「切!痛死我了!」然后起身开始找打人的工具,邱依雯趁这个时候赶紧移动自己的身体,往床的里面靠,发现放在床头柜的电话,眼睛一亮,手伸过去拿起话筒,想要打电话求救。

可是不论她怎么拨号,电话却丝毫没有反应,她挂了又拿起来,挂了又拿起来,反复很多次,才发现,话筒根本没有声音,她哭丧着脸,对着话筒说:「烂,怎么这么烂,你主人不回家睡,你就罢工抗议吗?」然后还一直晃着手上的话筒。

齐彦凯这时候又从换衣间走出来,手上拿着邱依雯的室内拖鞋,双眼冒着火瞪着她,大步冲了过去,又将她按压住,室内拖鞋变成了刑具,骂:「还敢打电话?」然后一下接着一下挥向她可怜的小屁屁。

很快的红色的鞋痕出现在她的小屁屁上,硅胶材质的鞋底不同于藤条,大面积打在上头,火烧刺痛的感觉让邱依雯不停的挥手挣扎,双脚也很有空间的开始乱蹬,想要减轻疼痛,刺痛感传遍全身,无法躲挡,只能接受,她啊的尖叫,开始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齐彦凯没有停止挥下的动作,每一下都用了八成的力气,说:「就是错了才打,给我闭嘴!」

邱依雯呜咽的求绕:「人家认错了,不要打了啦!!」

齐彦凯却还是很大力的挥下,连续挥了数十下,两片屁股已经从粉红色变成深红色,邱依雯也觉的刺痛的感觉变成了灼热,轻轻的啜泣:「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躲起来的…」

齐彦凯站了起来,甩着自己的手:「哼,累死我了!!」

邱依雯转头愤恨的看着他,齐彦凯好像没看见她的眼神,拿着拖鞋指着她问:「我的皮带?」

邱依雯赌气的说:「不知道啦!!」

齐彦凯拿着拖鞋又大力的打下去,邱依雯啊一声,委屈的问:「不是打完了?」

齐彦凯冷笑了一下:「有没有打完是我来认定的,不是你!!」然后又沉声问:「我的皮带到底收到哪里去了?」

邱依雯轻咬着嘴唇,一脸委屈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看着齐彦凯:「人家…人家…真的不知道嘛!!」眼看齐彦凯又要挥下来,她大喊:「好痛,好痛,我快死了啦!」

齐彦凯手停在半空中,看她”演”的逼真,然后点点头说:「嗯,是该换一件工具了!」

邱依雯咦了一声,藤条应该还在后花园,但她又不敢保证齐彦凯是不是在找她的同时又顺便去捡回来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如果是藤条,那她宁愿被拖鞋打,就在自己神游的时候,咻一声,不同拖鞋拍打的声音,她忍着痛回头看着齐彦凯,他手上拿着对折好的皮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还一脸很有道理的说:「我的皮带说要亲自问问它的同伴到哪去了!」

邱依雯突然觉得齐彦凯有想将她打死的倾向,她扭动着身子,挣扎爬起来,双手撑着床,看着他手上的皮带说:「皮带先生,你的同伴不是我绑走的!」

齐彦凯对于邱依雯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改那调皮个性觉得好笑,怒火开始退减,但还是不温不怒的说:「你曾经保证过不撒谎!!」

邱依雯眨着大大的双眼看着齐彦凯,知道他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故作无辜的说:「我没有撒谎呀,皮带先生的同伴跟我说,在换衣间太无聊了,要我帮他们搬家,换个地方玩…」

齐彦凯嘴角微微抽搐,又将邱依雯给压回床上,啪一声,一条红痕慢慢浮现,然后问:「哪里?」

邱依雯啊的叫出声,委屈可怜的说:「床底下啦!」

齐彦凯哼一声,骂了一句:「讨打!!」然后将皮带放在床边,钻到床底下去找他的皮带。

邱依雯则是愤恨的那着那条皮带,思索着是否可以比照藤条将它丢到窗外,但是又想到,等一下还会有很多皮带,还是不要做这种不明智的笨事情,以免齐彦凯来个:皮带说要替他的同伴报仇,又开始狂打她…

昨天很忙,抱歉没有更文…不过,我本来就是两天一更的厚,大家应该要习惯,呵呵!!

我是亲妈,我是亲妈

,虹湘国在暗夜呀,完整的~~

第一部份:http:?第二部份:http:?

谢谢支持~~

【本帖最后由ezwbh于:49编辑】

(六十二)

邱依雯闷闷的趴在床上,小手不停的按揉已经红肿的小屁股,却在齐彦凯有些灰头土脸的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时候,呵呵呵的笑出声。

齐彦凯瞪了她一眼,将捞出来的皮带依序摆回去,又重新将床上的皮带系回自己的裤头,邱依雯却突然冒出一句:「小凯,你的员工想象的到董事长爬进床底下的样子吗??」然后很不淑女的开始大笑出声。

那把无名火又从心底冒起,邱依雯总是可以用一句话给挑起他心中的火种,他怒喊一声:「打轻了是吧!!」然后转身跑进换衣间,随便拿出一条皮带,对折又开始挥舞。

邱依雯啊的闪躲,抓着绵被,包住自己,又拿着枕头丢齐彦凯,说:「干嘛这么开不起玩笑啦!!」

齐彦凯骂道:「给我趴好!!」

邱依雯不停的摇头:「打都打过了,干嘛不好好说,动不动就打人!!」

齐彦凯哼一声,将手中的皮带丢到地上,坐到床边,把人拉到自己的大腿上趴好,还没开口说话,邱依雯护着自己的屁股开始认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捣蛋,不该躲起来,不该藏你的皮带,不要生气了!」说的很认真,睁着大大的双眼望着齐彦凯。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移开,然后开始帮她按揉,无奈的说:「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气死人的本事?」

邱依雯屁股小幅度的移动了一下,然后说:「没有!大家都说我很善良可爱!」

齐彦凯敲了一下她的头说:「那是他们不了解你!!」然后看见邱依雯的手不停的捏玩绵被的小角,小声的不知道嘟嚷什么。

齐彦凯也不想追问,专心的替她按揉,屁股整个都红肿了起来,他这时才开始心疼后悔,温柔的问:「疼吗?」

邱依雯没好气的说:「废话,我让爹地来打你试试,暴力狂!」

齐彦凯大手又轻拍了一下说:「你不惹我生气,我会打你吗?」

邱依雯撇撇嘴:「你也常惹我生气,我打了你吗?」

齐彦凯皱着眉头,忍住再大力打下去的冲动,说:「别胡说八道!!」这不怕打又倔强的个性,让他无言以对,只能轻轻的替她穿回裤子,邱依雯啊一声,骂:「痛死了,我自己来啦!」然后从他身上爬起来,慢慢的走到衣橱前面背对着他,小心奕奕的自己穿上那件牛仔裤,还一边庆幸这件不怎么紧身,齐彦凯看她站在自己的衣柜前面,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你什么时候摆那个拖把在我的衣橱里?」

邱依雯很努力的想穿回自己的裤子,没有多加思考就说:「摆很久啦,就是我离家出走前一天,谁知道你都没回家呀,厚~~今天我很倒霉耶…害我多了一条挨打的理由…」小嘴还在那叨念着,完全没发现齐彦凯又黑着脸靠近自己,裤子还没穿好,整个人又被拎到床边,痛感随即而来,啪啪声不绝于耳!!

邱依雯感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可是才发现,今天还没出家门呢!!她挣扎着往床里面移动,穿了一半的牛仔裤磨擦着屁股,觉得更痛,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都是痛!!

齐彦凯大手又亲吻了她的屁股十下后才说:「打不听,我真应该把你的事迹集结成册给爸妈看,让他们知道你这个宝贝女儿有多跨张,是不是很欠打!!」

邱依雯软绵绵的趴在床上,决定不挣扎,不移动,带着抽泣的声音,哽咽的说:「恰巧作为你打我的证据!!」

齐彦凯粗鲁的替她提上裤子,又大力的拍了一下:「不觉得丢脸就去说!」

邱依雯很想跳起来,但又没有力气,只能继续趴在床上,怨恨的瞪着齐彦凯,然后小手抗议式的用力扯着他的衣角,齐彦凯叹了一口气,将人从床上捞起来,抱在自己怀里,说:「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邱依雯将脸埋在齐彦凯的怀里,嗯了一声说:「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齐彦凯顺着邱依雯的头发问:「为什么不跟我说那小子的事?」

邱依雯双手抱紧齐彦凯的腰,不停的蹭来蹭去撒娇试图躲过这个问题,她才不会傻到让他知道自己是故意隐瞒这件事的,她不想自己再挨一次打,这样自己就真的会爬不起来。

齐彦凯见怀里的人不说话,大手又移到他的小屁屁,警告的意谓浓重,然后又问一次:「为什么不说?」

邱依雯知道躲不过,眨着眼睛,挤出一小滴泪水,楚楚可怜的样子比刚才挨打还要委屈的说:「人家是要说呀,可是你不给机会呀!」

齐彦凯挑着眉看着他,似乎在思考她说那句话的真实性,邱依雯接着说:「是你,都是你又因为林娟的事情凶我,是你的错!!」然后趴在他的怀里开始哭,然后开始指责齐彦凯所有的过错:「你说你辞退她了,可是她又出现了,她代表”坤枫”来跟你谈案子,你却不明白跟我说,人家被杜鸣抓走,一直喊你来救我,可是你都不来…」本来是演戏成份居多的假哭,说到这变成了真哭,愈说愈觉得委屈,邱依雯抬起头来,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滑落,继续控诉:「你都没发现我不见了,你都没来找我,人家的手机被摔坏了,根本没办法打电话求救…」听的齐彦凯整个心揪在一起,他抱紧邱依雯说:「乖,没事了!!」

邱依雯大力的搥打他,然后说:「什么没事了,呜你刚才还打我…」然后急着想从他身上离开,却因为拉扯到屁股的伤,唉呀一声又跌到了地上,屁股受了第二次重创!!干脆就赖在地上,开始哭!!

刚才挨打都没这样哭,齐彦凯叹了一口气,将人抱回自己腿上,替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说:「谁叫你要乱跑,被绑架就是一个教训!!」

邱依雯脸上还挂着泪水,怨妇般的眼神瞪着着齐彦凯,本来想听到他温柔的安慰,怎么反过来听到的是自己的不是,她生气的将泪水抹在齐彦凯昂贵的上衣,撇过头去不理他!

齐彦凯将她的脸转过来,严肃的说:「以后不准跟我赌气就想要离开,知道吗?」

邱依雯委屈的瞪了他一眼,不安慰自己就算了,还用命令的口气威胁自己,不离开,那我现在不跟你讲话行了吧,一张小嘴翘的老高,齐彦凯知道她在不高兴,却还是沉声说道:「我不跟你开玩笑,如果有下次,我一定拿藤条打到你下不了床!」

邱依雯低着头,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掉的不停,齐彦凯知道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好慢慢的解释:「不是我没发现你失踪,是你一开始就骗大家说你要出国,是不是?」

邱依雯吸吸鼻子,微微点了一下头,齐彦凯又继续说道:「杜鸣的事情,你没在发生当天就实时跟我说,所以不能用林娟的事来当借口,对不对?」

邱依雯歪着头想了一下,嘟着小嘴,又点点头,齐彦凯摸着她的头,又说:「所以,如果你信任我,相信我,什么都跟我说,不使性子乱跑,今天会发生后面的绑架事件吗?」

邱依雯略为红肿的双眼看着齐彦凯,觉得很有道理,又觉得怪怪的,可是了一下,却又被打断,齐彦凯很快速的问:「那你还委屈什么??」

邱依雯又可是了一下想反驳,齐彦凯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假装生气的说:「还可是,今天打轻了,你还可是!」

邱依雯不满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齐彦凯将人给搂紧,让她的头侧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独特浑厚的嗓音充满了温柔和不舍:「雯雯,我真的快被你吓死了!」

邱依雯略略的抬起眼廉,近距离的看着齐彦凯冷俊的轮廓有些许的憔悴,原本犀利的双眸现在看起来带点疲倦,好像真的好几天没睡好觉,她小声的说着:「对不起!」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道歉,不是为了躲避责打,她靠在齐彦凯身上,闭上双目,丝毫没有发觉,本来自己想要主导委屈可怜的角色,齐彦凯简单的几句分析让她心生亏疚,老老实实的认错。

等邱依雯想起来,想要质问林娟的事时,齐彦凯搂着她半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邱依雯一直推着他的肩膀:「小凯,林娟的事…」可是齐彦凯却没有任何的响应,她很生气的在他的耳朵边大吼:「齐彦凯!!」

齐彦凯只是微微睁开双眼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紧闭不理,邱依雯爬起来跪坐在床边不满的搥打他的胸膛骂:「讨厌,霸道,专制,无理,给我起来!!」小手还不停的搥打,但却突然被另一只大手有力的抓住,然后又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她听到齐彦凯很敷衍的说:「乖,不要吵,睡觉!」

谢谢大家支持

,呵~~好的,如果你觉的那两个字不适合小凯说,那我把他拿掉~

(六十三)

邱依雯回来的这几天一直被要求不可以离开齐彦凯的视线,齐彦凯甚至将人带到办公室,需要开会时就要她待在房间里休息,跟客户见面吃饭,她就充当自己的秘书,对于失去自由的邱依雯,刚开始还觉得挺新鲜的,久了,开始怀念自由自在可以逛街喝下午茶的生活。

她开始试图让齐彦凯放松对自己的行动限制,坐在办公室的沙发椅上,一脸无聊的样子,嘟着小嘴在那喊:「小凯,我不想来齐氏了!」

齐彦凯盯着手中的文件,淡淡的只说两个字:「不行!」

邱依雯跳上程宇翰最爱的那把真皮坐椅,咻一声滑行到他办公桌前面说:「我这样太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了!」

齐彦凯快速的签署文件,还是只有两个字:「看书!」

邱依雯不死心,继续说:「书看完了,毕业论文人家也完成了,如果再待下去,我就发臭了!」

齐彦凯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竟然回答两个字:「香的!」

邱依雯快生气了,但基于现在需要表现良好,换回人身自由,只能用撒娇的方式:「我的意思是,我快发霉了!」

齐彦凯这时终于多说了几个字:「人死掉是腐烂长蛆,不会发霉!更何况你又还没死!!」

邱依雯啊的拖了长长的尾音,然后说:「再待下去,我就闷死了,我要去找小真!」

齐彦凯却将电话拿起来说:「可以,我请小真来看你!」

邱依雯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女孩子是要逛街喝下午茶,你让她来齐氏无聊吗?」

齐彦凯唔了一声,就说:「那好,我请人把会议室整理一下,让你们在那下午茶,要什么茶或甜点,我都会准备好!」

邱依雯受不了的大吼一声:「不是这样啦!!」

齐彦凯不理会,继续埋在文件堆里:「那别吵,我还有很多文件要审核!」

邱依雯哼了一声,转头往门边走,说:「不吵,我走,再见!」

齐彦凯却慢悠悠的说了一句威胁意谓浓重的话:「踏出办公室一步,十下!」

邱依雯停下脚步,怨恨的目光狠狠的瞪向齐彦凯,说:「我不是你的宠物!」

齐彦凯却还是自顾自的看着手中的文件,不理会邱依雯怨恨的眼光,非常平淡没有心情起伏的语气说:「嗯,你不是,宠物乖多了!」

邱依雯最恨齐彦凯这样的态度了,简单一句话让她气的半死,她又没他办法,只能一个人在那生闷气,想跟她大吵大闹也吵不起来,自己在那跳脚又好像是个不懂事又无理取闹的小孩,她坐回沙发上,故意整个人卷成一个小球样靠着沙发背,长发自然垂挂遮住她半边的小脸蛋,从齐彦凯的方向看过去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分不清正面、背面,就是黑压压一颗头,双手抱着小腿,卷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就像是个受委屈的无辜小女孩。

齐彦凯却只是淡淡的望一眼,又继续自己的工作,邱依雯轻轻的吹开眼前遮掩住自己视线的秀发,偷偷望着齐彦凯的表情,发现他无动于衷,还是看着桌上那一迭又一迭的数据,她生气的扯着沙发椅的高级真皮,用手指头在上头又压又挤,恨不得能割出一条开口,将齐彦凯装在里面,然后只要他的头想伸出来,她就压回去,冷冷的说:「头伸出来,五十下!」

如果胡思乱想也可以出一口怨气的话,应该会开心一点,但邱依雯却只是愈想愈生气,愈觉得不公平,手的动作愈来愈大,压的痕迹还没回复,她又使劲的压了下去,还在上头撮撮撮,一直到整个人被一只大手给圈住,跌入温暖熟悉的胸膛。

邱依雯哼一声,用手肘撞身后的人,骂:「走开啦!」

齐彦凯大手盖在邱依雯的头上,左右摇着,笑着说:「又再使性子?」

邱依雯挥走齐彦凯的手,生气的说:「不要碰我的头啦,我又不是你养的狗!」

十足的火药味,表现出她现在非常的不满,齐彦凯无奈的耸耸肩,柔声说:「我没当你是我养的狗啊,除非你自己这样定位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邱依雯蹙眉,回头瞪着齐彦凯,没有任何迹象,抓住眼前那只手就狠狠的咬了下去,齐彦凯啊一声,将手抽回来:「哇,你还真想当小狗呀,乱咬人!」

邱依雯还是没解气,眼神控诉,推一下眼前可恨的人,然后愤恨的说:「把我的自由还给我!」

齐彦凯叹一口气,安抚着说:「雯雯,你也知道有人在打听你的下落,我是在保护你!」

邱依雯赌气的跑到另一边沙发,离齐彦凯一段距离说:「我知道是因为”坤枫”,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只要我乖乖的待在你旁边等结果,我不要,明明是我的事,为什么我不能全程参与,为什么只能等待结果?」

齐彦凯听着邱依雯的抗议,知道她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打发,毕竟是自己的事,她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柔顺乖宝宝,他轻轻按揉太阳穴,一脸疲惫的样子,邱依雯没等到答案,又看见齐彦凯一脸倦容,开始有点亏疚,他为了自己的事劳心劳力,自己对他发脾气又咬了他一口,她又跑回齐彦凯身边,拉着他的手,在那摇晃,重新用柔情攻势撒娇说:「杜鸣的事是一件意外,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他们查不到我,我也不会主动跑到”坤枫”楼下去给他们抓呀,人家真的快透不过气了!」

齐彦凯温柔的摸摸邱依雯的头,说:「我知道委屈你了,还是开学前,你出国跟爸妈住,我一定会把”坤枫”拿回来给你,好不好?」

那不是要分开一个多月吗??邱依雯马上就摇头说:「我不要,我想知道过去的事,我想知道为什么”坤枫”会被舅舅接管,不管你拿不拿的回来,只要我能知道以前的事实,这样就足够了!」

齐彦凯语气却突然变的严厉:「不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为了想查过去的事,傻傻的跑到”坤枫”去!」

邱依雯嘟着小嘴,早就知道齐彦凯在防她私底下调查这些事,否则之前去哪里只是让小王跟着,还没强硬到要自己每天到齐氏,她站了起来,往房间的方向走去,有些不高兴的说:「我进去房间,打扰你办公!」

齐彦凯也只能随她去,总之,虽然让邱依雯不开心,但在自己眼皮底下盯牢她,总比为了让她开心而又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来的好,他站起来准备回办公桌继续办公,这时电话内线突然响起来,他按了一个按键,问:「什么事?」

一楼的总机小姐恭敬的说:「有一位何劲元先生说要找邱小姐!」

齐彦凯挑眉沉思,这个何劲元先生到底是谁,还没开口,邱依雯打开房门冲了出来对着电话说:「让他上来,让他上来!」

总机小姐吓了一跳,很快恢复镇定,又重复问了一次:「董事长?」

邱依雯望着齐彦凯,没有刚才赌气怨恨的神情,眼巴巴的望着他希望他赶快答应,齐彦凯只好说:「让他上来!」

邱依雯直呼万岁,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原地转圈圈,齐彦凯双手抱胸,饶富兴味的看着眼前快乐的小女孩问:「这个何劲元是谁?」

邱依雯疑了一声说:「你认识呀,上次不是有见过面?」

自己认识,但怎么会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齐彦凯一脸疑惑的看着邱依雯,希望她给自己一个答复,邱依雯呵呵笑着:「是耀叔呀,上次你来接我时不是看过他!」

齐彦凯哦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想,这个老头又来干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感觉不太好,感觉他很了解自己,自己却对他什么都不清楚,如果可以,还真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集,但看邱依雯这么高兴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邱依雯开心的跑到茶水间开始煮咖啡,还嚷嚷说:「我要让耀叔尝尝我亲手煮的咖啡!」

齐彦凯想到上次林娟那件事,调侃说:「难道你这位耀叔得罪过你?」

邱依雯啊了一声,喃喃的说:「没有呀?」可是心里却很认真的思考,有吗??

齐彦凯笑出来,点醒说:「要不然为什么想请他喝咖啡?」

邱依雯会意过来,知道他指的是林娟那件事,哼一声:「我这次是真心煮的,不会乱加料,好不好?」

齐彦凯大笑出声,停了几秒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我还蛮希望你加料!」

邱依雯在茶水间里忙,没听清楚,又将头伸出来问:「什么啦?」

齐彦凯摇头,恰好这时有人开门,总机小姐带着何劲元走了进来,齐彦凯示意总机小姐回去,然后对着何劲元摆摆手,指着沙发说:「请坐!雯雯等一下就来了!」接着不再搭理何劲元,又埋首工作堆里。

何劲元明确的感觉,眼前的齐氏负责人不欢迎自己,叹口气说:「这是你的待客之道?你爸还很自豪的跟我跨说,你从小就是个有礼貌的小孩,又上进,如今又将齐氏管理的有声有色,他很以你为荣!」

齐彦凯此时放下手中的钢笔,一脸戒备的神情,冷冷的问:「你到底是谁?」

大家好厉害,是要结尾了~~很快,这个月一定会完结,刚好大家放完暑假也该收心回学校上课,,不可以逃学,考试不要作弊!

那啥,雯雯哪里可怜了~~我是亲妈,亲妈~~

接下来走温柔路线的

彩虹为什么累,珍爱生命跟远离奥运有关系吗?

(六十四)

何劲元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大腿说:「你这小子够直接,我到底是谁?」

齐彦凯站了起来,明显不悦的神情,何劲元将自身的重量全压在沙发上,懒懒的看着齐彦凯说:「年纪轻轻,有魄力,不错,只是别太跋扈,气焰太盛,容易受人攻击!」

齐彦凯冷哼一声,坐回位置上:「你是来找雯雯的吧,那就不要摆出长辈的姿态来对我说教!」

何劲元摇摇头,轻松的语气带着严肃的口吻:「你听雯雯喊我一声耀叔,你跟雯雯什么关系?我的年纪当你长辈不为过吧!」

齐彦凯语塞,只能选择不回应,何劲元叹一口气:「你这小子,不要把每个人都当成敌人,我这次虽然是来找雯雯,但主要也是要来跟你说一件事!」

齐彦凯哦了一声,虽然明显不怎么相信眼前这个人,但还是问道:「什么事?」

何劲元轻咳几声,谈吐举止带着海派气息却不失稳重,讲正事的时候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眼神却透露着凌厉,让齐彦凯也正视他所讲的事,不由自主站起身,走到他对着的沙发椅上坐下,一脸严肃的盯着他看。

何劲元开口问:「雯雯在哪?」

齐彦凯意识到他要讲的事跟邱依雯有关系,说:「在茶水间,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何劲元点头:「我长话短说,林正隆你应该不陌生,我知道你要他们抵押在你这”坤枫”的股份是想趁机吃下,而你也算准他们没有还款的能力,但是,你走的全是台面上的交易,你忘了预防他底下的作业方式了!」

齐彦凯虽然很想问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但怕邱依雯突然出现,只能选择重点讨论,他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他们想找雯雯,吃下属于她手头上那60%的股权,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

何劲元挑眉看着齐彦凯,话讲的如此明白,还是没点出重点,只好再说更清楚:「小子,你听好,我的手下查到他们拿着雯雯的股权在地下钱庄借钱,目前因为我的人阻拦,他们行动受阻,但,难保哪个白目的人借钱给他们,他们认的是合约上雯雯的名字,不是林正隆的名字,他们不走白纸黑字的合同,想吃的是”坤枫”的大饼。」

齐彦凯愣了一下,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如果这样,齐氏要交锋的不是林正隆,而是那些不讲理的地下钱庄,他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下在茶水间的邱依雯,又回头看着何劲元。

何劲元继续说:「你给他们的时限只剩三天,这三天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借钱远走高飞,雯雯你要顾好,不要让雯雯跟他们碰面,这件事情你可以跟程宇翰讨论一下。」

齐彦凯开始觉得眼前这个人不简单,连程宇翰也熟识,他忍不住又开口问:「你到底是谁?」但语气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敌意。

何劲元哈哈大笑:「小子,你打电话去问你爸,我是谁!!」

这时候邱依雯恰好端着咖啡走了出来,笑咪咪的问:「耀叔跟小凯聊的这么开心呀?」

何劲元看到邱依雯,脸部表情变的柔合,就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在看自己的女儿,他伸手接过她手上的咖啡,笑着问:「特地煮的吗?」

邱依雯坐在何劲元的旁边,抱着他的臂膀,撒娇的说:「对呀,我跟一个高人学的哦!」

何劲元一口气就喝一大口,杯子里的咖啡马上只剩一半,还一脸赞许的说:「香,好喝!」

邱依雯却嘟着小嘴说:「什么嘛,哪有人喝这么一大口的,要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品尝呀!」

何劲元啊了一声,赶紧放放咖啡杯说:「因为太香了,所以忍不住喝太大口了!」

齐彦凯觉得好笑,似乎不管什么人在邱依雯的面前总是会变了一个样,刚才跟他讲话,语气虽然轻松却带着严肃,脸上挂着笑容,眼神藏不住的凌厉,如今却因为邱依雯一小句抱怨拼命的解释,他开口说道:「你耀叔就喜欢大口喝咖啡,连怎么喝,你都要管呀,真是管家婆,秦嫂如果要退休,你可以考虑胜任!」

邱依雯抗议的说:「讨厌!!」然后转头看着何劲元:「耀叔,人家好想你哦!」

何劲元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宠溺的说:「小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爱撒娇,你现在不是成天黏着那个混小子,哪里还记得我?」

齐彦凯一听眉毛动了一下,玩味的看着邱依雯的反应,邱依雯尴尬的回头看了齐彦凯一眼,脸霎时红了起来,嗫嚅的说:「才不是我黏着他,是他软禁我!」

齐彦凯面无表情,站了起来淡淡的说:「你们聊,我先忙了!」

邱依雯见他又回去埋首在工作堆里,对刚才的话题没有什么反应,生气的撇撇嘴,扯着何劲元的衣袖说:「耀叔,我想去你那住一阵子!」

何劲元都还没说好或不好,就听到齐彦凯冰冷的语气还有一道犀利的眼光扫向她:「不行!!」

邱依雯才不理会齐彦凯,他觉得现在何劲元是她的靠山,她头在何劲元的肩膀上蹭呀蹭,软软的语气,甜甜的笑容,祈求的眼神望着他:「拜托嘛,好不好?」

何劲元摸摸邱依雯的头:「你在齐家不是过的挺好的,干嘛到我那去住呢?我那人多,每天一堆人进进出出的,我也不常待在家里,你来住,不好!」

邱依雯嘟着小嘴:「耀叔不要雯雯了吗?怎么会不好,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也不用别人照烦,让我去住嘛!」

何劲元无奈的看着邱依雯撒娇的样子,实在是很难拒绝,如果可以,他也想接她回去住一阵子,但现实状况不容许,家里进出的人太复杂了,他也不想让他们发现邱依雯的存在,这样他的弱点会被发现,邱依雯的危险也会增加,沉思了一会,他开口说:「雯雯,你知道耀叔是混什么过生活的,你来我这住是真的想耀叔还是想出来透透气呢?」

听见何劲元的语气变了,虽然还是和蔼,但邱依雯听的出来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当然知道何劲元是在做什么,但她不在乎,只要干干净净,不杀人抢钱,就算游走在法律边缘又如何??道貌岸然的人多的很,还不如他心中的耀叔坦荡洒脱呢!

邱依雯没有回话,整个身子从沙发上滑落坐到了地上,喝着自己亲手煮的咖啡,还在想,该怎样才可以换回自己自由,齐彦凯那里是不可能妥协,想要何劲元帮自己,就要再想想对策。

何劲元见邱依雯安静不说话,背对着他坐在地板上,喝着咖啡,他看了齐彦凯一眼,却发现他毫无反应,只能叹一口气,对着那小小的背影说:「小莓子,不高兴了?」

邱依雯没有回头,闷闷的回说:「不要叫我小莓子啦!」

何劲元呵呵笑着:「怎么不给叫?起来坐好,女孩子坐在地板上成什么样?」

邱依雯哼一声,爬起来坐到了何劲元对面的单人沙发椅,离的他远远的,继续生气给他看,何劲元按着头,心里想:这丫头怎么变的比小时候更任性,更难哄了?

此时,齐彦凯竟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别理她,她在设计你!」

何劲元皱着眉头看着邱依雯,又看了一眼齐彦凯,他对邱依雯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天真可爱爱撒娇的阶段,什么设计这有心眼的事,跟邱依雯完全合不起来,他疑惑的看着邱依雯,叫:「雯雯!!」

邱依雯则是跳了起来,对着齐彦凯大吼:「你讨厌,设计什么,我哪有你心机深沉!」然后扑到何劲元的怀里:「耀叔,你看到了,爹地妈咪出国后,小凯不准我这,不许我那的,人家又不是他养的宠物,人家也有人身自由,对不对,他怎么可以软禁我,你让我去你家住嘛,我一定会乖乖的嘛!」

齐彦凯冷冷的看着邱依雯的演技,心想这丫头一有靠山就变本加厉了,说:「人家耀叔根本不想带个麻烦回去,你如果真的不想待在这,我说过了,你可以出国去找爸妈,开学再回来!」

邱依雯生气的回说:「人家耀叔又还没说不,你急着回答什么?耀叔是我的,你跟着喊什么,人家有要给你喊了吗?」

进入无理取闹的阶段了,齐彦凯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轻轻的将人给揽到自己怀里,语气轻柔但听的出是压抑着怒气:「你本性就快要被人发现啰,你可以再继续,你的耀叔不知道会不会心疼你的小屁股!」

邱依雯不满的扭扭身子,齐彦凯的大手恰好摆在她屁股上,她回头看着何劲元用眼神求救,却发现何劲元是一脸笑意,然后开口说:「我说,你爸妈怎么会安心出国,你这小子不错,雯雯交给你了,我忙,先离开了!」他怕再不走,会不忍心拒绝邱依雯一再拜托,还是把难题丢给齐彦凯吧,自己只好不厚道的先离去了。

齐彦凯点头说:「不送,有空欢迎再来看雯雯!」

邱依雯本来要阻止的,却被齐彦凯给拉住,只能大喊:「耀叔,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呜你不疼雯雯了!」

何劲元哈哈笑了几声,然后对齐彦凯说:「你可以跟着雯雯一起喊我耀叔,没关系!」然后开门就快速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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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支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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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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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所有人能

。草莓〔〕棒棒糖。

。。。〔〕。。。。甜甜蜜蜜

。。。〔〕。。。。

。。。〔〕。。。。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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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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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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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快乐☆☆☆

PS.

情人节,祝暗夜所有的朋友都情人节快乐!!MG29

清莲,抱歉…暂时不会有SP的剧情…

风,不快结坑,变成弃坑,那不就惨了呵

,谢谢支持~~慢慢看,别看花了眼,种颗仙人掌,觉得累时看看绿色植物

丫头,我脸红了…

,欢迎长驻玫瑰~

,看完啦,真快想想我写的时间,你几天就看完…

彩虹,化妆品呀…真的很难空运,不是因为奥运,之前工厂寄给我时就常寄不出来,快要气死了,化妆品会有什么问题呀??同情你,我可以了解这种痛苦…

,为了让你收心上学,你的皓皓今年是没望了,我猜我写到一半,你会开始用快开学的理由催文,咳咳,而且升高二,再来就高三,然后要考大学,如此重要的时间,我不能害了你,不如别写,后年暑假咱们再见,哈哈

玲玲,TM是啥??VISTA是微软新的操作系统,我正在研究中,唉~~难用呀!!

YAYA,三个盼,嗯我可以三天更一次吗?

贪婪,不要结局呀…那…结坑,哈哈

(六十五)

邱依雯的手还在那晃,想要将何劲元给拉回来,无奈整个人被齐彦凯强而有力的手给环抱住,她只能用嘴巴不死心的喊:「接我过去住啦要不然再待一会儿嘛!」冷不防,整个人转了个方向,本来看的是大门的方向,却转变成齐彦凯的胸膛,然后啪一声,屁屁就这样被他的大手给袭击,不大力,但明显是在警告她,她气鼓鼓的抬头看齐彦凯,他只是将人丢回沙发上:「别再胡闹了,今天的工作快做不完了,再吵,就没办法陪你吃晚餐了!」

邱依雯哼一声:「谁要你陪,我可以自己去吃!」

齐彦凯笑一下:「很不幸,你不能单独去吃,需要陪我一起加班!」

邱依雯走到办公桌前看着那一迭厚厚的文件,说:「要不然,我学习如何看这些文件好了,我快闷死了!」

齐彦凯哦了一声,看着邱依雯,脸上是天使般纯洁的笑容,看不出有任何其它的意图,但他还是拒绝道:「不用了,你现在还是学生,专心读书就可以了!」

邱依雯随意翻看着那些文件,有意无意的说:「能学只能趁这时候了,要不然到时”坤枫”要交给谁呢?我不能还麻烦你们管吧!!」

齐彦凯看着邱依雯谈论着”坤枫”,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心情上的变化,这是邱依雯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谈”坤枫”,虽是不经意的样子,却让他觉得,邱依雯似乎也有着什么决定。

邱依雯看齐彦凯一脸严肃的表情,笑着说:「还是…我放弃那60%的股权,你们也别担心我会发生什么危险,我舅舅会对我不利!」

齐彦凯睁着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邱依雯,难道她都听到了?

邱依雯看着齐彦凯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说:「你们都瞒着我,是怕我受到伤害,我可以理解,但实际上我只是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在乎”坤枫”到底是谁在负责,林正隆是我舅舅,如果他能管理好”坤枫”,我相信我爸妈应该是可以接受的…」

邱依雯停了一下,又认真的看着齐彦凯,幽幽的说:「我应该有知道过去的权利吧!」

齐彦凯走到邱依雯身边,将她抱紧,话都讲到这里了,他还能说什么,再阻止也没意义,只是让邱依雯瞒着自己去冒更大的风险,他心疼的说:「对不起,我们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

邱依雯将头埋在齐彦凯温暖的胸膛里,双手用力的环抱住他的腰,用祈求的语气说:「我不想象个受刑犯失去自由,我什么都知道,我可以保护自己,大不了以后出门像以前一样让小王接送,所以,不要这么担心我,好不好?」

齐彦凯觉得自己没办法再拒绝,强迫她一定要待在自己的身边,他了解邱依雯的个性,她现在愿意对自己说,是在商量,如果自己还是强硬的限制她,她一定会私下自己跑去调查或再上演一次出走记。

他看着邱依雯:「好,可是你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让我知道,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先跟我商量!」

邱依雯高兴的点点头,心里雀跃的在那呼喊:成功了,夺回自由了!

齐彦凯注意到邱依雯眼里那一闪而逝的狡黠,只能捏着她的小脸蛋严肃的说:「不要乱来,要是让我知道你私下有什么动作,你自己知道后果!」

邱依雯俏皮的吐吐舌头说:「人家很乖的耶!!」然后冲进房间拿着包包,对着齐彦凯举手敬礼说:「承蒙齐大人大发慈悲放小女子自由,我这就去了!」

齐彦凯摇头,见她迫不及待想离开的样子,对她的背影喊了一声:「等一下!」

邱依雯嘟着小嘴,回头看着他:「大人有何吩咐?」

齐彦凯笑出声,这丫头真爱演戏,不知是不是古装剧看太多了,他丢了一只新手机给她,叮咛她:「你的新手机,不要太晚回来,我会在齐氏等你,到时让小王开车载你,我们再一起回家!」

邱依雯开心的看着自己的新手机,然后点点头:「是,小女子仅遵大人吩咐,小女子告退!」

齐彦凯见邱依雯像飞出鸟笼的小鸟,开心的跑了出去,对她,有说不出的无奈和莫可耐何,且不管她刚才是不是用了什么心计要自己答应,他觉得自己似乎也不该限制她的自由,更何况,何劲元跟他说的那件事,是该尽快处理了,他拿起话筒拨内线给程宇翰,两人要仔细讨论一下,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比较好!!

邱依雯一冲出齐氏大门,就忍不住开心的欢呼:「自由了~~万岁~~万岁~」

从她身边经过的路人也望了她一眼,然后跟着她雀跃的心情笑出声,虽然不知道这陌生的女孩为了什么事这么开心,但大部份的人总是会因为邱依雯灿烂的笑容而拥有一个好心情。

邱依雯左右看了一下,正在盘算要去哪里疯的时候,一辆车子停在她面前,驾驶座的车窗被摇下来,对她喊:「小姐,要去哪?」

邱依雯哼了一声,小声的骂:「阴魂不散!」

小王干笑着,他也没办法,少爷刚才打电话要他寸步不离这位大小姐,她要去哪就带去哪,还要记得安全将人送回来,在心里叹口气,他下车替邱依雯开了后车门,说:「小姐,请!」

邱依雯嘟着小嘴钻进车子里,小王又问了一次:「要去哪?」

邱依雯拿出手机,准备要打电话给施晴真,然后没好气的对小王说:「开车开车,我还不知要去哪,更何况没有人会坐在车子里逛街吧,臭小凯!」

小王尴尬的看了一眼后照镜里的邱依雯,发动车子,只是开车,不知要去哪,还真是难倒他,但也只能先开车再说!

没多久,小王听到邱依雯在那喊:「可恶,没人接,人家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怎么会找不到人呢?」

小王又望了后照镜一眼,邱依雯气鼓鼓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又问了一次:「那…小姐想去哪里?」

邱依雯将手机随意的丢到了旁边座位,说:「不知道啦!我想下车!!」

小王苦笑了一下说:「下车…?小姐想去什么地方,我要在哪里等你?」

邱依雯瞪着小王说:「你好烦,我要找小真,你戴我去找她!」

小王哦了一声问:「那您朋友在哪?」

邱依雯啊的一声,整个人侧躺在车后座说:「不知道啦,她没有接电话,讨厌!」

小王开始觉得困扰了,而且很认真考虑是否应该把邱依雯送回齐氏,以免到时人弄丢了,齐彦凯会将他大卸八块,落的尸骨无存的下场,就在自己准备要回转开回齐氏的时候,邱依雯突然说:「去找老板,他一定在,呵呵!」

小王松了一口气,有确定的目的地就好办了,他答应了一声想再确定一下,问:「学校旁的那间咖啡店老板吗?」

邱依雯嗯了一声,爬起来拿回手机试着再拨一次,但施晴真的手机却从无人接听改为语音信箱的讯号,她失望的拿手机敲着座椅,这还是第一次找不到自己的好朋友,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在齐氏办公室,程宇翰一脸严肃的听齐彦凯转述何劲元说的事情,手指轻敲着桌沿,一直到齐彦凯叙述完,望着自己的好友,虽然没有开口问,但眼神就是在说:「何劲元是谁?」

程宇翰从真皮座椅上站了起来,轻轻一推,将它推到了另一边,然后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良久,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个何劲元,雯雯叫他耀叔,我猜,他本来的名字应该叫何忠耀,我听我爸跟我说过,你父母透过一位叫何忠耀的男子将雯雯带回家抚养,而那个何忠耀跟雯雯的父亲是好朋友的关系,却因为黑社会的身份不方便带她,当年发生什么事我也搞不清楚,总之,他应该不会害雯雯,也不会带齐氏不利才对!!」

齐彦凯一边听着好友的话,一边低着头沉思,程宇翰又轻啜了一口咖啡说:「之前我们可以很顺利的将杜胜给搞垮,应该是何忠耀暗中帮忙,而他应该有在跟你爸连络,或许你可以直接打电话问一下你爸,会更清楚!」

齐彦凯摆摆手,说:「不用,他的身份不需要去怀疑或探究,我相信他不会对我们不利,重点是他带来的消息,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程宇翰嗯了一声,两人一起陷了一沉思,齐氏是合法经营,从来没有跟黑道有任何的挂勾,如果林正隆真正要做这样的事,齐氏难免会为了”坤枫”而不得不去跟地下钱庄打交道,如果真的到这样的局面,对齐氏来说,不是个有利的情况,齐彦凯沉吟了一下说:「他们要耍阴的,那咱们也不必跟他客气!」

程宇翰看着好友,齐彦凯继续说:「明天,带雯雯的身份证件,请律师一同前去将她的股权拿回来!」

程宇翰问:「这样他们就知道雯雯一直在你身边,好吗?」

齐彦凯冷笑了一声:「无所谓好或不好,知道了又如何,他们敢来齐氏抢人吗?我们是正大光明去要属于雯雯的股份,当初的合同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雯雯满二十岁,可以要回属于自己的股权!」

程宇翰却不赞同:「不好,狗急跳墙,把他逼到一无所有的时候,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一切都豁出去的人是很可怕的!他不是杜胜,送进牢里就没事了!」

齐彦凯笑了一下:「无妨,到时再把这只狗送给雯雯的耀叔处理!」

程宇翰因为好友的笑,全身打个冷颤,问:「送给黑社会的老大处理…再怎么说他都是雯雯的舅舅!!」

齐彦凯却一脸不屑的神情,鄙视的说:「他有当舅舅的样子吗?」

程宇翰无奈的耸耸肩,看这个样子,好友已经做了决定,对于好友的决定他从不会想去试图改变,只好说:「那先做好万全准备,何劲元那要让他知道一下,还有你是否应该先跟你爸讲一下?」

,不写皓皓,他会活的好好的,写了如果遇到什么事,你又替他委屈

不好不好,让皓皓休息一下,呵呵

MG23

风,尽量每天更啰现在有点卡剧情,快失眠了…

MG36

(六十六)

邱依雯懒洋洋的趴在房间书桌上,没有跟齐彦凯到齐氏去,他倒也没强迫,叮咛她不要乱跑,也没让小王送就自己开车去上班,她看着自己爸妈的照片,在想昨天跟老板的谈话,一直到昨天才发现,原来老板根本就认识自己,而且跟耀叔是好朋友,他就是那天耀叔口中的那位阿辉,她佩服自己够镇定,其实再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在手,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既然自己想要知道以前的事,不管事实是什么,应该都要坦然接受。

脑中还回荡老板对她说的:「过去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未来的生活要靠现在的你去创造,如此汲汲营营追寻过去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家都努力的想要隐瞒过去的事,邱依雯直觉认定,这个过去,会让自己无法接受,否则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父母过世已经很久了,十几岁的小女孩,懵懵懂懂,伤心、孤单、寂寞,那时候的自己什么也不懂,哭是唯一的发泄管道,印象中就是一场车祸夺走了疼爱自己的父母,原本应该在家里等待大蛋糕和父母一起庆祝生日的,可是却变成在寒冷刺骨的太平间里见自己父母的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邱依雯眼泪又不控制的滑落,最近常想到死去的父母,她摸着父母的照片,是因为太过于想要知道以前的事吗??而以前又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去知道呢??如果他们不要这么神神秘秘,自己也不会怀疑过去是否有被隐瞒什么事。

「你们是因为意外过世的,是吗??」邱依雯看着照片,喃喃自语。

就这样,她看着照片发呆,一直到秦嫂来敲她的房门走了进来,她才回神。

秦嫂见她又拿着自己父母的照片呆坐在那,心疼的叫:「小姐…」

邱依雯回头看着秦嫂,微微一笑说:「没事!」

秦嫂单纯认为她只是在思念自己的父母,不想再去碰触她内心深层的伤痛,逝者已矣,她希望邱依雯以后都可以快快乐乐的的生活下去,她也微笑着说:「整个早上都窝在房间,没有出来吃早餐,这样不行的哦!」

邱依雯嗯了一声,将困扰很久的疑惑藏在心底,撒娇的说:「秦嫂,有你真好~」

秦嫂呵呵笑着,顺着她的头发说:「小姐,你说什么呢?」

邱依雯没有回话,在这个家她得到了失去的双亲,还有一直很疼爱自己的秦嫂,其实应该要满足了,就如咖啡店的老板所说的一样: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秦嫂又催促:「好啦,别撒娇了,快下来吃早餐了!」然后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邱依雯哦了一声,跟着要一起离开房间时,秦嫂突然又回头跟她说:「前阵子小真小姐一直打电话来找你,但是你不在,我忘了告诉你!」

邱依雯点点头,问:「那最近几天呢?」

秦嫂摇摇头:「没再打来了!」

邱依雯抓着手机跟秦嫂一起走出房门,然后拨着施晴真的手机号码,前阵子应该是自己被杜鸣软禁的时候,手机坏了,回来又没有打电话给她,她一定很着急,新手机号码她又不知道,还是自己主动连络的好。

只是又跟昨天的情况一样,手机自动转入语音信箱,她无奈的在心里叹口气想:小真,换你失踪了吗??

程宇翰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进齐彦凯的办公室,还没关上门就在那叨念:「老板,我不是没事做,你随传随到!!」

齐彦凯不理会好友的抱怨,劈头就问:「人呢?」

程宇翰没好气的说:「耀叔不是说会自己过来?」

齐彦凯显的很心浮气躁:「怎么还没来?」

程宇翰叹口气:「你急什么??不差这一天半天,人来了再讨论周详,你以往的冷静呢?」

齐彦凯来回不停地走说:「雯雯很奇怪!」

程宇翰皱着眉头问:「她知道了?」

齐彦凯摇头:「”坤枫”的事早就知道了,其它的我不知道她知道什么,昨天出去转一圈回来就有心事的样子,不知道那个咖啡店的老板有跟她说什么!」

程宇翰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大少爷,每次遇到雯雯的事你都会乱了方寸,然后乱设定敌人,搞不好没什么事!!」顿了一下,他开玩笑的说:「人家不是都说女孩子每个月总是会有情绪不好的周期吗?雯雯可能到了那个周期,哈哈!」

齐彦凯白了好友一眼,不想跟他开这个不好笑的玩笑,一本正经的说:「让耀叔快带人来,要不然去”坤枫”会合!」

程宇翰哦了一声,正准备回去打电话的时候,内线刚好响起,齐彦凯按下接听键,总机小姐问:「一位自称廖律师说是何劲元先生让他来找您的!」

齐彦凯嗯了一声说:「让他在楼下等,我马上下去!」

宽敞的大沙发,林正隆翻看着报纸,不理会林娟在旁边气急败坏的叨念着:「爸,你究竟想做什么?只剩一天而已,你不准备将你的股权赎回来了吗?」

林正隆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林娟从跟齐彦凯签订合同那天开始,不停的提醒他那40%股权的事,他随手将报纸丢到桌上:「小娟,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自有主张吗?」

林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什么主张?我根本搞不清楚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要我去找邱依雯,可是你却抓施晴真来,你要邱依雯那60%的股权,却对本属于你自己的那40%股权不闻不问!」林娟一脸哀怨,看着扶养自己长大的父亲,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小时候敬爱的父亲,愈长大却愈不了解,明明知道是错的事,却还是昧着良心去帮忙,她停了一下,幽幽的说:「爸,你早知道邱依雯在哪了,对不对?你瞒着我,让我去做这些事情是利用我,不相信我,还是,你根本就不当我是你女儿?」

林正隆哼一声:「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要跟你妈一个样,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回家休息去!」

林娟不死心,继续说:「爸,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坤枫”本来就不是属于我们的,你还给邱家呀,这些年,我们过的不够好吗?」

林正隆拍一声甩了林娟一巴掌,骂道:「人家的女儿是贴心,我怎么养到一个吃里扒外的,”坤枫”是我的,谁说是邱家的了,我做这些事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让你们母女吃好穿好,现在竟然还不耻我的所作所为!」

林娟摀着脸,泪水盈满在眼眶里,从昨天林正隆找人抓来施晴真后,她就很后悔替他做了这些事,之前还在找邱依雯的时候,父亲对她说曾经在某间酒吧遇到过她,要她去那里找线索,没想到得到的人事数据却是施晴真,她回来说的时候,却发现父亲很高兴的说:「太好了,就她!」然后跟她说不需要再找邱依雯了,找到施晴真就够了,她自己还莫名其妙。

为什么??到底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父亲还四处放话说要拿邱依雯的股权跟地下钱庄借钱,到底自己的父亲要做什么,她已经搞不清楚了…

她盯着自己的父亲,眼神透露着失望,还是兼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说:「邱依雯是姑姑的女儿,不是吗??你是人家的长辈,当人家的舅舅,为什么还要跟她争夺不属于你的东西?人家给你40%不够吗??你今天竟然不要那40%,反过来想抢别人手上那60%?」

林正隆气的想再挥女儿一巴掌,却因为女儿失望不解的神情,高举一半的手最后还是放下,语气依旧不耐烦:「她算什么东西,最没资格拥有”坤枫”的就是她,她凭什么来要,要不是那只老狐狸,当年我不会只是代理人的身份,最有问题的是他,我才不相信他养那丫头会是出于善心,最贪心的人是他,不是我!」讲完是愤恨的神情,往事历历在目,好像那人就在自己的面前,恨不得扑过去嘶咬泄恨。

林娟垂下头,叹口气:「最终都是因为过去的事,原来你早就知道邱依雯被齐家收养,要我去跟齐董谈合同,是在利用我…」林娟垂下的头看不出表情,声音却透露出被父亲利用,心里有多哀痛,她喃喃道:「也难怪人家不相信我,上梁不正下梁歪,顶着林正隆名义去跟人家谈事情的我,又如何要求人家的信任呢?」说完,抬起头看自己的父亲一眼,就像是看陌生人般,语气冷淡:「我不会再插手管你任何一件事!」甩门而出。

我觉得我很勤劳呀…

因为快结局了…sp再等等…目前还不会有…

大家才是后妈,一直想看雯雯挨打

,你一直很自由呀~~乖

MG23

對不起,電腦出了一點問題~~

暫等幾天,等把電腦的問題解決,我一定會每天更新,補償大家

ps.不用頂文,我更新時會自己頂上來

(六十七)

程宇翰开着车载着廖律师和齐彦凯往”坤枫”方向驶去,他其实很不想就这样跑到人家的地盘去要股权,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更让他无奈的是,齐彦凯非常的坚持,整体看来,本来就属于邱依雯的东西,去要回来没有什么不对,但他就是觉得哪里很奇怪,林正隆会这么简单就将股权交出来吗?

虽然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拿到”坤枫”的股权,但他一定有他过人的实力和不可小觑的能力,今天这一趟,会不会无功而返?

齐彦凯正和廖律师坐在后座研究那些法律条文和当初签订的合同,这位律师已经接近半百的年纪了,他叙述当年很多人想分”坤枫”这块大饼,他努力的替邱依雯争取,但碍于她未成年,所有的股权只能等她成年再合法继承,林正隆是唯一跟邱依雯父母有关系的人,他要求在邱依雯成年之前,由他暂管”坤枫”,这是合情合理的,没有人可以反驳。

齐彦凯安静的听廖律师叙述,问:「那40%的股权呢?为什么会变他的?」

廖律师看了一眼齐彦凯,说:「当年的齐董事长吩咐的!」

齐彦凯惊讶的看着他,问:「我爸?」

廖律师点头:「我想当年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一些,邱氏夫妇是真的因意外过世还是被害的,我们不用去讨论,就他们还没发生事情之前,”坤枫”内部就一直在搞分化斗争,林正隆当时借着自己妹妹的关系,软硬兼施,硬是挤进里面当总经理,又因职务之便做了很多让邱董事长生气的事,但邱董不愿意因为林正隆跟自己的老婆再有任何的冲突,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彦凯面无表情,这种企业内部斗争,他看多了,只是,这件个案跟邱依雯有所牵扯,他看一眼自己的好友,他皱着眉头开车,他知道他也在听这件过去。

廖律师又继续说:「邱董曾经私底下找过齐董,跟他讨论公司内部的事,还讲了一件让齐董非常惊讶的事!」停顿了一下,他盯着齐彦凯的眼睛慢慢的说:「林正隆曾经让人绑走邱小姐,吊在顶楼威胁他汇一百万给他急用。」

齐彦凯一听生气的大拍前方的座椅,骂道:「林正隆这个畜生!难怪雯雯会害怕高的地方!」

廖律师似乎没被齐彦凯突然的怒气给吓到,继续说:「没多久,邱董和他的夫人就发生车祸过世了,林正隆以身为邱小姐舅舅的身份,强占了”坤枫”,齐董让我想办法替邱小姐争取她应该有的权利,却又怕林正隆架空公司,等到时候邱小姐要回股权时,只剩一间空壳子,又要还很多的债务,因此才作主,让林正隆拥有那40%的股权;我想齐董认为,既然自己拥有股权,就不会拿自己的权益来冒险,多多少少会认真的经营公司吧!」

听到这,齐彦凯反而有疑问:「为什么我爸可以替”坤枫”作主?」

廖律师摇摇头:「当年的事很复杂,不过当年处理”坤枫”的事时,邱小姐已经让你父亲收养了,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可以替她作主吧!」

齐彦凯听到过去的事,只觉得林正隆很可恨,但知道了过去的事后,他才惊觉不妙,他对着程宇翰说:「该死,林正隆那死老头一开始就知道雯雯被我家收养!」

程宇翰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安,他苦笑着问:「现在还要过去吗?」

齐彦凯握紧双拳,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愤恨的说:「去,怎么不去,他都知道了,还怕他不成?」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他们是不能拿我们怎么样,问题是你现在还放心雯雯一个人在家吗?」

齐彦凯觉得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随即又恢复镇定的神色说:「放心,他们不知道我们今天来找他,如果要找雯雯早就抓走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只是,这次齐彦凯算错了,他应该调头回去的!

林正隆翘腿斜靠着沙发坐着,嘴里还叼着烟,翻看手中的资料,在心里冷笑着:想跟我斗!”坤枫”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

又想到林娟对自己的态度,忍不住又发起火来:「养女儿有什么用,养大了,心思在别人那,真应该一出来就掐死她!」愈想愈生气,伸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全扫落在地上,还补了一脚踢着眼前无辜的桌子。

此时他的秘书刚好敲门走了进来,看到了眼前这个情况吓了一跳,正犹豫是否要转身出去的时候,被林正隆看到,他正好气还没发泄完,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骂道:「谁准你进来的!」

可怜的秘书结结巴巴的说:「有客人…」

林正隆哼一声:「谁!」然后指着一地乱七八糟的文件说:「整理一下!」

秘书哦了一声回答说:「是齐氏的董事长…」然后走过去蹲在地上捡散落的文件,心里决定要离开这阴晴不定的老板

林正隆一听到齐氏,突然大笑几声:「他们竟然等不及先来了!」对秘书说:「没有什么交情的人,还没资格进到我办公室,让人带他们去会议室!」

秘书又点点头,心里想:没什么交情还可以跟人家借一大笔钱?不过这句话她只敢在心里想,不敢说出来,随便将收起来的文件放置在桌子上就快速离去了。

齐彦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他一脸不耐烦的坐在这不大不小的会议室里,不要说一杯茶水都没,他们已经被丢在这里将近一个小时,他快要忍不住破口大骂,甩门离开,程宇翰无奈的陪坐在旁边,小声的说:「我就说,来这会碰钉子的…」

齐彦凯带着火气的双眸扫射过去,程宇翰耸耸肩说:「你想想,如果你知道有人来要你齐氏的股份,你还会给人家好脸色吗?如果是我,就置之不理!」

齐彦凯搥着桌子说:「我们是照着合同行事,亲自过来是给他们面子,难不成要闹到法庭上,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程宇翰哈一声:「你是怕对”坤枫”名声不好,以后雯雯接手会有很多问题吧!」

齐彦凯狠狠的瞪着好友一眼,转头问廖律师:「我们可以让法院来强制执行吧!」

廖律师点点头:「可以,让法官审核判定时间可能没那么快,你是知道的,法院动作都很慢,快则两三年,慢则拖个十几年都有可能!」

齐彦凯点头,他当初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想要自己来处理,更何况透过法院要将过去的事情全部掀开来说,那可是件大工程,法院最爱将事情复杂化,他叹了一口气,盯着自己的手表,想说:再半小时,如果再不来人,他就要离开。

而在齐彦凯三人耐着性子待在”坤枫”的时候,邱依雯跑到齐氏大楼来找他,她因为找不到施晴真,家里电话又没人接,只好跑去医院找施伟汉,才知道他参加医学研讨会出国了,要再一星期才会回来,他在心里嘀咕着,不知道好友是不是跟着她哥出国了…

前脚才刚踏进齐氏一楼大厅,却听到有人在喊她:「邱小姐!」

她回头看了一下,两位男子穿着西装,虽然很有礼貌的样子,却一脸就看的出来是不怀好意的样子,她警戒的盯着他们看,问:「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人拿了一个小巧可爱的皮夹出来说:「这皮夹的主人要找你!」

邱依雯半信半疑的接过那个皮夹,仔细一看,紧张的问:「小真?她在哪里?」

两个人指着停在路旁的车子说:「我们带你去,请上车!」

明明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邱依雯没有多作考虑,点头跟着两位上车,一直到车子发动,她才想到应该跟齐彦凯说一声,正准备拿出包包里的手机,坐在她旁边的陌生男子却抢走了她的包包,从里面将手机拿出,关机后说:「抱歉,一切等到了目的地再说吧!」

PS.我回来了突然有点后悔说出天天更文的傻话…

(六十八)

齐彦凯三个人就这样不发一语的坐在”坤枫”的会议室里面,眼看半个小时又要过去,却还是没有人来招呼他们,齐彦凯一脸怒容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林正隆才慢悠悠的开门进来,看到三个人都站着,他笑的做作:「唉呀,不好意思,我忙呀!」

齐彦凯冷冷的看这个跟自己父亲一样年纪的中年男人,鬓毛微白,额头光秃,目光如鼠,尖嘴猴腮样,整个就很反感,这个人竟然是雯雯的舅舅,他从上至下扫视眼前的人,不希望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一点跟雯雯相似的地方,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会犯下杀人的罪行。

林正隆的笑并没有化解会议室里的尴尬,齐彦凯一语不发的看着眼前的人,程宇翰执行着一直以来待在好友身边的角色,开口说:「林先生,我们来主要是跟你谈齐氏的股权问题!」

林正隆哦了一声,没有对股权问题做响应,却说:「叫我林董,目前我还是”坤枫”的负责人!」

程宇翰忍着笑,对于这种汲汲于名利,很看重自己头衔,短视近利的人,他很想转身对齐彦凯说:我不该认为他有过人的实力和不可小觑的能力…

齐彦凯这时已经重新坐回位子上,反客为主刻意加重语气对林正隆说:「林先生,请坐!」

林正隆火气上来,瞪着他骂:「果然什么样的老爸养出什么样的儿子!」可是却还是移动脚步坐到他的对面。

齐彦凯笑了出来:「谢谢,不过更多人的跨奖是青出于蓝,更甚于蓝!」

林正隆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怎么,齐氏没大人了,现在换你出来谈事情吗?」

齐彦凯不想再跟他废话,请廖律师拿出合同给林正隆看,直接说明来意:「林先生,我们是来请你归还股权的!」

林正隆瞥一眼桌子上的合同,哦了一声,问:「邱依雯跟你什么关系?」

齐彦凯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正隆,你装傻,我也装傻:「什么关系没有必要跟你报备,重点是这份合同上约定好,邱依雯成年后有权利来跟你要回60%的股权!」

林正隆点点头,冷笑的说:「是呀,但是邱依雯本人在哪,你不要跟我说他变性成男的,是你们之中的哪一个人!」

齐彦凯一付佣懒的样子靠着椅背,像看可怜老人样盯着林正隆:「难不成你人老了,智力也退化了,廖律师我们都替你请来了,你只要将股权拿出来就可以,连签名盖章都不用,廖律师你认识吧,应该没有老到记忆力都丧失吧!」

林正隆被齐彦凯讲的整张脸都涨的通红,廖律师他当然认识,对于齐彦凯的放肆和不尊重,他将怒火完全表现出来,骂道:「滚,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要股权,叫邱依雯本人来呀,我就不相信她敢要,这个克死自己父母的扫把星!」

没等齐彦凯拍桌子骂人,程宇翰拉住他准备掀桌子的冲动,开口说:「林先生,你也算是长辈,这样说你自己的侄女,不好吧!更何况,明人不说暗话,邱依雯跟我们的关系,你早就知道了,咱们跟着合同走,要不然闹上法庭,对你对”坤枫”都不好!」

林正隆腾着站了起来:「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敢来跟我呛,我为”坤枫”做牛做马时,邱依雯还在吸奶呢,她是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整碗拿走,这几年我的辛苦又算什么,你们这种富家子弟靠老子拥有一切的,又懂什么?」

齐彦凯也站了起来,因为刚才林正隆一番话怒火高涨,他很不客气的说:「我们不需要懂你这种人,本人时间宝贵,请你考虑清楚,我们可以告你侵占!」

气氛比刚才更紧张,四周弥漫着火药味,廖律师准备用他的专业知识来要求林正隆拿出股权时,电话突然响起来,林正隆看了现场三人,哼一声,转身接了手机,只听他说了一句:「很好!!」再转身时,笑的恶心,一付胜券在握的语气:「不管邱依雯跟你们是什么关系,我想还是让她本人来比较好吧!」

齐彦凯瞪着他:「你没资格跟她见面!」

林正隆哈哈大笑:「太不巧了,刚才有人打电话通知我说她本人现在等着要跟我见面呢,不好意思,不送了,请!」

齐彦凯愣住,雯雯自己连络林正隆,不可能,她明明保证过不会私下行动的,他看了程宇翰一眼,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林正隆已经离开会议室,程宇翰开口说:「小凯,打一通电话给雯雯!」

齐彦凯点头,赶忙将手机掏出拨号,可是传来的竟是直接转入语音信箱的讯息,他骂了一句:「该死!!」然后往外冲了出去,想要追林正隆,可是追到门口时,已经不见人影。

程宇翰安抚齐彦凯说:「别紧张,或许雯雯有她的想法,我们先回齐氏!」

齐彦凯只能点头,烦乱的心情表现在脸上,此时,他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发现是小王打来的电话,心里想,对了,雯雯出门不是都小王接送吗?他一接听劈头就问:「雯雯呢?」

话机传来小王紧张的声音:「少爷,小姐被两个不认识的人带走了…」

齐彦凯一听不禁怒火高涨,提高分贝骂:「你就眼睁睁看人被带走,你打来给我做什么?」

小王差点没吓到把手机摔到地上,赶紧解释:「不是,我才刚停好车就看见小姐自己走进去别人的车子呀,我马上开车追过去了…」

齐彦凯听到这稍微放心一点,问:「那有追到人吗?」

小王听齐彦凯的口气没这么生气,松了一口气,回答:「有,我在齐氏楼下等您回来再载你过去…」

齐彦凯不耐烦的说:「不用,跟我说在哪,我自己过去!!」挂电话之前又补了一句:「打电话通知耀叔!!」

邱依雯很努力的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当她踏进这栋废弃大楼的时候,右手死按住自己的左手来说服自己,过去了,那些事都过去了,好在那两个陌生男子并没有怎么搭理她,她扶着墙壁,急促的呼吸想要让自己平静一点,可是双脚已经不争气的在发抖。

其中一个人发现邱依雯一直待在门边没有进来,回头催促着:「快一点!」

内心的恐惧让邱依雯没有办法再踏出一步,她摇摇头,慢慢的蹲下来说:「对不起,我不舒服!」

那个人皱着眉头,心里正觉得麻烦的时候,另一个人已经不耐烦的说:「算了,在这里等林先生好了!」

那个人点点头,停在原地,两个人抽起烟来,而邱依雯在听到林先生三个字时,突然觉得心跳漏跳了好几拍,瞬间回到了十多岁的时候,那天被吊在墙外时,好像也有听见绑她的人说:等林先生指示什么的…,她努力的甩甩头想要忘记那不停从心里浮现出来的回忆,却怎么也忘不了,为什么会来到同样的地方,小时候被抓走吊在高楼的外墙上,那栋废弃的大楼为什么还没有拆掉??是谁授意将自己带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她总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话,才能压下内心的恐惧,她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两个陌生人问:「小真呢?」

其中一个人丢掉手中抽了一半的烟在地上,用脚踩熄那一点火红后说:「等一下会让你看见她!」

邱依雯抹掉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说:「我要确定她平安!」

他走到邱依雯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她:「小姐,先担心你自己吧!」

邱依雯厌恶的拍开他的手说:「请你放尊重点,不要动手动脚!」

那个人哈哈大笑,又将贼手伸过去,捏着她的下巴说:「拗,有个性!先陪我玩玩,如何?」

邱依雯的下巴被紧紧捏着,她倔强的睁大双眼怒视着眼前的人,心里讽刺的想:果然眼前的两人可以让她忘记以前的事…

好在另一个人适时阻止了同伴再继续下去念头:「好了,等一下林先生就来了!」

那个人哼一声,站了起来,现场又陷入一阵沉默,没多久,外头传来了脚步声,邱依雯回头一看,看着映入眼帘的那个人,惊讶的张开小嘴,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叫被自己的双手给摀住,她不敢相信的直视着来人。

那两个人走向前叫一声:「林先生!」

来的人点点头,皱着眉头看坐在地上的邱依雯说:「为什么让人坐在这?」

邱依雯扶着门边站起来,没等两人开口,直接问:「是你抓走小真的?」

他没有回答邱依雯的问题,直接走了进去,对两个人说:「带上顶楼!」

邱依雯一听到顶楼,恐惧又浮上心头,她拼命的摇头,对着那个人的背影喊:「舅舅,为什么?」

林正隆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语气冷淡的说:「我不是你舅舅!」

邱依雯不懂为什么林正隆要这么说,看着那位冷漠的”陌生亲威”,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

林正隆自己往顶楼走去,然后对两个人吼道:「还不带上来?」

PS.

我不想后悔,我只想反悔~~呜

那个,雯雯才不是被抓走的~~是自己走进车子里的,哈哈

(六十九)

邱依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上顶楼的,一直到她看见自己的好友双手被反绑在后背,嘴巴被胶布封了起来,眼眶含着泪水求救的眼神望着她,她才回神,当自己要飞奔过去施晴真那里的时候,却被另两个人给跩住了手,喊道:「不要乱动!」

邱依雯盯着林正隆的背影,那个除了刚开始从大门进来跟她照过面,到如今一直背对着自己的”舅舅”,她急着问:「为什么?为什么把小真带来这里?」

林正隆没有回头,却讽刺的反问:「这要问你呀?如果她是你的好朋友,当初为什么要用她的名字在外头行事?」

邱依雯呆愣在原地,回想到之前为了调查杜鸣的事,用施晴真的名字代替自己原来的名字,望着自己好友一脸受惊害怕的样子,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挣扎的想摆脱被抓住的手,想要过去施晴真那,边扭边跳,还骂道:「放开我,放开我啦!」顺便脚用力一踹,往后一踢,想要趁机逃到好友那。

就在她奋力作战的时候,林正隆开口喝斥:「丫头,安份点!」

邱依雯抬头看着他,到现在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唯一的亲人,自己的舅舅会伤害自己,她带着微渺的希望,期望从他身上找到一丝丝妈妈的的影子,寻找那只在梦中才会有的温暖,她开口喊:「舅舅…为什么?」

林正隆露出鄙视的眼神,冷漠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那厌恶的面容让邱依雯整个心沉了下来,心就像被万根针钻刺一样疼痛,豆粒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绝望的闭上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哼一声,林正隆走到她的面前,丢了一份文件在她的脸上,冷冷的说:「签名!」

邱依雯身子缩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看那份掉落在地面的文件,抓她的人放开手,让邱依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她捡起文件,看上面写的几行字:本人邱依雯放弃”坤枫”60%的股权,无条件让渡林正隆,并让林正隆管理”坤枫”,日后不再过问或追讨。

邱依雯抬起头来看着林正隆,满脸的为什么,只是为了股权吗?怕自己不答应,所以将施晴真绑来这里威胁自己,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她压根从来没想过要跟林正隆要回股权,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而已…

然而邱依雯的沉默却让林正隆认为她在反抗,他粗鲁的将施晴真拖到她的面前凶狠的说:「你被吊在外墙的事还记得吗?想让她替你重温记忆吗?那一幕如果由你的好朋友演给你看,如何?」

邱依雯眼眸闪过一丝恐惧,她望着施晴真,说不出的抱歉,她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只能用摇头表示,林正隆继续冷笑着说:「好朋友是这样当的吗?签名,否则我不是用吊的,我直接把人丢下去!」

邱依雯拼命的摇头,本来想大喊不要的,可是脱口而出的竟还是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舅舅要这样对待自己,应该要以好友的安全为优先考量的,明明是想要喊不要的,但想知道过去的欲望让她说出口的还是那句:「为什么?」

林正隆大笑几声,彷佛她的问题很可笑般,他斜看着邱依雯,说不出的厌恶语气尖酸的说:「不知从哪来的野种,真以为自己是邱家的大小姐,可以名正言顺的拿走这些股权?」

邱依雯傻在那里,更多的为什么浮现在心头,一双灵气的大眼睛现在只剩迷茫,她盯着眼前的人不发一语,呆愣的样子让林正隆满意的大笑,继续说:「妳根本不是邱家的孩子,是何忠耀不知从哪来抱来的,你妈,哦,不对,是我妹,那时因为流产情绪低落,所以他弄来一个妳让我妹领养,替代品,妳懂吗?说穿了,妳只不过是我妹那未出世孩子的替代品,你拿走那未出世孩子所有的母爱,现在还贪心到想拿走股权?」

止不住的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滑落,邱依雯摀住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不想知道了,她不愿相信眼前的人说的这些话,一定是为了逼自己签下那份让渡书所编出来的可怕谎言,她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常抱着自己说是家里唯一的小公主,妈妈也会宠溺的将自己搂在怀里说:雯雯是无可取代的…

她大吼一声:「不要说了!!!谎言,都是谎言!!」然后将头埋在双膝,企图遮掩住外来所有的声音。

林正隆强硬将拉着邱依雯的头发迫使她抬头看自己,他并没有因为邱依雯此刻哭的不能自己而心疼,反倒是变本加厉继续用言语刺激她,他像变魔术般,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证明,在她的面前晃,冰冷的语气残酷的叙述事实:「不相信吗?你再给我看清楚,孤儿院的领养证明,你那所谓亲生父母的大名有没有看清楚?」然后又再一次将那一张纸往她脸上丢了过去,邱依雯看着那张证明从自己的眼前飘落,说不出的痛苦和绝望,四周突然变的安静,林正隆狰狞的面孔变的模糊,她听不到所有的声音,也看不到所有的景色,就像一个人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空洞的眼神,沉默的瘫软在地上,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管,就算林正隆现在要抓着自己往下丢也无所谓了…

「雯雯,雯雯~~」好像有人在喊自己,邱依雯机械的左右看了一下,神智好像回来了一点,她看到施晴真被封住嘴巴的胶布不知何时被撕了开来,但手依旧被反绑着,她不停的叫喊着自己,她才想到,自己害好朋友陷入了危险,她眨着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向她,又低下头喃喃的道歉,小声到自己都听不到,此时此刻,自己还有办法救施晴真吗?突然施晴真飞扑过去,只能用头不停的蹭着她的肩膀,哽咽的说:「雯雯,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你爸妈这么疼爱你,亲生的,领养的又如何,你是他们的女儿,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邱依雯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明明刚才还很害怕的样子,被绑在那里的时候那求救的眼神还在自己的脑海里挥散不去,可如今竟然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她只是摇摇头,自己是个孤儿,这也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突然施晴真整个人又被反拉回去,林正隆将人推到了矮墙边对邱依雯下最后通碟:「叙旧结束,快签名!」

施晴真大喊:「不要,雯雯,不要签名,我就不相信他们真的敢做这伤天害理的事!」然后狠狠的一口咬林正隆的臂膀,疼痛让他皱着眉头将人放开,随即又恼怒的甩了一巴掌过去:「什么情况还敢这么嚣张,你找死!」说完又连续甩了好几个巴掌,施晴真被打的晕眩,双颊红肿起来,却还是倔强的怒视着林正隆。

林正隆转头怒视邱依雯骂道:「你害死你的父母还不够,现在连自己的好朋友都不放过吗?」

邱依雯以为林正隆现在开口说的话都再也不会刺痛自己的内心,可是当她听到:你害死你的父母还不够…她的心又揪结的疼,已经碎掉的心如今又被丢弃在地上,不停的敲打击碎,还有什么痛比这个更痛?

林正隆并没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又继续说:「你害死你的父母,让你的生日变丧事,娇蛮任性,如果不是你开口要求一个铺满了草莓的生日蛋糕,他们会开着车一间又一间的蛋糕店去找吗?」

讲到这停顿了一下,变态的笑容瞄了她一眼继续说:「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有机会下手,你说是吧?」

又是一个令人震惊的过去,所有的过往飞扑而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承受不住,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从没想过过去的事实会是这样的真实,她忍不住开口替年幼的自己辩驳:「不是…不是这样的…因为阿珠姨说妈妈送我的洋装弄脏了,如果不能在生日时穿给妈妈看,她会很失望的,所以要我要求他们重买一个铺满草莓的蛋糕…她要利用那段时间替我弄干净…」

林正隆插嘴:「住口!!!你这个凶手想要撇清责任吗??一个下人的话,你也听的这么认真,不过,你那个下人还是我的地下情人呢!!哈哈哈!!」

邱依雯大脑一片空白,平常快言快语,吵架从不输人的,如今好像丧失了语言能力,她小嘴微微张开,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是自己的错,原来从头到尾,自己就是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

林正隆已经不想再跟她多费唇舌了,重新将那份让渡书摆在她的面前,又拿出一只笔丢过去:「快签名,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签完后,你过你的生活,当齐家的大小姐,什么事都没,你的朋友也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邱依雯看着那份让渡书,发抖的双手将地上的笔给捡起来,对着自己说:是呀,我有什么资格拿这些股权,我根本什么都不是…签了名还可以救小真…,她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泪水一滴滴的掉落在上头,模糊了字迹,让渡书被她捏出了皱痕,紧握在手里,说:「放了小真!」

PS.

雯雯我可怜的孩子…

,又要军训了不能翘呀

(七十)

齐彦凯到达这个地方时,空荡荡的废弃大楼,哪有什么人影,又着急又担心,他顾不得在后头追着他,要他冷静的程宇翰,看见楼梯就往上冲,一层一层的找,等他到了顶楼的时候,恰好看到邱依雯坐在地板上,手里抓着一份文件,已经哭红的双眼直视林正隆,两个人似乎正在做什么样的协议。

齐彦凯冲了过去,大声喊着:「雯雯!!」

突然两个人遮住邱依雯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很不客气的说:「什么人?滚!」

齐彦凯无预警一拳挥了过去,怒吼:「该滚的是你们!」被打的人倒退了好几步,整个人因为重心不稳跌在地上,其中一个人眼见自己的同伴无缘无故吃了一拳,也恼怒的挥拳开始攻击齐彦凯,但他却无动于衷,整个心全在邱依雯身上,不管那个人的攻击,就往邱依雯的方向跑去;本来应该挥在齐彦凯身上的拳头,却不知为什么被强而有力的手劲给拽住,整只手臂几乎快被扭断,很快地,下巴又被挥了一拳,连人都还没有看清楚,就摔到了另一边。

程宇翰甩着自己的手,活动着自己的肩膀说:「本来以为学的武术没用处呢,谢谢你们啦!!」

然后走去将两个人一起拽到了墙角,蹲下来可怜的看着他们:「我看你们也没多厉害,为什么要替那死老头做这种绑架的勾当?」

其中一个人哼一声,抬腿想要反击,程宇翰闪了一下,用力的踢了回去顺势踩在他的胸口冷冷的说:「混你们这行的应该都听过何劲元的大名吧?邱依雯背后有哪些靠山你们都没去查过吗?你们在这里等死吧!!」

接着程宇翰转身快步走到好朋友身边,只见他站在邱依雯旁边怒视着林正隆,而对方抓着施晴真威胁说:「让渡书拿来!」

程宇翰见到施晴真被抓住,心里一惊,才理解为什么邱依雯会乖乖的上车,他看了一眼好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齐彦凯跟施晴真没什么交情,顶多知道她是邱依雯的好朋友,股权和一个没什么交集的人,他会怎么决定?

果然,他还没开口说话,齐彦凯已经跨步挡在邱依雯的面前说:「要股权,不可能,那丫头的死活跟我没关系,想勒索,找她哥去!」

邱依雯拉着齐彦凯的衣角,叫着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很明显可以了解她要拿自己的股权换回好友的安全,施晴真只能像只待宰的羔羊无助的等人来救,她看一眼程宇翰后,又低下了头,肩膀微微抖动,刚才对林正隆的魄力已经消失,看见有人来救邱依雯之后,放下了心,却也忍不住开始害怕。

程宇翰走到齐彦凯身边,轻轻的拍了一下的肩膀,安抚他,低声说道:「你要顾虑一下雯雯的感受,小真是她的好朋友!」

林正隆眼看他们并不受自己的威胁,将施晴真整个人拽到了矮墙上,半个身子压在上头,头朝着外墙,双脚在那晃动,施晴真还没挣扎叫喊,邱依雯就开始尖叫着:「不要~~不要~~放了她…拜托…」

林正隆不理会,对着另外那两个人喊道:「死人吗?还不过来帮忙?」

那两个人一脸狼狈的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程宇翰刚才说的那句话还心有余悸,但拿了人家的钱,还是要听人家的话,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面对着他们挡住林正隆。

程宇翰冷笑着:「你们还真的不怕死!」然后扫腿挥向他们,两人一同闪躲,心想刚才是一对一打不过,那现在两个人应该没问题吧,才想着,两人就很有默契的一起挥向了程宇翰。

齐彦凯蹲下来看着邱依雯,擦拭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柔声问:「没事吧!」

邱依雯轻轻的摇摇头,此时此刻,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望着齐彦凯,他知道吗?对自己的过去都了解吗?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又害死了领养自己的父母,自己是这么坏的一个人,还有资格待在齐家吗??

林正隆看一边正在打架,另一边在那你情我浓,下定决心,不顾施晴真快跑过去将邱依雯撞倒在地上,突如其来,邱依雯啊一声,根本顾不上那份让渡书,就这样被林正隆给抢走了,齐彦凯生气自己没有注意,只能赶紧将人扶起来,检查是否哪里有受伤,再回头的时候,林正隆拿着让渡书在那哈哈大笑,然后大叫一声:「不要打了!」

那两个人对看了一眼,有默契的停手,退回林正隆身边,小喘着气,但程宇翰却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回头看了一眼好友,又看向林正隆手上的授权书,摇摇头说:「我说小凯,你怎么有办法让那死老头抢走那份文件,早知道,刚刚就直接送他,换小真回来呀!」

齐彦凯瞪一眼程宇翰,这时候还一脸轻松样的调侃自己,耍着对方自己玩的不亦乐乎,虽然知道好友是故意拖延时间等耀叔来,但还是露出不悦的表情,冷冷的说:「你就是这样救你好友的妹妹,施伟汉要是知道这件事,不知还会不会跟你推心置腹?」

程宇翰干笑着,他这个好友在怒火中可是连个玩笑都开不起的,本来是跟着来救人的,却反过来被他说成是自己的问题,摸摸鼻子,走到他旁边对着林正隆说:「死老头,既然授权书拿到了,人可以还给我们了吧?」

林正隆冷笑着说:「还有那40%的股权!」

齐彦凯眼中喷着火,握紧双拳,怒吼:「你不要太跨张,钱还我们,我就还你,这是跟林娟签好的合同!」

林正隆哦了一声,将摊在地上的微喘着气的施晴真拽起来:「怎么办,我没钱耶,这丫头值不值那40%,你们好好的考虑!」

齐彦凯怒火高涨,刚才被抢走那份让渡书已经让他想将眼前这个人大卸八块了,如今还很不耻的说出这种话来,他愤恨的走过去不顾任何一切想打人泄恨,可是才迈出半步,邱依雯拉住他的衣角,祈求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整个揪疼,那顽皮灵气的大眼睛变的死沉,他将人搂在怀里轻声的说:「雯雯,对不起,我来晚了!」

邱依雯将整个人的重量靠在齐彦凯的怀里,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死死抱紧,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却什么话都没多说,她知道齐彦凯会了解她的意思,她现在只觉得好累,只要能够将施晴真救回来,对方什么要求她都可以答应,她想尽快离开这里。

这时候廖律师才气喘嘘嘘的爬上顶楼,嘴里还叨念着:「你们两个,跑太快了吧…那谁…何先生…何先生也赶来了!!」

林正隆并没见到谁赶来了,却在看到廖律师时眼睛一亮开口说:「廖律师来的正好,手续全办一办,邱依雯把股权转让给我了!」说完示意身边那两个人把廖律师抓来。

程宇翰叹口气,这老头还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局势,不知大难临头了,回头对着齐彦凯说:「你先带雯雯回去吧,剩下的我会处理好的,我知道你的底限在哪,不会让雯雯吃亏的!」话还没讲完又伸腿踢了正准备去抓廖律师的那两个,补了一句:「你们真的想死吗?」

林正隆却对着齐彦凯吼到:「等等,你真不顾这丫头的死活,如果今天你不将那40%的股权吐出来,我就把她丢下去!」

邱依雯身体颤抖了一下,她不想再听到这样的威胁了,她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小凯,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到小真因为我的事受到了伤害!」

齐彦凯摸摸她的头,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瞪着林正隆说:「你再怎么说也是雯雯的长辈,她还喊你一声舅舅,你这样做不怕有报应吗?雯雯的父母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

林正隆哈哈大笑,不屑的说:「舅舅??我可从来没承认过她是我妹的女儿,怎么,刚才的话还要我重复一次吗?」

齐彦凯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颤抖的更厉害,几乎整个人就要滑下去,她拼命的摇头叫喊着:「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齐彦凯紧紧的搂住她,不知道为什么邱依雯情绪会失控,心疼的喊:「雯雯?」

林正隆冷哼一声:「没人要的孤儿,恩将仇报害死自己养父母的扫把星,我好心在齐氏没被你弄垮之前提醒一下他们不好吗??以免以前的悲剧再发生一次!」

齐彦凯已经听不下去,见怀里的人一脸悲凄的望着自己,对着林正隆怒吼:「死老头,你…」

邱依雯突然推开了齐彦凯,像具无魂的躯壳漠然的往矮墙边走过去,低着头往墙外一看,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不会再有害怕的感觉,但双脚还是微微的颤抖,那个被吊在墙外哭喊的小女孩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脑海挥之不去,她双手撑着矮墙,深呼吸一口气,对自己说:结束吧,让一切都结束吧!!

侧着身子,正准备将脚抬跨过去的时候,整个身子跌入了温暖的胸膛,齐彦凯带着怒气的语气,有不舍,有质疑,还有警告:「不要跟我说你想跳下去!」

程宇翰见邱依雯的状况不好,催促道:「快带雯雯回去!」

齐彦凯对着好友点点头,说了一句谢谢,便把邱依雯横抱起来,对她说:「我们回家!」

邱依雯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轻轻的点点头,又摇头说:「小真…」

齐彦凯低头吻了一下邱依雯的额头说:「没事,翰会安全的救她回去,耀叔来了…」

邱依雯嗯了一声,她好累,好累,只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恶梦,睡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强而有力的臂弯紧抱着她,让她觉得好安全,熟悉的气息,温暖的胸膛,闭着眼睛不再思考,她希望自己可以就这样沉沉的睡去,永远不要醒来。

PS.那个……该怎么收尾???惨了…

(七十一)

长长的眼睫毛上下扇动着,眼前模糊的面孔渐渐清晰,邱依雯眨了眨大眼睛,从床上坐起,看着齐彦凯,笑着说:「小凯,你怎么在我房里?」

齐彦凯担忧的看着她,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她可能会情绪不稳,哭泣吵闹,但醒来后却笑的甜美,让他不禁更担心,他轻声问:「雯雯,你没事吧…」

邱依雯唔了一声,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呵呵呵的笑出声:「我不会是睡了很久吧,放假放太久了,变懒猪了!」

齐彦凯按住她的肩膀在那摇晃,急着问:「雯雯,不要这样,有事情可以说出来,不要藏在心里!」

笑容瞬间消失在邱依雯的脸上,她看着齐彦凯,沉默了很久,最后问道:「你都知道了?」

齐彦凯心疼的将人搂在怀里:「不知道,你没有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邱依雯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眼眶泛着眼水,但嘴角却还是上扬微笑着说:「我就说你怎么会知道嘛,那是我做的恶梦呀,虽然你在里面,但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我的梦境,呵!」

齐彦凯愣愣的看着邱依雯带着哭的微笑,知道她想将昨天的事当成一个梦境,但这样逃避对吗?他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见她一副没事样自己下床,然后喃喃念着:「好饿哦,那个恶梦做太久了,我好像整天没吃东西了…」

就在她打开房门要出去的时候,齐彦凯将她的手拉住:「雯雯,你知道你这样子我会很心疼吗?」

邱依雯装作无辜的样子望着他:「心疼?为什么,我很好呀,我很开心,我每天都很快乐!」

齐彦凯不禁提高音量:「雯雯,不要逃避,你可以大声哭,大声骂,我可以任你发泄,你不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邱依雯的眼泪掉了下来,将齐彦凯推开,哽咽的说:「逃避什么,发泄什么?我是白痴,笨蛋,每个人都尽力的想保护我,我却自己要往那个洞去跳,明明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有什么资格哭,我要骂谁?」

齐彦凯走向前想把邱依雯搂在怀里,她却闪躲离他远远的继续说:「过去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可是那就是事实,事实你懂吗?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只能接受,我现在接受了,已经接受了,我让自己笑,这样不对吗?为什么你要我哭?」

齐彦凯一时间不知该回什么话,只能说:「不是…」

邱依雯又笑了,盯着齐彦凯一脸苍白的漠然残忍的说着自己:「其实你都知道了,我害死了我自己的父母,我太任性了,我是那件惨案的推手,我恩将仇报,他们给我一个完整的家,让我这个孤儿有父母疼爱,可是…我错了…错了…」

齐彦凯无法忍受邱依雯这样冷酷的批判自己,他大吼一声:「够了,邱依雯!」

邱依雯盯着齐彦凯带着怒气的双眼,看了很久,自己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也生气了,对不对,我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当齐家大小姐快乐的过日子,我今年还跟你很开心的过生日呢…」

齐彦凯决定让邱依雯闭嘴不要再讲了,他大步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严肃的说:「你再说一句试试,我不准你再这样贬低你自己,听到了没!」

邱依雯却推开齐彦凯,还是自顾自的说:「错了,做错好多事,我错的太离谱了,对不起,我现在知道了!」然后眼光在房间四周开始搜寻,最后定格在窗户外边,说:「我去捡回来!」然后转身飞奔离开,齐彦凯正要追出去的时候,门却大力的碰一声关了起来。

齐彦凯又是懊恼又是心疼,为什么雯雯会变成这样?他要怎么做,才可以帮助她?

叹口气,他打开房门准备去找邱依雯看她到底是要去哪里,经过客厅才打开大门,就见到她拿着那根被她丢掉的藤条小跑步回来,身上还沾了几片叶子,他皱着眉头,就在她停在自己面前时伸手将那几片叶子扫落,问:「捡这回来干嘛?」

邱依雯一脸认真的回答:「错了就要罚,你说过的,我去洗掉净!」然后又离开他的视线。

齐彦凯只能愣愣的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努力回想:今天有说过要打她吗?

怎么想打她时,她想尽办法闪躲脱逃,不想打时,她却自己拎着藤条来讨打?

他跟着过去,见她很努力的洗掉净藤条上的污泥,然后转身将还在滴水的藤条递给他说:「我错了!」

齐彦凯不愿意接那一根藤条,将人抱在怀里:「雯雯,不要闹了,我没说要罚你!」

邱依雯却说:「对不起,这里是浴室,我现在回房间趴好!」然后又跑回房间,等齐彦凯跟过去时,就看见她乖乖的趴在床上,藤条放在旁边,紧抓住被单,对着开门进来的人说:「我准备好了!」

现在的情况让齐彦凯怎么打的下去,她没有错,她是彻彻底底的受害者呀,可是她却试图伤害自己来减轻林正隆对她说过那些言语的攻击,他坐在床边,摸着她的头,开导说:「雯雯,不要这样子,你不是孤儿,你父母也不是你害死的,你没有错!」

邱依雯爬起来看着齐彦凯:「我知道了,我不应该乱丢藤条的,脏了,你不想用了!」然后又跑出去,这时,齐彦凯已经没心力再追出去了,没有多久,她竟然抱着他所有的皮带进来,然后放在他旁边说:「给你,皮带都是干净的!」

齐彦凯渐渐失去了耐心,带着烦闷的语气骂道:「别再胡来了,我没有要打你!」

邱依雯却一反常态,趴在床边说:「我错了!」

齐彦凯将人给拉起来,盯着她的眼睛,放慢语气,想让她听的更清楚:「没错,你没错,听懂了吗?」

邱依雯还是固执的盯着床上的藤条和皮带看,最后讲出了让齐彦凯更恼火的话:「我太自以为是了,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要求你做什么事,你知道这些事后也懒的管我了,也不要我了…」说完缩到了床角,卷曲着身子,靠着墙壁,空洞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不再搭理齐彦凯。

齐彦凯一直忍耐着,但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将人给抓过来,按在自己的腿上就要打下去的时候,瞥见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蛋,没有挣扎也没有哭喊,停在半空中的手最终还是放下来,他将人扶起来,丢下一句:「你休息吧!」就离开房间了!

齐彦凯从离开邱依雯房间后就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个上午,邱依雯再也没有离开过房间,他也没再进去看她,他烦闷的搥打着沙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邱依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死命的守住过去的事实不让她知道,她是邱家领养的事,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林正隆说邱依雯是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别说邱依雯,连他自己听到也无法接受,诱拐一个小女孩,把她当成棋子来玩弄,竟然还可以讲的这么理所当然,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想到这里,他恨不得冲到那死老头面前狠揍到他半身不隧,终身躺轮椅,来泄心头之恨。

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他带着怒气喂了一声,话机传来好友的声音:「老大,事情解决了,跟你说一声!」

齐彦凯此时根本没有心思管股权的问题,竟将刚才脑中所想的事情给问了出来:「那老头已经躺在轮椅上了吗?」

话机突然没有声音,一会儿,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程宇翰说:「我是文明人,打人手会痛耶,要不要让耀叔处理一下?」

齐彦凯冷哼一声:「打人手会痛?我看你昨天打的挺尽兴的!」

程宇翰嘿嘿笑着:「没办法,你太没用了,什么都没学,空有一个聪明脑袋和不会使用的力气,在场只有我会打架,只好我出马啰!」

齐彦凯额头冒着青筋,已经因为邱依雯的事满肚子怨气了,还被自己的好朋友调侃,他最后只是说:「是吗?既然程先生这么厉害,让你当总经理太委屈你了,从明天开始,你当大楼的保全!」说完啪一声直接挂断!

没多久,电话又响了起来,齐彦凯按接听就开骂:「程宇翰,没事滚到公司去,我这几天不进去了,不要一直打电话来烦我!」

然后听到对方颤栗的声音:「齐董,是我!」

齐彦凯愣了一下,刚才没注意看来电显示,拿起来重新看清楚手机莹幕,上头显示着:林娟

齐彦凯更觉得厌恶,跟林正隆有关的人、事,他现在都不想知道,他不耐烦的口气,冷冷的问:「什么事?」

感觉的到林娟的犹豫,等了几秒才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说:「可不可以…请你们的人放了我爸……我知道”坤枫”已经全部转到邱依雯的名下了,那…可不可以让我爸回来了?」

昨天场面有点混乱,他整颗心都在邱依雯身上,根本不知道最后程宇翰是怎么处理的,难道人被耀叔带回去了??他不动声色,无情的说:「我不知道那老头被谁带走了,也不关我的事,求人之前先搞清楚状况,就他昨天这样伤害雯雯,死十万次都不够!」说完又再次挂断电话,顺便关机,一堆烦人的事情让他心力交瘁,他现在只想守在邱依雯身边,其它的事,让能处理的人处理吧!

PS.让我思考一下该怎么结尾…明天可能…应该…不会更文

(七十二)

连续几天,邱依雯如行尸走肉,齐彦凯跟她说话,她只有点头、摇头,然后就没有反应,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秦嫂叫她出来吃饭,扒几口就回房间,是刻意在回避齐彦凯,还是什么人都不想接触?秦嫂着急着问齐彦凯,要他快想办法,但齐彦凯也只能无奈的说:「随她去,或许时间久了,她就会像以前一样了!」说是这样说,但他自己都不确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之后,需要多少的时间才会复原?他已经很久没看到邱依雯的笑容了,不,连哭都没有,挂在脸上的表情只剩面无表情,暗淡无光的双眼,本来白晰的面容显的更为苍白毫无血色,这样的邱依雯没有生气,没有活力,齐彦凯有时还会有她不在这个家的虚无感。

这天,秦嫂为了让邱依雯开心,特地准备了一大堆她爱吃的草莓,拉着她说要做些小点心,看是要打草莓奶昔,做草莓蛋糕,还是草莓果酱夹刚出炉的饼干,她把所有的材料准备的非常齐全,就希望邱依雯能像以前用很甜美的笑容拉着她的手撒娇的叫:「秦嫂~~」

邱依雯任由秦嫂将自己拉到了厨房,看到了满桌子的草莓后,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她强忍住,想忘掉那个扑满草莓蛋糕的悲惨回忆,草莓也是凶手,她不想再吃了,就算那是自己最爱的水果,她都不要了…

她掉头转身想要离去,却被秦嫂给拉住:「小姐,你不是最爱吃草莓了吗?我准备了这么多草莓,你可以一次吃到满足!」

秦嫂没注意到邱依雯的不对劲,自顾自的讲的很开心,可是邱依雯脑袋一片空白,什么话都没听到,呆立在餐桌前望着一颗颗鲜红的大草莓,林正隆讲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如果不是你开口要求一个扑满了草莓的生日蛋糕……

邱依雯大叫:「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秦嫂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邱依雯抱着头蹲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赶紧蹲在她身边问:「小姐,你怎么了?」

邱依雯一直喃喃念着:不是,不是…

秦嫂被弄的不知所措,不停地摇晃着她,她却没有反应,只好跑到书房去找齐彦凯求救,等齐彦凯跑到厨房时,只见邱依雯站在流理台旁边盯着刀架看,然后伸手拿了一把不常用的水果刀,完全没有犹豫,伸出左手就往手腕处划下去。

秦嫂摀着嘴尖叫出声,齐彦凯则是冲了过去打落那把水果刀,虽然实时阻止,血珠还是慢慢的从皮肤渗透出来,形成一道浅浅的红痕,邱依雯没有喊痛,只是盯着掉落在地板上还在转圈的水果刀看。

齐彦凯生气的将邱依雯给拉近自己跟前,挥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却被秦嫂给拉住,他一脸心疼的望着邱依雯,然后说:「小姐已经这样了,少爷你还要打她…她最不喜欢别人打她的脸了…」

齐彦凯深呼吸平复一下刚才惊谎的情绪,他根本不敢相信,邱依雯竟然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伤害自己,想到他如果晚来一步,那一刀如果深深的划了下去…他不敢再想象下去,按住她的肩膀:「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邱依雯一脸面无表情,推开了齐彦凯:「我只是想知道我还有没有疼痛的感觉…」

齐彦凯怒吼一声:「你怎么可以讲的这么理所当然?邱依雯,你想过你身边其它人的感受吗?」

邱依雯却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厨房!

对于邱依雯这样的态度,齐彦凯只能生气却又莫可奈何,秦嫂见齐彦凯没有追出去的意思,自己跑去找医药箱,拿到房间去替邱依雯擦药,并开导一下她!

过了很久,秦嫂走出房间时,看见齐彦凯一脸疲惫的站在房门外,一看见她就问:「人怎样?」

秦嫂只是摇头,然后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齐彦凯不知该怎么解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让爸妈回来处理吧!」本来想隐瞒父母的,希望邱依雯过一段时间后可以自己恢复心情,但或许邱依雯现在最需要的是父母的亲情,而不是他这个像是兄长又像是朋友的大哥吧!

想到这,齐彦凯苦笑了一下,转身回了书房,秦嫂只能边擦拭眼泪边点头,回到客厅去打电话。

邱依雯呆呆的望着缠在手上的纱布,为什么那时候会有一股冲动做出这样的事?她也不知道…明明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齐彦凯每次看她的眼神是心疼,是不忍,然后还有疲倦,她知道他累了,每次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努力的想要振作起来,但是该怎么走出来?每次都跟自己说,走出房间,要笑给大家看,别再让大家为自己担心,但自己终究还是一个袍袱,十年前害死了爸妈,十年后,又要连累收留自己的齐家众人,累了,果然不应该活下来的,如果刚才那一刀有划下去,是不是就此结束了…

她离开了房间,在客厅碰到了秦嫂,勉强自己对她笑,然后说:「我想出去走走!」秦嫂很高兴的点头,觉得她好像有在努力改变,爱怜的摸着她的头,说自己有多担心的话语,要她再等一会儿,想陪她一起出去,邱依雯微笑不语,盯着秦嫂一直看,像是想将她永远深刻的印在自己的脑海一样,一直到她走进房间消失了身影,她转身打开大门无声无息的离去。

她伫立在花园,看自己亲手栽种的玫瑰花欉,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样子,再几天应该就会盛开,玫瑰花,是妈妈和自己小时候的回忆,就算妈妈过世了,只要看到玫瑰花,她就会觉得妈妈还在身边,并没有离开。

她蹲下来,轻轻抚摸娇嫩柔美的花瓣,花开花谢,花期虽然短暂,但绽放的美丽,盛开的娇艳,又何需在乎它的长短?

自己呢??活到了二十岁,留下的是什么??

她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无声的问:妈妈,我是为什么活到现在…

没有待多久,她离开花园往外走向大马路,却在离开齐家没有多久,被人给叫住,她回头一看,竟然是林娟,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林娟快步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可以看的出来邱依雯这阵子过的不好,消瘦了很多,整个人变的没有生气,眼神也没了以前的光彩,知道是自己的爸爸害的,却还是厚着脸皮开口:「雯雯…」

邱依雯没有响应,准备调头离去,林娟又拉住了她,想了想改口称:「邱小姐…我想请你帮忙一下…」

邱依雯站在原地,眼前这位”原本”是自己表姊的人,但其实是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帮忙??自己都需要人家的帮助了,自己也已经求助无门了,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在哪,这样的自己,怎么帮忙别人?

林娟没有等很久,直接说明来意:「可以请你说服齐董放了我爸吗?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邱依雯轻轻的拉回自己的手,淡淡的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娟认为邱依雯不想帮忙,一着急又拉住她的手急切的说:「拜托,只有你可以说服齐董!」

邱依雯依旧是面无表情,又将手给拉回来,打算来个置之不理,走几步路,林娟突然生气的大吼:「邱依雯,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我爸是现在唯一的亲人,你的舅舅,他再过份,并没有要了你的命,你的要股权也都还你了,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我爸?」

邱依雯回头看着林娟,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好可悲,好可怜,她只是摇摇头不说话,她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大马路的车子一辆辆呼啸而过,林娟就在她前方,可是她却好像没看见,透过她望着前方看不到的尽头,叹息……自己在这场争斗里始终扮演着棋子的角色,就算自己从来没这么想过,很奇怪的,麻烦总是会跑来找你?

林娟又说:「拜托你,我们家需要我爸,我不像你,这么幸运,死了父母,还有另一对父母会收留你,从小衣食无缺,被收留还能当个大小姐!」

邱依雯终于露出另一种不一样的表情,她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幸运吗?」

林娟不知从哪来的怒气说:「还不幸运吗?你知道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生活吗?我爸为了筹钱,受了多少气吗?这哪是你这种一直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所能了解的?如今事事都如你的意,你还自问幸运吗?」

邱依雯无言的望着她,想说却没有说出口:你爸的钱是绑架我威胁我爸筹来的,你知道吗???

她觉得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更何况事情已经过了,她又再次转身想要离开,林娟则再后面怒吼:「邱依雯,你没人性,见死不救,难怪小小年纪就克死了父母,你怎么不结束你自己,你是不是故意想克死我爸这唯一的亲人?」

林娟的话尖锐冰冷的像数把锋利的刀剑齐射向她的心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心了,在自己努力想要调整自己的情绪的时候,为什么要遇到这个不应该遇见的人呢??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微微在晃动,然后听到秦嫂生气的骂:「哪来的泼妇,在别人家门口骂人?」然后跑到邱依雯身边关切的问:「小姐,她有没有对你怎样?」

邱依雯摇头,然后说:「她是客人,有事找小凯,你带她进去,然后跟小凯讲放了人家吧!!!」

秦嫂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这女人刚才骂的这么大声,她有听到,怎么可能会是客人,但邱依雯又再次催促:「快一点,你不是还要陪我出去走走吗?」

秦嫂哎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林娟进门,林娟则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盯着邱依雯看,彷佛她刚才说的话很不可思议一样。

解释一下为什么会纠结结局的部份,因为一开始设定是悲剧,但写到最后舍不得里面的人物,就会突然不希望有人死掉、有人伤心…所以…

大家的留言我看到了真沉重我…我……

Ps.

对不起,这么久没更文,最近忙翻了~~明天早上八点又要出去,只好熬夜写一点~真的以为要结局了,结果废话一堆~~明天如果有早一点回来,一定更,如果没有更,只好说声抱歉

PS再PS.我真的觉得要结局啦

(七十三)

邱依雯一个人漫步走在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穿梭,每次走在这都觉得热闹的街道,如今人再多,她还是觉得孤单,她从来没有这么否定过自己身存的价值,自己一向是乐观有自信的女孩,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不是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天空会下起绵绵细雨来呼应自己吗?她望着蓝天白云,如此晴朗的天空,自己不是应该快乐有朝气吗??原来,自己也被老天爷给遗弃了…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的地方,等她回神时,自己竟然已经爬上了这栋废弃大楼的顶楼,是死神在引领着自己吗??她已经完全没有恐惧,站在顶楼中间,感觉离天空更近了,她轻声问:「妈,你会来接雯雯吗?我现在就去找你,亲自跟你道歉,好吗?」

扶着矮墙,往下一望,虽说不害怕,但脚却诚实的反应出来内心深处的颤栗,她自嘲的说:「等一下,想抖也没感觉了!」

现在活着的感觉,随手触摸的到任何的东西,纵身一跳时,一切都会结束,当灵魂飞离自己的身驱时,邱依雯还会有邱依雯的意识吗?她蹲坐在地上,开始回想邱依雯这短暂的一生,其实人真的很奇妙,当决定要结束一切时,所想的全是快乐的回忆,从有记忆开始,第一次跟爸妈出游,第一次的学习,第一次做点心,第一次离开家参加学校的毕业旅行,第一次看到齐彦凯的情景,捉弄他,故意惹他生气,还有那个约定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施晴真!

邱依雯发现,自己对这世间好像还有很多倦恋,想到施晴真,她还没打过一通电话问她现在人有没有怎样,齐彦凯,她还没有把自己真正的心意跟他说…可是,现在却待在这里,什么都还来不及说,就要走了吗??

突然感觉到挂在胸口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都忘了,自己有带手机出来,却因为转成震动模式,没有接到电话,这又是一个习惯,她打开来看,二十几通的简讯和一堆未接来电,全是齐彦凯的,她闭着眼睛,喃喃的说:我又惹小凯生气了…

她轻笑一声,却发现,自己笑了,自然的笑了,原来下定决心后就豁然开朗了,她决定先跟施晴真道别,拨通她的电话,听着好友激动的声音,一连串的安慰,巴不得替你痛替你哭,这样的朋友,一生有一个足矣,可是自己却自私的要让她这一辈子少了一个知己,若无其事的聊了近一小时,她呼口气,挂断了电话,呆呆的看着天空,想着自己愚蠢的决定!

而这个时候齐彦凯正发疯式的开着车在市区不停地找邱依雯,他将手机丢给秦嫂,要她不停地发简讯、打电话,想到她早上轻生的举动,现在又搞失踪,他紧张、害怕,会不会突然间失去了她,一想到她可能会就此消失在这个世上,他整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车子时速慢慢的增加,恨不得整台车可以飞起来,立刻带他到邱依雯的身边。

早知道,他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林娟身上,就算是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浪费,当他听秦嫂说邱依雯要他放过林正隆时,还非常的不高兴,而且林娟竟然会出现在家里的客厅,还说什么邱依雯已经答应不再计较了。

他连看都不想看到林娟,转身就想要离开客厅,却被她死死拽住手,讲了一连串他不想听的废话,他厌恶的甩开她,准备叫人送客时,秦嫂从大门口冲了进来,手指头指着林娟问:「你对小姐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见了,她刚才明明说要等我的!」

林娟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

秦嫂生气的打了她一巴掌,骂道:「你胡说,我明明有听到你对小姐说了很难听的话!!」

齐彦凯还是第一次看到秦嫂这么失控的样子,心中的不安渐渐浮起,他不理会林娟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嫂狠狠的瞪着林娟,把邱依雯说要出去走走的话还有刚才在外头听到林娟对邱依雯说的话转述给齐彦凯听!

齐彦凯听完马上往外冲,没等小王开后车门,他将人给拉出来,自己坐进驾驶座,秦嫂也在那时候钻进副驾驶座,而林娟还呆呆的坐在客厅,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彦凯生气的搥打方向盘,嘴里不停的咒骂,连闯了好几个红灯,超车超速,漫无目地的在市区不停的绕,秦嫂只是一直拿着手机,不停的重拨,着急的神色,喃喃的念着:「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窗外飞快的景色,才回头对齐彦凯说:「少爷,你开这么快,怎么找人?」

齐彦凯却还是开的飞快,骂道:「死丫头,又搞失踪!」

秦嫂想到邱依雯最近的样子,心疼的眼泪快掉下来,准备开始再拨号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吓一跳,看一眼齐彦凯,正想是不是要帮他接的时候,瞥见上头浮现的来电显示是邱依雯的照片,她高兴的说:「少爷,小姐打来了!」

齐彦凯马上紧急煞车,也不管现在是不是正在路中间,后头是不是还有很多车子,接过手机,喝斥:「邱依雯,三秒,说你在哪里!」

可是他等了十几秒,邱依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隐约却听的到风呼呼吹的声音,那里是哪里??风很大??齐彦凯心里更着急,放软语气,重新再问一次:「雯雯,你在哪里?」

过了很久,终于传来邱依雯的声音:「小凯…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让齐彦凯更为担心,心中害怕的事是否要成真了,他大吼:「对不起什么,我问你人在哪里?」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邱依雯讲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却隐约在交待些什么一样,齐彦凯无法再等下去,又将电话丢给秦嫂,说:「问出她现在的位置!」然后又重新飞驰在马路,急速前往任何一个她可能会在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秦嫂哽咽的说:「少爷,小姐说…说…她在她本来就应该结束一切的地方…」

齐彦凯马上联想到那栋废弃大楼,好在自己已经开到这附近,他吩咐:「不要让她挂电话,跟她讲,一直讲!」

齐彦凯又一次以紧张害怕的心情来到这栋废弃大楼,不一样的是,他怕他这次来晚了,又怕自己猜错了地方,快步冲到了顶楼,他扶着门边微喘着气,然后望向距离自己二十几步远的矮墙上,邱依雯坐在上头,面对着自己,低着头讲电话,左手按在矮墙上,双脚垂挂在矮墙里面,他稍微放下心,她是朝向里面,不是外面,那种感觉好像是危险性少了几分,又好像在庆幸她应该没有轻生的念头…

他慢慢的走过去,可是才走两步,邱依雯已经发现他的存在,她慢慢的放下电话,直视着他,轻轻一笑,没有惊讶的神情,也没有期待他的到来,开口说:「今天的天空好蓝…」

这是什么话?正常的打招呼方式吗?齐彦凯想要更靠近她,却被她阻止:「不要再过来了!」眼神看上去带着哀伤,不似她平静的语调,她自顾自的说:「如果十年前我就死在这,或许我爸妈就不会被害死了,现在我只是做我应该要做的事…多活的这几年,我很开心,谢谢你!」然后看着齐彦凯,自嘲的说:「可是我很没用,我心里还有很多舍不得,明明心里怕的要死,还用这种笨方法,你看,我还是不敢看下面,我只能朝着里面坐…」

齐彦凯心沉了下去,他着急的想走过去,又怕她突然间往后一倒掉了下去,他放柔声音安抚:「雯雯,不要乱想,乖,快下来,坐在那里很危险!」然后又准备向前走过去。

邱依雯大喊一声:「我说不要过来了!!」她双手左右伸展开,露出她最后的笑容对着齐彦凯说:「我想…只要往后一躺就可以结束一切了,我也不会害怕了…小凯…我喜欢你!!!」

震惊、害怕,齐彦凯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跳出喉咙外了,眼看邱依雯讲完最后一句话,闭着眼睛,上身慢慢的往后倾倒,他不顾一切往前冲去,就在她整个人几乎要向下坠落的时候,抓住了还挂在矮墙上的双脚,使劲一拉,双双一起跌在地面上,齐彦凯不停的喘气,看着趴在地上正要爬起来的邱依雯,愤怒将救人的喜悦烧之怠尽。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邱依雯还没看清楚,人已经倒趴在齐彦凯的大腿上,等她理清刚才那霎那发生的事时,正要说:「为什么要救我!」巴掌已经呼啸而下,她闷哼着,不闪躲,也不挣扎,将要冲出口的唉叫压下,双手紧握成拳头状,生生的受着,巴掌急促的落下,啪~啪~啪~啪~啪,没有间隔,比之前挨打的任何一次都还重,身后传来火辣的痛觉,传遍身体每处神经,邱依雯沉默着,忍耐着,额头沁着汗珠,废弃大楼的顶楼,只有风声和巴掌落下的声音。

几十下过去,齐彦凯还没有停手的意思,邱依雯却已经开始小幅度的扭动,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忍受多久,刚才不应该废话这么多,早在他上来前就应该跳下,这样就不用忍受这个痛了…她又突然想到:原来,我还会怕痛…

巴掌还持续的落下,齐彦凯并没有因为邱依雯乖乖的受罚而减轻怒火,他好像愈打愈生气,下手愈快,一下重于一下,又是十几下过后,巴掌声被秦嫂的尖叫声打断了,她冲过去,抓着齐彦凯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说:「少爷,什么事不能用说的,为什么还要打小姐?」

齐彦凯推开秦嫂,没有回话,将被打到全身发软无力的人给拉起来,厉声骂道:「你行,什么事不做,学什么跳楼?跳楼很好玩吗?」骂完,又压下去,再补几下,又将人给拉起来,继续骂:「使性子,耍脾气,你要因为以前的事颓废到什么时侯?啊???」

邱依雯却只是摇头,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下意识地,她有些无助的看着秦嫂,想要挣脱。

齐彦凯见邱依雯不讲话,怒火更旺,站起来环伺顶楼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刑具,抽起裤头上的皮带,将人给拽起来,押到矮墙上,腰恰好顶在上面,邱依雯睁着眼睛望着底下缩小的马路开始挣扎大喊:「不要~~不要~~」

不应该出现的电话铃声此时突然响起,秦嫂看着还在自己手上的电话,看到来电显示后,自作主张的接听,对着齐彦凯说:「少爷,您的电话!!」

齐彦凯像是失去了理智,对秦嫂吼了一声:「不接,天皇老子打来都不接!」然后转身把邱依雯的裙子给扯了下来,略微红肿的屁股因为风的吹拂一颤颤的跳动,有些交迭的巴掌印变成了深红色,几个还是淡淡的粉红,他没有考虑,扬起手,用了十成的力气,皮带落下,只见一道檩子横跨左右两边的屁股,肉先陷下去,本来已经粉红的地方因为那一记皮带变的泛白,很快又迅速变的比原先的更红,然后肿起一道皮带宽的印子。

邱依雯惨叫出声,从来没有挨过这么痛的责打,她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忍受,以前就算是拿着藤条打她,都还没这次皮带打在身上的痛,她知道齐彦凯真的气极了,眼泪随着仰起的头和飞散的头发掉落。

秦嫂似乎替齐彦凯结束了那通电话,继续上前阻止:「少爷…不要打了…我们快带小姐回去吧!」

齐彦凯哼一声,又挥了一下,骂道:「她想死,我就现在把她打死,带回去做什么?」

邱依雯双手挥舞着,一直到摸到压在下面的矮墙,撑在上头,想要转身,但听到身后皮带呼啸的声音,疼痛抽走她的力气,只能吃痛的放下手,她忍耐不住,从无声的流泪开始放声大哭,是因为痛,还是想要宣泄,她放软了身子不再挣扎,任由齐彦凯的大手有力的压在腰上,她用尽全身所剩的力气开始大哭,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没发现皮带已经停止,她抽噎着揉着眼睛,整个人又被拉了起来。

她吸着鼻子,身后火辣的疼痛让她根本不敢伸手去触碰,红肿的双眼看着齐彦凯,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寻找一个温暖的拥抱,却因为他冷漠的表情,犀利的双眼而停在原地不敢动,他还在生气,邱依雯的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她早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跑来这个顶楼,先前做了什么事,她现在只知道,齐彦凯气的不轻,到现在一句温柔的慰藉都没有。

齐彦凯穿回皮带,对着秦嫂说:「看好她!」然后就自己先下楼。

邱依雯愣愣的看着他冷漠转身离去的背影,脑中想到的就是:他不要我了…

秦嫂扶着邱依雯进车时,齐彦凯早已经坐在驾驶座里发动好车子在等他们,她一直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现在跟他说刚才那一通电话的内容,但齐彦凯沉着脸,让她觉得似乎不是最佳的说话时间,车子里的三人都沉默无语,邱依雯偶尔发出一点啜泣的声音,秦嫂也只能无奈的拍拍她的背以做安慰。

没多久,齐彦凯停车,打开后车门对着邱依雯冷淡的说:「下车!」

邱依雯抬起头来看着他,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么冰冷的对待自己,却只能乖乖的下车,等到自己发现这里是哪里时,已经被他粗鲁的推到了自己父母的坟前,然后听到他严厉的语气骂:「跪下!!」

邱依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心里疑惑,但又不敢问出口,愣愣的望着他,齐彦凯不耐烦的又指着地对她说:「跪下!!」

邱依雯低着头,顺从的屈膝跪坐在地上,望着墓埤上那两张宠自己,爱自己,但不是亲生父母的照片,眼泪又涮涮涮的掉落。

齐彦凯的声音又响起:「不准哭,你还有脸哭,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来寻短见的吗?跟你父母道歉!!」

邱依雯这时才知道齐彦凯的意思,盯着那两张跟记忆里一样笑的慈爱的照片,说:「对不起…」小时候的记忆飞快的浮现,本来已经忘记的,现在还记得的,像影片一样不停的放映,那些愉快、温暖的家庭生活,衣食无缺,要什么有什么的小公主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好像懂了,心结好像开了,自己真的不懂事,纠结泥陷别人的三言两语,她哭着趴在墓埤上,像是趴在妈妈的怀里一样,把所有的委屈用哭宣泄出来,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雯雯错了!」

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在头顶上,邱依雯哭花的小脸蛋抬起来,齐彦凯半蹲在自己跟前,温柔的眼神望着她,还是以前的小凯,那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小凯,她扑进进他的怀里,双手死死的环抱他的腰,放声大哭。

今天,是邱依雯这一生掉最多眼泪的一天。

已经被齐彦凯抱回房间了,邱依雯却还是紧抱着他的脖子,头在他的怀里不停的磨蹭,齐彦凯将像八爪大章鱼的两只小手从自己的脖子上给解下来,然后抬起她的脸,无预警的吻上去,邱依雯睁着眼睛,任由这个霸道又温柔的吻在自己的唇边略夺,一直到自己快喘不过气来,齐彦凯才结束,认真严肃的望着她说:「你好残忍,怎么可以告白之后又想撒手而去!」

因为那个吻脸蛋微微潮红,在听到这句话时,又整个红到脖子根,那时候自己怎么会突然对齐彦凯告白?她羞的马上离开齐彦凯的怀抱,却被齐彦凯给拉了回去严厉的警告说:「以后不准再做傻事了,我今天被你吓到魂都快没了!」

邱依雯嗫嚅小声的说:「魂没了,力气大的很,没跳死,也快被打死!」

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开始下降,邱依雯抬头,发现齐彦凯冷着脸,一脸森然的表情瞪着自己,她吞吞口水,意识到自己讲错话,又瞥见墙角躺着一根熟悉又可恨的刑具,原来自己心情低落时常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为什么她要将那根藤条给捡回来??

就在自己无比后悔的时候,她听到了秦嫂敲门的声音,喊:「少爷!!」

齐彦凯给了她等一下再收拾你的眼神后,开门走了出去。

秦嫂在齐彦凯走出来后,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少爷,刚才那通电话是老爷打的。」

齐彦凯哦了一声,还在想刚才什么电话的时候,秦嫂接着说:「我现在转述一下老爷要我跟你说的话…」

齐彦凯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秦嫂要欲言又止的样子…秦嫂轻咳两声,一脸严肃的说:「小凯,我今天晚上的班机,明天下午会到机场,原来你的脾气已经大的连天皇老子的电话也可以不接,既然家里有你准备给雯雯的藤条,我希望回去的时候可以看到那一根挂在书房里,我们再好好的谈!」

秦嫂讲完后看着齐彦凯,但他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哦了一声,转身打开房门又进了邱依雯的房间。

此时邱依雯还站在原地,盯着那根藤条一脸后悔不已的表情,齐彦凯进来后,她下意识的慢慢后退,然后无声的对着他摇头,齐彦凯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角落的藤条,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邱依雯有些绝望的做好心理准备时,齐彦凯竟然做了她也曾经做的事情,将那根藤条直直的往窗外射去,走到处于震惊状态的邱依雯身边,搂着她放肆的吻下去,一直满意了之后问:「雯雯快开学了吧?」

邱依雯软绵绵的靠在齐彦凯身上嗯了一声。

齐彦凯接着说:「你上次租的那间套房已经被我买下来了,我们去那住吧!」

邱依雯疑惑的问:「为什么?那上班不是很不方便?」

齐彦凯轻轻的弹一下她的鼻子说:「不去了,老爸明天就回来了!」

邱依雯开心的问:「真的?爹地、妈咪要回来了?」

齐彦凯嗯一声,然后说:「休息一下,咱们等一下就过去!」

邱依雯又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人家想等他们回来!」

齐彦凯冷哼一声:「不要理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他们丢弃小孩在国内,自己逍遥自在的过活,我们也去逍遥一下,反正他们要回来了,齐氏就让他们处理吧!」

邱依雯又可是了一下,但齐彦凯又吻了下去不让她有再提问题的机会,双唇被吻的红肿,身子再次软在他的怀里,齐彦凯将她一堆为什么、可是都化作温柔,双手轻抚着才被催残的可怜小屁股,温柔的长吻相互响应,已经坐在飞机上的齐氏两老被这两个年轻人给遗忘在身后,等他们拖着行李进到家门,期待宝贝女儿的拥抱时,迎接他们的是齐彦凯满肚子怨气和不满的一封信!!!

(完结)

终于完结了~~希望这个结局大家还满意~~

虽然想写悲剧,但终究还是舍不得…

深深的一鞠躬,谢谢大家长时间的支持~~

彩虹,每次看到你都会想到一首歌…

虹彩妹妹嗯唉哟长得好那么嗯唉哟

樱桃小嘴嗯唉哟一点点那么嗯唉哟…

呵呵,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其实我也舍不得把人给写死啦~~后来发现,想写悲剧,心要够狠,一开始设定是雯雯跳下去,没得救~怎么写到后面所有的奇迹都会发生,小说毕竟是小说

9个5,呃~~你看的好认真,雯雯的身世…那个~~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放眼天下看未来,哈哈

,写长篇最重要的是有人愿意一路跟随,大家的支持是我写文的动力,谢谢你,写这篇文写的很开心~一点都不辛苦

,也谢谢你锲而不舍的支持

风,是完啦~~就这么完了,结局还满意吧~~没看够呀,暗夜最近好多新文,快去追他们~~呵~~新文哦…等明年大家放暑假好了,让我休息一下!

,谢谢你的赞美~~开心到合不拢嘴,我妈问我为什么对计算机傻笑~

,,谢谢支持,鞠躬!

,怎么今年暑假你好像常不舒服军训嘛~不重要啦~

,整理版?是放在暗夜吗?暗夜有一个功能,只看该作者,就不会看到其他人的回复,很方便,不用花时间整理啦,这样会很累…如果是想发到别的地方…嗯…还是不要的好,不好意思!!!

妮妮,我可以感觉的出来你看的很开心,谢谢你的支持!

玲玲,突然想到你说要写文的,我都完结一篇了,你的呢???

然后,再谢谢所有人的支持,有留言,没有留言,有看过,只看一半的,全都谢谢~明年如果有再写新文,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好开心,没想到完结这么久的文还有人在关注

谢谢大家的支持,你们的支持让我好感动~

很认真的从头到尾再看了一次大家的留言~细细的读,比写完稿发文前还要认真

有好多的新面孔,不管是从我一开始写就跟到最后,还是后来的新读者,谢谢大家~

,谢谢你把你的第一次给我捏~看完你留言,让我脸红了一下~也祝福你~

俏皮天使戏劣豹

小说介绍

那一场车祸真正的阴谋是什么?

会牵连出什么令人无法承受的秘密?

他对她是兄妹情还是爱情?

她对他若有似无的依恋又代表什么…

齐彦凯慵懒的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那是齐氏商业大楼的最高楼,除了极重要的内部人物,没有人可以踏足的楼层,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紧皱的眉头遥望那一大片落地窗外的景色

夕阳西下,斜阳照耀,轻洒在他的俊美冷酷的轮廓,他坐在豪华舒适的真皮坐椅上,轻轻的摇动了一下,马上转回正面,看着办公桌上那一迭文件,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依旧是眉头深锁的样子

办公桌的正对面坐着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子,一脸轻松自在的笑容,跟面前眉头紧蹙的人形成明显的对比;他反坐在另一张真皮椅子,将头靠在椅背上,双脚在那晃呀晃,椅身随着他左右摇摆。

齐彦凯看了眼前的人一眼,指着桌上那一迭文件,淡淡的问:「该怎么处理?」

那人转身正座在椅子上,但还是将整个人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头仰看着天花板,漫不经心的说:「还能怎么办,随他们去啰!」

齐彦凯嘴角微微上昂,似笑非笑的样子:「早知道你会这样说!」

那人一听站了起来,脚大力一踢,那真皮大椅马上滑行到他身后的沙发椅旁,轻轻的在那晃动,好像在抗议他的粗鲁对待;他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面,俯身看着齐彦凯:「小凯,你今天睡公司还是回家?」

齐彦凯哼了一声:「怎么?程宇翰大少爷什么时候会关心我的生活了?」

程宇翰站了起来呵呵的笑着,指着办公室另一侧大门:「可不可以借我窝一下!」

齐彦凯冷笑着说:「这齐式大楼都是你一手规划设计,当初你没替你自己多准备一间栖身之所,以备不时之需?」

程宇翰走到他旁边,手搭在对方的肩上,一脸认真的看着齐彦凯:「小凯,你的就是我的,我何必多准备一间房间占用了你们齐氏大楼的空间,”您”说是吧!!」最后的语气说的恭谦有礼,却不免让人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齐彦凯站了起来,推开眼前从国小时期就一直在一起的好朋友,没好气的说:「随便你,爱窝多久就多久,只是,逃的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程叔要是打电话来要人,就别怪我不够义气!」

程宇翰开怀的笑:「没关系,没关系,先让我爸消个气,躲躲风头,到时就算被抓回去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彦凯白了他一眼:「公司招标的商用软体进度如何?」

程宇翰这时露出神秘的笑容:「说到这事呀!!我发现了一件事!」

齐彦凯哦了一声,并没有很感兴趣的样子,还是埋首看着满桌的文件

程宇翰推了他一下:「喂,大老板,你听不听呀!」

齐彦凯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的说:「你说呀!」

程宇翰啪一声丢了一份企划书在他的桌上:「你看!」

齐彦凯狐疑的看了他好友一眼:「你确定就好,何必让我过目!」

程宇翰没好气的接过手,翻开第一页:「我要你看的是这个名字啦!」

齐彦凯接手拿来一看,眼睛马上睁的大大的,恨恨的说出文件表格下面制表者的名字:「邱依雯!」

程宇翰很满意的点点头:「没错,应该是要这样的反应!」

齐彦凯很快恢复原有淡然的样子,将那份企划书丢到旁边:「可能是同名同姓!」

程宇翰硬是拿起那份企划书在那他面前挥:「你不想确定看看吗?」

齐彦凯哼了一声:「我没你那么闲,白天是小职员,晚上还要看一堆文件,没那美国时间去确认!」

程宇翰又将那份企划书往题上那一迭文件上头丢去:「再怎么说你回来没多久就把人弄丢了,你也至少也该担心一下把人找回来吧!」

此时,齐彦凯终于抬起头来正视眼前的好友。

程宇翰继续说道:「怎样?我下星期安排跟他们企划总监谈这企划案,要不要一起来?」

齐彦凯挑眉看了他一眼:「哦~~你要带我这个小职员去吗?」

程宇翰笑了一下:「可实际上你这个小职员可是齐氏大老板呢!更何况这案子可是很多人在争取,你来了解一下也好。」

齐彦凯又重新埋首于文件里,淡淡的说:「随便你!」

程宇翰和齐彦凯坐在”天成”的会议室里,椭圆形的会议桌干净明亮,白色大理石地板给人简单俐落的感觉。

程宇翰在接待小姐退出会议室的时候说了:「你觉得那个丘依雯会不会出现?」

齐彦凯淡淡的说:「我们不是来谈企划案的吗?」

此时天成的企划总监走了进来,两人一同站了起来

企划总监看了两人一下,对程宇翰伸出了右手:「您好,我是此企划的负责人-王靖,想必你一定是程总了!」

程宇翰也伸出手跟他对握了一下,点点头:「您真是好眼力!」

王靖看了一下齐彦凯,眼神飘向程宇翰似乎正在等他介绍,程宇翰见状看着齐彦凯意思是要他自己介绍

齐彦凯只是略略点个头,简略的说了两个字:「助理!」

王靖楞了一下,心里想:好大牌的助理,但还是满脸笑容的请他们就座,拿着企划书口飞横沫的介绍公司的软体有多好,可以如何节省公司的资源,减少人力,以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快速有用的资料

毕竟像齐氏这样的大公司自己送上门来要买他们公司的软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王靖完全没有停下来,叨叨絮絮的讲了四、五十分钟,程宇翰虽然还是微笑的认真听他的介绍,但齐彦凯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了,程宇翰很了解再不打断这个人的演讲内容,他的助理可能快要爆发然后做出”越权”的举动。

他伸出手示意王靖休息一下,然后说:「王总监,你说的那些我们全都知道,企划书已经写的很清楚,你们的软体对我们公司有什么样的好处,不瞒你说,这几天我们会做出最后的决定,审核的公司共有三间,你们是其中一间,决定权不在我,是我们董事长,我只想问一句:你认为你们的优势在哪?」

王靖听完后,那颗心直冲云宵,好像已经讲定合约似的,他很笃定自己的机率肯定比其它两间还要大,否则怎么可能劳驾余总亲自跑这一趟,他拼命的点点头一付很了解的样子,正要开口说的时候,却被齐彦凯给打断,他一脸就是不想再听他废话的样子,暴躁的说:「不想听你说,叫你们公司其他人来说。」

王靖楞了一下,心想这小小的助理竟敢如此无礼,很不高兴的看了一眼程宇翰,然后问道:「程总,这是……」

程宇翰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嗯……是的,或许请你们公司软体开发的人来讲会更中肯!」

王靖虽然很不高兴,也不能发泄出来,只能淡淡的说:「他们正在忙,可能没时间过来!」

齐彦凯打开企划书的第一页,指着那制表人的名字说:「那叫她来说!」

王靖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喃喃念着上头的名字:「邱依雯?」

程宇翰连忙开口说:「好,就让丘小姐来说!」

王靖一听更是不满:「这小小的文书职员,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更何况,他是三天前才进的新人,可以说什么呢?」

齐彦凯一听嘴角微微上昂:「小虾咪或许会成为大功臣,可别小看人,你这企划书还是她打出来的。」

王靖脸一阵青一阵白,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出去叫人

程宇翰这时没好气的看了齐彦凯一眼:「齐大助理,想当助理就注意身份,不合格的演员,你会接受你的助理这样吗??太不专业了吧??我都快进入正题了,你在急什么?」

齐彦凯冷哼一声:「你的快,让我等了快一小时,而且还要让那个长舌男继续下去!」

因为怕两人的谈话被外面的人听到,要不然程宇翰真的很想对他的好友大声怒喊:是谁说主要是要谈企划的!!

两人陷入了沉默,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等了大约五分钟,看见一个身穿紧连身短裙的女孩开门进来,基于礼貌还有王靖的威胁,她一进门就低着头跟两位重要客人行礼,用她甜美悦耳的声音说:「我是邱依雯!」

没等丘依雯抬头,两人已确定此人身份,程宇翰知道没他的戏份,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像是看戏的圈外人般,打量着齐彦凯莫名被挑起的怒气。

一直没听到两个人问好,丘依雯抬起头来望去,这一望,心差点跳到喉咙处,她又睁大着眼睛看着,一直期待着是自己认错人,但,她从对方的眼里发现了那一点火花愈来愈大,她下意识的吞吞口水,故作镇定的说:「很高兴你们对本公司的软体有兴趣,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新进职员,可能没办法解答你们的问题,失礼了!!」说完就要夺门而出的时候,王靖开门走了进来,他因为担心丘依雯乱讲话错失了一张大订单,心里放心不下,想想还是走了进来,没想到却遇到丘依雯开门要离去。

他赶紧问道:「谈完了?」

丘依雯点点头,心慌的想要快点离开会议室,身后不愠不怒的声音说:「丘小姐,我的问题还没问呢?」

王靖很不高兴的将人推了进去:「怎么这样对客户,进去!」

丘依雯只能硬着头皮倒退着走进去,深呼吸一口后,转身用甜美的笑容看着两人,然后入坐:「请问你们对本产品有什么问题??」

齐彦凯冷笑了一下:「你们总监已经把你们的产品介绍的很清楚了!」

丘依雯心里很清楚,他们是来抓她回去的,很想回说都清楚了还问个屁,但碍于王靖在场,还是故作疑惑的问:「那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齐彦凯皮笑肉不笑的说:「想知道天成这样大的公司,都养些什么样的员工?」

丘依雯眼神直视着齐彦凯:「难不成天成员工素质也会影响贵司的决策?」

齐彦凯点点头:「那当然,你们的软体这么贵,我当然要考虑到售后服务,而售后服务一定是你们这些基层员工的事情,有可能劳驾到你们总监亲临吗?」

王靖听到这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齐彦凯锐利的眼神给挡了下来。

丘依雯禀着一般的职业笑容,一本正经的说:「这点请您放心,本公司设有售后服务部门,你们公司使用了我们的软体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们一定会马上处理。」

齐彦凯哦了一声,又问:「请问丘小姐本人对诚信两个字的看法?」

丘依雯可以感觉出自己的手心正冒着冷汗,他避重就轻的回答:「我是新进员工,我个人的想法不足于代表我们公司!」

「没关系,我就是想知道,请注意,你现在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到我们的决策!」

王靖听到这已经忍不住,心里一颗心悬在那七上八下,就怕自动送上门的肥羊跑了,终究还是开口说道:「我想,我还是换一个人进来,文书工作的小姐很多个,只是恰巧这企划书是她打的!!」

齐彦凯突然站了起来:「我想,没有必要了!!」

王靖有点不知所措,拼命的给丘依雯使眼色,她只好跟着站了起来:「我当然讲求诚信,但是建立在公平原则上!」

齐彦凯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掩盖不住的怒火瞪着丘依雯:「何谓公平原则?」

丘依雯假装没感觉到那怒气,不急不徐的说:「对只会一昧要求别人的那种霸道、易怒、不可理喻的人,是不需要讲求诚信原则的!」

齐彦凯已经走到了丘依雯的面前,用几乎怒吼的声音说:「所以就可以搞失踪、闹脾气?」

王靖有点讶异的看着他们,然后很不识时务的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不认识!!」

程宇翰赶紧站了起来,拉住齐彦凯,对一脸莫名其妙的王靖说:「大致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回去我们会跟董事长报告,如果有什么消息会在一周内通知!」

说完没等王靖继续发问,就拉着齐彦凯快步离开这会议室,离去前还看了一眼丘依雯,他不禁开始佩服这丫头,敢这样跟这脾气火爆的好友”沟通”

还没离开天成大楼,齐彦凯就马上打电话给他的司机,要他马上开车到天成楼下,随即又跟程宇翰说:「你先回公司,我要在这等人!」

程宇翰调侃说:「齐助理,你要翘班吗?」

齐彦凯瞪了他一眼:「我今天如果没把人绑回去,齐氏送给你!」

程宇翰跨张的笑了几声:「赌这么大,不需要吧!!而且,我可以跟你在这里等呀,何必叫小王跑这一趟?」

齐彦凯摆摆手说:「家务事,你还是先回公司,顺便帮我这个小职员弄个假单!」

程宇翰点点头表示了解,等一起走出了大门时又问:「何时要公开你董事长的身份呀??小职员,多不自由?」

齐彦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等拿到证据再说!」

丘依雯从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座位时还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中,心里开始盘算是该怎么逃跑,她不会忘记他曾经声疾厉色的警告过她不准穿短裙、露背之类的衣服,五天前她在争取选择衣服的控制权失败后,一气之下打破他另一个禁令就是不准去夜店,但她却故意泡在夜店疯到半夜才回去

她突然又仿佛听到他怒吼的声音:明天等我回来收拾你……

对,就是这一句,她趁他出门上班的时候简单收拾一些衣物,打算自力更生

想她丘大小姐,虽然只是齐家的养女,但也是他们捧在手掌心呵护长大的,她印象中很少跟这名义上所谓的大哥相处,因为她被领养的时候,他正在国外念书

这次被父母叫回接掌公司的一切,连同她的自由也被剥夺了

她不免哀怨的想,当初应该跟着去当电灯炮,跟着养父母去二度蜜月的…

「丘小姐,你要为你刚才不当言词可能丢失的订单做好心理准备!」突然一句话将她的心神给拉回了这间办公室,她没好气的回头看着王靖,心里想着:我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什么鸟订单,她随口说了一句:「我下午请假!」然后就不理他收拾包包急忙着要离开

王靖气急败坏的在后面大声嚷嚷:「你才来三天就请假,你不想做了吗?」

丘依雯头都没回大步离去,她现在只想着该如何逃脱,才出电梯,她就偷偷的跟在人群后面,心里庆幸现在是中午用餐时间,人多,不怕他堵在门口,应该可以混出去吧,她不断的安慰自己,要镇定,别乱了方寸

等安全走出了大门外100公尺,又过马路到遥远的对面后,她再次环顾四周开心的大笑:「呵呵呵~~逃了,又逃成功了!!」

一只手轻拍了他的肩膀,恭敬的喊了一声:「小姐!」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小王??你怎么在这?」

小王是齐家的专属司机,他很有礼貌的回说:「少爷吩咐我带您回去!」

丘依雯转身马上离去,不想搭理,小王马上一个箭步冲到她的前面说:「少爷说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我可以来硬的!」

丘依雯笑笑说:「你当然可以来硬的!」小王有点狐疑丘依雯的态度时,突然听到她开始大喊:「救命呀,非礼呀,这个人硬要带我去别的地方,谁能帮帮我?」

她的叫喊马上引起周遭人群的关注,大家慢慢的围绕过来,小王则是傻在那里不知所措,丘依雯趁着人群靠拢的时候,又从人群里混了出去。

只是,正当她洋洋得意的同时,突然被不知名的人给拉进一辆黑头轿车里,她整个人摔进了后座,等她抬头一看,才发现齐彦凯一脸恼怒的样子瞪着她;她哼的一声撇过头:「齐氏老板何时开始干这种掳人的勾当?」

齐彦凯紧握着拳头:「你不要逼我在这里解决!」

丘依雯虽然有点被他的语气给吓到,但还是不甘示弱的说:「解决什么?我们之间需要解决什么?」

齐彦凯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说:「你这身衣服就是你所谓的穿衣哲学吗?」

「我穿的衣服有什么问题了,你少八股了好不好,亏你还从国外回来,要像你那所谓的老土穿法,你去服饰店逛逛,哪件符合你的要求?」

齐彦凯已经气的将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毫不客气的将那短裙拉起:「我想我应该改变一下,想想这短裙的优点!」说完大手整个已经覆盖在她白晰的屁股上

邱依雯又羞又怒的大喊:「齐彦凯,我们在车上耶!!」

齐彦凯冷冷的说:「这是你选择的!」大手依然不停歇的继续拍打

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丘依雯感觉到他是认真的,开始不停的挣扎:「放开我,你这个变态!」

「你可以继续喊,虽然路人看不到车内情况,但我可不知道这车是否有隔音功能!」

邱依雯整个心凉了下来,她开始放软语气:「哥~~」

「来。不。及。了。」一字一句,大手依旧不停的亲吻着略变粉红的屁股。

丘依雯开始着急、后悔,她双手不停的挥舞,双腿大力的乱蹬想要从他的大腿上逃脱,无奈不但逃脱不了,他的手还是准确无误的落上她可怜的屁股上。

丘依雯带着哽咽的声音求饶:「等…等一下啦……」

「等什么??等让你找机会逃跑吗?」齐彦凯边说,大手也不忘继续落下

眼看原本白晰的屁股已经开始呈现无数粉红色的掌印了,丘依雯从哽咽开始啜泣,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她已经落在他的手里,再怎样想逃,这小小的空间,她能逃到哪?她决定放软姿态,先认错,否则这丢脸的姿势如果被小王看见,那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在齐家住下去,就真的要自力更生去了。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打了……」

啪,轻脆的声响夹带着愤怒的问话:「错在哪??」

「呜~~哥…我们在车上耶……小王快进来了啦…」

啪,又是一下:「那又怎样??」

「啊」丘依雯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心里想的是忍耐,一定要忍耐

「我们…我们回去再说嘛…求求你…」丘依雯抛弃了尊严,开始用怀柔政策,不管怎么说,在大哥面前丢脸总比在下人面前丢脸好。

啪,重重的一下再次亲吻丘依雯的屁股,齐彦凯将她拉了起来,完全不顾她臂部的疼痛就将她塞到他旁边的座椅上,然后冷冷的说:「那你就趁回家的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要怎么跟我解释这几天闹失踪的理由了!」

丘依雯眼框含着泪水瞪着齐彦凯,双手拼命的揉着自己可怜的屁股,侧着身子背对着他坐着盯车窗外,假装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反正至少现在暂时脱离魔掌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王开了车门坐进驾驶的位置,正要解释人没有带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家的大小姐已经坐在后座,而且还一脸愤恨不平的样子,他马上改口问:「嗯…那个…小姐…」

齐彦凯挥挥手:「开车,回家!」

小王点点头,正在发动车子的同时,齐彦凯突然又说了一句:「把后车门锁起来!」

小王疑惑的转过头来,看两人不寻常的气氛,但也不好问什么,丘依雯则是转身生气的说:「干嘛!!我都在车子里了,你还怕我跑掉吗?」

齐彦凯冷笑几声:「你怎么可能跑掉,就怕你的手不小心开了车门,小王时速太快,你滚落出去了!」

丘依雯的一线希望瞬时消时无影,她整个心沉了下去,只能狠狠的瞪了他几眼又转身侧坐背对着他。

没想到,她又听见齐彦凯拨了一通电话回去:「秦嫂,帮我准备一个木板,三指宽的就够了,如果没有,去买藤条也可以!」

丘依雯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无底深渊,但她还是开口问道:「做什么?」

齐彦凯嘴角微微上昂,反问道:「你已经想好你的理由了吗?」

随着车窗外景色快速的飞过,齐彦凯用眼角悄悄的打量着身边的所谓的妹妹,是老妈手帕交的女儿,她的双亲在一场车祸中双双失去了性命,而留下的遗产被所有的亲戚用不法的方式刮分走之后,丘依雯在短时间变成了亲威的人球,而当时她也才十二岁,他老妈看不过去一个可怜的孩子顿时失去了依靠,义不容辞的将她接回家中,而他也平白无故就这么多了一个妹妹。

一直在国外读书的他从父母的来信中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妹妹,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从父母的来信中得知她这个未曾谋面的妹妹有多么的讨他父母欢心,整封信的内容写的全是关于这个妹妹的事,直到末了才会写着那么一句话: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平,反到是人在国外无法陪着老妈让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如今多一个人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还没见过面的时候,他对这个妹妹的印象除了身世可怜,就是乖巧、惹人怜爱,但在他十七岁暑期回国的时候,她彻底将他心目中所幻想的那个妹妹给破坏怠尽,他甚至怀疑他爸妈写信的内容全是骗人的!

想到这里,齐彦凯的思绪不免飘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时候…

齐彦凯才刚打开门,齐妈就冲了过去,抱紧了已经一年没有见面的儿子

「小凯~~好久没看到你了,快,让妈看看,你是变瘦还是变胖了,有没有长高呀?」

齐彦凯挣扎了很久都没办法挣脱他老妈的怀抱,终于宣告放弃:「妈!!我快喘不过气了!」

齐妈终于放开了手,激动说:「变高了呀,啊~~都高我一颗头了…」说着说着眼泪竟然就要滚落下来

齐彦凯最受不了这种场面了:「等一下,把你的眼泪缩回去,以免老爸看了以为我又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还有,我本来就比你高。」

齐妈捶了一下他的儿子,没好气的说:「这么感人的画面,你就不懂好好的享受一下吗?」

齐彦凯白了他这个老妈一眼:「如果是第一次就算了,但是不要每次我回来就上演一次,会麻木的!!」说完就拉着行李准备回房间,正巧瞥见一直坐在沙发椅安静不说话的女孩,他看了她一眼,放下行李箱,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但却是对齐妈问道:「她就是我那个没有血缘的妹妹?」

这时齐妈兴奋的点点头走到那女孩身边:「是呀!!」

齐彦凯哦一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昂,亲眼见面跟幻想总是不一样的,在国外时,还没有什么当哥哥的真实感觉,但现在人已经活生生的坐在自己的面前了,他喃喃的说了一句:「哦,还算可爱嘛!」然后他蹲了下来,突然伸手捏住女孩的脸颊:「叫哥哥呀!!」在那一霎那,他突然看到了这女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满的神色,他楞了一下,心里想是不是看错了,此时齐妈将他的手拍掉,没好气的说:「不要第一次见面就欺负人家,这样雯雯会以为你是坏大哥。」随即就听到这女孩甜美的声音:「哥哥,我是邱依雯!」

齐彦凯笑了一下站了起来:「我不用自我介绍吧,你应该知道我是谁。」说完又重新拉回他的行李箱回到他的房间。

齐彦凯一直认为多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两个月的暑假应该是过的悠闲又自在,而回来的这几天,丘依雯也如他印象中乖巧、惹人怜爱,直到某一天,齐妈突然对他说:「你爸突然有个紧急的会议要开,大概要出门两三天,我会跟他去,雯雯你就帮忙照应一下啰!」

齐彦凯哦了一声,停了几秒,又补了一句:「叫我当保母吗?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都十三岁了,有什么好照应的?」

齐妈拍了一下这个儿子的头:「唉呀,你笨耶,我们再怎样疼她,雯雯心里的感觉肯定是寄人篱下的心情,我们突然出去两三天,她一定会有不安的情绪嘛,你这个做大哥的好歹贴心一下,照顾这个妹妹,又不会少一块肉。」

齐彦凯又哦了一声,她的心情??说真的,回来这么久了,他到是没看出来她的心情起伏是怎样的。

刚开始头两天,也没什么事,倒是丘依雯显的活泼许多,常在他身边围绕,只是每次都没什么好事就对了,不是自告奋勇说要泡咖啡,错把盐巴当糖加让他差点吐”咖啡”以外,就是走路不小心将手中的花茶泼了他一身,更跨张的是,第二天的下午,他听到他在洗手间的尖叫声,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冲过去一看,只见她泪眼婆娑,指着里面,一脸惊吓样,然后就在他疑惑的走里去看的同时,她竟然将门给关起来,然后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那边,继续尖叫。

他开始怀疑她的意图和用意,在威胁命令和有撞门的动作下,他才听到她说什么:「不要,不要,不要啦!!先把蟑螂杀死,要不然我不开门!!」

他听了差点晕倒:「丘依雯,杀蟑螂不用关门吧!!」

丘依雯依旧是那哽咽的声音:「不行,如果跑出来怎么办?」

然后,两人在那耗了快一个小时,不要说蟑螂了,齐彦凯却连一只蚂蚁都没找到。

一直到秦嫂听到楼上吵闹的声音走上来看,才替齐彦凯开了门

而他,别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只能大力甩门离开现场!

第三天齐彦凯一如往常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那看报纸,心里很高兴终于快要解脱了,突然发现丘依雯躲在沙发后,伸出半颗头看着他,齐彦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话,依旧看着他的报纸,他已经下定决心,少理她比较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齐彦凯再翻页的同时,突然发现她还在原来的地方看着他,他将报纸放了下来,盯着丘依雯:「干什么?」

丘依雯突然一脸受伤的表情,低着头小声的不知道说些什么,齐彦凯发现她的神情,又想到齐妈交待的,因此缓了一下语气,又重新说了一次:「嗯…有什么事吗?」

此时丘依雯才抬起头来:「雯雯想出去买一些东西。」

齐彦凯哦了一声,心想这种小事不需要跟他报备吧,他又重新拿回报纸,淡淡的说:「叫小王开车带你去呀!!」之后就不再搭理她。

又过了半个小时之久,齐彦凯起身要回房间的时候,才发现丘依雯蹲坐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也跟着蹲下来,问道:「你不是要出去吗?」

丘依雯抬起头来,天真无邪的天使面容让齐彦凯忍不住又伸手捏住她的脸颊

丘依雯皱一下眉头,伸手挥开他的手:「妈咪说你会带我去!」

齐彦凯突然觉得很好玩,这小鬼的反应跟第一天看到的不一样,他又伸手去捏她的脸颊:「是妈说要我带你去?还是你要我带你去?」

丘依雯有点生气的打掉他的手,站了起来:「还不是都一样?」

齐彦凯哈哈大笑,大手压在她的头上在那摇晃:「呦~原来你是有脾气的呀?」

随后,他一付好心样的说:「走吧,带你去逛!!」

邱依雯马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嗯,就我们,不用让小王开车了!」

兄妹俩很快的就出门了,只是过了三个小时后,只见丘依雯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还一直嚷着:「秦嫂,我买了很多吃的,快来帮忙呀!」

秦嫂听到她的喊叫赶紧走了出来:「唉呀,小姐,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呢?」

丘依雯笑着说:「爹地妈咪不在嘛,我要帮他们好好照顾哥哥呀,看,全都是他爱吃的哦!」

秦嫂搂住丘依雯:「小姐,你真是贴心,少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丘依雯呵呵的笑着,秦嫂接着又说:「这些事,你吩付我们去做就可以了,何必亲自跑去买呢?」她擦掉丘依雯额头上的汗水,一脸心疼的样子

丘依雯摇摇头:「没事的,这样才能显示我的诚心嘛!!我就回房换件衣服,等一下就到厨房帮忙!」

秦嫂连忙说:「不用了,小姐还是在房间休息吧,等一下准备好了,我再去叫你!」

丘依雯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对了,哥呢?」

秦嫂看看时钟,都快到了吃饭时间了,最后一眼是他在客厅看报纸,再来就没看见人了,她只好回答说:「不清楚,没见到人,会不会在房间呢?」

丘依雯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笑着说:「这样呀…那没事了!!」

一直到了中午用餐时间了,还是没见到齐彦凯的人,丘依雯坐在餐桌上撑着头看着满桌的菜,小声的抱怨:「人呢?人家好饿哦!」

秦嫂一脸着急的往门外看着,又一脸不舍的摸摸丘依雯的头:「要不小姐先用餐吧,别等少爷了!」

但丘依雯还是摇摇头,坚定的说:「不行,这是我特地为他准备的,一定要等他回来一起吃!」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大门突然碰的一声被打开,齐彦凯高音贝的声音传来:「邱依雯?」

秦嫂赶紧走了过去,看到齐彦凯满头大汗,又着急又愤怒的表情呈现在他的脸上,让她一头雾水:「少爷~~小姐一直在家呀,正在等你吃饭呢!!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

齐彦凯一听气到整张脸都变成红色的,秦嫂不明究理问道:「少爷,怎么啦?赶紧来吃,小姐饿很久了呢,她为了让你高兴,准备很多……」还没讲完,人已经离开她的视线,直接冲到饭厅,秦嫂还在那喃喃自语说:少爷也饿很久了吗?

然后听到里面传出怒吼声夹带着哭泣的声音,秦嫂正准备进去看的时候,丘依雯突然跑了出来,抱住她,一脸委屈的述说:「秦嫂,哥好凶哦!」

齐彦凯跟着冲了出来:「丘依雯,有那个胆乱跑就要有那个勇气承担!」

「哇」丘依雯开始大哭:「秦嫂,人家为了给哥一个惊喜,所以才没跟他说要出去嘛!!人家…人家…」秦嫂拍拍丘依雯的背,安抚的说:「没事没事,别哭!」然后打圆场的说:「少爷,小姐也是为了给你惊喜嘛,何必这么生气呢,她不知道你会出去找她呀!」

齐彦凯气到说不出一句话,心里很清楚,这小鬼是摆明的在玩他,他只是指着丘依雯对秦嫂说:「这小鬼…她…」

秦嫂赶紧说:「少爷,别气了,饭菜都凉了,我去热一下,你们准备吃饭吧!」

就在秦嫂转身离去的时候,丘依雯一脸无辜样的看着齐彦凯:「嗯…我以为你先回来了……」

齐彦凯瞪着丘依雯,接连几天的怨气让他怒火高涨,他二话不话一把抓住她就丢到了沙发上,丘依雯被这样的齐彦凯吓了一大跳,正要开口说什么,人却被提到了他的大腿上,随即屁股感觉到一阵凉意,啪啪啪的声音环绕在她的耳边,短短几秒钟,齐彦凯像是要发泄所有怨恨一样,打了十来下,又重又急,丘依雯的小屁股很快就变成了粉红色。

但底下的人却完全不喊叫,只听的到她闷声的忍耐,齐彦凯觉得疑惑,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将她翻过身来看着她,眼眶盈满了泪水,死咬着嘴唇,就像只可怜无助的小猫样,齐彦凯突然有点手足无措,反过来跟她倒歉:「嗯…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没想到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丘依雯开始大喊:「不要~~不要~~不要~~救命呀!!」

齐彦凯楞在那边,心里还在想她在演什么戏码的同时,她又大喊:「哥~~不可以,我是你妹妹呀!!」

齐彦凯突然意识到的时候,秦嫂跑了出来,恰巧看到了这一幕,丘依雯衣服凌乱,裤子被褪了一半,坐在齐彦凯的身上,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指着齐彦凯的鼻子说:「少爷…你…你…怎么…」然后赶紧冲过去将丘依雯拉到身边,替她整理衣服

齐彦凯百口莫辩,第一次感觉到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恼怒的瞪着丘依雯,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过去,又把人给抓回来,压在沙发上,大大的巴掌又落了下去,秦嫂急着想将人给拉回来,却被齐彦凯给瞪了回去,骂到:「滚,这是我的事,反正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不如打她一顿来消一下怒气。」

此时的丘依雯不再安静,开始大哭,扭动:「呜~~秦嫂,救我…」

秦嫂也是在一边不知该怎么办,她是第一次到到他家少爷暴怒的样子,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什么,她只能在旁边劝:「少爷,有什么事用说,别动手呀!!」

但他依旧不停的打,一下又一下,而底下的人已经由挣扎、哭喊,到变成啜泣了,眼看屁股都变的红肿了,他才停下手,说了一句:「妈的,打你我还手痛咧!!」然后转身离去。

齐彦凯想到以前的事,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以为那件事会让他讨厌这个妹妹,但事实却又恰好相反。

他转头盯着她看,心里又不免开始好奇,这次她会怎么做?

只见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坐在旁边,这时候的邱依雯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屁股上的痛了,现在她只要一想到回到家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很想晕死算了,她侧着身想要离齐彦凯愈远愈好,头微微低着靠着车窗,双手环抱着脚躬起来在座椅上,恨不得自己愈缩愈小似的,整个人像颗球,紧挨着车门,楚楚可怜的模样,让齐彦凯有点晃神,不过有前车之鉴,他很快就将脑中想要同情她的那善良天使踢到别处去。

她在演戏-----理智一直这么告诉他。

随着车子缓慢的驶进齐家的前院,丘依雯整个心愈是沉闷,她偷偷的用眼角打量这个哥哥,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坐着那边,似乎对她楚楚可怜,弱不禁风,仿徨无助的样子视若无赌,更让她哀怨的是,她竟然发现他的嘴角微微上昂,她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呀,人家说物极必反,这是不是”怒”极必反,他是气过头了,所以笑出来了吗??

她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逃过这一劫。

软的??大方承认自己的错误,看在勇于认错的份上是不是可以减少刑责,更或者是免除了…只是卖了自己,以后岂不是更没自由?

硬的??大吵大闹,士可杀不可辱,为了捍卫未来的自由,就算被打死也要据理力争…

都不好,都不好,丘依雯在自己小小的脑袋瓜里抓头、奔跑,她已经乱无方寸,心里后悔莫及,早知道就不跑走,最恨的是根本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早就被抓回来,她到现在还在想到为什么会被发现自己在那一间公司

她还特地选了一间跟齐氏完全不相关的产业,还很低调的只做文书的工作,这种委屈自己,大材小用的工作都忍气吞声的做了,为什么还会被发现?

就在她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已经停靠在一栋豪华的欧式建筑物前面,而且齐彦凯已经站在车门外等她下车

然而,她还一直陷在自己的小世界自怨自艾中,齐彦凯等的不耐烦就走了过去替她开了后车门,结果她一没注意,就让靠着车门的整个身子滚落车外

「唉呦」丘依雯整个身子跌落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她抬起头用含着泪水的大眼瞪着齐彦凯

齐彦凯也没去拉她起来,只是冷冷的说:「进屋!」

小王有点尴尬的站在旁边,心里犹豫着是否要扶小姐起来,正巧秦嫂因为听见车子的声音开门走了出来,一见丘依雯有点狼狈的坐在地上,赶紧前去将她扶了起来。

「小姐,怎么坐在地上呢?」秦嫂将她拉起来后,又替她拍干净衣服上的灰尘

丘依雯看见秦嫂,抱着她开始嚎淘大哭:「呜~~秦嫂,妈咪他们什么时候才回来呀?他们再不回来,就永远也看不到雯雯了啦!!」

秦嫂顺着丘依雯的背,安抚说:「怎么了??别哭,别哭!!这几天是跑哪去了??你知道我有多心急吗??」

齐彦凯冷笑一声,心里想:又开始她的演技了,随即问秦嫂:「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呢?」

秦嫂愣了一下:「板子……跟藤条吗…」

「还有别的吗?」齐彦凯带着些微怒气的反问,让秦嫂替丘依雯直冒冷汗,她打圆场的说:「少爷,小姐是任性点,不需要用那些东西吧…看,把她吓成这样,都哭成泪人儿了!」

秦彦凯笑几声:「秦嫂!她的个性你还摸不出吗?现在打这些悲情牌让你心软,还不是只为了逃避!」

丘依雯心里非常了解来软的已经没有用了,她收掉干了眼泪,离开了秦嫂的怀抱,决定来硬的;她一脸愤恨的样子回头瞪着齐彦凯:「请问我逃避什么?我做了什么要逃避?」

齐彦凯一脸被我说中的表情对着秦嫂说:「原形毕露!」

邱依雯生气的指着齐彦凯的鼻子开始大骂:「够了,齐彦凯,打都打过了,我也道歉了,现在都跟你回来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齐彦凯挑眉看着她:「这就是你在车上想好的应对方式吗??」

「我又没做错什么,我需要想什么?」虽然讲的理直气壮,但是丘依雯却是讲的中气不足,愈说愈小声

齐彦凯哦的一声,随即拽住她的手直接往屋内走去:「那就没有再沟通的必要了!!」然后转头对秦嫂说:「东西拿出来!!」

秦嫂跟着两人一起进屋,看着丘依雯一脸委屈的看着她,终究还是开口说:「少爷,我没找到两样东西…」

齐彦凯笑了一下:「是吗?其实打人的东西也不需要怎么特别准备,这样好了,我皮带很多,随便一条都可以!」说完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丘依雯一听哭丧的脸看着秦嫂:「呜~~我不要,我不要啦,他凭什么管我,他凭什么打我!!」

秦嫂无奈的看着丘依雯:「小姐,少爷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为什么你总是要跟他吵呢?更何况,你这次突然的离家,你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呢!」

丘依雯眨眨无辜的双眼:「秦嫂,我有留字条给你呀……」

秦嫂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有人挥动着什么划破空气的声音,两人回头看着,恰巧看见齐彦凯拿着一根藤条在那挥动,丘依雯反射性躲到了秦嫂的背后,齐彦凯没有看他们,淡淡的说:「秦嫂,这根的弹性不错,挺顺手的!」

秦嫂求情式的叫了一声:「少爷!」走了过去想把那根藤条给拿走,齐彦凯却不理,闪了一下走到丘依雯的面前,问道:「你想在这里还是在房间?」

「我不要,我不要,我都不要!!」丘依雯大吼三声,又跑到了秦嫂的背后

「哼!!你不要,亏你刚才也敢说什么有留字条,你那种字条是留什么意思的,不如不要留!」

丘依雯一脸不高兴的说:「有留总比没留好吧,这样至少证明我不是离家出走的,你凭什么打我!」

齐彦凯拿在手上的藤条大力的挥了一下:「离开也是解脱的一种方式!!你知道这样的字条内容让秦嫂吓到想要去报警吗?」

丘依雯小声的说:「是…当时…的情况…就…就是…」

齐彦凯不耐烦的神色瞪着丘依雯:「是怎样??现在马上过来,不要等我过去抓你!」

丘依雯眼看躲不过去,只好乖乖的走到他的面前,齐彦凯满意的点点的头,抓住她就要按在沙发上的时候,她要挣扎的闪躲:「等一下,我不是过来给你打的!」

齐彦凯哪管的了这么多,伸手就挥了下去,刚刚才被他的大手打过,屁股还有些微疼痛,更何况现在是夏天,她穿的又是短裙,突如其来的一下,跟打在光屁股上没什么两样,她疼的叫出声:「变态,我叫你等一下啦!!」

齐彦凯还是一下又一下的打下去,秦嫂见状,赶紧走到旁边劝道:「少爷,先听小姐要说什么,虽然小姐有错,但总是要听听她的理由吧!」

齐彦凯冷哼一声:「她就是理由太多!!」藤条还是不停歇的往她的屁股上挥去

啪~~啪~~啪~~啪~~啪,丘依雯开始蹬脚,她已经觉得屁股快要肿起来了,她开始哭喊:「等一下啦!!」心里很后悔主动走到他的面前,她一直以为齐彦凯不会在客厅打她,但她错了,在车子里都掀开裙子打了,更何况现在已经在家了!

齐彦凯的手终于停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丘依雯趴在沙发上啜泣

丘依雯感觉到藤条不再落下,撑着身子想要起身,却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又惨叫了一声,她回头用含着泪水的眼眸瞪着齐彦凯:「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叫你等一下,你还一直打,你是暴君吗??说打就打,打人也要让人家心服口服,我有答应给你打了吗?」说着一付委屈又让人心疼的样子

秦嫂走了过去想要扶丘依雯,却被齐彦凯给挡了下来:「不用麻烦了,反正她还没那么快可以离开这里!」秦嫂可是了一下,还是被齐彦凯给拉到了旁边。

齐彦凯似笑非笑的看着丘依雯:「丘大小姐,请问你有什么冤要申呢?」

丘依雯哼的一声转头不再看齐彦凯:「齐大人,现在申什么冤呢?罪名都被立了,刚才也行刑了,不会嫌太晚吗?」

齐彦凯忍着笑,板着脸装严肃的说:「你错了,行刑尚未结束,如果你认罪了,那么咱们继续!」说完手中的藤条又要落下的时候,丘依雯大喊一声:「齐彦凯,你不要太过分!」

齐彦凯看着丘依雯整张脸都涨红了,也不知是被打感到羞耻还是因为生气而变红

「唔~~意思是,你还是要申冤啰!」齐彦凯拿着手中的藤条在她的屁股上划来划去的

丘依雯受不了一直居于弱势,忍着屁股上的痛,站了起来,扶着沙发背:「齐彦凯,你少拿你的穿衣哲学来压我,也不要说我离家没跟你说,请你搞清楚状况,我已经成年了,而你,也不是我的监护人!」

齐彦凯一脸认同样的点点头:「嗯,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已经成年了,这么一说,罪加一等!」

丘依雯气极败坏的大吼:「你是听不懂吗?什么叫罪加一等!」

齐彦凯不再开玩笑,严肃的看着她:「字面上的意思,既然你都知道你已经成年了,就不该留那样的字条让别人担心,既然你已经知道你已经成年了,行为举止就要成熟懂事,我不让你穿那样的衣服,是因为外面很多心理不正常的人会针对穿这样衣服的女孩子做出不轨的意图,你穿这样的衣服出去,不是引诱犯罪吗?」

丘依雯不服的回说:「什么叫引诱犯罪??你们男人心理不正常,我们就不能依我们的喜好穿衣服吗?这是什么大道理,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看到你手上拿藤条,我就想拿菜刀砍你,那你是不是可以把藤条丢掉?」

齐彦凯笑了一下:「我是要你保护你自己,心理不正常的人,我们无法预防,更何况,你还穿那样的衣服去夜店;还有,你的假设不成立,我可以不用回答!」

丘依雯又要说什么的时候,齐彦凯接着说:「虽然我不是你的监护人,但是爸妈不在,他们要我好好的照顾你,我就有责任跟义务,既然你名义上是我妹妹,你最好要听我的话,否则,你别指望这个家有谁可以帮你!」

说完又用藤条指着沙发:「趴好!」

丘依雯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被他讲的哑口无言,本来灵光的脑子这时突然都故障,她低着头死咬着嘴唇,怎么样也无法再移动双脚,她抬起头来,眼波闪动着,轻轻一眨,眼泪马上从脸颊上滑落,看着齐彦凯的心揪了一下,他转过身不去看她,依旧冷冷的说:「趴好!」

秦嫂看这阵式,知道齐彦凯已经在心软了,又开口劝道:「少爷,小姐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再打了!」

齐彦凯避开丘依雯的眼神转身对她说:「最后十下,打你不知轻重,不知分寸!」

丘依雯摀着双眼开始大声的哭:「呜~~人家都知道错了,还打!」

齐彦凯不想再跟她没完没了,将她压回沙发上,掀开她的裙子,才发现屁股上已经交错了几条已经红肿的檩子,他假装没有看见,狠下心,伸手就挥了下去,只是力道比刚才小了很多

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让丘依雯叫都来不及叫,整齐的鞭痕由上至下排列下来,等丘依雯感觉到的时候,疼痛袭倦全身,她不停的扭动,大喊:「不要打了啦,雯雯知错了嘛!!」

齐彦凯没让她有很多休息的时间,一样是连续五下,丘依雯不停的哭喊,双手挥舞着,秦嫂在旁边看的很心疼,齐彦凯打完后,把藤条交给了秦嫂:「收好,照顾雯雯,我回公司!」回头又看了丘依雯一眼,转身便走出大门。

程宇翰慵懒的躺在软硬适中的真皮沙发上,闭着眼睛跟埋头在办公作上的齐彦凯说道:「小凯,后来齐氏是谁的呢?你不会输掉了齐氏吧!」

齐彦凯冷哼一声,不做任何的回应,但思绪却飘荡在丘依雯身上,心里想着不知秦嫂有没有替她上药,会不会还再跟他生气,到底懂不懂他说的那些话,想着想着手中的笔停了下来,连程宇翰走到他的面前,都没发现。

「喂」程宇翰大喊一声,让他回神了过来

他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做任何的反应,转着手中钢笔继续看桌子上的文件。

「不会吧!!你没把雯雯带回去,输掉了整个齐氏吗??你放心啦,我可以当作你没讲过那一句话,不要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程宇翰虽然一脸关心的样子,但讲的话却充满了调侃的意味

齐彦凯没有抬头,冷淡的说:「滚回你家,房间我要睡!」

程宇翰不理会他:「干嘛火气那么大啦!!我已经习惯起床走到楼下上班的日子耶,更何况,你不回家顾好雯雯吗??如果人又不见了,小心你爸妈回来剥掉你一层皮!」

齐彦凯放下笔看着他的好友:「一些原因,暂时不想回去,更何况公司最近事情多,我住这也方便处理。」

程宇翰哦了一声,指着沙发说:「那你睡那!」

一道冷光从齐彦凯眼睛射出,他冷冷的喊叫他的名字:「程。宇。翰。」

程宇翰耸耸肩:「没办法呀,我没那个习惯跟大男人抱在一起睡!」

齐彦凯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没有任何的回应,拿起摆在桌上的电话筒开始播号,程宇翰看着他:「很晚了,打给谁呀?客户吗还是供应商?」

齐彦凯完全不理他,然后对着话筒说:「齐彦凯,我要找程伯父!」

程宇翰听见,反射性快速的切断他的电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房间还你可以了吧,我睡沙发!」

齐彦凯满意的点点头,又重新埋首于文件中,然后问道:「那个人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程宇翰哼一声,显然很不满他刚才的举动,但还是回答说:「还不是都一样,把柄有这么好抓,你爸有需要装病隐居幕后,又将你塞到基层去当内应吗??到是你,有没有听到其他员工说些什么摇言?」

齐彦凯摇摇头,一脸疲惫的样子:「他做的那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没有证据,我混在基层员工那知道的也是有限,我觉得应该要安插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在他的身边,这样证据比较好取得!」

程宇翰一脸认同的样子:「但是,谁可以胜任呢?我们两个不可能,他肯定会认出来,你因为长年待在国外,才刚回来,所以混进基层员工做小职员,不会有人怀疑,但是高阶经理以上的人,很难保证他们不认识你!!」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他们竟然在这时候给我跑去蜜月旅行,丢下公司这个大麻烦,还有家里一个小麻烦!」

程宇翰听到他说家里的那个小麻烦,突然眼前一亮,神秘的笑了一下:「小麻烦,我觉得她是小天使呢!」

齐彦凯没好气的瞪了好友一眼:「小天使??小恶魔还差不多!」

两人噗嗤一声一同笑了出来,在这沉闷烦躁的公事上小开心了一下。

丘依雯趴在她温暖熟悉的大床上,脸埋在又大又软的枕头上,手上还抱着她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的大娃娃,那是她的父母买给她六岁的生日礼物。

「啊~~痛啦…秦嫂,轻一点嘛」丘依雯紧抱着大娃娃,皱着眉头忍耐

此时她不是在客厅那哭的梨花带泪的女孩,一如往昔活泼明亮的眼眸,跟刚才判若两人,她心里恨恨的想着:齐彦凯,亏你狠的下手!

秦嫂只是叹气着说:「唉~~小姐,该怎么说,如果你别这样跟少爷使性子,就可以少挨一点了!」

丘依雯一脸倔强的表情:「哼!!那个没人性的,我是女孩子耶,说打就打……」讲到一半又惨叫了一声:「啊!!轻一点……」

秦嫂也只是无奈的说:「已经很轻了,总是要揉一下才好的快呀…」

此时,丘依雯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伸手摸进放在枕头边的包包,打开来接听,还没喂呢,对方就传来一连串急促的问话

「雯??在吗??接了吗??你在哪呀??下午怎么请假了??快回呀??我找你一下午了耶…」

这时丘依雯没好气的说:「停…停…停!!问一堆,我怎么插话呀!」

这时对方才意识到,连忙说:「雯,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不见了!」

丘依雯叹了一口气,手在那大只的绒毛玩具身上不停的搓搓捏捏的:「还能怎么着??我被抓回来了!」

对方尖叫了一声,让丘依雯差点想摔掉手中的电话,以免震破了耳膜,然后对方又说:「怎么可能??你哥怎么会找到你??」

丘依雯正要回答的时候,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她压住电话,回头对着秦嫂说:「秦嫂,谢谢你,不用再揉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秦嫂也只是点点头,然后说:「我去准备一点吃的给你,别聊太久!」

丘依雯感激的点点头,又重新拿起电话说:「真,我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两人陷入了沉默,最后被唤做真的人又开口说:「刚才好像听到你惨叫一声,你怎么了?」

丘依雯脸一红,又不好意思说自己被修理了,只是避重就轻的说:「没啦,手被门夹到…」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那个,我不去上班了,帮我跟你哥说一声,真的很抱歉,麻烦你了!」

对方不满的说:「为什么??天成不好吗??好不容易安排你进去的耶!」

丘依雯在心里默默的想,以她目前的状况,最好还可以去上班,更何况今天发生的这种事,估计天成是拿不到齐氏的订单了,她还回去那找死吗?所以只能用哀怨的口气说:「我哥不准我去,真的很抱歉!」

对方抗议的说:「拜托,你已经成年了耶,他要养你一辈子吗?」

「唉~~我不知道啦,我已经失去人身自由了」丘依雯讲的这一句话可真的是发自内心,她觉得她的未来真的失去自由了…

对方唉呦了一声:「真的是搞不清楚耶,你们又不是亲兄妹,管你那么严?」

丘依雯拼命的点头:「就是就是,只有你懂我,了解我有多可怜!」

这时换对方叹了一口气:「算了,明天我再帮你把你的东西送到你家吧!」

丘依雯连忙说:「不用啦,我请人去拿就可以了!」

「没关系啦,跟我还客气什么,拜啰!」说完也不让丘依雯有反对的机会,就将电话挂了

丘依雯看着传来嘟嘟声响的电话,懊恼的喃喃自语:谁跟你客气,是目前的我怎么见客…

她重新趴回枕头上,一整天在那又哭又喊的,其实整个人已经累到不行,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中间又被秦嫂叫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又一直睡下去,直到又被自己的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的接了电话,带着浓浓的睡意:「谁啦!!」

然后听到对方说:「我啦!!一件事要麻烦你一下………」

齐彦凯的眼神藏不住的笑意,看着眼前将近一星期不见的好友,神色很不自然的坐在他习惯坐的那张真皮座椅,底下垫了好几个靠垫,还一脸怨恨的样子看着他。

虽然两个人是在谈公事,但眼神却透露着怨恨,让齐彦凯很想捧腹哈哈大笑。

两人的谈话告一个段落后,齐彦凯调侃着说:「如果你对这张柔软舒适的真皮座椅不太满意,我不介意你趴在沙发上跟我说话!!」

程宇翰哼一声:「再怎么说,这里都是你齐董的大办公室,那种丢脸的姿势我才做不出来!」

齐彦凯哦一声,但掩盖不住的笑意从眼神流露出来:「我说,程伯父好厉害,我只不过打一通电话,人也没接到,他竟然就冲到这来抓人了!」

程宇翰无奈的趴在桌上,懒懒的说:「什么厉害,他早知道我在这,只是不方便直接过来,你这电话一打,不管他有没有接到,刚好给他一个机会来这找人!」

齐彦凯站了起来替自己倒一杯茶:「那…是我害的啰!」

程宇翰也忍着痛站了起来:「算了,逃的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齐彦凯饶富兴味的看着好友:「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爸这么生气?而且事情都过了么久了。」

程宇翰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讲的,你嫌我的糗事不够多吗?」

齐彦凯没说什么,他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去说他不愿意说的事,只是笑着说:「这样也好,没人跟我抢房间!」

程宇翰握紧了拳头挥到他的眼前停下:「你~~这还算好朋友吗?」

齐彦凯也伸出一个拳头跟他的拳头碰撞:「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今天房间让你睡!」

程宇翰摆摆手:「不用了,我回家睡,谁悉罕你的狗窝!」

齐彦凯不在意的说:「那就算啰!!」然后动手开始整理东西

程宇翰疑惑的看着他:「要去哪?」

齐彦凯简洁的说:「回家!」

程宇翰大力的推了齐彦凯一下:「难怪,我想怎么这么好心,房间要给我睡,哼!」

一辆高级的黑头轿车慢慢的驶进了一围墙里,那地面不像一般的泥泞路地,像是刻意装点过一样,平铺灰白色不规则的小石板在路面上,两侧种满了玫瑰花,一簇簇,红白粉色,争奇斗艳,美不胜收,那像花海般的盛况也显示出这花园的主人有多么的喜爱玫瑰

开车的人微微一瞥四周的花景,面无表情的停在座落在花园深处的一幢白色建筑门口,此时正好有人开门走了出来:「彦凯少爷,您回来了!!」

齐彦凯点点头,将手中的钥匙交给眼前的人:「秦伯,麻烦你请人将车开到车库!」

那人赶忙将钥匙接了过去,转身要去叫人的同时,齐彦凯又问了:「秦嫂呢?雯雯这几天怎样?」

秦伯连忙回答:「去买东西了,小姐一直都待在家里!」

齐彦凯哦了一声,心里想着:这丫头有这么乖吗?

才走进客厅却突然瞥见丘依雯蹲在二楼旋转梯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走到旁边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却听来一阵虚弱的声音:「休息!」

齐彦凯好奇的蹲了下来:「干嘛蹲在这休息??」讲完看着丘依雯才发现她一脸苍白,冒着冷汗,抓着旋转梯手把的那只手捏的死紧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样

他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

丘依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没事!」然后绕过他往一楼的方向走

齐彦凯看她不舒服的样子却还是倔强不肯跟他说话,心里非常的不舒服,抓住她的手,却又惊觉那只手竟冰冷没有温度,他一脸怒气将她横抱起来走进她的房间:「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请医生来看?」

丘依雯没有力气挣扎,任他抱着,但还是抗议的说:「喂,你干嘛啦!」

齐彦凯将她放回床上:「想休息就待在房间,你到底要做什么?生病了吗?为什么没让秦嫂请医生!」

邱依雯躺在床上,不理会齐彦凯一连串的问题,抱着肚子卷缩着身子侧躺着。

齐彦凯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摸着她的额头,喃喃的说:没发烧呀!!

丘依雯轻轻的挥开他的手,软软的声音毫无力气:「我没事啦!」

齐彦凯瞪着她:「你这个样子叫没事?」

丘依雯撑着身子半躺着看着齐彦凯:「秦嫂回来了吗?」

齐彦凯摇头:「什么事?」

丘依雯带着惨白的面容微微一笑:「没有!」

齐彦凯替她将绵被盖好,虽是关心的话语,但语气却还是很生硬:「你到底怎么了?」

丘依雯眨着她那一双大大的双眼,一脸柔弱的样子,让齐彦凯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上下摆动,楚楚可怜的面容,终究齐彦凯放软了语气:「哪里不舒服?」

丘依雯摇摇头,看着齐彦凯的眼神少了那精灵般俏皮的神韵,她终于开口问道:「你可以帮我泡一杯可可吗?」

齐彦凯狐疑的看着她,还是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双手压在肚子上应该是肚子痛吧,喝可可就会好了吗??虽然满肚子疑问,还是下楼到厨房去帮她泡了一杯可可,等他拿着可可回到她的房间时,她人又卷缩在绵被里了

他掀开绵被,轻声问道:「喝可可就会好了吗?」

丘依雯抱着她的大娃娃坐了起来,半靠着床头,伸手接过那杯可可,小口小口的喝了下去,然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淡淡的笑着:「老症状,等一下就好了!」

齐彦凯将她的大娃娃拿起来摆在枕头边,又将绵被拉起替她盖到了腰际:「什么症状喝可可就会好??这样的情况多久了??」

丘依雯受宠若惊的看着齐彦凯一连串温柔的动作和轻声的话语楞在那边。

齐彦凯没听见眼前人的回话,又问了一句:「还是不舒服吗?」

丘依雯摇摇头,将手中的杯子放在床头,拿回被放在枕头边的大娃娃,将头埋在里面,带着哽咽的声音:「你在关心我吗?」

齐彦凯突然有股冲动想将眼前弱不禁风的女孩搂在怀里,但他只是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你是我妹妹呀!!」

丘依雯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眸泛着泪光:「我…我可能不行了…」

齐彦凯听了这一句,手停着她的头上,楞楞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丘依雯又接着说:「这症状已经很久了,几乎每个月都会发作…」讲到这她又将头埋在大娃娃的身子里,肩膀还在那微微震动,弄的齐彦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有些心慌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给医生看过吗?妈知道这件事吗?」

邱依雯还是将头埋在大娃娃的身子里,透过娃娃传出闷闷的声音,让齐彦凯分不出她是否在哭泣:「没有用的…你不用担心了,我喝过可可就会好多了,每次都是这样的……」

齐彦凯恼怒的捶了一下床铺,弄的丘依雯吓了一大跳,抬头看着他,发现他正看着手机萤幕,手指头还不停忙碌的上下按键不停的按着,她小声的问:「你在找谁的电话吗?」

齐彦凯没有理她,却径自播了一通电话:「翰,你有认识哪个权威医师吗??」丘依雯听到这,急忙要去阻止:「不用了,我不要看医生!」

齐彦凯伸手将她按回床上,继续说道:「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我没有熟识的医生,请他明天到我家来,谢谢。」

挂完电话后,齐彦凯一脸严肃的看着丘依雯:「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

接着就转身出去,丘依雯看着他走了出去,却是一脸想哭的表情,而且是发自内心真的想哭,她只能重新躲回被窝里,心里想着:惨了,玩笑开大了…

齐彦凯才刚醒来,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到客厅去看报纸,反而是快步走到隔壁的房间,敲了几声,却没听见里面有任何的回应,他只好开门走了进去,这时才发现房里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他站在床边看了看,心里想着:人呢,不是不舒服吗??又跑哪去了??

想着想着却透过窗户瞥见庭院里有个人影蹲坐在玫瑰花欉里

他走近窗户,仔细一看,才发现丘依雯穿着淡黄色的上衣搭配着牛仔裤,一头的长发扎起来束成一个马尾,给人一种清新俏丽的感觉,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喃喃的脱口而出:这丫头也穿牛仔裤了。

丘依雯蹲在玫瑰花欉里,手拿着小铲子,在那拨弄松软泥土,旁边一株株正含苞待放的玫瑰被小心摆放在她的旁边,上面还留着清晨余留下的露水,透着阳光折射出淡淡的光辉。

额头上汵出淡淡的薄汗,丘依雯专心着眼前的工作,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人靠近,直到那人喊了一声:「雯雯!!」她吓了一跳,一回头,才发现原来是齐彦凯站在身后。

邱依雯白了他一眼:「干嘛吓人啦!!」说着,又转头继续刚才的动作,伸手拿一株放在身边的玫瑰花放进刚铲好的小洞,却在放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被上面的刺札了到手指,她啊的叫一声,在玫瑰花掉下去的同时又赶紧伸手去接,不顾手上的伤口,急着想要将花苞上的泥土给拍干净

齐彦凯见状也蹲了下来,拿走她手上的那一株玫瑰放回原来的地方,抓住她的手,责怪的语气:「这种事交给负责的人做就好了,你一大早待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不舒服吗?」

丘依雯没有回应什么,只是抽回她的手,重新拿起那一株玫瑰花,继续她种植的工作,齐彦凯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么轻声细语,并付出这样的耐心,他正要开口骂人的时候,丘依雯突然开口说道:「我妈最喜欢的就是玫瑰花了!」

齐彦凯楞了一下,心里想:妈什么时候喜欢玫瑰了?不是香水百合吗……

丘依雯又继续说道:「以前我住的那个家,庭院种满了很多很多的玫瑰,全都是我妈跟我亲自裁种、照料的,可是他们走了之后,房子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住了,我就被妈咪接回来了!」齐彦凯听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指的是自己的亲生妈妈。

丘依雯慢条斯理的重复着手边的工作,并没有抬头看齐彦凯,也不管他是不是有在听,继续陈述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庭院还没有这些玫瑰吧!!但是,就是在那一年,你暑假结束爹地和妈咪送你去机场的那一天,我偷偷跑回去以前住的地方,原本开的娇美的玫瑰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翻搅成泥泞的土地,原本的家也像是废墟呈现半倒的状态,就在那个时候,我才彻底的醒悟原来属于我那温暖的家已经不在了,一直疼我宠我的父母真的离开了。」

齐彦凯楞楞的看着眼前不停述说着往事的人,她依旧是专心一致的做着眼前的工作,讲出来的那些话平淡的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般,没有情绪的起伏,眼神一样清澈没有任何的波澜,那样淡然的表情却让齐彦凯心疼不已,他从来没想过也没听她亲口说过这些事。

然而,丘依雯像是自言自语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天我蹲在那出生长大的家门口哭了很久,我曾经怀抱着梦想居住的地方,跟妈妈一起裁种的玫瑰花园不再属于我的了……太阳好像快下山了吧,本来待那动工的工人都准备要休息了,我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而我也才听到一件,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的事实被这些工人说出口。」丘依雯抬头盯着齐彦凯,四目交接,丘依雯缓缓的说出那所谓的事实:「原本住在这的人真是死的冤枉呀,为了钱做出这样的事,连人家女儿也不妥善照顾推来推去的,唉!!要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还真不想替他们工作咧…。」

惊讶,齐彦凯的表情只有惊讶!!

丘依雯笑了一下又继续述说:「我整个人楞在那,连什么时候走回齐家大门的都不知道,我两眼无神的望着四周,任何人的喊叫我好像都没听到。」讲到这丘依雯停了下来,歪着头看着齐彦凯,但思绪却好像还停在回忆里一样,然后突然冒出一句:「爹地打过你吗?」

齐彦凯被这一句问话吓了一跳,正要回答的时候,丘依雯又开口说:「应该没吧!!但是,我那天像是傀儡一样被找我的人给拉进去,爹地和妈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我完全没有听到,一直到爹地突然打了我一巴掌,我睁着眼睛看着他,疼痛的感觉慢慢的将我拉回来,我才又回想起白天看到的一切,听到的话,最后我扑到妈咪的怀里,开始哭喊:我没有家了,妈的玫瑰花也没了…」

啪啪两声拍手的声音,丘依雯突然站了起来,还是那样轻快银铃般的声音:「太好了,移植完毕。」然后转身看着齐彦凯,笑着说:「这就是玫瑰花的由来!!」

齐彦凯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笑的云淡风清的妹妹,不舍的表情表露无遗,他伸手将丘依雯抱在怀里:「雯雯,妳……」

怀里的人轻声笑了几声,挣脱开来:「干嘛,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会觉得你在同情我!」说着,又拍拍不小心沾粘在身上的泥土,转身想要回屋内

齐彦凯抓住她的手:「你不需要压抑自己!」

丘依雯楞了一下,直视齐彦凯的眼睛,随后笑的灿烂如花:「白痴呀!!我是那种会困在象牙塔里钻牛角尖的人吗?」

齐彦凯目如光炬看着丘依雯,却不发一语,丘依雯被他看的不自在,叹口气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戏谑的说:「怎么,你不怕我捏造一些不实的故事,想要骗取你的同情心呀。」齐彦凯挥开她的手,言语透露着些微的怒气:「邱依雯!」

丘依雯嘟着小嘴:「好啦好啦!!不讲这些了,今天真的会有医生来吗?」

齐彦凯嗯了一声,拉着丘依雯转身回到了屋内

丘依雯无奈的让他拉着,心里想着要怎么躲过,想着想着,齐彦凯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丘依雯看着:「今天还有不舒服吗??」

丘依雯连忙挥手:「没有,没有,所以,可不可以不要看医生?」

齐彦凯笑了一下,伸手摸着丘依雯的头:「不行,你昨天痛成那样,就算今天没事了,还是要看!」

丘依雯因为这温柔的举动恍神了一下,下意识闪躲着他的手,假意要坐到沙发上然后轻巧的闪了过去,故作镇定样:「嗯~~我真的不用看医生了,昨天的事你就忘记吧,真的没什么?」

齐彦凯一脸严肃的表情,不容拒绝的语气:「医生等一下就会到了,就算没事也要做个检查!!」

邱依雯露出楚楚可怜的面容:「我真的没事,我坦白,我是故意吓你的,真的,我不需要看医生!」

齐彦凯反而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昨天痛那样会是演的吗??现在才是骗我吧。」接着坐到她旁边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道:「我知道很多人都怕看医生,但是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应该要看医生,提早发现提早治疗!!」

丘依雯低下头,不发一语,心里想的是:谁在跟你怕看医生,我是怕你秋后算账,老天爷呀,昨天真的是谎言,今天说的才是真话呀……

丘依雯手中的吐司已经被她撕的大块小块,但却一口都没塞进嘴巴里

齐彦凯将刚泡好的可可放到她的面前:「怎么,你是在玩早餐还是吃早餐?」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会打消念头,丘依雯还是不死心的再问一次:「我可不可以不要看医生?」

齐彦凯看着报纸,连头都没抬:「不能!」

丘依雯放下手上被弄的不成样的土司,挨到他身边,头像小猫一样在他身上不停的磨蹭,撒娇的说:「哥~~雯雯不想看医生啦!!」

齐彦凯放下报纸,用一根手指头将粘着他身上的那颗头给推离开,冷冷的说:「你对妈的那一套不要用到我身上,没用的!!」

丘依雯哼一声,马上变了一个样:「我说小凯呀,到时可别说我骗你什么的,我今天就已经跟你坦白过,我昨天是骗你的,到时不要来个秋后算账,我可不甩你!」

齐彦凯挑着眉看着眼前的妹妹,那句小凯叫的他非常的别扭,声音透着不乐意:「不准叫我小凯!」

丘依雯咕噜咕噜喝完眼前的那杯可可,起身走到厨房去,笑笑的说:「要不然叫什么,大凯?凯凯?凯儿?有名字还不给叫吗?」

齐彦凯跟着站了起来,瞪着眼前这个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的丫头,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丘依雯却突然转身对他说:「哦,对了,今天的可可比昨天的好喝多了,谢啦!」说完一蹦一跳不理会齐彦凯满脸怒气的样子跑到了客厅。

齐彦凯被她这一句弄的哭笑不得,却还是跟着走到了客厅,而这个时候秦伯恰巧带着客人走了进来,对着他们说:「彦凯少爷,宇翰少爷跟他一位朋友来找你。」

丘依雯见状,转身想冲回房间,却被齐彦凯给抓住:「坐到沙发上,你再跑,你知道我会做什么事!」

丘依雯嘟着嘴,小声的说:「不听美女言,吃亏在眼前,到时不要气到吐血!」

齐彦凯转头瞪着她,她吐吐舌头,不理他

程宇翰笑着走进来:「凯,你们还是一样爱斗嘴!」

齐彦凯却无奈的叹气,指向他身后的人:「医生?」

程宇翰点点头,侧着身说:「施伟汉,我大学同学!」

齐彦凯正要打招呼的同时,却听见坐在沙发上的人一阵惊呼,然后脱口说出:「伟汉哥??怎么是你??」

三个人一同望向丘依雯,施伟汉没等齐彦凯介绍,自动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我的病人该不会是你吧?」

丘依雯尴尬的笑一下,然后迎向充满疑问齐彦凯的双眼,随即点点头:「嗯…一点小毛病,我哥就是爱担心!」

施伟汉意会似的点点头,才回头看向齐彦凯,伸出手:「你好,久仰大名。」

齐彦凯礼貌性的伸出手,但一双眼睛凌厉似的望着眼前的人,完全没有应有的待客风度,冰冷的语气:「你认识雯雯?」

施伟汉突然觉得全身打个冷颤,下意识的抽回自己的手,努力的微笑说:「前阵子住在我家…」

齐彦凯听完,脚往前大迈一步,整个人几乎快压在施伟汉的身上,压抑着不知为何想要冒火的怒气:「雯雯住你家?」

施伟汉的脸色刷的惨白,心里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程宇翰赶紧将齐彦凯拉住,用眼神示意丘依雯说些什么,丘依雯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动走过去,挡在两人的中间,对着齐彦凯说:「我是住在我好朋友—施晴真的家,他是小真的哥哥,你别乱想啦!」

齐彦凯虽然还是一脸不相信,脸色却已稍稍缓和下来,冷冷的对施伟汉说:「快点看,为什么雯雯昨天会肚子痛到脸色发白!」

施伟汉本来松了一口气,在听到齐彦凯说到那句话时,却皱起了眉头看着雯雯,责怪的语气说:「雯雯,你不会是吃冰了吧!」

丘依雯眨着眼睛,俏皮的吐一下舌头:「嘿嘿~~被发现了!!」

施伟汉将她拉坐在沙发上,手翻着提来的医药箱,然后叼念着说:「上次小真痛成那样不是有看到吗??你是不信邪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可以随意糟踏?」

丘依雯嘟着小嘴,替自己辩驳:「我怎么知道我吃冰的隔天就来了呀,而且,天气真的很热嘛!!」

齐彦凯听着两人的对话,一直忍耐着,再怎样不明究理,听了这个也明白了一大半,他忍耐着压住心中的火气:「丘依雯,你竟然敢骗我!」

丘依雯抬头望了他一眼,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刚才就坦白了呀,而且,严格说起来我也不算骗你!」

齐彦凯眼里冒着怒火,就要冲向前的时候,丘依雯突然拉起施伟汉躲在他旁边,大声的说:「我现在正在给医生看病哦!」

施伟汉有点尴尬的夹在两人中间,然后低着头翻弄着医药箱,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丘依雯看见里面的针筒,叫了一声,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施伟汉:「你不会说要打针吧!」

施伟汉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几声,马上忘了刚才那窘困的气氛,点了一下丘依雯的鼻子:「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别跟我说你怕打针!」

丘依雯哼了一声:「谁怕啦,只是这种小毛病,哪里需要打针!」

施伟汉安抚性的摸了一下她的头说:「对呀,那还问,针筒是医药箱必备的物品,你别自己吓自己。」

丘依雯一脸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施伟汉笑笑开口说道:「我帮你开几帖温性的中药方,补补身子,你呀,以后冰还是少吃点!」

邱依雯露出甜甜的笑容:「嗯,谢谢伟汉哥!」

两人谈话的过程中,都不知旁边有人已经气到跳脚,齐彦凯还没等施伟汉站起来就很不耐烦的说:「看完了吗??你们是在聊天还是看病??」

此时的程宇翰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凯,人是你要我请来的,怎么一进门没给人家好脸色看,现在口气又这么差,你好歹也想想,他是我大学同学吧!」

齐彦凯哼一声不再说话,只是脸色很难看的瞪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施伟汉很尴尬的站了起来,用医生特有的耐心和笑容和蔼的说:「嗯…雯雯没什么事,身子调理一下就好了,我先走了!」

丘依雯撇撇嘴,带着撒娇的语气说:「伟汉哥,你难得来一趟,不再多坐一会儿?还有上次的天成的事,我还没跟你道歉呢!」

施伟汉笑笑的说:「你才去几天而已,就说做不习惯而已,没什么的,小真都跟我说了。」说到这还偷偷用眼角打量一下她的哥哥,接着说:「我朋友也不在意,就再找人啰,所以不用觉得抱歉!」

此时在旁边的齐彦凯脸已经一阵青一阵白,紧握着双拳,突然大声问道:「是这个人把你弄进天成的?」

两人对着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大跳,丘依雯只能点点头,施伟汉则是马上开口说:「宇翰,我院里还有事,先走了!」没等程宇翰说什么,提着医药箱就快步离去,程宇翰只能对着门口消失的身影喊叫那人的名字

等他再回头的时候,看到丘依雯人被逼到墙角,瞪大了眼睛跟处于发怒状态的齐彦凯对抗中。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将人给拉了回来,没好气的说:「小凯,你干嘛,今天脾气怎么这么暴躁?」

齐彦凯突然对着程宇翰问道:「公司招标要用的商业软体定案了吗?」

程宇翰被他那跳跃式的问话弄的很混乱,开口说:「算定了吧,下星期就签约了…」齐彦凯又急着问道:「跟谁?天成吗?」

程宇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好友:「跟谁?你不是签名了吗?别说你没仔细看!」

齐彦凯不耐烦的脸色瞪着程宇翰,他只好妥协,不再打哑谜,将人按坐在沙发上:「大少爷,麻烦你将你烦闷的暴躁脾气收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了!」

齐彦凯将整个人陷在松软舒适的大沙发上,静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到:「改跟天成签合约,我不欠人家人情!」

丘依雯这时已经走到了齐彦凯眼前:「欠什么人情??我卖时间给他们,他们付我薪水,天经地义,我现在不做了就欠他们人情吗?」

程宇翰拉住丘依雯要她不要在这时候火上加油,可是她不管,反而更靠近齐彦凯一脸愤恨委屈的样子瞪着他。

齐彦凯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她,此时他完全忘了早上在花园的时候,丘依雯让他心疼的想搂进怀里安慰,他突然站了起来,手就扬起来的同时,丘依雯反射性的退后好几步,警戒的看着他说:「干嘛!!我最恨别人打我的脸了,你不要乱来!」但齐彦凯不理她,又往前走了过去;丘依雯只能再退后躲到了程宇翰的背后,伸出半颗头瞪着齐彦凯:「我早上就跟你说不要看医生的呀,是你自己不听我的话的,你不要想打我,现在的我没办法让你打,而且你没有理由可以打我,我又没作错什么事!」

齐彦凯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瞪着她,让丘依雯完全猜不透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他现在还在生气,而且一直在忍耐,她只能偷偷的点一下程宇翰的后背希望他能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将齐彦凯推回沙发上,搭着他的肩,坐在他的旁边,一脸大哥的模样,语重心长的说:「我说小凯呀,你最近很失常哦,是公司的事让你心烦到对任何事都失去了耐心吗?先别说雯雯又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就刚才我同学来这是你要求的,你那样的态度对人家就很失礼…」齐彦凯只让他讲到这就挥开了一直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冷冷的说:「我需要你来说教吗?」随即起身瞪着丘依雯:「别以为我会就这样算了!!」然后毫无预警的,大手往她的臂部大力的拍了一下甩门离开!

丘依雯跳了起来,手不停的揉着自己的小屁股,脸红的像苹果一样,对着门大喊:「就说不准打我,我管你算不算什么啦!!」

程宇翰摀住耳朵,睁大眼睛看着丘依雯,好笑的表情:「雯雯,没想到你的嗓门还挺大的!」

丘依雯回头瞪了程宇翰一眼:「你麻吉好友走了,你还待在我家干嘛!」

程宇翰还是坐在沙发上,微笑着说:「别这样,又不是不熟,上次不是请你帮忙吗?挪,这些资料给你,你能想办法接近他吗?」

丘依雯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过去拿走那些资料,心里还在怨恨齐彦凯在外人的面前对她大小声,又打了她一下,她气又恨,也终于明白,他如果想打人是不会分时间、地点,也不会顾及她那小小的自尊…

她随便的翻了一下,随口问问:「什么方式都可以吗?我自己想办法?」

程宇翰点点头:「是呀,随便你怎么弄,如果可以,你将自己弄进齐氏也行,只要可以拿到证据就行。」

丘依雯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又说了一句:「小凯生气的话,我会将责任推给你哦!」

程宇翰已经见识到齐彦凯发火的样子了,他似乎有点明白,他这个好友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似乎没什么忍耐力,一点小事都会让他发怒,他笑着说:「小凯那边呀……还是你自己搞定,别拖我下水,我让你自己想办法,但前提是别想要利用这件事去挑战他的忍耐力,到时他发火,天王老子来也没用,所以,我没办法给你什么保证!」

邱依雯啪的一声把资料丢还到程宇翰面前:「笑话,那我不帮了,你找别人!」

程宇翰嘻皮笑脸的将资料重新拿到她的面前说:「不是帮我,是帮你的养父母,人家好歹也养你这么久了,你就当报恩呀!」

丘依雯呆了一下,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拿走那迭资料:「有什么消息我会跟你连络,再见!」也不管程宇翰是不是要走了,就将人丢在客厅,回到了房间。

浓浓的咖啡香味飘散开来,丘依雯专心的搅拌眼前那一杯香浓的卡布,厚厚的奶泡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巧克力片,因为她的搅拌,小小的咖啡旋涡在白色的奶泡中间形成又消失;她端起来轻轻的小啜了一口,脸上满足的神色溢于言表。

丘依雯前面坐着跟她同年纪的短发女孩,她望着窗外有点阴阴的天气,手托着脸颊,懒懒的说:「你真的很爱喝咖啡,这已经是第二杯了!」

邱依雯甜甜的笑了一下:「咖啡,极品呀!!」

眼前的女孩子不可置否:「我听我哥说,他上星期去你家?」

丘依雯又拿起杯子小啜一口,然后点点头:「对呀,怎么了!」

「没呀,他只说差点没被你哥吓死!」

丘依雯拿着杯子的手差点滑了一下,一脸不好意的说:「小真,不好意思啦,我怎么知道宇翰哥跟你哥是同学,而且刚好就是找你哥来!」

施晴真皱着眉头:「你那个哥哥……该怎么说呢…」

丘依雯此时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着她:「直说呀!!怎样?」

施晴真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怎说,我哥说的不清不楚的,只是你哥是不是对我哥把你弄进天成的事很生气?」

丘依雯耸耸肩,看向窗外熙来攘外的人群,没好气的说:「算是吧!!!」

施晴真突然提高了她的音量:「算是吧!!有没有搞错呀,你连工作的选择权都没了吗?」

丘依雯笑了出来:「小真,你不会忘了,我还在读研究所,现在是放暑假!」

施晴真呃了一声,拿起她的奶茶喝了一口,翻开menu假装认真点菜的样子,没有回任何的话

邱依雯突然拿起摆放在桌子上的糖包,对准menu上看起来可口美味的草莓圣代丢了下去,笑笑的说:「我要!」

施晴真抬起头来白了她一眼:「小姐,我哥应该有说尽量不要吃冰吧!」

丘依雯不以为然的说:「你哥是你哥说,不关我的事,而且,是尽量不是不可以吃,更何况只是圣代而已!」

施晴真看着图片,眼神明显露出我也想要的样子,丘依雯还没等她说好或不好就抓住了经过身边的服务生说:「两客草莓圣代!」

施晴真迅速抬起头来瞪着眼前的人:「我又没说我要!」

邱依雯拿出放在包包里的小镜子,摆到她的眼前:「看看你那嘴馋的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看我多贴心!」

施晴真脸红了一下,撇过头,底气不足的说:「我是想吃下一页的蛋糕…」

丘依雯摆摆手:「随便啦,想吃再点呀,肥死你!」

施晴真不满的抗议:「邱依雯,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好朋友!」

丘依雯点点头:「是呀,你没感受到吗?」

施晴真很不高兴的说:「什么嘛,如果被发现我可能一个月下不了床了…」

丘依雯还没咽下去的那一口咖啡在听到了这句话后差点没被呛到,咳了几下后,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哥会打你!」

施晴真垮着一张脸,点了一下头。

丘依雯努力回想之前住在她家那几天还有上星期才到家里替她开几帖中药的施伟汉,温文儒雅的样子,看起来就是脾气超温驯的邻家大哥哥样,那天被齐彦凯凶也看不出有任何足以压过别人的气势,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他那个温和又有内涵的医生哥哥凶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没多久,服务生就送来两客草莓圣代,丘依雯将两客草莓圣代都拿到自己的面前:「那算了,我自己嗑了吧,不要害你!」

施晴真却伸手去把属于她的那一份给拿了回来:「点都点了,不吃白不吃,如你所说的,只是圣代而已!」

丘依雯笑了出来:「好呀,但是被抓到的时候别把我给拱出来!」

施晴真哼一声:「去你的,我以为你会说咱们同甘共苦咧!」

丘依雯呵呵的笑了出来,大口大口的挖眼前的草莓圣代,没头没脑的说:「你是什么时候被打的呀?」

施晴真汤匙上那颗鲜红欲滴的大草莓因为她的手不小心抖动了一下而掉落在桌面上,她恨恨的拿起桌上的纸巾将可怜的草莓盖住然后对着丘依雯说:「用你的草莓还我!」

邱依雯很不淑女的用最迅速的方式将杯子里的草莓大口的吃了下去,一边忍着笑一边努力想要咽下去,双手还在她的面前不停的摇晃,施晴真那张气鼓鼓的脸涨个通红,恨不得将手中的汤匙往她对面那一脸小人得志的神气脸丢去。

邱依雯好不容易吞下去之后,开心的对施晴真说:「来不及啰~」

施晴真哼一声,不再说话,埋头吃着没了草莓的草莓圣代生着闷气。

丘依雯还是问着对方没有回答话题:「到底是什么时候呀,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说嘛,快说~~咱们不是好朋友吗!」

施晴真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还是低着头继续吃,心里想着:这么丢脸的事,谁讲的出口呀…更何况有一半是你害的…

她任由好友在她面前不停的叽哩呱啦的,隐约看的到丘依雯的面容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小嘴一张一合,但却无法接收到她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思绪已经飘到那天挨打的情景…

施晴真郁闷的离开齐家的小花园,在走出门口的时候还忍不住的回头再望一眼,心里在那不停的嘀咕着:不是说今天会将衣服拿来还你吗?怎么会不在家呢…

她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算了,反正她永远搞不清楚她那个好友在做什么,常常来无影去无踪

她抬头望着那天气好到连一朵白云都看不见的蓝天,额头已经有些许的薄汗,她用小手不停的搧风,想赶走一点暑气,对于今天下午见不到丘依雯的事情莫名的感到有点生气

躁热的天气让她开始烦闷,她现在满脑子只想解热,任何方式都行,就算现在跳到冰河里,她也会毫不犹豫纵身一跳

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晃,随意逛着,突然眼前一亮,斗大的四个字:冰品特卖吸引住她的目光,她很兴奋的往那间店面冲了过去,雀悦的心情就像拿到棒棒糖的七、八岁小女孩一样,各式各样的冰品摆在展览橱窗里,虽然只是不能吃的展示样,她一看顿时觉得暑气消了一大半,她的目光痴痴的望着里面琳琅满目,装饰着小巧可口的冰淇淋,引起里面的店员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姐,想要什么口味?」

施晴真猛然抬起头了,顿时发现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的丢脸,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不用了,谢谢!」

店员狐疑的看着她,明明一脸想吃的表情,这时却又说不要:「我们有很多口味给您选择,现在天气正热,吃一口可以让你暑气全消哦!」

施晴真有点心动的看着橱窗里的冰品,但理智却不停的告诫着:不行,老哥说不可以吃冰…

虽然是这样想,但脚却好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店员看了她一眼,使出店员推销的高招手法,不知何时跑到她的面前,手里拿着试吃品:「小姐,要不要试吃一下,没关系,喜欢再买!」

施晴真盯着店员手上的那试吃品,理智已经愈飘愈远,她发现双手已经不听她的使唤,伸手接了过来,毫不客气一口含进嘴里,脸上洋溢幸福满足的笑容。

店员笑眯眯的看着施晴真:「不错吧,我对我们店里的香草口味特别有自信呢!」

当那一口冰淇淋慢慢融化,充斥着施晴真的味蕾,所有的理智消失怠尽,她大步走向橱窗:「这个,巧克力,樱桃香草,咖啡,芒果慕斯…唔…白巧克力覆盆子松露各来一个!」一口气点完她想要的所有口味后,还眼巴巴的望着里面其它的试吃品,弄的店员哭笑不得,他很好心每个口味都挖一小口递给她,顺口问道:「应该是外带吧!」

这一句又将施晴真的理智给拉回来了一点,她想点头又想摇头,心里不停的打量着:在这吃,不会被发现,但是只能吃一种口味,带回去,被发现的可能性会提高百分之八十…想到这,她就更犹豫了…

此时店员对眼前的客人一直陷入思考的样子感到奇怪,又说了一句:「您点这么多,一个人吃不完的,我还是帮你外带吧!」

施晴真大喊一声:「等一下,我再考虑看看…」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唉呀,老哥今天有病人要开刀,会待在医院,不会回来,所以我才会选择今天去找雯雯呀!!

她突然展开那迷死人的笑容,对店员说:「对,我外带,嗯…再加一个牛奶口味的!」

施晴真开心的提着心爱的冰淇淋到家门口时,还神经质的左右看了一下,很确定老哥的车子不在时就开门走了进去,随便拿了一个口味,将剩下的冰淇淋塞进冰箱后就冲回房间去大快朵颐去了~~

如她所愿,施伟汉只打一通电话回来问家里的状况,就说会待在医院,等忙完了再回家,施晴真开心的渡过她觉得有史以来最凉快的暑假,等她要上床睡觉的时候,买回来的冰淇淋已经被吃的只剩咖啡口味而已

做坏事,除了要眼明手快,仔细规画,更重要的是毁掉那重要证据,当她想到的时候,却已经半夜两点,她顿时心脏跳的极快,就好像是做坏事快被发现的那种紧张感,她赶紧冲到客厅将所有的垃圾打包好,她才没笨到将垃圾留在家里让施伟汉回来时发现这些不应该出现在垃圾筒里的包装,此时,她却又无奈的发现,这么晚了,总不能将垃圾摆在门口吧…

她开门望着户外黑压压的一片,满天星斗,她不禁又想到今天是如此的美满,可以一口气吃的这么多她爱吃的冰淇淋,不过,老实说,一次吃这么多,还真的是有点吃怕了呢,要不是怕被发现,她还真想一天就吃一种口味,那种细细品尝美食的极乐享受…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声音:「小真,这么晚了,待在门口做什么!」

她寻着声音望了过去,施伟汉正巧从车库走了出来,她啊了一声,打包好的垃圾应声掉落地面,她勉强笑了一下:「哥…你回来了呀!」

施伟汉狐疑的看着她,再看看地上那一包垃圾:「不要跟我说,你这时间跑出来倒垃圾。」

施晴真赶紧抢走他手上那一包垃圾:「才没咧,我是在等你,然后顺便整理垃圾,明天一大早要拿去丢的…」

施伟汉哦了一声,推着施晴真要进门:「晚上风大,不要站在门口。」

施晴真见施伟汉好像没什么怀疑的样子,吁了一口气,赶紧跟着进屋,笑笑的问:「哥,不是说会很晚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我以为你明天才会回来呢!」

施伟汉神色有点疲累点点头:「嗯,手术很顺利,病人也没什么状况,想说先回来休息,明天下午再去吧!」

施晴真紧抓着那包垃圾,很怕又问到垃圾的问题,急忙赶着他回房间休息:「那,快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施伟汉不疑有她,边走边拉扯着领带说:「嗯,早点去休息,以后不要等我了!」

施晴真一直目送施伟汉回到了自己房间后,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老哥竟然会在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冲了进来,二话不话就把她从床上揪起来,一阵天旋地转,本来还盯着天花板的吊饰灯,如今映入眼帘的却是铺在地上鹅黄色的毛绒地毯。

还没来的及挣扎,卷天盖铺的疼痛袭击而来,随着啪啪的声响,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也知道谁正在打她,她扯着施伟汉还没换下来的衬衫:「哥,干嘛啦!」

施伟汉没有任何的回应,大手依旧有力的打向那可怜的小屁屁

施晴真不相信偷吃冰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不停的挣扎:「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打人嘛,想打人…啊……也给个理由呀……呜…人家还等你等到半夜耶,你不体谅一下……啊……还打人!」说到这,眼泪已经飙了出来,声音还带点哽咽,但那不是装的,而是真实的疼痛让她无法继续讲完整句话。

这时候拍打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她只听到上头传来平静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是吗?你不知道吗?要我拿木尺来吗?」

施晴真很艰难的想从他哥的大腿上爬起来,无奈却被一双大手强按着,无法动弹,施伟汉继续说:「坦白从宽!」

施晴真很辛苦的趴在那里,脑筋一片混乱,想要讲的理由和可以逃脱的说辞全都没了,那四个字:坦白从宽,让她百分百的确定已经被发现了,虽然她不知道已经打包好的垃圾是怎么让她露陷的,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全盘托出,好不容易断断续续的讲完,四周寂静的只听的到闹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施晴真略抬起头来,用眼角偷偷看着他的哥哥,发现他沉着一张脸死盯着她,她马上乖乖的转头又继续趴在那里,小声的问:「我可以起来了吗?」

施伟汉用他温柔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可以!!」

施晴真听完如大赦一般,快速的爬了起来,没想到还没站好就听到下一句:「床上趴好!」

施晴真苦着一张脸,为什么他哥要用对病人那种温柔的口气令命着她,那她宁愿听到的是冰冷不带一丝丝感情的声音,他独特的嗓音虽然可以安抚病人的情绪,但听在她的耳里,却只会让她冷汗直流,她磨磨蹭蹭的趴到了床上,这时候,她完全不敢反抗,连一句话都不敢问,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听见啪的一声,她猛然回头,才发现施伟汉拿着木尺,面无表情的打向她已经变成粉红色的小屁股。

「啊~~呜…哥,你说坦白从宽的!」施晴真拼命的想要减轻目前的责罚

「是啊,我本来是要拿藤条的!」听到了施伟汉的回答,施晴真的心整的凉了下来,她伸手抓住棉被,将整个头埋在里面,心里暗暗祈祷,这顿罚可以赶快结束。

啪~啪~啪~啪~啪,没有间隔,快速的拍打,施晴真不顾一切开始大声哭喊:「呜~哥,轻一点,轻一点啦!」

施伟汉哼了一声:「轻一点?你不是不怕痛吗?」拿着手的木尺依旧继续挥舞着

啪~啪~啪~啪~啪……施晴真开始左右闪躲,施伟汉冷冷的说道:「不准躲,吃冰淇淋嘛!!很好吃厚!!不记任何的后果,还敢躲!」说完又加了几分力道挥了下去。

施晴真开始求绕:「哥,我以后不吃了,真的!!不要打了…」

臂部已经明显出现好几道被木尺打过的痕迹,有几道因为重迭已经红肿了起来,施伟汉看了一眼,还是继续执行木尺的任务,只是力道减轻了很多,他边打边问:「是在我面前不吃,还是绝对不会吃!」

「真的不吃,打死不吃,永远不吃啦…呜……」施晴真急忙回答,不管他哥问什么,先答应再说

施伟汉叹了一口气,将木尺丢到了床头,蹲下来看着那已经红的发热的小屁股,说:「等一下,我去拿毛巾!」

施晴真嗯了一声,完全没有力气转身或抬头,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浏海,她觉得全身快虚脱了,暗自在心里发誓:真的…不吃了…

施伟汉很快就拿着湿毛巾回来,没好气的说:「上次雯雯来的时候,肚子痛成这样我就警告过你了,你是痛不怕吗?」

施晴真带着虚弱的声音回答:「怕,怕死了,以后不吃了,改吃苹果…」

施伟汉楞了一下,吃苹果,哪门子的道理:「苹果?」

施晴真用肯定的语气可怜的声音说:「对!!一天一颗苹果!」

,…

施伟汉突然领悟了她的意思,大手又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下,疼的施晴真倒抽一口气:「干嘛啦!」

「很好嘛,打轻了,竟敢故说八道,我虽然是医生,但不要忘了我身上还有你想切也切不断的血缘关系,就算你一天一百粒苹果,可以让医生远离你,但是你哥我还是你哥!!」

施晴真委屈的小声说:「什么一百粒,有那些苹果还没那个肚子装咧…」

施伟汉没好气的说:「又委屈了?」

施晴真嘟着小嘴:「哪敢!!」然后转头问道:「哥…你怎么会…知道…那个…」

施伟汉听到这脸又沉了下来:「厨房的那包垃圾!!」

施晴真怀疑的看了施伟汉一眼,喃喃的说:不可能呀…我不是打包好了…

施伟汉敲了一下她的头:「我泡麦片吃,丢垃圾时想说塞进你打包好的垃圾袋,一打开就看到不该出现的东西,你说,你是不是很该打,还想烟灭证据!」

施晴真大大的眼珠不停的转动,心里窃喜着:那冰箱那个还没被发现…

施伟汉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施晴真不再回话,轻轻的拉过薄被盖在她的身上:「自己的身子自己要顾好,哥哥不可能一直照顾你,可以吃不可以吃,要自己拿捏,总不能扙着自己的哥哥是医生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施晴真点点头没有回什么话,索性把眼睛闭上,上次已经听他叨念到耳朵快长茧了,他实在是无法了解,冰淇淋而已,有这么严重吗?有一个医生哥哥,还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施晴真望着被她吃了一大半的草莓圣代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丘依雯时才发现她早已经吃完了她的草莓圣代,用手撑在脸颊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开口问道:「雯,你在想什么?」

邱依雯瞪了她一眼:「发呆!!想什么??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从刚开始到现在,我一直说一直说,你都不理我,你在想什么!」

施晴真呵呵的笑了出来,她怎么可能会跟她的好友说她在回想当初挨打的情况,就算再好也不能说,这是多丢脸的事呀,她又挖了一口冰淇淋,笑着说:「我在想,为什么现在是夏天,这家店还会有草莓圣代可以卖!」

丘依雯没好气的说:「小姐,做草莓果酱的工厂,夏天不就关门大吉?」

施晴真不认同的回说:「话不是这么说,他们有他们方式,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们会有又大又红的草莓。」说完,还用很哀怨的眼神看着她那无缘吃到的可怜草莓被一张餐巾盖住。

丘依雯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忍不住恪恪的笑了出来:「舍不得呀,要不,我请服务生洗一洗再帮你送来!」

施晴真哼了一声,撇撇嘴,继续吃着快融化的冰淇淋,不再说话。

丘依雯也止住了笑,接着说:「对了,等等宇翰哥要过来!」

施晴真疑惑的看着她,问:「来做什么?你约他呀?」

丘依雯按着自己的头,一付不敢相信的表情:「天啊,你刚才真的在放空耶,估计我刚讲完了一通电话,你都没听到!」

施晴真睁大眼睛:「讲电话,你刚才有讲电话…」

丘依雯叹了一口气,跑到施晴真身边,严肃的表情盯着她说:「小真,你老实说,是不是心里有什么秘密,还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别一个人闷在心里,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施晴真推走邱依雯:「什么秘密??你的秘密才比我多咧!!走开!!」

丘依雯吐吐舌头,决定不再开玩笑,问道:「小真,后天要不要去pub玩?」

施晴真觉得自己被刚入口的冰淇淋给呛到了,连忙问道:「邱大小姐,pub?你不是说你哥不准你去那些场所玩吗?」

丘依雯挥挥手,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唉呀,别管他,你到底去不去?」

施晴真低头犹豫着,汤匙搅着已经融化成奶昔的冰淇淋:「你不怕被发现吗?后天又是星期六,你哥不是会回家吗?」

丘依雯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怎么挨打的人不怕了,眼前这个人还替她担心东担心西的

施晴真看丘依雯好像有点不高兴的脸,又说道:「如果你无聊,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呀,pub…不太好啦!」

丘依雯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两人静默了一下,施晴真看到店门被推了开来,一前一后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还是熟悉的人影,她揉揉眼睛再看了一下,对着丘依雯说:「雯雯,我会被你害死,你怎么没说我哥会跟着一起来!」

丘依雯疑了一声,往店门口望去,喃喃说道:「宇翰哥没说你哥会跟呀…」等她回头要再跟施晴真解释的时候,只见她慌乱的将自己的和她的冰淇淋杯送到了另一边没有客人的桌子上,才又一脸没事样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丘依雯忍着想要捧复大笑的样子:「小真,你干嘛这么怕你哥啦!」

施晴真脸红到脖子根,撇过头去,恨恨的说:「要不是你点了草莓圣代,我需要这样吗?」

说到这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近了他们这里,程宇翰看了两人一眼,对丘依雯说:「什么事这么开心,看你笑的合不拢嘴?」

丘依雯指着施晴真要说什么的时候,施晴真站了起来,对着他身后的人说:「哥,你怎么来了?」

施伟汉点点头:「我下午跟宇翰在一起,他说要来找雯雯,我就一起来了。」

丘依雯也转头对着施伟汉说:「伟汉哥,那天的事很抱歉,嗯…我哥他…没耐性,爱生气,脾气火爆…」

此时程宇翰接着她的话继续说:「尤其是对你的事!!」

丘依雯撇撇嘴,哼了一声,不再搭话。

程宇翰看了身后的好友,又看了施晴真一眼,问道:「要换个地方讲?还是在这?」

丘依雯指着桌子上的帐单,笑笑的说:「挪~~付账先!」

程宇翰正要抗议的时候,施伟汉却拿走了那一张帐单说:「我去结账,你们有事要谈先谈吧!」

邱依雯白了程宇翰一眼:「看看人家伟汉哥人多好,哪像你…哼!!」

程宇翰很不客气的坐到了丘依雯的旁边:「小姐,亏你好意思说这种话,我为你哥出生入死,没半句怨言,怎么还要来这受你的气?」

丘依雯冷笑了几声:「呦~~出生入死到上班时间跑出来混呀?这时间咱们的程大少爷不是应该在齐氏大楼里埋头办公吗?」

程宇翰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闷闷的说:「你老哥这一星期心情都不好,我不想跟他讲话,太可怕了,估计是你的关系,我想我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丘依雯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施晴真却一脸不自在的样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她只好转头看着施晴真:「小真,你不舒服吗?」

施晴真摇摇头,没说什么,丘依雯有点担心,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施伟汉已经结账回来,依究是温文有礼的样子,施晴真看见他回来,一脸不自在的样子,转过头去盯着窗外,不发一语

施伟汉却是坐到了她的身边,在她的耳边不知悄悄的说了一句什么话,施晴真睁着大大的双眼,回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丘依雯疑惑的看着这对兄妹,又突然觉得这场景好像很熟悉,她笑着问:「说什么悄悄话呢?伟汉哥,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施伟汉微笑:「不会,那我先带小真回家了!!」那温柔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刚从口中出来时,施晴真就全身打个冷颤,她啊的一声,看着施伟汉:「那个…我等一下还要跟雯雯去…去…那个…哪里的…」

施伟汉回头看着丘依雯:「你们不是有事要谈吗?我们在,会不会不方便?」

施晴真求救的眼神看着丘依雯,拼命的在那摇头,丘依雯突然明白了什么,笑着对施伟汉说:「你误会了,两客草莓圣代都是我吃的!」

施伟汉笑了一下,但那笑却让丘依雯感到了一点冷意,她贬着双眼:「不可以吗??只是冰淇淋而已!!」施伟汉没说什么,但却回头看了施晴真一眼,用眼神逼问着她,施晴真躲着他哥的眼神,顿时觉的全身无力,悲哀的说了实话:「我也有吃…」

施晴真很想当场晕死算了,很难相信,为什么同样的一件事会被抓包两次!

程宇翰似乎也看出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跳出来打圆场说:「伟汉,你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连要吃什么都要经过你同意吧!」

施伟汉摇头说:「小真体质虚冷,本来就不可以吃这些东西。」

程宇翰摆手说:「得了吧~~我看你这是职业病,当了医生,怕东怕西的,什么都不能吃的话,这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施晴真看着程宇翰露出感动的眼神,拼命的点头

丘依雯此时也搭着话:「就是就是咩,不吃那些就不会死了吗,人终究一死嘛,不如过的开开心心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要不然两脚一蹬,什么都吃不到了,不是枉到人间走一遭了吗?」说完,还一脸佩服自己的神情,点点头,这话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施晴真这时只是低着头,完全没有了感激之情,因为施伟汉握着她的手,让她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但他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说:「嗯,你们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做哥哥的总是不忍妹妹常因为体质虚冷发烧、肚子痛。」说完,强硬将施晴真给拉了起来,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回家!」

施晴真哭丧着脸看着自己的好友,眼神望着丘依雯述说着:我会被你害死

丘依雯也只能一脸抱歉的表情,看着施晴真几乎是被用拽的拖了出去。

丘依雯无言的坐了下来,喃喃的说:唉呀~~怎么会这样呢?小真有够笨的,我都说是我吃的,她怎么这么快就承认了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唉!!恭喜你害了你的好朋友!」

丘依雯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说这什么话,我又不是故意的。」

程宇翰摇头:「还好不是故意,如果是故意的,你这朋友还能交吗?」

丘依雯哼了一声,伸手将包包里的文件拿了出来:「给你!!」

程宇翰接过手,大略扫过,赞许的说:「不错嘛,果然是研究所的高材生,怎么那个人拿回扣、做假帐的把抦能让你找到,你哥混在基层里,只能知道小道消息,这些证据可是连碰都碰不到呢!」

丘依雯对他的赞美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淡淡的说:「我有我的办法,不过这样的证据想要让他从齐氏消失应该很难吧,毕竟他也算是元老级的人物,他一句话这是人家恶意栽赃,就算是罪证确凿,他也会睁眼说瞎话!」

程宇翰点点头,不免对眼前这女孩佩服了起来,心中感概着,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孩子,为什么齐家两老要将她藏在家里,不愿让她曝光,也不让她涉及齐氏产业??如果她能到齐彦凯身边帮忙,相信他们不会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抓到那人的任何把柄。

丘依雯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机会快来了!」

程宇翰楞了一下,重复着她说的话:「机会快来了?」

丘依雯点点头:「我会自己想办法,反正就先这样,有什么消息我再跟你说。」

程宇翰也只能再点点头,随即突然开始有种不安的感觉,想到齐家两老不愿意雯雯抛头露面应该有他们的顾忌,如今将她拉进来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手里拿着她刚交给自己的证据,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他赶紧说道:「雯雯,这样就可以了,你别再查了,剩下的事我跟小凯会自己想办法的,你不是快开学了吗?再一年就要毕业了,如果因此担误了你的学业,我可能会被你哥怨恨至死。」

丘依雯呵呵的笑着:「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啦,事情已经做一半了,怎可能半途而废呢?小凯那,我到是不在意他知不知道,无所谓,你自己看的办吧!」说完,拎着包包就要离去。

程宇翰跟着站了起来:「要回家了吗?我送你!」

丘依雯摇头:「去拿东西,你回公司吧!」

齐彦凯坐在车上,拿着手机,来电答铃不停的响着:我没空~~我没空~~我听不到~~我听不到~啦~啦~啦~~不接!!不接!!不接!!……

这是什么烂铃声??齐彦凯忍着想要摔掉电话的冲动,这来电答铃整整响了30秒,对方才接起来:「哦!凯,干嘛?」

齐彦凯觉得额头冒着青筋,他用怒吼的声音说道:「程宇翰,你死到哪去了,为什么不在公司?」

对方传来嘻皮笑脸的声音:「小凯,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偶尔也是要放松一下嘛!」

齐彦凯冷冷的回他:「随你,我明天不进公司!!」说完就要挂断,可是突然又想到什么,随即补了一句:「把那来电答铃换掉!!」就啪的一声挂掉!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看着消失在店门口丘依雯的倩影,又看看被挂断的手机,本来想追出去跟丘依雯讲一下,想想还是作罢,只好继续坐在位子上,反复看着丘依雯交给他的那一迭资料,思考些什么。

丘依雯踏着轻松的步筏,随意的四处看看,她还不急着回家,她在一间高级精品店订做了几件衣服,现在正要去拿,其中一件是星期六要穿的,她心里盘算着,那天穿了之后就要彻底封箱,以免被小凯发现,而且,因为怕被发现,她还额外多做了几件符合他所谓淑女形象的衣服。

她哼着小调,脸上散发着青春活泼的气息,却因为眼前的红绿灯皱了一下眉头:红灯…她心里滴沽着:最讨厌等红灯了…

邱依雯左右看了一下,没车,随即不管路上行人诧异的眼光,横跨了马路,而且还是漫不经心的那种过法,不顾马路上突然跑出来车子的喇叭声,我行我素的走到对面的人行道上,继续往她的目的地走去。

刺耳的紧急煞车声音,引来路上更多人的观看,一辆黑头轿车紧急停靠在路边。

司机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身冷汗,随即有点结结巴巴的对后座的人说:「少爷…刚才…刚才那个女孩…」

身后的人马上回答:「是雯雯!!」

司机连忙点头,问道:「要过去吗?」

齐彦凯嗯了一声:「开到她旁边!」

车子缓慢的开到了丘依雯的身边,齐彦凯摇下车窗对着她的背影叫道:「雯雯!」

丘依雯吓了一跳,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地点听到他不想听到的声音,她慢慢的回头,看到停在路边那辆熟悉的车子,整个心往下沉,又偷偷瞄向坐在后座的那个人影,吐吐舌头,假装没听到,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齐彦凯示意小王再往前开一点,随后下车抓住丘依雯的手:「没听见我在叫你吗?」

丘依雯睁着双眼,给他一个大大的甜美笑容:「呵呵,真巧,在这遇到你!」

齐彦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是呀!!真的很巧!」接着不管她愿意或不愿意就强拉回车上,只是回到那小小的密闭空间的两人,齐彦凯依旧是坐在舒适的沙发座椅上,而丘依雯却不知为什么只能趴在他的大腿上。

她惊觉不妙的时候,却怎么要挣脱不了。

齐彦凯淡淡的吩咐:「开车!直接去目的地!」

小王应了一声,车子又重新开始发动。

邱依雯大喊:「去哪啦!!你不会绑票吧?你竟然绑你妹要跟爹地妈咪要钱,齐氏要倒了吗?」

齐彦凯本来只是因为她乱闯红灯,想要吓她一下,没想到会听到她讲出这样离谱的话来,毫无预警的大手就往她的臀部大力的拍了一下:「胡说什么!」

丘依雯啊了一声,不停的挣扎,小手抗议的不停打着齐彦凯的小腿:「干嘛啦,放开我!我咬你哦…」

齐彦凯一直对底下这个在弱势情势底下还不忘威胁别人的人感到佩服,大手毫不客气的又亲吻了她的臀部:「嘴巴是拿来沟通、吃饭的,不是咬人的!」

丘依雯整个脸已经红到不行,处于挨打的情势已经让她觉得懊恼了,结果还是在司机小王的面前,她只想缩的像蚂蚁一样小,找个地洞钻起来;感觉身后的大手又举了起来要再打下去的时候,丘依雯赶紧说道:「等一下,不要每次都不分地点乱打人!」

齐彦凯笑了一下,大手又往她的臀部打了下去,丘依雯全身紧蹦的紧紧,却没感受到大手拍击应有的疼痛感,疑惑的回头看了一下,只见齐彦凯手指并拢微曲,整个手掌像个半圆又大力的拍了下去,发出闷闷的声响,感觉不到疼痛,但这样的姿势却让她涨红了脸,她生气的大叫:「做什么,调戏良家妇女吗?」

齐彦凯不理他,嘴角微微上昂,继续用一样的手法拍打!

丘依雯快要昏倒了,她只能屈服,讨好的说:「让我起来,拜托,这样很丢脸!」

齐彦凯哦了一声:「丢脸??哪里丢脸??」

丘依雯觉得自己快哭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觉得自己已经羞了无地自容了,她恨恨的说:「小王都看到了,快让我起来啦!」

齐彦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却又一脸疑惑的样子:「丘大小姐不是脸皮很厚吗?」

丘依雯一只手放在座椅上,另一只手用力的往他的小腿肚上捏了下去:「多厚??快让我起来!」

齐彦凯挑眉看着底下人的动作,闷不坑声,心想没有痛是不会反省的,毫不考虑又开始大力的打了下去,啪~~啪~~啪~~啪~~啪!

丘依雯啊了一声:「干嘛每次一见面就打人啦?呜~~我要去找妈咪啦!」

齐彦凯冷笑了一下:「你不是很厉害,还会捏人!」

丘依雯那双美腿使劲的乱踹,无奈身体被牢牢的固定住,动弹不得,她只好放软姿态:「好~~不管我做错了什么,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齐彦凯冷冷的说:「不知道做错什么,还要我放你下来?」

丘依雯开始大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啦!!丢死人了啦,我不想活了!呜!!!」

齐彦凯又大力的打了下去:「闯红灯那么多人在看都不怕丢人了,挨打丢什么人?」

丘依雯她趴在那里,完全忘了要挣扎和闪躲:被看到了…怎么可能…

任由齐彦凯又大力的拍打了几下,齐彦凯看底下的人完全没有反应,没有再继续打的意思,只是调侃的说:「怎么?现在才开始觉得丢脸吗?」

丘依雯转过身来,有点吃力的爬了起来,本想到旁边的座位上坐好的,却不知为什么,顺势坐在了齐彦凯的大腿上,将他的胸膛当成了靠背,整个人就这样躺了下去。

齐彦凯不以为意,却被她那一头长发弄的脖子和下巴痒痒的,他双手环住她的腰,帮她弄个舒服的坐姿,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肩膀,笑笑的问道:「怎么?嫌这辆车的椅子不舒服?」

丘依雯哼了一声:「我觉得赖在你身上,被打的机率比较小!」

齐彦凯听完不禁大笑了几声:「羊入虎口,被吃的机率大还是小?」

丘依雯轻眨着双眼,很认真的点点头:「原来,你终于承认你是虎了,不过是不是太委屈老虎了,你根本就是奸诈狡猾的狼!」

齐彦凯并没有生气,却反过来问了一句:「你知道人跟狼最大的差别在哪吗?」

丘依雯看着窗外的景色飞快的闪过,漫不经心的说:「动物跟畜牲!」

齐彦凯笑了一下,缓慢的说了出来:「人看见狼会叫狼来了,狼看见人却不会叫人来了!」

丘依雯生气的用手肘开他的肚子撞击了一下,然后坐到了旁边的座椅了,继续看着窗外生着闷气。

齐彦凯用难得宠溺的语气说:「雯雯,乖!!待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

丘依雯吓了一大跳,一向只会对他吼叫的人,竟然会用这样”不正常”的语气说话,她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伸出手摸着他的额头,喃喃自语的说:「没发烧呀,难道这个人不是本尊?」

齐彦凯皱着眉头:「胡说什么?」

丘依雯呵呵的笑了出来:「宇翰哥说你这星期心情都不好,我看还不错嘛!」

齐彦凯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联络的?」

丘依雯脱口说出:「刚刚呀,在咖啡厅…」才想到不小心说漏了嘴,又赶忙改口说:「接到他的电话说你心情不好,要我打电话给你!」

齐彦凯哼了一声:「是去咖啡厅找你吧!」

丘依雯一脸装傻的样子,眼睛又望向窗外,没有回话

齐彦凯语气透露着微微的怒气:「你们俩个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还约咖啡廰喝咖啡?」

丘依雯急着否认:「才没咧,我是跟小真一起喝咖啡,他是后来才跟伟汉哥一起来的!」

齐彦凯听完,眼睛喷着火,直视着她的眼睛怒吼道:「那个秦伟汉也去?」

丘依雯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屁股,点了点头。

齐彦凯大力的捶打了前座椅背,弄的小王整个人胆颤心惊,频频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状况

丘依雯不知道为什么齐彦凯会这么的生气,但为了这沉闷的尴尬气氛能舒缓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伟汉哥只是来接小真回去的呀,宇翰哥他刚好跟他在一起嘛,我们又没怎样,很快就离开了,你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齐彦凯哼一声不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生气,只好闷不坑声;从上星期施伟汉来家里替丘依雯看病后,他就整个人处于易怒爆躁的样子,觉得什么事都不顺心。

丘依雯见他完全不回话,以为他还是很生气,也有点赌气的说:「什么事都要听你的,怎么??连我交朋友也要你同意吗?」

齐彦凯冰冷的眼光扫射过去:「你跟他什么关系?」

邱依雯愣了一下:「他是谁?哪个他??程宇翰是你麻吉好友,施伟汉是小真的哥哥,通通跟我一点关系都没,难不成,他们跟你一样,也都是我哥吗?」

齐彦凯整个人因为丘依雯最后那一句话整个人醒了过来:「对了,自己名义上可是他的哥哥,而他们什么都不是!」随即脸上闪过一小丝愤恨的神色,紧握着双拳,逼迫自己重新整理这一星期来暴躁的情绪,将它压到心里深处,慢慢吐出沉重三个字:「对不起」

丘依雯惊讶的看着他,竟然会听到他说这三个字,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轻轻的摇摇头表示不在意,然后小心的问道:「公司的问题真的压的你喘不过气吗?还是让爹地回来好了?」

齐彦凯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着:是妹妹,是妹妹,只是妹妹…

然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睁开眼睛看着丘依雯:「没什么事,你别胆心!」

此时,车子已经停住,小王也站在车外替他开了后车门,恭敬的说:「少爷,我们到了!」

丘依雯任由齐彦凯牵着手,跟在他后头,望着前方帅气笔直的背影发楞,突然觉得那个背影有点孤独、寂寞,一股心酸的异样情感在心里发酵;她对于齐彦凯最近有些反常的行为感到有些担心,她的直觉就是公司的事情压的齐彦凯喘不过气,她心里默默的决定,要尽快替齐家解决这个麻烦。

两人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走在一起过,便何况是像现在任他牵着手,盯着他的背影,丘依雯嘴角微微上昂,快走跟上他的脚步,抽掉被他牵着的手,反过来两手抱着他的手臂,头靠住他的肩膀。

齐彦凯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看着身边的”妹妹”,心中百感交集,随即还是恢复了原来的神情,他正视着她:「怎么了??」

丘依雯抬起头来盯着齐彦凯,很认真的说:「我要给你温暖!」

齐彦凯笑了出来:「什么给我温暖,你的行为明明是找依靠,要不然怎么会抱着我的手臂抱的那么紧?」

丘依雯脸霎时整个红起来,捶打着他的肩膀:「死小凯,我是胆心你耶!」

齐彦凯抓住那不停捶打的小手笑的说:「我还需要你胆心吗?你乖一点不要给我惹麻烦就好了!」

丘依雯嘟着小嘴哼了一声,不满的说:「什么惹麻烦,到时候你感谢我都来不及了呢!」

齐彦凯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感谢什么?待会儿不要感动的痛哭流涕!」

邱依雯拍掉捏住她鼻子的大手,不由自主的又再靠近了一些,紧抱着他的手低着头默默的走着。

齐彦凯也因这亲昵的动作整个心情大好,嘴角微微上扬,踏出去的脚步不知怎么的也变的轻盈,本来在车上那阴郁的情绪被扫开来,他随口又问了一句:「研究所的进度跟的上吗?有没有什么问题?」

齐彦凯才刚回国内,齐妈就很兴奋的拉着他的手说,丘依雯跳级跳到研究所,让她兴奋的睡不着觉,还口口声声的说这个女儿是个天才什么的;他没好气的瞪了他老妈一眼,怎么自己的儿子读完硕士又拿博士,也没见她这么高兴,难道自己这样是应该的,他还很认真的去找过自己的出生证明,确定自己户口没晚报,确实现在才二十四岁,且如假包换是他们的大儿子,才没有怀疑自己是不是跟丘家不小心调换了孩子。

丘依雯听完他的问题,没有马上回答,他开始思考他问这些问题是不是还有其它意义存在,她抬起眼帘,故作迷糊的说:「会有什么问题吗?」

齐彦凯看着她的脸就觉得她脑袋瓜子又不知在想些什么,好笑的说:「书是自己在读的,会不会有问题自己不知道吗?」

丘依雯脑中飞快闪过很多可能性,最不想让他知道的就是他有在替公司调查一些事情,她只能摇摇头:「没有,还可以!」

齐彦凯却只是摸摸她的头:「别勉强自己,如果要我帮忙可以跟我说。」

丘依雯听完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跟他走到了一间小包厢,说是小包厢又觉得不恰当,挑高的天花板垂挂着水晶吊灯,正中间的墙壁装着大大的落地窗,她惊呼了一声,冲到了窗边想看着外头的景色,却突然转身扶着墙壁,慢慢的蹲了下来,张着小嘴指着窗外,对着齐彦凯说:「这里…这里…好高…」

齐彦凯笑了出来,心里想:原来这丫头有惧高症

他走到她身边扶她起来,调侃着说:「原来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呀!」

丘依雯强装镇定,靠着墙壁慢慢的站了起来,但是苍白的脸庞和颤抖的双脚却出卖了她,她死死的抓住齐彦凯的手臂,身子整个重心几乎压在他的身上,心里百般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但害怕却让她不由自主的抓紧眼前的人,双手怎么都放不开。

齐彦凯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背,轻声的说:「乖,没事的!」说完牵紧她的手就要离开这一大片落地窗,但丘依雯却颤抖的无法迈开她的脚步,眼神有点迷茫望着前方,大大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喃喃的说:「不要…不要…放开我~」随即甩开被牵着的手,跪坐在地上,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不要…」

齐彦凯吓了一跳,担心的蹲到旁边将她搂在怀里:「雯雯,你怎么了!」

但怀里的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喊叫,仍然哭泣的很伤心,肩膀不停的抖动,齐彦凯没办法,只好用眼神叫小王请人将窗帘拉上,遮住窗外那一大片景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响起了钢琴曲,曲调悠长柔美,让她仿佛至身于一种神圣的秘境中,被天堂洒下的温暖光辉所包围,平安与宁静,简单而深刻;邱依雯从齐彦凯的怀中离开,睁开眼睛重新环伺这房间的景象,才发现刚才那一大片落地窗已经被窗帘给关了起来,映入眼帘的竟是被一大片玫瑰花海所填满的小房间;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神情的她,现在又被一大片玫瑰花海给吓的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齐彦凯,指着这一切,小嘴一张一合的,却没有半点声音出来。

齐彦凯摸摸她的头,关心的问:「你没事了吗?」

邱依雯紧闭眼睛甩甩头,站了起来:「没有,什么事都没,你干嘛把我带到这里,又弄一堆花放在这里?」

齐彦凯跟着站了起来,双手环抱胸前,探究性的看着眼前的人,这是刚才吓到腿软的丘依雯吗,而且,看到这一大片她喜欢的玫瑰花,不是应该感动尖叫吗?还有,他的变化会不会太快了?他知道丘依雯讲话有时很跳跃式,会让人摸不着头绪,怎么连她的情绪也是吗?

邱依雯看了一眼齐彦凯,自己在这房间转了一圈,叹惜说:「可怜这一大片玫瑰花,如果可以在外面呼吸着自然空气,吸收着太阳光,一定可以开的更娇美灿烂!」

齐彦凯露出些微失望的神情问道:「你不喜欢吗?」

丘依雯摇摇头:「不是,只是…这些玫瑰花不应该只是放在这里而已…」

齐彦凯笑笑,他有时候实在是摸不清眼前这女孩子的心思,只是拉着她的手走到正中间早被摆放好的桌椅,故作神秘的说:「你猜,为什么带你来?」

丘依雯看着满桌的菜色,全是自己喜欢的,毫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海鲜饼就开始吃了起来。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刚开始她的样子吓到他了,本来以为她会一直沉闷的,没想到这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而且,对他的问题不理不踩,自己却是一头热的样子,他突然发现自己变的不像原来的自己,如此的煞费苦心,轻声细语,竟然为的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邱依雯瞄了他一眼:「怎么不吃,你该不会下药吧!」

齐彦凯听完差点没昏倒,没好气的说:「刚才你不是吓的半死,怎么现在还吃的下!」

丘依雯哦了一声,筷子停在半空中,认真的看着他:「要不然呢?大哭大闹,哀声叹气,白白浪费一桌子的菜,最后又让自己饿肚子吗?」

齐彦凯快要被她特立独行,异于常人的想法弄的哭笑不得,他实在是担心她刚才的样子,若无其事的问道:「你刚才怎么了…好像不是单纯的惧高症?」

丘依雯还是努力的看着眼前的美食,漫不经心的说:「惧高症还有分单纯或是复杂的吗?」

齐彦凯对于她四两拨千金的回话方式有点不高兴:「你知道我的意思,你刚刚的样子明明就有问题,你不说我可以打电话问老妈,还是,你不介意我找个心理医生来看你!」

丘依雯终于放下手中的筷子,双眼直视着齐彦凯:「这很重要吗??还是你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齐彦凯沉着脸,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演变成这样的情况,本来今天是要开开心心的给她一个惊喜,前天齐妈特地打电话给他,要他帮雯雯过二十岁的生日,但因为她来到齐家后,坚持不过生日,因此齐妈要齐彦凯想个办法,之前的不过没关系,二十岁的生日,再怎么说都应该庆祝一下。

他放软语气,重新以关心的方式说:「不是,是你刚才的样子吓到我了!」

丘依雯笑了出来:「就是故意吓你的呀,谁叫你突然把我带到这,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卖掉了咧!」

齐彦凯耸耸肩:「原来你这么不信任我!!」

邱依雯俏皮的吐吐舌头:「因为我觉得你对我好像很不满,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熬骨炖汤!」

齐彦凯显的更失落了,原来自己在她的心目中是这样的哥哥,他苦笑了一下:「看来我们的关系还蛮紧张的,难怪你看到我就想跑!」

丘依雯挥动着手中的筷子,笑的很开怀的样子:「是呀,知道我有多怕你了吧,以后别见面就想打人!」

齐彦凯对她微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后,摸着她的头:「你的样子哪点看起来是怕我,我才是快被你气到吐血!」说完竟往门外走了出去

丘依雯赶忙跟着站起来:「喂,小凯,你要去哪??不会想留我下来还饭钱吧!」

齐彦凯严肃的点点头:「没错,我忘了带钱,只能拿你来抵押了,你乖一点待在这,等我筹到钱会尽快回来赎你的。」

丘依雯对着他的背后扮鬼脸,大声喊叫:「死小凯,你要是真的敢把我典当在这当饭钱,我就叫爹地回来打死你。」

齐彦凯离开没多久,小房间的灯竟开始慢慢的暗了下来,天花板的水晶灯慢慢的旋转,投射出炫丽的七彩灯色,整个房间充满了浪漫的气氛,让丘依雯傻在那边,疑惑的看向四周,没多久,悠长柔美的钢琴曲调被换成了生日歌,天花板不知在哪装设了机关,竟撒下片片玫瑰花瓣,接着她望向门外,齐彦凯推着一个生日蛋糕走了进来,笑着对她唱生日快乐歌。

丘依雯楞在那边,神情不知所措的样子,她慢慢的后退,喃喃的说:「我不过生日!」随即转身就要往门外的方向走去

齐彦凯快步走了过去,拉住了她:「我知道,所以今天过!」

丘依雯甩开他的手:「什么叫做知道,所以今天过?哪天都一样,不过就是不过!」

齐彦凯按着她的肩膀:「雯雯!!为什么不过?可以跟我说吗?老妈希望你有一个难忘的二十岁生日!」

丘依雯挣脱被他牵制的身子,向后退了几步:「不过生日是我个人的事,我还需要跟齐少爷报备吗?」

齐彦凯不讲话,看着丘依雯像只刺谓一样张开所有刺,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是生气还是防卫机制已经打开了??这样的丘依雯他感到很陌生,对任何事都看的淡然,笑的云淡风轻的丘依雯,为什么讲到过生日就好像变的另一种样子?

明明之前在花园可以若无其事的讲以前的事给他听,如今,却为了不想过生日,气的大呼小叫?

齐彦凯耐着性子,尽量用安抚的语气:「雯雯,要不然你先看完爸妈要跟你说的话再走,嗯?」

丘依雯本来要跨出门外的步伐停了下来,她缩回右脚,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她可以对齐彦凯任性耍脾气,但她没办法对养她长大的养父母说不,就算他们人不在现场,是录音或是录影,她都不希望齐彦凯转述她像当年一样,使性子摔东西的过那十三岁生日;对了,好像就是从那一年开始,因为她的坚持,齐家就再也没有帮她过生日,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一个本该开心庆祝的生日,已被死亡的阴影所覆盖,从她父母死去的那天开始,她过的只有父母的忌日,没有生日。

她转身慢慢的走向刚才的餐桌,刚才笑的天使般的愉快女孩,如今脸上是哀凄的面容,齐彦凯从来没有看过她这个样子,就连之前她离家出走被抓回来,她也没有表现出如此惨淡的神色,刚才惧高症的失常行为,让他感到她的惊慌和无助,而现在呢??齐彦凯心揪的死疼,他走过去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当年的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她又经历了什么过去,如今笑的灿烂如花的丘依雯,藏在内心的过往又是如何的不堪回首?

丘依雯将头埋在齐彦凯的胸膛,双手忍不住环抱住他腰,两人彼此都不讲话,生日快乐歌不停的播放,本是快乐的曲调,听在丘依雯的耳里却觉得心伤,她慢慢的调整自己的情緖,离开齐彦凯的怀抱,努力让自己笑的甜美,轻声说道:「把音乐关了,我想知道爹地和妈咪说了什么!」

看着丘依雯努力压抑自己的样子,齐彦凯心疼不已,他只能点点头,示意小王将音乐关掉,并拿来手提电脑和老早就准备好的投射灯。

丘依雯望着投射在另一面墙壁上的越洋影像,慈祥的中年夫妇坐在一间看起来高雅朴实的房间,所有家俱看起来高级却不奢华,两人手牵着手挨着坐在一起,看起来笑容满面的,虽然知道这只是录影,她还是习惯微笑面对这对养父母,齐彦凯站在她的身边,看她平静的表情跟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嘴角微微上扬笑的甜美,却深深刺痛着他的心,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她的手,两人一同望着投射出来的影像。

听着齐家两老一前一后争着叫雯雯,巴不得她先听自己说的话,两人还边说边斗嘴,有意无意似的,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让丘依雯真心的笑了出来,但她知道他们一定早就料到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所以故意讲一些话来逗她开心,从以前开始就这样,所以她在他们的面前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快乐小女孩,她不想将自己父母死亡的那种悲痛表现在脸上,个人的负面情绪没有必要牵连别人一起承受,尤其,他们对她来说是现在最重要的家人。

不知自己看了多久,丘依雯的头慢慢的低了下去,听着他们一言一句关心和祝福的话,无非是希望自己不要介怀过去的事,过了明天,才是真正的二十岁,真正的成年了,挥别过去可以撒娇任性的年纪,跨越了这一条时间线,心灵是否就真正的成熟了呢?

她知道齐彦凯特地选择今天替她过生日的意思,错开了明天的”忌日”,为了让她开心的过这二十岁的生日,感动他的贴心,谢谢他的体贴;只是不管是十九岁又三百六十四天还是二十岁,丘依雯还是丘依雯,过这生日的意义又在哪里?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齐彦凯,泪水却不知为什么已不受控制滑落脸庞。

齐彦凯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小声的说:「明天陪你去看你爸妈!」

丘依雯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手轻轻抚摸着父母的照片,好像人还在自己面前一样,用细细的手指头,慢慢的从上至下,每一个细节都认真的摸过一次,如果没有每天这样细看照片,她觉得她快要忘了自己父母的面容了,是自己太不孝了吗?

十三岁前的记忆,十三岁前的面容…

如果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她会每天拥抱自己的父母,将他们的容貌刻印在心里,不用照片,不用回忆,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很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

跟往年一样,每年的今日,她一大早去祭拜过自己的父母后,就会躲在房间里面,什么都没做,抱着那只大娃娃,发呆一整天,今天是父母的忌日,如果自己还开开心心的过自己的生日,那是何等的罪大恶极,她没有办法也无法去庆祝这么样的一个日子,因此,从她十三岁那年开始,她再也不过生日。

可是这次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反而是坐在桌子前,仔细的端看着照片中的父母,昨天的生日,今天的忌日,邱依雯带恍神的面容呆楞着,想到昨天自己淅沥澕啦的哭倒在齐彦凯的怀里,就觉得丢脸,但心里却隐隐约约有种放松的感觉,好像积压在心里的这几年压力随着这场大哭一起倾泄而出。

刚在门口带着笑容跟齐彦凯说再见,他跟她去祭拜过父母后就马上回公司,她知道齐氏最近的状况让他忙的分不开身,但他却抽出时间,替她过了不一样的生日,又陪她去祭拜自己的父母,那一点点的甜蜜滑过心头,才转身,却见秦嫂拎着一袋东西带着犹豫的表情看着她。

丘依雯微微笑着:「秦嫂,怎么了?」

秦嫂欲言又止的样子,拿着手中的东西,一会儿提起又一会儿放下,到最后才一口气说出:「生日礼物,少爷吩咐我拿给你的!」

邱依雯愣了一下,马上明暸为什么秦嫂会如此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走了过去抱紧了秦嫂:「对不起,雯雯让大家担心了!」

秦嫂手中的礼物掉了下来,惊讶的搂紧她:「小姐,你……」

丘依雯点点头:「雯雯以后不会再任性了,谢谢你们这几年的包容!」

秦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高兴丘依雯的转变,她激动的看着丘依雯,开心的说:「过了二十岁,真的长大了!!」

坐在桌前的邱依雯想到那一袋礼物,起身拿起,打开袋子,里面是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盒,粉红色的亮色包装还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往年的这个时候,丘依雯一直是将自己关在那灰暗的过去,而今年,她却待在这房间拆着她的生日礼物,她叨念着:真的是送给女生的礼物,有够亮眼的包装,但心里却是带着期待的心情,慢慢的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件白色连身洋装。

她轻轻的将那件洋装拿起来,在镜子前比了比,柔软的丝质,冰凉透气的质感,她忍不住马上试穿在身上,心里荡漾着幸福的感觉,原来,收到礼物是如此开心!洋装意外的合身,她前后转了一圈,对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拉拉裙摆,她对着镜里头的自己说:「还好,他不是买那种长度到脚踝的老土裙子!」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的如此的开怀,最后抱着大娃娃倒在床上,在那滚来滚去的!

「唉呦~什么东西?」丘依雯此住了笑,对自己床上突然有硬物觉的奇怪,她坐了起来在那摸索着,才发现压到了一个小盒子,她赶紧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条银色坠饰的水晶项链,跟这件衣服恰好是一整套的。

瞬时,感动溢满整个心,她一手紧紧抱着大娃娃,一手拿着那水晶项链,紧闭着眼睛,喃喃的说: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和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她才惊觉到:唉呀~~忘了我自己要去拿的衣服…

程宇翰一直张着嘴叮着他的好友,对于他心情转变的如此之快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他虽然一直问到底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的好友对他置之不理,哼一声后说:「滚回你的办公室!」

程宇翰坐在他惯坐的那滑动座椅上跟着他转来转去的,一下滑到门边,一下滑到他办公桌边,就是不死心,想死缠着他问出一个结果出来

齐彦凯来个相应不理,埋头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文件,手不停歇的签名、盖章,时不时的还抬起头来用眼神叫程宇翰帮他倒杯咖啡,当个现成佣人使唤

程宇翰耸耸肩,快速的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端到他的桌上:「先生,您的咖啡,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

齐彦凯连头都没抬,淡淡的说:「你可以退下了!」

程宇翰冷冷的笑着:「呵呵~~我要喊喳吗!」

此时齐彦凯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样子:「程少爷生气了吗?」

程宇翰转身坐在前面那张大沙发椅上:「你不是今天不进公司吗?怎么又进来了,而且,这时间你应该是在一楼当你的小职员吧!」

齐彦凯端起咖啡杯闻了一下:「提神醒脑,很好!」然后坐到程宇翰旁边单人座的沙发椅:「程总,小职员齐彦凯今天是请假没错!」

程宇翰白了他一眼:「会开玩笑了,前几天不是吃了炸药,是谁治好了你?」

齐彦凯整个人半躺在椅背上,懒懒的说:「没有什么,我想通了!」

程宇翰很有兴趣的看着齐彦凯:「你想通了什么??」

齐彦凯苦笑了一下:「既然想通了,再说有什么用,那些事处理的怎样?」

程宇翰拍拍好友的肩膀,表示安慰,虽然不知道他想通了什么事,但看他的表情却好像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他递一份文件夹给齐彦凯看:「那个人拿回扣作假帐的资料!」

齐彦凯接过手,大概扫了一下,面无表情说:「这些事早就知道了,我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戳破,就是卖给他一个面子,没想到他竟然得寸进尺连证据也不想消灭,这么容易就让你给找出来了!」

程宇翰摇摇头:「不是我找到的,我请别人帮忙!」

齐彦凯挑着眉:「谁?」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心里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早一点跟好友说他亲爱的妹妹插手调查这件事,如果知道是他让丘依雯去找证据的,别说可能会被眼前这个好友生吞活剥,他连自己老爸那一关都过不去,上次在咖啡厅,他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好预感,至今还深深的留在他的心里,他决定要再去劝退她,反复思考后,最后还是决定再缓缓,先劝退那丫头停手比较重要。

他笑笑:「是谁你就别管了,反正是可以信任的人!」

齐彦凯没有什么意见,他对这个好友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既然是他找的人,也没有理由去怀疑,他接着又问:「那个人最近还有什么动作?」

程宇翰一脸严肃的点点头:「最糟糕大胆的行径,他正在淘空公司!」

齐彦凯此刻如同遨游天际的老鹰,眼神锐利望向前方,全身散发着冷洌的气息,不怒反笑:「果真走到这一步了!」

程宇翰推了一下齐彦凯:「小凯,在你面前的是你的好友,不是那老头,不需要对我展现你的气势!」

齐彦凯闭着眼睛,不理会程宇翰的玩笑话,淡淡的说:「挖个陷阱恭请他老人家吧!」

程宇翰却因为这句话楞了一下,好像有听过类似的语气,一样淡定的神色,他整个人跳了起来,喊了一句:该死!!

人就要往外冲,齐彦凯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弄的不明究理,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程宇翰敷衍的回说:「没有,突然想到家里有急事,我先回去了!」走到门边又回头问道:「今天回家不?」

齐彦凯摇摇头:「过几天!」

程宇翰点点头,快速离开办公室,飞奔离去!

人行道被寂静的黑暮所覆盖,眼前暗褐色的门摆放了一个龙行立体的雕像立在前头,旁边还有一颗闪着七彩光芒的滚球,因为水流而在缓慢的旋转,散发出的霓虹灯彩在这黑夜更显的耀眼,现在的时间大多数的人已经入眠,丘依雯站在门口深呼吸一口气,她并不是第一次来PUB,以前是来玩的,可是这次却是来找机会的,昨天晚上去拿衣服回家时,才进客厅就见程宇翰冲到她眼前,没头没脑的就一句:「停手,不准再调查任何事了!」

丘依雯如同一贯的做风,不理踩他,想要上楼回房间,却被他拉住:「你知道那人要淘空公司,你想将计就计?」

丘依雯神奇似的没有甩开他的手,反倒是转身用甜美的笑容回答:「宇翰哥消息也很快嘛!」

程宇翰用难见的严肃表情望着她:「不准再查了,否则,我就跟小凯说你私下调查这些事!」

丘依雯丝毫不受他的威胁,轻轻的笑出声:「我们是同一艘船上的哦,而且一开始是你要我帮忙的!」

程宇翰眼神尽是后悔和无奈:「对,但现在我想请你下船了!」

丘依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宇翰哥的意思是拆伙了!」

程宇翰气极败坏的摇着她的肩膀:「不只拆伙,也不让你参与,你懂吗?」

丘依雯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声哦,就转身想要上楼

程宇翰大吼:「丘依雯,你到底有没有听到,不准再查了!」

她依旧不理会暴跳如雷的程宇翰,径自上楼。

邱依雯有些疑问,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程宇翰会突然这么正经的要求他不准再查下去,会有什么很危险的事吗?或许有,或许只是他们过渡的担心,丘依雯不想去了解,她只想为齐氏尽一点心力,自己总不能真的白白让人家养了这些年还不回报吧,她伸手推开了眼前的门,里面传来人声鼎沸的吵杂声和外面寂静的街道形成了反比,她随意的望了内部的装潢,锁定了她想要找的目标,稳定了自己的心境后,慢慢的往吧台走去,选了最靠门边的位置坐下。

调酒师用熟练的动作摇晃着手中的调酒杯,跟着音乐的节奏舞动着双手,干净俐落的手法,快速的调制出一杯半透明液体摆放在眼前的客人桌子。

很快的调酒师笑容可鞠面问丘依雯,问道:「小姐想喝点什么?」

邱依雯淡淡一笑:「刚才那一杯是琴酒、伏特加、苦艾酒调制而成的吧!」

调酒师眼前一亮,随后笑着问道:「你坐在这很久了?」

丘依雯呵呵的笑:「刚来不久!」

调酒师一脸不可置信的表前:「小姐对调酒有研究?」

丘依雯摇头:「还好!」

调酒师饶富兴致的望着丘依雯:「一个人??会一个人在这的女孩,不是失恋了就想想放纵自己!」

丘依雯把玩着自己手腕的链子,淡淡的回问:「是吗?」

调酒师侧靠着吧台:「你看起来都不属于这两种女孩!」

丘依雯抬起头来甜甜的笑着,让调酒师一时看呆,晃神了一下,本来想到一套要追女孩子的说辞,那瞬间被冻结了,随后却听到丘依雯不急不徐的说:「莱姆、琴酒、蜜桃、蔓越莓和大量的草莓调合,最后加点玫瑰和柠檬,谢谢!」

调酒师听完楞在那,敢情眼前的女孩也是位调酒师??

丘依雯笑着问:「有问题吗?」

调酒师回神过来:「没有,不过你还是第一个自带”酒谱”的客人!」

丘依雯耸耸肩:「是吗?」

不一会儿,调酒师就将她所点的那一杯端到她的面前,橘红的颜色,像是化不开的甜美笑容,她要求最后要加的玫瑰让莱姆显的抚媚,柠檬的清新增添了另一种风味,他赞叹到:「我们店里可以卖吗?」

丘依雯眨眨眼,俏皮的说:「嗯~~要付专利金哦!」

调酒师忍不住大笑出来:「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孩,不过,这杯调酒很有你的感觉,也很适合女孩子喝,酒精成份不多,喝不醉的!」

丘依雯倒是没反驳:「我现在还不能醉呀!」

调酒师还没提出他的疑问,就有人插话说:「这位寂寞的小姐,不能醉是在等人吗?」

丘依雯回头一看,心里暗笑着:鱼儿上钩了!!

她故意不理会,继续跟调酒师聊天:「我今天是第一次来,又没有熟识的人,怎么可以在这喝醉呢?」

身后的人一听,快速的坐到了她旁边:「小姐,我在这很熟,放心大胆的喝,只要你抬上我鸣哥的名号,没人敢动你!」

丘依雯心里冷冷的笑着,但脸上的表情依然甜美,她轻轻眨着那双大大的眼睛,银铃般的声音慢慢从口中吐出,重复着他说过的:「明哥?」

那人一听开怀的大笑:「对,鸣哥,真是好听的声音呀,你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叫的我好舒服呀!」

丘依雯打从心里鄙视这个人,心里想着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老子在公司收回扣作假帐,干些鼠辈小人的骯脏事,儿子则是花天酒地口无遮拦的混混。

她拿起眼前的调酒,轻轻的啜一口,歪着头看着他,故做不明白的样子:「明??哪个明呀?」

眼前的人一脸痞子色心样:「一个口再一个鸟,一鸣惊人的鸣!!」

丘依雯哦了一声:「可是这不会有一堆人叫鸣哥吧?」

那人哼一声:「谁这么大胆敢跟我杜鸣抢名号,找死!」

丘依雯突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转过身忍耐着憋着笑,心里想杜鸣??怎么脑中浮现出来的是杜鹃,随即看着他的脸就像是一朵快雕谢杜鹃花,上面还有一只杜鹃盘旋歌唱

杜鸣疑惑的看着旁边的佳人转身背对着他没有说话,身子还不停的抖动,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你还好吧,怎么听了我的大名,感动到哭吗?」

丘依雯不敢转身,不停忍着笑,强迫自己装出一脸哀凄的面容,既然他觉得自己在哭,那就装哭吧,她假意擦拭着眼中的泪水,然后转头对他微笑,但在那人的眼里却像是强颜欢笑的委屈样。

「鸣哥,我…我太高兴了,没想到会认识我一直崇拜的有名的企业领导人杜胜的儿子!」

杜鸣一脸惊讶的样子:「你认识我爸!」

丘依雯摇头:「不认识,但是听过他的大名!」

杜鸣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需要用到老爹的名字来泡妞,他试探性的问:「你说的崇拜…我爸??」

丘依雯认真的点点头:「是呀,我家本来也是经商的,但被小人陷害夺去一切,从此家里一厥不振,我很佩服你父亲的经商手法,真想好好的跟在他身边学习!」

杜鸣听到这更为得意:「那有什么问题,我帮你引荐一下,我爸一天到晚说什么没有一个年轻懂事的人帮忙,你来好了!」

丘依雯眼中散发着异样的光芒,踏出成功的第一步让她不自觉得扬起胜利的开心面容,但杜鸣却认为她是高兴自己可以被引荐到杜胜身边,他问道:「讲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小姐的芳名?」

丘依雯淡然自若的报出自己的名字:「施晴真!」

杜鸣看邱依雯潮红的面容,双眼迷蒙,微醺的抚媚样子让他恨不得可以马上带回家,他假意的扶着丘依雯,手却不规矩的在那摸来摸去,丘依雯半醉半醒躲着他说:「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杜鸣假惺惺的说:「是真的很晚了,再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呢,我送你回去!」

丘依雯推辞不掉杜鸣一脸热心肠但却明显感觉的到他意图的色样,冒着危险让他送她回家,她靠着自己最后的一丝丝清醒,强迫自己千万要注意,不要醉昏了任人宰割,可恨杜鸣竟借着要替自己引荐的事,说什么不再是陌生人,从此刻开始已经是好朋友了,强灌了她喝了很多酒,现在搞的她头晕脑胀,任何轻微的摇晃都会让她反胃想吐。

她逼迫自己思考着被引荐时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扮演什么角色才可能安全的待在杜胜的身边而不被怀疑,还不停的跟杜胜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以免让他认为自己真的已经醉到认不清任何人了。

好在半夜凉爽的微风吹在她身上可以让他稍微清醒一下,这时候她才很真实的感受到为什么齐彦凯不准她来这些娱乐场所游玩,真的遇到像杜鸣这种会硬灌人家酒的人,到时吃亏上当可就来不及了。

她努力的摇摇头,让自己看起来很清醒的样子,然后手指着前方桧木色的大门说:「我家到了!」

杜鸣咦了一声:「到了??走一下下就到了??」

丘依雯点点头:「对,这就是我家!」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人的身边,宁愿现在一个人昏睡在大马路上,也不要跟一个色心写在脸上的人在一起。

杜鸣悻悻然的说:「是吗?要不我送你进去!」

丘依雯毫不客气的推开:「不用了,都到门口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杜鸣一脸可惜不甘愿的样子,但却只能耸耸肩说:「好吧,那你早点休息吧,等我跟我爸连络好,我再通知你!」

丘依雯点点头,此刻的她很想直接躺下来睡觉,连礼貌的微笑都不想演了,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离去后,扶着身后的栏杆开始吐了起来。

刺鼻的气味随着呕吐的秽物飘散开来,丘依雯微喘着气,吐了之后空荡荡的胃反而让她觉得舒服了很多,她慢慢的蹲了下来想休息一下,开始想这时间这情况是该怎么回家??没想到一阵紧急剎车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然后一双黑色皮鞋停在她的眼前

丘依雯的心往下沉,心想不会是杜鸣开车过来这想确定这里是不是她家??那他就知道自己是骗他的,到时应该怎么回答,说想在外面吐完再进屋还是自己真的醉昏了头,其实自己的家还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地方,她心里一边懊恼的做好心理准备可能需要跟杜鸣继续哈啦下去,但现况却无法容许自己再跟这危险份子待在一起,她真的没把握自己还可以清醒多久。

早知道,之前应该常跑夜店多喝酒练酒量的……丘依雯心里自嘲的想着…

丘依雯还没抬头就开始解释:「我…想吐完再进去…」

「进去哪里?」

耳熟的声音,但绝对不是杜鸣,丘依雯猛然抬头,昏暗的夜色和昏沉的脑袋,她盯着身材高大,穿的西装笔挺的人很久,才惊呼:「伟汉哥!」

施伟汉皱着眉头盯着眼前脸色潮红,衣衫暴露,跪坐在路边,十足不正经的女孩样,用不确定的语气叫道:「雯雯?」

丘依雯仿佛看见救星一般,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伟汉哥,能遇见你真好!」

施伟汉伸手去扶着在他面前摇来晃去站不稳的人,责怪的问:「这么晚了,待在这做什么?还喝的这么醉?还有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丘依雯不想解释什么,整个人软软的趴在施伟汉身上,遇到认识的人,让她的心整个放松了下来,她就要放任自己沉沉的睡去的时候,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她对秦伟汉笑了笑,然后伸手进去包包里胡乱翻搅的,好不容易摸出手机后,上面浮现的名字:小凯,让她瞬间又醒了过来。

她强迫自己更清醒一点,按了OK后,用有点含糊不清的声音喂了一声

话机传了爆炸性的怒吼:「丘依雯,你人在哪里?」

丘依雯吓了一大跳,手不小心抖了一下,手机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萤幕却在掉落的时候整个变成了黑色,丘依雯楞楞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手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施伟汉却已经蹲下身去帮她捡了起来,轻声的问:「怎么了?」

邱依雯呆呆的盯了施伟汉几秒后,突然意识到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马上拿回手机,想要回拨,却在开机的时候浮现了:电池耗尽,萤幕马上又变黑了。

丘依雯哭丧着脸,完全没了醉意,施伟汉看着丘依雯接完电话后不停变换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拉着她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将一直发楞的她塞进车内后,回到了驾驶座才又说到:「我送你回家吧!」

丘依雯听到了这句话好像回魂般,大声叫道:「不要!」

施伟汉疑惑的回头看着她:「不要??这么晚了你不回去,还想去哪?」

邱依雯低头看自己这身衣服,还有一身酒味,回去了,自己还能逃过一劫吗?

她贬着眼睛,用哀求的语气:「我可以去找小真吗?」

施伟汉唔了一声,随后爽快的答应:「好呀!!你应该是想去找小真避风头吧,就跟之前一样!」

丘依雯尴尬的点点头,像是得到救赎般,整个人软软的靠在座椅上喃喃的说:「谢谢,麻烦你了……」便沉沉的睡了。

施晴真揉着惺忪的双眼看着施伟汉抱着一个女人进屋,正要开口问是谁的时候,却见施伟汉轻摇着头要她不要出声,她嘟着小嘴,转身回房,小声抱怨着:吵醒人家,还不让人家发问…以前再晚都自己开门进来,今天怎么按电铃…

就在她要钻进温暖的被窝时,又听到了敲门声,她很不耐烦的去开门,没等他老哥开口,她带着抱怨的语气问:「你去哪捡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回来呀?」

施伟汉呵呵的笑着,知道自己打扰了妹妹的睡眠品质,却还是将人拉了出来,推进了客房,轻声的说:「奇奇怪怪的女人,麻烦你照顾一下!」

说完,没等她妹抗议,就连打了几个哈欠,转身离去。

施晴真气愤的躲脚,转身恨恨的瞪着那害她没办法好好睡觉的女人,走近一看惊呼一声,然后急着摇醒床上的人:「雯雯!!你怎么了?」

邱依雯嗯了一声,翻过身又死死的睡去。

施晴真大力的推了邱依雯一下:「死雯雯,你不会真的跑到PUB去玩到现在吧!」

床上的人完全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睡的深沉,施晴真生气的将人翻过身来,边脱掉她那身略显脏乱的衣服边骂:「喝成这样,又玩这么晚,裙子又穿这么短,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然后又起身去浴室打水,拿着毛巾替她将全身擦拭干净,继续念,也不管她是不是听的到:「明明之前就听你说你哥不让你去让些地方,你还跑去?还让我哥捡回来?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花样??神神秘秘的??」接着已经是自言自语:难道这是天意,你注定要让我哥捡回来然后当我的嫂子?

施晴真想到这,不自觉得呵呵的笑了出来…

丘依雯醒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施晴真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她皱着眉头不停的按着太阳穴,抱怨着说:「头好痛!」

施晴真坐到了床边,将牛奶摆放在床头柜上,没好气的说:「拜托,你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

丘依雯在那猛甩头,好像甩一甩就可以把这疼痛和晕眩的感觉给甩掉。

施晴真叹了一口气,按住她的肩膀:「不要再甩了啦!」然后重新拿起那杯牛奶递给她说:「喝吧!!你现在是宿醉!!」

丘依雯感激的接过那杯牛奶,真诚的对她的好友说:「有妳真好!」

施晴真给了她一个大白眼:「我说,你昨天该不会真的一个人跑到PUB吧!」

丘依雯咕噜咕噜的喝完那一杯牛奶,点点头:「对呀!」

施晴真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接着问:「那你为什么会被我哥带回来?」

丘依雯这时才想到昨天齐彦凯那一通不算接成功的电话,赶紧爬起来开始在那紧张的寻找她的包包。

施晴真将她拉回床上:「找什么?」

丘依雯又起身想往门外走去:「我的包咧?还有,我的手机没电了,我要打电话!」

施晴真吩咐她坐下,出去又回来的时候拿着她的手机,接着又帮她从柜子里将包包拿出来,问道:「打电话??你不会又是偷跑出来吧!」

丘依雯没理她,拿回自己的手机才发现已经被充好电了,她又再次给自己的好友一个感激的眼神,快速拨着熟悉的号码,却在发射前迟疑了一下,把手机摆到了床边,又躺了下来,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施晴真被她弄的莫名奇妙的,开口问道:「不是要打电话??怎么又不打了!」

丘依雯却只是嗯的一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施晴真生气的推了她一下:「喂!!!我问了你这么多事,你怎么一件都没有回答我,你算不算好朋友呀?还是根本不当我是个回事呢?」

丘依雯赶紧起身赔不是,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还有为什么会遇到施伟汉和想打电话的原因讲的清楚明白,除了她为什么要去PUB找那个杜鸣和自己目前在查的事以外。

施晴真听的很认真,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却又责怪的说:「所以,我说不要去PUB嘛!!你又爱去,遇到那什么人,还好有碰到我哥,要不然你昨天是要露宿街头吗?」

丘依雯对着施晴真双手合十做拜托样,吐吐舌头,讨好的说:「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施晴真马上跳起来:「每次你这个样子,我就没好事,你不会又想陷害我了吧!」

丘依雯连忙摇头:「不会不会啦!就如果我哥或是秦嫂问你我昨天在那,你就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施晴真怀疑的看着她:「就这样?」

丘依雯拼命的点头:「是呀,就这样!」

施晴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还不简单……」

丘依雯抱住她的好友,然后飞快的拿起她的手机开始重新拨号,只是这次改拨给秦嫂,只听见她开头先是一连串的对不起,然后嗯嗯嗯的点头,接着又问小凯在吗??不在……呵呵呵,那就说我要住在小真这,过几天回去…嗯嗯嗯,拜~,挂完电话后是一脸轻松自在的表情,然后又躺回了床上。

施晴真坐到了床边,摇着她:「喂!!你不回去?」

丘依雯嗯一声:「明天,等小凯回公司我再回去!」

施晴真哦了一声又问:「为什么?」

丘依雯翻个身,含含糊糊的说:「没为什么啦,让我再睡会儿,晚上再聊…」

晴真生着闷气,每次都拿这个好友没什么办法,好像上辈子欠她似的,丘依雯的睡一会儿,睡到了晚上十点多,等她醒来时,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饿了!施晴真又到厨房去帮她煮面条,锅子被她弄的铿铿锵锵的,十足的表现出她现在的怒火,而丘依雯还穿着昨晚施晴真帮她换的那一套睡衣,坐在饭桌前,双手撑着脸颊,哼着歌,等她的晚餐。

施晴真把碗大力的摆到了她的面前,恨恨的说:「公主殿下,请用膳!」

丘依雯毫不客气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开始吃面,笑着说:「小真的厨艺真好!」

施晴真瞪了她一眼,冷冷的说:「你这么说我也不会高兴的!」

丘依雯露出无辜的双眼:「我是真心的赞美耶…你在生什么气呀!」

施晴真哼了一声,打算不再搭理这个好友,替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后坐到了她的前面看着她吃面。

没想到,丘依雯却在这时候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对了,那天你哥带你回家后,有打你吗?」

施晴真将快咽下的那一口牛奶整个喷了出来,丘依雯跳了起来大喊着:「小真,你好脏哦!」

施晴真抽几张餐巾纸快速的擦拭着桌面,回想着那天的情况,又看看丘依雯,本来是在生闷气,如今却是一脸欲言又止样。

丘依雯端着碗改坐到了她身边,好奇的看着她的表情,又问道:「我真的害到你了吧,真对不起,现在还疼吗?」丘依雯非常了解挨打时的疼痛,一脸同情的望着好友,脸上尽是抱歉的神情。

施晴真叹了一口气,点头又摇头,开口说了两个字:「我哥…」又停下来认真的看着丘依雯。

这时候丘依雯已经端着碗喝完最后一口汤,拿着餐巾纸擦嘴巴,一脸满足样,然后用眼神示意施晴真继续说。

施晴真像是下定决心又像是在酙酌字句的表情,最后竟是问她:「你对我哥印象怎样?」

丘依雯看了她一眼,将已经见底的碗拿进厨房,才回答:「就妳的哥哥呀!」

施晴真翻个白眼,走进厨房:「小姐,这算什么回答呀?」

丘依雯沾满泡泡的双手垂了下来,转头看着施晴真,然后陷入了沉思,喃喃念着:「印象??没呀……那…好医生好了!」

施晴真急着说:「什么好医生好了,感觉??你觉得这个人怎样??有没有感觉??」

丘依雯把洗好的碗摆放在一边,疑惑的盯着自己的好友,说:「没有!!完全没有!!你到底要问什么??我对你哥的感觉跟那一件事有什么关系?」

施晴真此时才转身离开厨房,小声的说:「就…你…我…所以…」

丘依雯不想理会施晴真有点怪异的样子,走到客厅盘腿坐在沙发椅上,开始思考着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施晴真看丘依雯对她不理不踩的样子,又开始生着闷气,酸酸的说:「你在我家待的还真是自在呢~」

丘依雯低头看自己现在还穿着睡衣,竟然就大剌剌的坐在客厅里,的确是很不得体的一件事,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小真,别这样嘛~那是因为你,我才这样呀,对了,你哥都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吗?」

施晴真点点头:「嗯~~医院排班制,回家时间有时是半夜了!」

丘依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呀…所以昨天那么晚了才会遇上的…」

施晴真眼见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赶紧又追问了一次:「所以,你们真是有缘呢!如何?有感觉吗?」

丘依雯楞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大笑了几声后问:「小真,你不会是想把我跟你哥送作堆吧?」

施晴真一付理直气状的样子:「怎么,我哥不好吗?」

丘依雯看施晴真一脸认真的样子,奇怪她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问道:「先别问我觉得你哥好或不好,先给我一个理由!」

施晴真哼一声:「什么理由??想当媒人还要理由哦…我哥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说肥水不落外人田,可以了吧!!」

丘依雯听完噗嗤一声,完全不计形象双手在那挥舞拍打着沙发,然后止不住笑的按住肚子断断续续的说:「快笑死我了…什么月亮,肥水的……是我吗??哈~哈~~」

施晴真捶打着丘依雯:「还不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邱依雯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关我啥事了??」

施晴真瞪着丘依雯:「就是你,那天回家之后,我老哥拿着藤条冲到了我的房间,你知道有多吓人吗?」

丘依雯一脸同情样的看着好友,安慰的说:「你真可怜……一定很疼…」

施晴真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我拼命的解释真的不是我自己点那客冰淇淋吃的,到最后连我自己在说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情急之下拿着枕头丢向我哥,然后抓起棉被将自己裹的紧紧的,拼命的在那摇头。」

丘依雯惊讶的小嘴成了O字型,看着眼前的好友,然后说:「你竟然反抗,如果翻倍应该不能算是我害的吧…」

施晴真听到这句差点没昏倒,这算是好朋友该说的话吗??怎么有幸灾乐祸的意谓,她整个脸沉了下来,生气的叫了她的全名:「邱。依。雯。」

丘依雯小声的笑着,摆着手说:「开玩笑的啦…继续~继续!」

施晴真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后,又继续说:「就在我哥眼神凶狠的逼近我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后决定跟他做个交易!」

丘依雯听着听着突然有种自己变成了交易品的感觉,便插话说:「交易品不会是我吧!」

施晴真抱歉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邱依雯此刻已经笑不出来了,瞪着她,要她继续把事情说完,施晴真才又开始叙述。

「之前你来我家住的那一星期,我就知道我哥对你有点意思了,只是一直没跟你说而已,你也知道,我哥因为我体质的问题一直都不准我吃冰,而我跟他再三保证之后竟然还吃冰被抓包,那天回到家,我哥气到想拿藤条打人,拜托…你知道那打在身上有多痛吗??所以…所以…我只好拿你出来当挡箭牌,说要帮他追你,反正我会吃冰,也是你害的…」此时,施晴真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丘依雯,一脸无奈的神情。

邱依雯冷冷的笑:「所以,把我卖了!!」

施晴真眨眨眼:「什么卖了,这么难听…」

丘依雯觉得自己的嘴角微微的在抽慉,她瞪着施晴真:「然后呢,就没挨打了?」

施晴真脸一红,摇摇头:「没有……他说这是两码子事,不能混为一谈!」

丘依雯毫无同情心的笑了出来:「你哥还算明智嘛!」

施晴真带着骄傲的语气接着说:「不过,没用藤条,改用手……轻轻的打了十来下算是惩罚!要不然现在怎么有办法坐在这跟你说话,呵呵!」

丘依雯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所以算交易成立??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好友!」

施晴真反驳道:「喂,我哥有什么不好?反正你又没男朋友!」

丘依雯摇摇头:「不是有没有男朋友的问题,你哥会打人耶,就这点,我怎么可能会想当他女朋友,现在我哥管我还不够,还要再多一个人,我还要不要自由呀?」

施晴真急着解释道:「不会啦,我哥除了不让我吃冰,其它时候都很疼我,也不怎么管我的呀,更何况,对妹妹跟对女朋友肯定是不一样的!」

丘依雯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不可能,而且,不管怎么说,我还不想交男朋友!」

施晴真不死心的劝说:「试试看呀,先做朋友,别这么快拒绝!」

丘依雯站起来说道:「感情的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不能勉强,更何况目前已经是朋友啦,别再说了!」说完便转身回到了房间,留下一脸挫败的施晴真!

丘依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中不断萦绕着施晴真对她说的话,她开始觉得有点心烦意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搭上这么一件事呢?她是真的对施伟汉没有感觉,单纯的将他当成哥哥般,这个好感是从何而来的呢??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在车上,齐彦凯逼问他跟施伟汉是什么关系,她整个人跳了起来,呆坐在床上;自己是不是有做了什么让人家误会的事还是怎么的,昨晚喝醉酒的景像又浮现在脑海里,她隐约记得自己看到施伟汉之后,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沉沉的睡去,连自己是怎么进这房间的都不知道,她垂下了头,没准一定是被他抱进来的……想到这,她不由自主的去想到了齐彦凯,如果被他知道了,还不知他会怎样暴跳如雷…

这样的情况让她有点懊恼,以后不能发生什么事就跑来小真这暂避风头了……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拉着绵被重新躺下,她突然很想念房间那只大娃娃,她需要抱着她的大娃娃好好的思考这一些无原由的复杂情况,而且,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以齐氏为优先,这感情的事还是先暂放一边…

丘依雯被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她揉揉双眼,摇摇头,昨天晚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觉的,她只觉得现在眼皮沉重的睁不开,她还没应声,施晴真就冲了进来,拉着她的手硬要她赶快起床,还在那嚷嚷着:「什么时候了,还睡,快起来啦!」

丘依雯连打了几个呵欠,懒懒的说:「你就这么不欢迎我,一大早就想把我赶回去呀!」

施晴真一脸受不了的样子,完全没有想跟她开玩笑的意思,严肃的说:「你哥跑来要人了啦,还不快一点起床?」

丘依雯整个人醒了过来,似乎想再确定似的,又重复的问了一次:「你说…我哥跑来了?」

施晴真着急的点头,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对啦,对啦,快起床啦!!」

丘依雯被她拉的失去重心,差点跌到了地板上,但顾不得快要摔跤的自己,却喃喃的说道:怎么会呢……他应该去上班了呀…

施晴真急着将她推进了浴室:「我怎么知道,快一点啦,我帮你收一下东西!」

丘依雯站在浴室里奇怪的看着施晴真:「我哥来了有那么可怕吗??瞧你急成这样,火烧眉毛的事你都没这么急…」

施晴真压低声音,却很明显的感觉得出来她的不悦:「大小姐,我哥跟你哥快打起来了,你还不快一点!」

邱依雯愣了一下,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早说,只会在那催快快快的!!」

没多久,丘依雯快速的从浴室走了出来,看着施晴真放在床头的衣服皱着眉头

施晴真看了她一眼说:「你的衣服,我帮你洗干净了,快换了吧,我到楼下去看情况!」

邱依雯拉住她:「等等,我不能穿这衣服…」

施晴真翻了翻白眼,用看问题儿童的眼神望着她:「你是穿这衣服来的,又怎么不能穿了?」

丘依雯将衣服塞回施晴真的手里:「唉呀!!你不懂啦,反正我就是不能穿这套衣服啦,送你了,你借一套衣服给我!!」

施晴真觉得自己快抓狂了,她瞪着丘依雯:「你到底在搞什么?」

丘依雯拜托似的求着施晴真:「小真,对不起啦,有机会我一定会跟你解释的,你借我一套衣服嘛!!」

施晴真看丘依雯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只好沉着脸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客房。

丘依雯见她答应后,拍拍自己的心脏,想安抚一下自己,随后将手机从包包里了出来,想打一通求救电话,没想到才掀开手机盖,赫然发现将近十几通未接来电,全是小凯打来的,顿时,整个人傻在那,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将手机跟包包一起放在柜子里。

自己明明已经打过电话给秦嫂说要在小真家住几天,为什么齐彦凯又会突然跑来呢??按耐不住心里的疑问,又想知道实际情况到底是怎样,她马上打了一通电话回家给秦嫂,只能哀怨自己时运不济,她跑去PUB那天,齐彦凯根本不在国内,人在香港,因为是临时的,才打一通电话回家,顺便问一下她的情况,没想到她那时不在家,才转而打电话问她人在哪里,而她自己心里有鬼,怕回去会遭受不测,才跟巧遇的施伟汉回家…

本来是可以逃过一劫的,如果她昨天有接到他的电话…

她边听秦嫂叙述边懊恼,知道齐彦凯今天早上才回国,一下机场就往这直冲,她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喃喃自语的说:听说睡眠不足的人,火气更大…

讲完还自嘲似的冷笑几声!!

自怨自怜并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他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齐彦凯怒吼的声音,她再不赶快出去,可能下一秒就直接冲进来了,想到这,她拿起了手机,又播了一通电话。

「是我,半小时内打电话叫小凯回公司,就说有急事…」

「唉呀,不管啦,就这样!」

「不行,一定,我看不看的到今天的夕阳,就靠你了!」

挂断了电话,丘依雯不停的深呼吸,那样子就像是要赴刑场受死的样子,恰巧施晴真拿了一套衣服走了进来,催促她快点换。

丘依雯快速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后,打开房门,偷偷望向客厅,刚好看到齐彦凯横眉竖眼样子,眼睛充满了血丝,她的心往下沉,想着:果然没睡饱…

踏出房门,两人高分贝的对话,你来我往不分上下,丘依雯惊讶的看着施伟汉的背景,这跟当初来到家里替她看病的情况完全不同,他没有被齐彦凯的气势给压倒,反而冷静的跟他对答如流,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吗??

明明在这种情况下,邱依雯这个主角应该赶紧跳出来劝架然后乖乖的跟齐彦凯回家的,可是此时她的脑袋瓜却不停的回想着施晴真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让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面对施伟汉,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就像平常一样??还是早一点说清楚,别浪费人家的时间,只是这时间、场合似乎又不适合谈这事。

就在她脑袋瓜胡思乱想该如何处理这尴尬气氛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强而有力不容置疑的句子从施伟汉口中说出:「我喜欢雯雯,愿意保护她一辈子!」

丘依雯整个脑袋轰轰作响,这比昨天听施晴真跟她说他哥喜欢她更来的震憾,完全没有被告白的欣喜感,丘依雯以往的冷静和聪明在这霎那全部消失,顿时冷汗直流,再望向齐彦凯的时候,他像只疯狂不受控制的野兽,一拳挥向施伟汉!!

施晴真冲了过去,扶起因为重击跌坐在沙发椅上的施伟汉,急着问:「哥,你有没有怎样??」

施伟汉用手随便擦拭一下嘴角流出的血,给施晴真一个安抚的眼神后,对齐彦凯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怎么,这道理还要我教你这位齐家大少爷吗?」

齐彦凯走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强硬的将他拉起,一字一句的说:「有种,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施晴真吓的快哭出来,对一直站在后头发楞的丘依雯喊到:「雯雯!!」

两人一听,不约而同往后方看去,只见丘依雯睁着双眼,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站在那。

齐彦凯见状,松开了手,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用无法抑止的怒气吼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丘依雯呆呆的望着怒发冲冠的齐彦凯,竟一时之前不知该回什么话才好,本来在房间想好的理由和说辞,因为刚才的事件整个打乱,她支支唔唔的说:「我……那个…」

齐彦凯很不耐烦的拉起她的手,往门外走去:「回去再说!!」

丘依雯难得没有反抗,任由齐彦凯拉着就要回去,没想到这时候施伟汉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温柔的眼神,跟刚被打肿的那半边脸很不相衬,但还是用他那独特富有磁性的嗓音问道:「你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我是认真的!!」

丘依雯发觉被牵着的那只手突然被握的更紧了一点,齐彦凯恶狠狠的眼神望着施伟汉,丘依雯有些吃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反而又被握的更紧,而齐彦凯似乎也是在等待她的答案似的,竟然停在原地,没有硬拉着她马上离开。

丘依雯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合,叫她要如何回答,好像宿醉般,她觉得自己的头又再痛了,而这时候施晴真突然拉了拉她另一只没被牵住的手,眼巴巴的望着她,那是比他哥还要期待的眼神。

丘依雯深呼吸,强迫自己找回那一点点的冷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平静的说:「对不起,伟汉哥,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一出来就见我哥挥你一拳,真的很抱歉!!」

施伟伟有些失望的看着丘依雯,他很清楚这是间接的拒绝,给他一个面子下个抬阶,但却忍不住想再重复一次:「雯雯,我…」此时齐彦凯没给他再说的机会,强硬的打断:「闭嘴!!」然后硬拉着丘依雯快速的离开现场。

又是熟悉的场景,丘依雯很无奈,好像每次坐在这一辆车里,齐彦凯都是怒火高涨的样子,她偷偷斜眼打量着他,头发有些凌乱,刚毅的脸庞带着些许的倦怠,锐利的眼神看上去竟觉得有些陌生。

丘依雯心中五味杂陈,自己是不是真的又让他担心了,但,让他知道自己正偷偷调查这些事,他又会允许吗??

本以为一上车,会跟以前一样,先来一顿打然后再慢慢的盘问她为什么这两天不在?但他却不发一语,丘依雯趁这时间让自己思考接下来的打算,如果真的要继续调查,就一定要先安抚好齐彦凯,不能让他一天到晚查自己的行踪,这样做事太不方便了…。

就在车子快开到齐家庭院的时候,齐彦凯的手机响了起来。

齐彦凯一脸不耐的样子接起了手机,口气完全暴露出他现在火气很大:「干什么?」

只见齐彦凯眉头愈来愈紧蹙,脸色愈来愈沉,比刚才更为吓人

丘依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心里只是懊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是说了什么话,竟然有办法火上浇油,让这把火愈烧愈旺。

没几句话,齐彦凯简洁的挂断了电话,转头瞪着丘依雯,让她整个心里发毛,没等车子停好,她就迫不及待的下车想要快跑进屋去,只是齐彦凯的手脚更快,在她要进门的霎那拽着她的手,没让她去找秦嫂搬救兵,硬是拖回了她的房间。

一进房间,齐彦凯二话不说,粗鲁的将她丢到了床上,丘依雯啊了一声,正要爬起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的腰已经被固定住,她惊慌的要转头看的时候,只听见”咻~~咻”空气被划破的声音,接着屁股感觉一阵刺痛,她不由得抓紧了棉被,忍着痛,心里想,这是前几天一脸温柔贴心帮她过生日的小凯吗?

打了四、五下,丘依雯挣扎的想起身,火辣辣的疼痛漫延全身,但齐彦凯却还是不发一语,完全没有心软,一下又一下的挥落,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拿自己的皮带在打,看他已经气到连藤条都不想找了,随地取材,只是这皮带的痛没有比藤条还要好挨,她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痛的肿起来了。

她开始低声抽泣,埋怨刚才的那一通电话,又生气齐彦凯至今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专心的在打,如果他骂几句或者盘问她,是不是力道会小很多??

到底打了几下??丘依雯没有去数,从离开施家后,齐彦凯到现在都还没说过一句话,丘依雯也不想主动开口说话,没有求饶,没有认错,紧咬着嘴唇就这样默默的承受,任由皮带无情的挥落,而她抓紧棉被的手因为用力已经捏的吃痛,而脸蛋早已挂满了泪水。

此时,齐彦凯的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又响了起来,丘依雯偷偷的回头瞥见齐彦凯拿起电话就要摔的时候,楞了一下,脸上冰冷的表情缓和许多,他随手将皮带丢到了地板上,用非常平静安稳的口气:「妈!!什么事?」

丘依雯一听,趁这个时候赶紧爬了起来,拼命的揉着自己已经红肿的屁股,一脸愤恨委屈的表情瞪着齐彦凯,心里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大喊救命,顺便告上一状,就在自己策划的同时,恰好看见齐彦凯顺从的应声,眼神却狠狠的剐着她,她心里开始觉得不安,但,妈咪是不可能打电话来害自己的呀……

她放弃想要求救的愚蠢念头,转而开始思考,自己有做了什么事让小凯生气…

就在自己努力思考的时候,她又听到齐彦凯对着电话说:「嗯,爸,我在家…好…我马上回公司…」

她心里一阵窃喜:解脱了???

齐彦凯刚好挂了电话,却还是一脸怒气样子盯着丘依雯。

丘依雯下意识的往后又挪了挪,一直退到了床头柜,她随手抱起了自己的娃娃护住自己,一脸戒备的样子瞪着齐彦凯

齐彦凯大步走了过去,坐到了床边,不费吹灰之力,抽走她的大娃娃,接着又拉住她的手臂,轻而易举的将人压在自已的大腿上,丘依雯马上又呈现脸向下,屁股朝上的脸红姿势。

她马上大喊:「等等!!!你干什么,你不是跟爹地说马上就要回公司吗?」

所有的动作是如此的驾轻就熟,没一会儿,齐彦凯已经褪下她的小裤裤,手掌大力的挥下,毫不在意的说:「不差这一时半刻!」

已经有点红肿的屁股,怎么承受大手毫不留情的拍打,丘依雯开始努力的想要挣脱,双手挥打着齐彦凯,大声的叫喊:「啊变态,放开我啦!!」

齐彦凯这时终于开口:「为什么没跟我说下星期开学?」

丘依雯这时只是满肚子委屈,呜呜咽咽的说:「你又没问我…」

又重又响的一下,轻脆的拍击声,这是之前那双抱着她的温暖大手和她可怜小屁股接触时的声音,啪…

丘依雯忍不住又喊叫了一声:「啊呜…呜…,我要跟妈咪讲…」

齐彦凯冷冷的说:「去讲,顺便诚实的告诉他们你大半夜喝醉酒,倒在路边让男人带回家!」

丘依雯一时语塞,吱吱唔唔的不知道该回什么…

齐彦凯又打了一下:「说话呀,你不是挺会反抗的,理由很充足?」

丘依雯强忍着泪水,但还是不争气的滴落了下来,她完全想不到可以开脱的理由,只是不住的哭,不肯求饶,倔强的说:「你刚才已经打过了!!」

齐彦凯加重了力道又大力的打了下去,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那又怎样…」

丘依雯的双脚不停的乱踢,想减轻痛楚,两只手因为忍耐,扯的齐彦凯的西装裤都是皱痕,她缓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一罪不二罚,刚才不是打完了?」

齐彦凯的大手轻轻的碰触比刚才还要肿的屁股,面无表情的说:「刚才没打完,只是被电话打扰而已!」

丘依雯还在抽泣,明明处于挨打状态,却还是不改她幽默调皮个性,她断断续续的说:「才…才…不是打扰呢,是…妈咪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受难,打来解救我!」

齐彦凯的怒火早就因为接了那通电话缓和了很多,现在又听到这个哭笑不得的话,忍耐了很久才维持着自己冰冷的语气,对着她的屁股又是一下,用严肃的声音说:「妈是打来要我带你去注册!」

丘依雯楞在那,对了,下星期就开学了,最近只知道要调查那个人的事,差点忘了自己要开学了,她脑袋瓜快速飞转,心里想着:或许这是摆脱小凯盯着自己最好机会。

她挣扎的从齐彦凯腿上爬了起来,跪坐在他身上,双手紧抓着他的衬衫,满脸泪痕,鼻头因为哭泣变的红通通的,楚楚可怜的样子,小声的说:「你公司忙,所以才没说,我自己会去注册,秦嫂也会帮我准备好所有的东西…」

齐彦凯满意的点点头,顺着她的头发,又问了一句:「那为什么大半夜喝的烂醉倒在路边?」

丘依雯啊了一声,抬起头望着他,随即又低下头去,然后死命的抱住他,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样的理由让他解气不再打人,只好用撒娇的方式:「小凯,对不起,我以后不再喝酒了!」

齐彦凯却冷冷的推开她:「我不是要保证,我是问你为什么?」

邱依雯眨着大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掉落了下来,幽幽的说:「每年祭拜完我父母,我都会去pub喝酒……」接着,她突然间又乖乖的趴回他的大腿上,一付刚慷慨就义的样子:「没有为什么,你打吧,打到你觉得惩罚够了为止。」

齐彦凯从未看过她如此顺从的样子,他更没想到,这是她去pub的原因,知道要帮她过一个特别的二十岁生日,想过陪着她去看她的父母,怎么却没考虑到她的时情,她是如何舒解心中沉闷的压力,想到她那天失神的反常举动,依偎在他怀里哭泣后,却还是将心事藏在内心深处吗??她没有跟自己说过这个习惯,而自己却因为她深夜未归而挥动手中的皮带…他突然觉得罪恶,怒气早就飞烟云散,他将人拉了起来,心疼的抱进怀里,低声的说:「对不起…」

听到了这句,丘依雯知道齐彦凯不再生气了,她知道他很心疼自己的过去,自己不应该拿着这件事来当作任何借口替自己解围,只是,这是不能说的理由,至少要等她真正调查出什么之后再说。

齐彦凯用最轻柔的的动作,拿着毛巾慢慢的帮丘依雯舒缓已经红肿的屁股,他的脸上尽是懊悔的神情,应该一开始就问原因的。

丘依雯此刻整张脸红到脖子根,比挨打时还觉得丢人,她心中默默的想:这还是小凯第一次打完后,这么温柔的帮她”处理”受催残的小屁屁

她整张脸埋在枕头里,一直到自己快不能呼吸的时候才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然后小声的说:「爹地不是要你快回公司…」

齐彦凯手轻轻的按摩,专注的神情让丘依雯楞在那边,连齐彦凯回答说:「不碍事,不急!」都没听到,丘依雯觉得自己的头顶已经在冒烟了,她顾不得疼痛,快速的往床的那一头又爬了过去,然后拉起薄被包住自己,结结巴巴的说:「小凯,你该回公司了!」

齐彦凯的手还停在原处,丘依雯这时的举动在他眼里看起来就像受惊的小动物,心疼、心痛、悔恨,该如何描述现在的心情,他伸想要将人拉回来时,看到她身体又抖了一下,他皱着眉头,还是强硬的将人给拉了过来,紧紧的抱在怀中,再一次道歉:「雯雯,对不起!」

丘依雯从来没有过这样慌乱的时刻,她在心里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自己的脸埋在小凯的胸膛里,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脏的律动,她脑袋已经无法思考,这是什么情况??不如痛痛快快的挨打,然后看着他暴怒的拂手而去,对,这才是正常的小凯。

齐彦凯见怀中的人沉默不语,只好将人放开,又低声的说:「对不起!」

轻轻的将人放回床上,充满温情的说:「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丘依雯一脸迷茫的望着他离开,还是不发一语,她觉得她的脸愈来愈热了,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喃喃的说:发烧了………吗?

齐彦凯在办公室跟自己的父亲用视讯讨论完所有的事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将沉重的眼皮阖合打算假寐一下,没想到这时候程宇翰没门都没敲就直接冲了进来,不停的打量着眼前的好友!

齐彦凯站了起来,推开程宇翰,不想搭理,往自己的房间的方向走去,程宇翰挡住他的去路,劈头就问:「兄妹俩又吵架了?」

齐彦凯给了他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绕过他继续往自己的目标迈进,程宇翰却脱口而出:「你最近还是把人看好比较重要!」

齐彦凯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疑惑的眼神:「看???看什么??」

程宇翰坐在沙发椅上一脸无奈的样子:「你家那个小恶魔呀!」

齐彦凯跟着坐在旁边,他愈来愈觉得奇怪:「雯雯??她会做什么事??」讲到这,他突然想到程宇翰之前的那通电话,他冷冷的说:「你那一通电话,不会是受人之托吧!」

程宇翰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避重就轻的说:「想知道香港之行有什么收获啰!」

齐彦凯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他,程宇翰耸耸肩,只好赶紧转移话题:「伯父有交待什么吗?」

齐彦凯点点头,然后说:「帮我递出辞呈,那个小职员我不做了!」

程宇翰呵呵的笑着,调侃的说:「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不做了呢?薪水不够高,还是老板太呕门?」

齐彦凯锐利的眼神扫射过去:「你也想替自己递辞呈?」

程宇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口气却略带着抱怨:「这年头做人难呀,连个玩笑都开不了啰!」

齐彦凯不理会好友带着刺的话语,接着说:「还有,我爸说陷阱已经挖好了,让那个人跳吧,我们就等着收网吧!」

程宇翰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揣测着:这网收起来时,会不会出现不该出现的小鱼?

齐彦凯见程宇翰没有什么表示,当他在为刚才的事生闷气,也不想搭理,又继续说:「跟人事部说,我需要一个秘书!」

此时程宇翰反应了过来:「秘书??」

齐彦凯点点头,脸上恢复了一点笑容:「总不能事事都劳烦程总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程宇翰大笑了几声,拍着好友的肩膀:「你知道我有多委屈了吧,加薪,我要加薪!」

齐彦凯不理会他,站起来:「我想睡一下,自便!」

程宇翰却突然问:「等等,有没有性别限制?男的?还女的?」

齐彦凯有点不耐烦的说:「什么男的女的,有差吗?」

程宇翰一脸严肃样,用认真的口气说:「女的细心,男的避嫌!」

齐彦凯觉得自己的耐性正一点一滴的消耗怠尽,尤其是在自己极度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转身大吼:「能用的,只要是我能使用的!!」

程宇翰一脸吃惊的样子:「你男女通吃,只要能用的就好了吗?」

齐彦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故意讲叉了话,他往他的肚子狠狠的一拳下去:「办事效率,给我找个聪明会做事的!」

程宇翰唉呦了一声,按着自己的肚子,看着自己的好友大力的关门进了房间,倒在沙发上,自言自语的说:真没幽默感…

而后几天,齐彦凯出乎意外的每天出现在丘依雯的面前,不但准时下班回家陪她吃晚餐,嘘寒问暖,关心上课要准备的东西,怕她钱不够用,让丘依雯整个受宠若惊的样子,怎么比一个哥哥还要哥哥了??

终于在开学的前一天,齐彦凯拿了一串车钥匙给她的时候,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摆在桌上那串挂着银色小猫吊饰的车钥匙,好久都没反应过来,齐彦凯好笑的拍拍她的头说:「车在外面,你看看喜不喜欢!」

邱依雯眨眨眼睛,伸手摸摸比自己还高出一颗头的那人,想知道他是不是脑袋烧坏了,然后又自言自语说:「坏了…本人…复制人…天使附身?」

齐彦凯抓住她的手,然后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胡说些什么?你不是要开学了,住在外面,有车比较方便!」

丘依雯哦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套弄在指间轻轻的甩,本应该高兴的抱住眼前的人开心的喊万岁,但此时思绪却飘向另一边,不自主的开始思考未来的计画里,这辆车可以帮助她多少,节省多少的时间,有了哪些便利性…

齐彦凯没有得到预期般开心的拥抱,他忍不住开口:「不喜欢?」

丘依雯马上摇摇头,抓住他的臂膀在那摇晃说:「没,谢谢,我好开心!」

天使的面容,甜美的笑容,一时间又让齐彦凯呆楞了几秒,他苦笑了一下,原来自己还是不自觉的期待这温暖天真的灿烂笑容?

齐彦凯宠溺的摸着丘依雯的头,又开始关心的话语:「住在外面要小心点,缺什么要打电话回来说,需要的话我会让秦嫂送去,想回来的话随时可以回来,学校的课业如果有什么需要……」还没讲完,丘依雯接口说:「好好好,我知,你比妈咪还要啰嗦呢,之前我就是住学校宿舍呀,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你已经叮咛四天了,我耳朵快长茧了呢!」

齐彦凯无奈的笑了一下,怎么自己变的如此杂念,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好假装摆起严肃面孔正经八摆的说:「好,关心的话不听,那我给你订个规矩,不准缺课,不准出入酒吧,不准早恋,不准穿那些不三不四的衣服,不准学到坏习惯,抽烟、喝酒、赌博…每天一通电话报平安…」

听到现在,丘依雯觉得自己快晕了,却发现他还没有停的迹象,连忙打断说:「小凯,我不是小孩子了。」

齐彦凯点点头表示我知道,可以却还是一付要继续讲下去的样子,丘依雯摀着自己的耳朵:「够了啦,我知道,我都知道嘛,拜托,你这是精神虐待!」

齐彦凯一听,揽住她的腰,不重不轻往那小巧浑圆的屁股就是一拍,丘依雯跳了起来,挣脱他的魔手,摀着耳朵的那双手改覆盖在自己的屁股上不停的揉,怨恨加委屈的神情瞪着齐彦凯:「你干嘛啦!」

齐彦凯不理会她的抗议,走进饭厅:「好了,吃饭!」

丘依雯嘟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走了进去,还不时戒备他可能转身抓住自己开始暴打。

此时,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不一会儿,秦伯进来对着丘依雯说:「小姐,一位自称施晴真的小姐说要找你!」

邱依雯咦了一声,喃喃自语的说:小真怎么会来呢?

丘依雯快速走到客厅去,却没见人,只好转头看着秦伯,秦伯赶忙指着大门口说:「还在外面呢!」

丘依雯疑惑的看向门外,心里想,小真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客气了,只好走到门口去,将门打开,正要开口问话的时候,施晴真抓住她直接将人拉到外面,小声的问:「你哥在吗?」

丘依雯被拉的失去重心,在那唉呀呀呀的叫,没时间可以回答,却发现后背被人扶住,等她稳住身子后,没好气的说:「小真,你干什么啦,什么时候你来我家会这么客气,还要我开门迎接呀?」

施晴真却还是眼睛直视着屋内,又问:「你哥到底在不在家?」

丘依雯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好友:「在呀,难不成你是来在他的不是找我的!」

施晴真一听在家,马上哭丧着脸:「在…来的真不是时候…」随即对一直站在丘依雯身后的人说:「就说不要现在来嘛!」

丘依雯看了施晴真一眼,才感觉到刚才好像有人站在她后边扶着他,转身一看,吓了她一大跳,施伟汉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一身休闲简单的服饰衬托出他潇洒迷人的风采,黑框金边的眼镜修饰他给人过于文弱的医生气息,他对丘依雯淡淡一笑。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结结巴巴的喊:「伟…伟汉哥…你怎么也来了!」

然后在心底暗暗的下了评语:真的,是个大帅哥…

施伟汉只笑不语,然后将手中那一大把玫瑰花束摆到了丘依雯的眼前,丘依雯楞楞的看着这一束花,直到施晴真拉拉她的衣摆,她才伸手接那一束花,带点尴尬又不知所措的笑容说:「谢谢!」

此时屋内竟传来冷冷的讽刺话语:「施先生是嫌我家的玫瑰花不够多吗?特地买那一大束快枯萎又毫无香气的花来当伴手礼?」

三人一同望向屋内,齐彦凯沉着一张脸表现出不欢迎的态度,死盯着施伟汉,那眼神就像是想把他大卸八块,生吞活剥一样。

丘依雯转身进屋,将手中那一大把花束交给秦嫂:「麻烦你帮我插一下,谢谢!」然后转身撒娇似的抓着齐彦凯的胳膊,讨好的撒娇说:「来者是客嘛!」

齐彦凯冷哼一声算是回答了丘依雯的话,然后转身对着拿花进去的秦嫂说道:「花都快枯萎了,有什么好插的,垃圾筒倒是个不错的花瓶!」

丘依雯有些不高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施伟汉一付彬彬有礼有礼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说:「齐家大少都是用垃报筒插花的,还是这诺大的庭院是您的家的垃圾场呢?」

施晴真叹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这局面,而丘依雯则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施伟汉一付不敢相信的样子,好像那几句话不应该从这位济世救人的医师口中说出一样!再回头看齐彦凯,只见他眼中喷着怒火,毫不掩饰,不客气的说:「是,我家垃圾场充满花香,容不得你这只苍蝇飞来飞去,请回到你的粪坑待着找屎!」

丘依雯觉得自己快疯了,怎么一个比一个还要失常,他是知道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脾气很爆躁,但还不知道他可以讲出这样…嗯…有失气量和风度的话。

只见施伟汉还是一付荣辱不惊的样子,开口说道:「唉呀,能要求一只苍蝇离开,难道你跟苍蝇是同族群的?」

齐彦凯紧握着拳头,快步走向前盛怒的通子让施晴真吓了一跳,怕自己的哥哥又像前几天一样挨了一拳,小声的说了一句:「哥!!你想追人家的妹妹,好歹客气点吧!!」施伟汉不顾自己妹妹的提醒,也走向前去,此时,丘依雯大叫了一声:「够了你们!!」

她伸手将齐彦凯拉了回来,瞪着他说:「什么苍蝇来苍蝇去的?」然后指着施伟汉说:「他是我的好朋友施晴真的哥哥,施伟汉,你的麻吉好友程宇翰的同学,拜托你不要每次见面就对人家冷嘲热讽,动不动就想打人!」

齐彦凯眼神看着丘依雯,摆明就是你竟然替外人说话的可恨表情。

这时施晴真赶紧跳出来,对着施伟汉说:「哥,你来这不是跟人家哥哥吵架的吧,讲正事呀!」

施伟汉点点头,望着丘依雯,眼神无比温柔:「雯雯,你前阵子生日,我没有替你准备什么礼物,要不明天开车载你去转转,好不好?」

邱依雯楞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及自己的生日,笑笑的说:「不用了,我哥替我过过了,而且我明天就要回学校了!」

施伟汉咦了一声,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神似乎在询问:回学校是什么意思…

施晴真哭丧着脸一直用眼神提示着自己的好友,之前不是谎称自己刚大学毕业需要一份工作吗,所以才把她弄到那间公司,怎么现在说出自己要回学校,不是摆明之前撒谎骗人了吗!!

丘依雯看着施晴真的表情,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正思索着该怎么圆谎的时候,齐彦凯不耐烦的说:「对,雯雯在读研究所,明天没空,你请回!」

施晴真惨白着一张脸,心里想着:今天果然不应该带哥哥来的…

丘依雯抱歉着看着施晴真,然后尴尬的笑着说:「嗯,是呀…对不起,我之前骗了你,小真是被我逼的,你别怪他!」

施伟汉还是保持着绅士的笑容说:「没关系,算是打工经验嘛,也是一种学习,既然你明天要回学校,可能会有几个月不能见面,要不要我送你去学校,你跟小真还可以聊聊?」

没等丘依雯回答,齐彦凯就替她拒绝:「不需要,明天我会送雯雯回学校,你妹想聊,可以一起搭车,放心,我会送她回家,不像你,将人带回家藏了两天!」

施伟汉皱着眉头瞪着眼前的男人,这不是一个哥哥应该要有的态度,从前几天的经验和今天他的态度看来,很明显就像害怕自己的所有物易主的样子,拼命的展现自己的所有权,他脑中快速飞转,突然意识到,他们俩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而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在心里开始评估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心里不免希望丘依雯只存有亲生哥哥般这样的兄妹之情。

他耸耸肩,没有说什么,只能用那温柔的嗓音对丘依雯说:「既然这样,那等你有空回来再出来吃个饭!」

邱依雯眨着双眼,纯真无瑕的笑容,笑的灿烂,她对施伟汉点点头表示答应,让他一时看呆了,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丘依雯的头宠溺一下,却被敏感的齐彦凯发现并挡了下来,已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无奈只好转而去牵施晴真的手,若无其事的说:「小真,回家!!」

施晴真哀怨的看着丘依雯,最后还是转身跟着暗藏怒气的老哥回家!

齐彦凯不理会好友一脸好奇,名为关心的询问,实际只是八卦的探查隐私。

他照旧埋首在办公桌,不停的签名、盖章,心里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文件需要审核、处理,终于他抬头看了一眼闲坐在沙发上还不停碎碎念的好友一眼,扬着手中的一份文件没好气的说:「这应该是你处理的吧!!」

程宇翰瞄了一眼,完全没有愧疚之意,反而理所当然的说:「你是老板,本来就该过目!」然后趁着他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冲到办公桌前面,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老板兼死党,用询问却肯定的语气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齐彦凯拿起另一份文件继续埋头苦干:「没有!!」

程宇翰双手压在他正在批阅的文件上,加重语气肯定的说:「有,一定有!!」

齐彦凯放下手中万宝隆的钢笔,放任自己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一下,懒懒的说:「为什么这么肯定?」

程宇翰手指头敲着桌面,一脸侦探表情,头头是道的分析:「笑容变多了,脾气变温和了,加班情况变少了…」

齐彦凯看着好友一脸认真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杨,此时程宇翰指着他,大声叫道:「看,又笑了,你不是暴躁易怒的死硬脾气吗??看到你这样,我浑身不自在还觉得陌生咧!」

齐彦凯哦了一声,不做任何的回应,重新拿起钢笔正准备继续工作的时候,程宇翰却抢走了那只笔:「小凯,我们算不算好朋友?」

齐彦凯知道他不问出一个所以然来绝不会罢休,只好起身替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坐到了单人座的沙发椅上:「你觉得我们算不算好朋友呢?」

程宇翰迅速转移阵地坐到沙发椅上:「我可是一直当你是哥儿们!!」

齐彦凯点点头:「我也没当你是陌生人,放心!」

程宇翰用力的推了齐彦凯一下:「喂,不要故意跟我打迷糊,快给我从实招来!!」

齐彦凯端着咖啡杯的手晃了一下,差点没洒出来,没好气的说:「是,程大少爷,您要我招什么?」

程宇翰笑笑的说:「你的心上人是谁?」

齐彦凯瞪了他一眼:「没有!」

程宇翰不相信的说:「不可能!」

齐彦凯耸耸肩:「随你信不信!」

程宇翰不死心,接着又问:「前些日子你跑哪去?」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好友:「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行踪?我去哪要跟你报备吗?」

程宇翰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什么报不报备的?你知道你前些日子每天”准时”下班,我替你处理了多少的工作量吗??你这样算是好友吗??自己跑去消遥,留我一个人在公司加班,我这是为了谁呀?」

齐彦凯忍不住大笑了几声:「所以,你现在是报复,连不属于我签属的文件都丢到我桌上?」

程宇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笑的还真是开怀?」

齐彦凯只好解释道:「雯雯开学了,所以我才准时下班陪她吃晚餐,顺便看她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

程宇翰却反问道:「开学??雯雯开学了??」

齐彦凯点点头,狐疑的看着他:「她开学有什么问题吗??」

程宇翰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恭喜你送走你家的小恶魔!」

齐彦凯挥出一拳停着程宇翰的脸上:「之前你还称你口中的恶魔是小天使!」

程宇翰一脸挫败的样子:「我错了,算我之前识人不清,其实她是名符其实的小恶魔,还是别跟她打交道的好!」

齐彦凯听出了兴趣:「打交道??你拜托她什么事了吗??」

程宇翰连忙挥手:「本大少有需要她帮忙的事吗??开什么玩笑!!!」

齐彦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你们不会有事瞒着我吧!!」

程宇翰哼了一声:「会有什么事,只有你这只深沉的老狐狸才是什么事都不讲吧!」

齐彦凯却表情严肃的瞪着程宇翰:「雯雯如果有什么事最好现在先让我知道,不要到时一发不可收拾,弄到我爸妈要回国出面处理,我就把你丢到程叔面前让他管教一下他心爱的儿子!」

程宇翰嘴角抽搐的冷笑,心里想着还好丘依雯已经抽身了,也回学校了,否则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可能会被剥皮抽骨,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时候刚好有人敲门,齐彦凯起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喊了一声:「请进!!」

一位女孩开了门走了进来,带点波浪的短卷发,穿着白色衬杉和黑色窄裙,标准的秘书装扮;她先站在门边恭敬的点点头,迎上齐彦凯的目光,眼神透露出些许仰慕的色彩,她脸微微泛红,然后开口说道:「董事长,跟您确认下午的行程:中午「旭光」的吴董跟您有个午餐会议,下午两点到五点「跃升」有个座谈会希望您可以拨冗参加,然后五点半是公司的例行会议…」

齐彦凯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女孩,双手交叉握着摆放在桌面上,十足的董事长威严,他淡淡的说:「午餐会议让程总去,跃升的座谈会让部门经理去,就这样!」

这女孩楞了一下,站在原地看着齐彦凯,低着头说:「可是……旭光的吴董…」

齐彦凯嗯了一声,让这女孩哆嗦了一下,她也才来这公司不到一星期,每次确认行程的时候,齐彦凯都只是面无表情的说好,从来没有改变或是拒绝的,可这次却拒绝了老早就安排好的行程,她面有难色的解释:「吴董一直很希望能跟您吃一顿饭…」

齐彦凯不温不怒的语气:「你领我薪水还是领他薪水?」

她吓的脸色刷白,顿时眼眶盈满了泪水,刚到公司时心中那一点和上司搞办公室恋情的幻想正一点一点的破灭,她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求救的眼神望向程宇翰。

程宇翰却只是淡淡的说:「你先去忙妳的事吧!!」

她只能无言的点点头,快速的离开!!

程宇翰见人离去,叹了一口气,坐在他最爱的真皮大椅咻一声的滑到办公桌前,然后敲着桌子问:「小凯,你对林秘书不满意吗?」

齐彦凯盯着文件,没有抬头:「没!」

程宇翰舒服的将头靠在椅背上,脚伸起来放在办公桌上,慵懒的形态,望着天花板:「那怎么对人家这么凶?」

齐彦凯抬起头来看着一大早就闲着没事耗在他办公室的好友说:「你没事做?」

程宇翰没有回答,反而说:「前天晚上伯父跟我说配合那个人所有的动作,他如果要求利用公司名义投资或是借由其它名目申请任何的款项,都答应他。」

齐彦凯露出锐利的眼神,冷笑的说:「都布署好了吗?」

程宇翰终于收起玩笑不恭的态度,严肃的说:「好像有从美国派人过来,但到底是谁,伯父不肯说,只说交给他,我们大可放心,只要守好公司就可了。」

齐彦凯皱着眉头:「不让我们知道?」随即陷入了沉思,心里开始琢磨自己熟悉的长辈们和可能的人选。

程宇翰挥挥手:「别想了,我猜了一堆人名,你老爸不说就是不说!」

齐彦凯唔了一声,还是不停的思考,程宇翰只好拿起笔筒的笔丢过去,又继续说道:「那个人最近不停的在收购土地,也不知道钱是哪来的,付钱到是挺干脆的,一堆人排着队希望得到他的青睐,买下自己手中的土地,他也好,来者不拒,这会儿,红的很呢!」

齐彦凯这时才回神,冷哼的说:「看来咱们的财务部经理也有问题!」

程宇翰呵呵的笑:「否则怎么内神通外鬼呢?」

齐彦凯沉吟了一会儿:「查一下那些金额数目是否跟最近财务部门报告的支出成本符合,还有,找个可靠的人,我们也来买土地!」

程宇翰犹豫了一下:「伯父不希望我们有任何的动作…」

齐彦凯愤恨的说:「要我乖乖的守住公司就好?那他老人家自己回来顾就可以了,我还乐的轻松!」

程宇翰哈哈大笑:「好呀,下次你再亲口对你老爸说!」

齐彦凯瞪了他的好友一眼,抽出一份文件,大力的在上面签名,将怒气移转到那只钢笔上,程宇翰又笑了几声才认真的问:「你还是要插手吗?」

齐彦凯点点头,坚定的眼神望向门外:「对!!」

丘依雯歪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课表沉思,虽然开学了,人在学校,她还是没有忘记要替齐氏调查那个人的事情,一但着手进行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也要继续下去,更何况只是开学而已。

研究所唯一的好处就是没人管你,有课就去上,爱上不上随便你,反正提交论文时能让教授满意,顺利毕业,谁会去查你上课这段时间翘了几堂课呢?只问结果,不问过程,至少丘依雯的指导教授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对自己的学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对丘依雯来说简直是多了很多自由活动的时间,不但担心齐彦凯可能随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不用报备行踪,她突然发现,这研究所的生活对她来说就像是自由的天堂,而她正准备展翅高飞。

她拿着笔在自己的桌历上圈圈画画的像是做什么记录似的,最后在一个半月后的某一周,特别画了一个大圈圈标记着:考试周

她翘着椅子,四只脚的椅子只剩后两只再支撑着自己的重量,她轻轻的摇晃着,小嘴咬着笔,望着天花板,开始计划自己这一个月来的行动,剩下半个月要读书准备考试,突然,有人在她背后大力的摇晃着自己的椅子,她尖叫了一声,坐稳后,回头一看,气鼓鼓的说:「玲玲姊,很危险耶!!」

被叫做玲玲姊的是她的室友,两人一间房,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她瞪了丘依雯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你也知道很危险,还翘椅子?」

丘依雯嘟着小嘴,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这个玲玲比自己大了四岁,一直将自己当作是妹妹一样照顾,对去年她跳级考上研究所露出钦佩的表情,但相处过后却调侃着说:「原来你的内心并没有跟着智商一起跳级呀…」;气的丘依雯脸一阵红一阵白说要换寝室。

丘依雯盯着玲玲看了许久,突然想到,在这学校,还有一个成天盯着自己的大姊姊,她没有思考很久,跳了起来,没头没脑的对玲玲说:「我要搬出去住!」

玲玲没有会意过来,低着头整理自己的桌面:「怎么,又嫌我啰嗦,要换寝室啦!」

「不是,我要住在外面的小套房!」

玲玲抬起头看着丘依雯:「为什么?」

丘依雯随便敷衍了一个理由:「我哥在学校外面买了一间小套房,一直空的,我想去那住要不然空在那很浪费!」

玲玲有些羡慕又些失望的哦了一声,很久没见面,她还有很多话要跟丘依雯聊呢,没想到这学期却不能住在一起。

丘依雯笑嘻嘻的说:「玲玲姊,有空可以来找我呀,反正我们修的课差不多都一样,到时笔记要借我抄哦!」

玲玲没好气的说:「才刚开学就说要借笔记,你不会是准备好要翘课了吧!」

丘依雯吐吐舌头,俏皮的说:「哪个学生不翘课…」

齐彦凯趁着要去客户会面前的这段准备时间做短暂的休息,他闭着眼睛揉揉着太阳穴,林秘书恰好冲了一杯花茶放在桌上,轻声柔美的声音:「董事长,休息一下,我准备一下文件就可以出发了!!」齐彦凯点点头,没有表示什么。

林娟,两星期前才刚进齐氏做齐彦凯的秘书;不像之前刚进公司时那样胆怯、害怕这个董事长了,她现在完全摸清楚这个上司的脾气,雷声大,雨点小,标准的工作狂,在公事方面,说一不二的个性,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让她不禁芳心暗许,期待着自己的恋情是否可以就此开花结果。

齐彦凯看林娟转身走了出去,脚步轻移不急不徐,举手投足间流露着沉稳内敛的气质,处理公事有条不紊,他默默的在心中感谢自己的好友替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秘书,瞥了一眼桌上的行事历,他想到了丘依雯已经去学校一星期了,有点怀念她偶尔没大没小,突然来个气死人不尝命的生活惊喜。他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忍不住拿她跟林娟比较了一下,林娟大她没超过两岁,却十足成熟稳重的样子,而这个雯雯却还像个毛毛躁躁的小女孩偶尔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却又歪理一堆,想着想着,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播通了她的手机,只是等到的不是俏皮可爱的声音,而且死板的语音留言:您播的电话未开机……

他看了一下手表,晚上七点多一点点,心里疑惑着:会这么早休息吗?

马上又再播了一通电话回家:「喂,秦嫂,雯雯这几天有打电话回来吗?」

「有的,小姐每天都有打电话回家呢!」

齐彦凯笑笑,原来这丫头还是有把自己那天随意的规定事项记在心里,果真每天打电话,他接着问:「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事,今天比较早打回来,说要交论文,会一直待在图书馆查资料,可能会有几天不打电话回来了!」

齐彦凯一听皱着眉头:「没日没夜一直待在图书馆吗?」

「唉呀,我也不知,就只是听小姐这样说,才刚开学不是吗??学校不知怎么要求学生,怎么搞的他们要如此辛苦呢??那什么论文的……」

齐彦凯听着秦嫂叨念,自己是过来人,也知道找资料,写论文是研究生必经的辛苦过程,只是心里不免还是心疼了一下,随即打断秦嫂在那一头自顾自的抱怨说:「过几天有空,准备一些雯雯爱吃的去学校找她!」

秦嫂在家里拼命的点头说好,虽然齐彦凯看不到她…

才刚挂断电话,林娟就敲门走了进来:「董事长,都准备好了!!」

齐彦凯点点头,却说:「资料给我,你回家休息吧!」

林娟没有想到齐彦凯会这样说,迟疑了一下!

「很晚了,不能再担误你的下班时间了!」

林娟连忙摇头:「我是您的秘书,本来就应该跟着去交际应酬…」

齐彦凯摇头说:「不用了,我没这种规矩,以后时间到了你就自动下班回去吧!」

林娟愣在那,不知道该高兴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上司还是惋惜自己少了跟齐彦凯独处的机会,只是站在原处,直盯着齐彦凯,不知该回些什么话

齐彦凯站了起来笑着说:「傻啦?回去吧!!」

林娟听完脸突然红了起来,突然觉得窘促,这还是齐彦凯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和口气跟她说话,她只能小声的说:「谢谢,那我先下班了!!」快速的离开这办公室。

齐彦凯似乎没发现自己的秘书的困窘,拿起摆放在桌上的文件,跟在后头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坐在车子里,齐彦凯眼睛盯着手中的文件,不时的还催促着:「小王,快到了吗?」

小王点点头:「快了,快了,唉呀,不知道怎么回事,塞车塞成这样!」

齐彦凯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今天的跟齐氏的大客户谈一件重要的订单,他不想要迟到,摆弄着手中的文件,脸上略略闪过一丝不耐的神色。

突然小王叫了一声:「啊~~那个女孩…」车子虽然还在前进,但行进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齐彦凯皱着眉头:「什么事?」

小王指着右边:「那个女孩很像小姐!」

齐彦凯回头看向右后方,只见一个女孩的背影,绑着两边的麻花辫子,穿着米黄色的上衣,搭配着黑色长裙,提着一个花篮在卖玫瑰花。

随着车子的前进,人影愈来愈小,慢慢的已经看不到了,齐彦凯才转回头说:「不可能!!」

小王却还是一脸怀疑的样子:「可是……」

齐彦凯却坚决的说:「不可能,雯雯现在人在学校,重点是,她不会接受自己穿的这么俗气!!」

小王又可是了一下

齐彦凯不耐头的说:「如果那女孩穿露肚皮的小可爱和迷你短裙,我就相信你说的!!」

小王只好妥协的哦了一声,说实在的,他自己也很难相信那爱打扮穿着时髦的大小姐会穿的像土包子一样卖花赚钱。

丘依雯累翻的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手在床边摸索着,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小套房,而自己想要抱的那只大娃娃还待在家里的房间里呢,她喃喃的说:假日要回家把那只大娃娃带过来…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中午了,她按着头在心里咒骂那个杜鸣,什么烂方式,竟然叫自己装成一个卖花的可怜少女去接近他老爸,说什么他老爸见不得可怜的孩子在路边受苦,昨天他那样子哪有什么同情心可言,看着她的眼神全是戏谑和不怀好意,接近是接近了,也被强迫喝了很多酒,最后竟然说别卖花了,在这间店做吧,我会常来捧场的。

丘依雯气的差点当场翻桌子走人,无奈自己已经跟杜胜照过面,想用其他的方式混到他身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强忍着自己的怒气,微笑的说:「谢谢杜先生,但是,我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宁愿在路边卖花,也不可能来这工作的。」

杜胜听完哈哈大笑了几声,对自己的儿子说:「你说她叫什么来着…」

杜鸣看着丘依雯,手不停的在那摸来摸去的,满嘴酒气靠在她的耳边说:「我比较喜欢你上次的穿著…」丘依雯闪躲着,看杜鸣已经醉了,只好代替他回答说:「我叫施晴真!」

杜胜将丘依雯的闪躲看在了眼里,心里很清楚这女孩是借着自己的儿子来接近自己的,是有意还是无意,是什么目的,并不清楚,但他不以为意,他不认为一个黄毛小丫头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更何况,他看的出来自己的儿子喜欢上这丫头了,他笑着对丘依雯说:「施小姐,在这工作有什么不好,坐着喝酒、聊天就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往你口袋飞,而你在外面吹风日晒,又能赚到多少钱呢?」

丘依雯倒底只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怒意,她冷冷的说:「赚钱有很多方式,我不做没尊严的工作!」

杜胜盯着丘依雯看,突然觉得她不是有意接近自己的,否则怎么会如此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内心的想法透露给自己知道,他又说道:「没尊严??你这话不就污辱了在这工作的人,他们不偷不抢,也是为了生活,如何没尊严?」

丘依雯站了起来,内心有些慌乱,原来老子跟儿子还是有些差别的,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如果真的在这酒店当陪酒的小姐,被齐彦凯知道,不被剥皮抽骨,太阳就要打从西边出来了,她做好最坏的打算,顶多从他儿子那边下手,先变成他的女朋友后,成天到他家去乱晃,或从杜鸣口中套出一些话来,也是可行的方案之一,不管怎样,自己是千千万万不能做陪酒的小姐。

杜胜看丘依雯完全不答话,还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他居然也跟着站起来,然后按住她的肩膀说:「我不强人所难,我看你也是个聪明的女孩,杜鸣跟我说你想在我这学习做生意,但是我公司不缺人呀,要不然这样好了,这间店恰巧需要一个会计助理,你不做小姐,来做帐如何??按按键盘,不是没尊严的工作吧?」

丘依雯抖了一下,心里冷笑着:哼,死老头,原来在防我,然后回头笑着说:「杜先生,真的??太谢谢你了,麻烦你帮我安排啰!」

丘依雯坐在梳妆台前,愈想愈气,粗鲁的解开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还没解开的两条大麻花辫子,还挨呦一声,一时失手扯痛了自己的头皮。

她拿着梳子,一边梳着自己柔顺的头发,一边思考着,自己是按照计画一步步的前进了,但好像也愈来愈危险了,到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了。

重新站在这间店门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邱依雯对自己说,我是来做会计助理的,不是陪酒的小姐,为了计画牺牲小我,没什么关系的;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果然是早就安排好的,丘依雯一进去,马上有人领着她走进去。

还没开始营业的酒店,看起来有些冷清,昏暗的灯色和冷清的包箱让人感觉一阵寒意,丘依雯缩缩肩膀,打量着四周,此时领她走进去的人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丘依雯:「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做小姐的钱比较多哦!」

丘依雯面无表情,只是摇头,那人呵呵笑了一下,开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就离开了,丘依雯走了进去,一个年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里面,头都没抬就说:「助理??这表格填一下,然后开始工作吧!」

丘依雯看着桌面上的表格,只是简单的基本人事资料而已,可这却苦了她,她现在是施晴真,不是丘依雯呀,自己随意乱报自己好友的名字,从来没想过要填这基本人事资料,她握着笔在那犹豫了很久,不知该怎么填写。

此时那女人突然抬头:「怎么?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吗?」

丘依雯只好赶紧在名字的那一栏里又写下:施晴真三个字

其它的连络资料,只好填写自己的手机和目前住的那间小套房的地址,写完了后她将表格递给了不停按着计算机的女人,那女人接过去瞄了一眼,指着紧急连络人那栏说:填一个朋友或家人的名字跟连络方式

丘依雯看着那一栏,心里想着死定了,口中说:「都没有!」

那女人犀利的眼神望着她,冷笑的说:「就算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会有认识的朋友,快写!」

那句无父无母的孤儿刺痛了丘依雯的内心,她恨恨的瞪着面前的女人,没有任何的动作,那女人似乎是看透她的内心,又说到:「这是规定,要不然哪天你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找谁替你收尸去?」

丘依雯哼了一声,挑衅的说:「既然是孤儿,死了一了百了,还指望谁替自己收尸呢?」

那女人擐抱着胸,探究性的盯着眼前的女孩,外表看似温顺,但简单的一份表格却显露出她的倔将和骄傲,她仍旧冷淡的说:「这是规定,你连个替你收尸的朋友都没有,我们为什么要让你在这工作,你回去吧!!」

丘依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回那文件,思考了一会儿,在那一栏的名字里填上:施伟汉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那女人拿回表格,看着那一栏的名字,淡淡的问:「老爸还是哥哥?」

「哥哥!」

那女人轻笑了几声:「有哥哥就不算孤儿了嘛,为什么还要自己独自到外面工作呢?离家出走吗?」

丘依雯给了她一个你多管闲事的白眼,走到她旁边的桌子,然后说:「要做什么?」

那女人丢了好几迭文件到她桌上:「对帐,做好表格放在我桌上,以后叫我霞姊就可以了!」之后拿着她填好的表格起身离去。

丘依雯快速的翻看手中的帐本,心中满怀希望可以查到有关杜胜的任何资料,但做好了所有的表格,还是只有失望,她自嘲的说:就是嘛,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让她查到这一切,她咬着笔沉思,完全没有发现霞姊已经回来了

霞姊敲一下她的桌子说:「想什么,做好了吗?」

丘依雯吓了一跳,抬起头看霞姊一眼,心里实在是对这个人完全好感不起来,只是闷闷的说:「好了!!」

霞姊一脸赞赏的样子:「这么快?」

然后拿走她做好的表格,说:「到外头的柜台去吧,开始营业了,你去坐在那收帐!」

丘依雯忍住想要大叫的冲动:「坐在门口收钱……」

霞姊瞄了她一眼:「有问题吗?」

丘依雯小声的说:「就不怕我卷款逃跑…」

霞姊突然笑了出来,十足的豪迈爽朗笑声,她发现自己愈来愈喜欢杜胜介绍的这个丫头了:「站在门口的那群人不是瞎子,你没机会卷款逃跑!」

丘依雯没想到,原来在柜台收钱可以听到这么多八卦的小道消息,客人你来我往,毫不避讳,简直可以说是淘心淘肺的将许多的难言之隐倾倒而出,公司谁谁谁如何,敌对公司用了什么卑劣手段让自己损失了多少万的订单,要不然就花言巧语哄小姐开心,数落家里的黄脸婆;而里面也很多是大老板带着自己的秘书来跟客户洽谈生意,只是为什么要挑这样一个地方,她完全无法了解;就今天,她还遇到一个女客人带着两三个男人走进来,走进来的那时候,刚好跟她四目交接,她很明显的可以感觉那个女客人对她露出来不屑和鄙视的眼神,可以说一个晚上看尽人生百态,社会的黑暗层面。

丘依雯不禁在心里面猜想,齐彦凯这个大老板,是不是也会在流涟这种风月场所,或是跟客户跑到这来”谈生意”,她忍不住站起来望向门外,偷偷打量着外头可以称为寂静的街道,一位大哥见状瞄了她一眼,浑厚的音量带着沙哑声音问道:「怎么?无聊?陪客好玩多了!!」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丘依雯心里虽然很生气,却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甜甜的笑着:「大哥,你跟一堆弟兄站在门口,像狗一样,不是更无聊!」

那位大哥听完,脑羞成怒,走近丘依雯想甩一巴掌给她,恰巧这时候杜胜带着杜鸣和不认识的人共五个人走了进来,杜鸣看到丘依雯站在柜台那,大声呼喊:「小晴真,你真的在!!」

丘依雯霎时觉得全身鸡皮疙瘩掉满地,一阵哆嗦,心里想:还好不是叫小依雯,小真,我对不起你…

杜鸣故做帅气的样子,叼着烟说:「怎样,宝贝,我老爸没亏待你吧,你不想当小姐,就马上帮你弄个小助理!」

丘依雯皮笑肉不笑的说:「是呀,鸣哥,真是太谢谢你们的帮忙!」

杜鸣笑了一下,又吸了一口烟,将烟捻熄在站在他旁边的那一位大哥手臂上,一点红肿马上浮现在他的手臂,他完全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笑着说:「谢谢鸣哥!!」

杜鸣挥了一下手,对丘依雯说:「我爸跟他的朋友刚好要谈生意,要不要一起进来听,你不是说你想学做生意吗?」

丘依雯一听,眼前一亮,纵使心里非常的高兴却还是假意的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这是商业机密吧!」

杜鸣连忙说:「你是什么人??就算是商业机密,让你知道了又如何!!」接着回头看着杜胜想要得到他的首肯,杜胜心里只能叹惜自己的儿子看到美人就失了魂,什么样的话都讲的出来,又不忍在大家面前让他站不住脚,只是深沉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就直接往里面的包厢走了进去!!

连着几天,丘依雯简直不敢相信,事情竟然会进展的如此顺利,她将这几天所偷录的影像烧制成一片光碟后,准备在今天到齐氏去找程宇翰,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资料,对他们来说有没有帮助,但,到手的情报能愈早让他们知道愈好,她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可能是因为心里还有另一个真正想见的人吧,丘依雯一直都很开心,蹦蹦跳跳的走进了齐氏大楼,略过柜台盯着她的总机小姐,就冲到了电梯门前,迫不急待的想直接飞到最高楼层。

那总机小姐赶紧走到她身边:「小姐,请问您找哪位?」

丘依雯回头看着她:「唔……齐彦凯!!」

总机小姐礼貌的点点头:「有预约吗??」

丘依雯狐疑的看着她:「要预约吗??」

总机小姐楞了一下,尴尬的笑着:「是呀,董事长不随便见外人的!」

丘依雯哦了一声,喃喃的说:「可是我不是外人,我是他妹耶!」

总机小姐笑着点头,但表情就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她依旧用那职业笑容,礼貌有耐心的说:「要不您等一下,我帮您问一下!」

丘依雯无奈的跟着总机小姐走到了柜台前,心里不高兴的抱怨:怎么这么麻烦…

没多久,总机小姐用抱歉的眼神看着丘依雯说:「不好意思,董事长不在…」

丘依雯不高兴的嘟着嘴:「哼!!还真的是大老板,见个面这么难!!」

她拿出手机,想直接打给齐彦凯让他下来接自己,顺便证实自己确实是齐氏董事长的妹妹,可是播到一半又将手机挂断,她想给他一个惊喜,怎么可以打电话给他呢??她站在一楼的大厅,想了一会儿,这时那总机小姐已经不再理她!!丘依雯兴奋的啊了一声,逼的总机小姐又抬起头来看着她,露出不耐烦的眼神询问着:你又有什么事?

丘依雯自言自语道:「差点忘了正事了!!」然后对总机小姐说:「我要找程宇翰,他不会也是大人物,不给见吧!」

总机小姐冷笑了一下:「您该不会也是程总的妹妹吧!」

丘依雯哼了一声:「原来你根本不相信!」

总机小姐没有说什么,还是礼貌的替他播了电话,然后用原来嘲弄的语气:「很抱歉,程总也不在!!」

丘依雯觉得自己的耐性正一点一滴的快被磨光,她毫不考虑播了电话:「是我,请问程总人现在是否在齐氏大楼上班,或是在别处打混摸鱼?」

总机小姐当自己遇到了神经病,扫了丘依雯一眼,自己继续盯着电脑做自己的事,没一会儿,她听到了程宇翰的声音:「雯雯,你怎么跑来了!!」

丘依雯一脸怒气:「你们齐氏好大的排场,为什么不给人见!!」

总机小姐连忙站了起来:「呃…程总…我不知道这位小姐…是…」

程宇翰笑着挥手,表示不打紧,然后带着丘依雯上楼,安抚道:「常常有一些假装跟我们很熟的推销人士跑来,或是不认识的小厂想来找我们,所以对没有预约的人,都会推说不在!!」

丘依雯哼了一声,还是一脸不高兴,坐在程宇翰办公室的沙发上还是嘟着小嘴,程宇翰还是堆着笑容问:「你还没说为什么跑来?」

丘依雯此时才从包包里将那片光碟拿出来:「挪,给你!」

程宇翰接过光碟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什么,大叫:「你还在查??」

丘依雯眨着眼睛,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有问题吗?」

程宇翰只能无可奈何的按着头,又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算我求求你,趁你哥还没发现之前,别再查了!!」

丘依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知道就知道,那又怎样?」

程宇翰烦躁的起身,来回不停的走来走去,最后站在她的椅子后面打算继续阻止:「雯雯,你爸已经派人来调查了,你不用自己偷偷的查这件事,连你哥跟我,你爸都说不用再调查了!」

丘依雯哦了一声,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让程宇翰找不清楚眼前这女孩究竟在想些什么,正思考要如何阻止她内心的计画时,她站起来走到了门口,回头说:「我要去找小凯,拜拜!!」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说:「小凯的办公室就在楼上,他下午不在,不过应该快回来了,你要不要在我这等一下?」

丘依雯摇摇头:「不了,我去他的办公室等,给他一个惊喜!」

丘依雯站在齐彦凯办公室的门口,才发现这门竟是虚掩着,没有关好,她轻轻的推门走了进去,才发现,齐彦凯的办公室很大,走进去先看到一大组的高级沙发套椅,门边还放了一盆蝴蝶兰,她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喃喃念着:原来这就是董事长的办公室呀…

再往前一看,办公桌的背后是一大片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原本蓝色的天空,因为夕阳变成橘红色一片,丘依雯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她不想往了边走去,她觉得自己的双脚已经微微的在发抖了,她趁自己还没脚软的时候坐在靠自己最近的沙发椅上,想等齐彦凯回来!

此时确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很不客气的问:「你是谁??谁准许你进来的??」

丘依雯站了起来,回头看着身后的女人,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似曾相识。

那个人一看见丘依雯回头,露出鄙视的眼神,冷笑说:「是妳!!」

丘依雯很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看起来约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努力的回想,自己在哪里看过这个人,而且,就她对自己的态度和眼神判断,不但认识自己而且还非常的讨厌自己,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女人接着又说道:「一个酒家女也敢随随便便的就跑来齐氏董事长的办公室,真不知道大厅的总机是干什么用的!!」

丘依雯听完,一股气直冲脑门,马上联想到她是之前跟自己四目交接的那个女客人,她嘴巴微开正要反击的时候,那女人又说了:「哼!!没家教,没素养,就算门没关,也是你这种人想进来就可以进来的吗?」

丘依雯已经无法再忍耐,直接吼道:「什么这种人,那种人,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那女人冷冷笑道:「怎么,做这一行的脸皮不是很厚,还怕人讲呀!」

丘依雯觉得自己已经怒发冲冠,她恨不得拿手中的包包往那女人的脸上甩去,但自己是有气质有内涵的大小姐,动了手,不就变成她口中说所的那种女人,她深呼吸压下自己的怒气,让自己看起来高雅有风度:「这一行,不偷不抢,怎么,碍到你了吗?倒是你,也不知是从哪间店走出来,一付怕恩客被抢走的样子,难道你来晚了??」

那女人脸涨的通红,自认为是行止端庄的淑女,又怎么能忍受被一个讨人厌的人如此的污辱,她指着丘依雯的鼻子大骂:「不要自己做鸡,也认为别人跟你一样!!我可是齐董事长的秘书,林娟!!」

丘依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冷笑的说:「不会吧,小凯眼光那么差,请一个像泼妇的女人来当秘书?」

林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丘依雯会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也完全忘记刚才进来是要替齐彦凯拿资料的,她生气的推着丘依雯:「滚出去,这里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这样会有损我们董事长的声誉!!」

丘依雯转身重新坐回沙发上:「不要动手动脚的,我在等小凯回来!」

林娟听丘依雯小凯小凯的喊,怒气一直高涨,莫名的醋意愈来愈深,更是想要将丘依雯给赶走,她怒视着她,生气让她失去了平时应有的高雅风范,说出的话就像尖锐的声音:「你再不走,我要叫警卫了!!」

邱依雯很不厚道的哈哈大笑:「叫呀,叫呀!!我是你们齐董事长的妹妹,你去叫呀!!」

林娟呆了几秒,随即换她哈哈大笑,然后讽刺的说:「如果你是董事长的妹妹,还需要卖身赚钱吗??怎么看也没齐家的血统,想攀关系,找你其他恩客去吧!!」

丘依雯眼眸闪过一阵怒意,但脸上显示的却是会让人发寒的微笑,她站起来走到茶水间,随手拿了一个蓝色的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慢步到林娟面前,轻轻的啜了一口说:「我是不是他妹妹,不关你的事」然后又瞄了林娟一眼,不急不徐的说:「这杯子是小凯的吧,家里刚好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呢!!」

林娟不可置信的盯着丘依雯的一举一动,气极败坏的说:「你这女人,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丘依雯用她那招牌的迷人笑容对她笑了笑:「有什么不可以?」

林娟按耐不住满肚子的火气,满脑子就想给眼前这个嚣张的女人一个教训,脑袋还没想到该怎么骂眼前的女人,手就抬了起来啪的一声,给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丘依雯两眼喷着火,一字一顿的说:「我最讨厌别人打我的脸!!」不假思索,拿着咖啡的那只手就往她身上泼了过去。

门就这个时候喀啦的打开,然后是两人都很耳熟的声音:「林秘书,为什么资料拿这么久!」

此时林娟看着自己一身被咖啡染色的白色衬衫,羞辱和不知所措让她眼眶盈满了泪水,而丘依雯则是拿着凶器一脸怒气的瞪着林娟。

齐彦凯走了进去,看了丘依雯楞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丘依雯哼了一声,转身不说话。

林娟则是开始哭哭啼啼的说:「董事长…她…她不知道是怎么跑进来的,我请她出去,她竟然用咖啡泼了我一身衣服…」

齐彦凯皱着眉头,面对林娟的指控,他是半信半疑,他很清楚,丘依雯平常再怎么娇纵、任性,也不可能做出这样不礼貌的事情,他正要开口问话的时候,丘依雯插口说道:「怎么,杀人还喊救人吗?」接着走到她面前,甩手就是要赏她一巴掌,齐彦凯即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厉声道:「不准动手打人!!」

丘依雯本来只是觉得很生气,但齐彦凯这一挡,她顿时觉得满肚子委屈,她睁着大大的双眼,看着齐彦凯,眼神透露着不平,齐彦凯却好像没看到一样,轻声的对林娟说:「林秘书,你请小王开车带你去买衣服,记我的帐,然后再请他带你回去,今天的事情明天进公司再处理吧!!」

林娟面对突然无比温柔的董事长,心里高兴的快飞上天,刚才发生的所有事像是烟消云散般,她马上变回那原本的林秘书,温顺的点点头:「谢谢董事长!」

齐彦凯也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然后打电话吩咐小王要载林娟去买衣服,林娟一脸骄傲的神情走出办公室门口,在开门的的时候又回头对着丘依雯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丘依雯气的大叫:「你这假惺惺的女人,你才不要脸!!」

齐彦凯听见,没挂完挂断电话就对丘依雯吼:「雯雯,你给我适可而止!!」

丘依雯却像赌气般,拿着手中的杯子就往门边丢了过去!!

齐彦凯见状,挂断电话,二话不说就拽着丘依雯到沙发边,将她按在椅背上,大手毫不怜惜的就往她屁股招呼了下去!!

邱依雯不停的挣扎大喊:「放开我!!你干嘛不分青红皂白打我!!」

齐彦凯不理会,大手毫不停歇,啪啪啪的声响不绝于耳,丘依雯还是拉开嗓子努力的大吼:「放开我!!又不是我的错,是那个女人先动手的!!」

齐彦凯似乎没听到,一连打了二十多下,才终于停手,丘依雯此时因为吼叫已经涨的满脸通红,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水硬忍着不让它滑落,整个人顺着沙发椅跪坐在地板上,抬起头,倔强的神情控诉齐彦凯的暴行。

她满肚子只有委屈,她没想到齐彦凯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打她,平常因为她做错事,爱玩,他打她,她认罚,但今天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怎么可以什么都不问就打她??

齐彦凯看着一脸怨恨和不甘的表情却只认为她又在使性子,冷冷的问:「这时间跑来这里做什么,学校呢?」

丘依雯别过头去,本来满心期待要给他一直惊喜的,没想到无缘无故又挨罚,她赌气的说:「关你屁事!!」

齐彦凯挑眉瞪着丘依雯,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问:「林秘书哪里惹到你了,为什么泼了人家一身咖啡?」

丘依雯哼了一声:「什么林秘书,明明是没水准没教养的泼妇!!」

齐彦凯伸将丘依雯给拽起来,话语透露着怒气:「丘依雯,刚才我这双眼睛看到那个没水准没教养的泼妇,是你!!」

丘依雯的心像是被刀子狠狠的插入般,是痛吗??好像心碎的感觉,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她用力的推开齐彦凯,大声吼叫:「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事实!!」

齐彦凯看到了丘依雯眼中的气愤,明明知道应该有内情,但说出口的不是安抚,却像是不信任的质疑:「咖啡泼了人家一身,还想伸手打人,那不是事实是什么??」

丘依雯无法接受被眼前的人误会,她气愤、不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气成这样过,原来这就是被冤枉的感觉,她几乎是用怒喊说完整段话:「事实里面的真实是什么??是她先打我一巴掌的,不是我先动手的!!齐彦凯你这个大混蛋,王八蛋,我讨厌你讨厌你」说完没等齐彦凯有任何的反应就甩门离开。

程宇翰进办公室时,就只看到门边一个破成一半的蓝色杯子,手把掉落在盆栽旁,而杯子的主人一脸疲惫的坐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

他走过去,疑惑的说:「干嘛??发生战争吗?」

齐彦凯苦笑了一下,按着太阳穴,似乎还没从丘依雯的怒吼中回复心情,自嘲的说:「是呀!!刚才原子弹爆发了!」

程宇翰呵呵的笑:「雯雯吗??她说要给你个惊喜,硬要来你的办公室等,我在忙,就让她自己过来了,怎么??兄妹俩没几句话又吵了呀?」

齐彦凯无奈的叹口气:「没有,误会而已!」

程宇翰调侃的说:「误会??误会到摔杯子吗??」然后又一脸心疼的看着那具破碎的尸体,虽然那杯子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好歹有纪念性的价值,那是他们幼稚园同学会时候玩交换礼物游戏,齐彦凯抽到的,而那个杯子又刚好是他准备的,两人就是因为这个成为好朋友的呢!

齐彦凯顺着好友的眼神看那可怜的杯子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带感情的说:「杯子而已,破了就算了,你明天再买一个补我!」

程宇翰抗议的说:「又不是我摔破的,为什么要我买?」

齐彦凯理所当然的说:「如果不是你把雯雯带上来,她会有那个机会跟林秘书吵架吗?」

程宇翰一脸惊讶的表情:「她是跟林秘书吵??」

齐彦凯点点头:「还泼了人家一身咖啡!」

程宇翰摇摇头:「天呀!!你家那丫头真是太……太…」正在思考如何措辞时,齐彦凯插嘴说:「你让人事部的辞退林秘书,看该给多少遣散费就给吧!」

程宇翰像在五里雾中,完全无法明了自己老板的想法,怎么好端端的就辞退人家呢??他皱着眉头,不赞同的说:「辞退人家也该给个理由吧?我看她做的挺好的呀!!」

齐彦凯站了起来,淡淡的说:「她打了雯雯一巴掌!!」

程宇翰啊了一声,齐彦凯突然一脸严肃的对着他说:「你说的真对,当初应该请男的,跟人事部的人讲,接替的人以男性首选!!」程宇翰还是一脸惊愕的表情看着齐彦凯,可是他却转身离开他的视线,淡淡的说:「我休息一下,有什么事你再帮我处理吧!」

程宇翰跳了起来,对于齐彦凯的秘书要请男的或是女的完全有有兴趣,抓着他劈头就问:「你放心让雯雯这样气冲冲的离开?」

齐彦凯叹口气:「我有打电话跟秦嫂讲,准备雯雯爱吃的食物,让小王明天送她回学校!」

程宇翰狐疑的看着齐彦凯:「照理讲,你应该会想回家呀,怎么还待在这,你是不是误会了雯雯什么?」

齐彦凯没好气的瞪了好友一眼:「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八卦了?没错,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误会!!」

程宇翰大力的推齐彦凯的肩膀:「兄弟,我这是关心,有误会最好快点澄清,要不然拖久了就不是误会,是怨恨!」

齐彦凯挥挥手:「让雯雯冷静一下,公司的很多事,走不开,明天我会打电话给雯雯!!」

程宇翰不再说什么,毕竟这是他们”兄妹”俩的私事,他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在齐彦凯进了房间后,独自一人开始思考这个好友对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到底存的是什么样的情感??一直认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兄妹感情,但自从听了施伟汉的疑问后,他心里也开始质疑,齐彦凯对丘依雯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真的只是纯兄妹的感情吗??而这个妹妹似乎也太牵动他这个好友的心情了吧!!

丘依雯离开了齐氏大楼后,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凭感觉拼命的往前跑,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跑,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泪水无止尽的不停滑落,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的是眼前的路,还是自己的内心??

丘依雯从快跑变成慢跑,然后变成慢步行走,累了??是跑累了还是哭累了??

她靠着一颗树慢慢蹲下休息,擦拭着不停滚落的泪珠,对着自己说:丘依雯,大白痴,哭什么??有点骨气,这点小事,没什么好哭的,他说的没错呀,自己也是泼妇一个,洒了人家一身咖啡,还想在他面前打人…

晃神了一下,她环膝抱着自言自语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人家几句话就激着自己跟对方吵起来??她还真的说对了,齐彦凯本来就不是我的哥哥,我叫丘依雯,我又不姓齐…

丘依雯茫然的抬起头来:不是我的哥哥…不是哥哥…我为什么要想他,为什么要怕他生气,我应该可以不理会他…让他误会,让他生气,让他失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眼泪会止不住…

丘依雯气齐彦凯也气自己,她生气的拍了满是小石子的路面,丝毫感觉不到手掌的疼痛,她一闭眼睛,就会看到齐彦凯生气和质疑口气,他怎么可以不相信自己,自己会是那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打人骂人的人吗??为什么他没问一下,自己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丘依雯呆呆的坐了好几个小时,泪水早就止住了,泪痕干了,可是心却好像空了,哪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思考,她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一直到身后被人大力的拍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被搂住:「宝贝,真意外在这遇到你!!」

顿时,丘依雯整个人跳了起来,心情再怎么不好,听到这恶心的声音,一定要回神,否则吃亏的会是自己,她很不客气的推走眼前的人:「杜鸣,你怎么会在这?」

杜鸣呵呵的笑着,对于丘依雯的拒绝完全不以为意:「小真真,心情不好,火气这么大?」

丘依雯哼了一声:「没事少来烦我!」她忍不住露出厌恶的表情,心情不好又遇到讨厌的人,是出门没看黄道吉日吗??

杜鸣厚脸皮的抱住丘依雯的腰,闻她散在背后的一头长发:「小真,心情不好,需要发泄,我带你去走走,好不?」

丘依雯想从挣拖那只有窒息没有温暖可言的怀抱,但却挣脱不出来,只好说:「随便,先放开我,很难受!!」

杜鸣很快的放开了丘依雯,拉着她的手就往他敞篷车走去,还颇为自豪的说:「如何??最新德国进口的?我老爸买给我的!!」

丘依雯瞄了一眼,没有羡慕或惊喜之色,只是自行开门坐到了前座:「快!!要去哪?」

杜鸣笑了笑,难得她的小真真这么的主动,他快速的坐进驾驶位,一连串熟悉的动作,车子马上急速前进,旁边的景色呼啸而过,强风吹的丘依雯的头发狂乱飞舞,可是她不以为意,闭着眼睛,想借着风速带走她烦闷的心情。

杜鸣控制方向盘的手却不怀好意的慢慢移到了丘依雯的大腿上,丘依雯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放开!!」

杜鸣笑的恶心,却只是说:「难得带你出来散心,给点福利嘛!!」

丘依雯转头看着他,竟笑的灿烂:「鸣哥!!想看跳车特技吗?」

杜鸣咦了一声,只见丘依雯毫无惧怕的神情,整个人站到了座位上,闭着眼睛,双手张开,再下一秒,丘依雯竟迈开了脚步想往外一跳。

杜鸣显然是被丘依雯的举动吓到了,他紧急煞车,丘依雯一个重心不稳就要跌出车外的时候,杜鸣恰巧伸手将她给拉住,一阵惊慌失措后,丘依雯却是一脸无所谓淡漠神情,杜鸣看了之后竟哈哈大笑:「小真,你…你够倔,哈哈,我喜欢!!」

丘依雯给了他一个白痴的斜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杜鸣举起双手:「好,我投降,你跟我以前遇到的女人不一样,你够特别,我尊重你!!」

丘依雯则是不理会他,甩甩头,整理自己被风吹的像是稻草的头发

杜鸣又重新发动车子,一改开始戏弄玩玩的心态,认真的说:「看你心情真的不好,带你去喝几杯,我请客,不过麻烦大小姐先系上安全带,我这可是跑车呀,你不想要命,我还不想我的新车闹上人命咧!!」

丘依雯系上安全带,依旧不发一语,但经过刚才那场玩命的动作,她突然有种放松的感觉,心情真的好很多,如果杜鸣没有即时拉住她,她觉得也无所谓,真的,如果一切就此消逝,她是否可以上天堂,去找自己的爸妈,好好的撒娇,跟他们自己有多爱他们,有多想念他们,还有那句一直没说出口的对不起…

虽说想要休息,但,齐彦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无法入眠,他想到程宇翰问的:「你放心让雯雯这样气冲冲的离开?」

他叹了一口气,放不放心又怎样,她一脸委屈愤恨的神情,他就算追回来也只是继续争吵而已,不如让她离开,只是,他心里又开始担心,她是否会回家??还是直接回学校了??

他起身回到办公室,窗外皎洁的月光洒进来,他看一眼桌上的电子钟,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就算再怎么气,现在应该到家了吧…他决定打一通电话回家问一下,没想到才接通电话,秦嫂一听是他打回来的电话就开始抱怨:「少爷,你不是说小姐今天会回来吗??我煮了一桌她爱吃的等她回来,可是现在连个人影也没看见,是还在你那吗??什么时候要回来呢??菜都冷掉了呢??」

齐彦凯的心一紧,心里想:还没回家??无暇去管饭菜冷热的问题,急忙的问:「那雯雯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秦嫂愣了一下:「没呀,小姐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齐彦凯没有理会秦嫂的问题,在他听到那声没有了之后就匆忙的挂掉电话,离开了办公室。

丘依雯觉得头晕目眩的,她现在依旧是坐在杜鸣的车子上,还好他开的是敞篷车,夜晚的风让她稍微清醒一下,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又再一次跟旁边这个危险人物喝的烂醉,她自嘲似的笑了出来。

杜鸣转头看了她一眼:「心情好多了吧,看你笑的这么开心?」

丘依雯头靠着车门,双手垂挂在车外,打了一个嗝,像是醉话又像是清醒般的话语:「是呀!!多亏了你呢,我哥就不准我喝酒…呵呵…不喝酒,怎么消怨气…」然后转回头看着杜鸣,笑了一下:「不过,现在我已经不甩他了,爱喝多少就喝多少!」讲完双手飞舞,人就要站起来,似乎刚才在舞池没跳够,现在还想要继续。

杜鸣放慢车速,赶紧将人压好,又替她系上安全带:「你真的喝醉了,上次你还没疯了这个样子!!」

丘依雯却安静了下来,只是喃喃的说:「我没醉,我还很清醒,要不然,为什么现在还是有心痛的感觉…」

杜鸣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专心开着车,凭着之前的记忆,将她送到第一次见面分手的那个路口,他停车,笑着对丘依雯说:「到啰!!」

丘依雯回头看身后那栋陌生的建筑物,知道杜鸣一直以为这是她家,她自行开了车门想要下车,却在脚踏上马路而人要站起来的时候,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跌趴在路边。

杜鸣见状赶紧下车,去扶她起来:「要不然,我送你进去!!」

丘依雯稳住自己的身子,推开了杜鸣:「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杜鸣落寞的说:「你还是不相信我!」

丘依雯摇摇头:「相信呀,你今天的行为像是正人君子!」

杜鸣眼睛发亮,高兴的问:「真的吗??那…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女朋友??」

丘依雯喝醉的双颊粉嫩粉嫩的红,盯着杜鸣的双眼迷离,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引人瑕想,她颠颠倒倒踏着不稳的脚步,慢慢走到铁栏杆旁,不淑女的蹲坐在地上:「我哥不准我早恋…」然后楞楞的盯着前方,喃喃的说:白痴,我还管他准不准的…斗大的泪珠又滚落了下来…

杜鸣吓了一大跳,拍着她的背,急忙的安抚:「怎么哭了??」

邱依雯推开杜鸣:「走开!!不要烦我!!我哪有哭…」然后整个人软绵绵的靠着栏杆,似乎想就这么一觉到天亮,杜鸣只能再摇摇她:「小真,到家了,回家再睡!!」

可是丘依雯却完全没有回应,就这样靠着栏杆,眼角还挂着泪珠,模样就是让人心疼。

杜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对自己说:我今天是正人君子,然后将丘依雯横抱起来想要送她进去身后他认为是她家的房子。

才刚抱起来,走没几步路,杜鸣发现身后有光线在照,一回头,发现一辆车子对着他,一位穿着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下来,疑惑的看着他们俩,然后问:「你是谁,抱着她要去哪?」

杜鸣瞄了他一眼,很不客气的说:「你才是谁,管我要带她去哪?」接着转身朝那栋房子继续前进;那男子却按住他的肩膀:「站住!!」

杜鸣将丘依雯轻放在地上,转身一个飞腿过去,却被那男子闪了过去,他瞪他骂道:「妈的!!你哪条道上的,敢挡我鸣哥的路?」

那男子皱着眉头,看着杜鸣嚣张跋扈的痞子样,走回自己的车子旁,将西装外套脱下来,丢进前座,然后慢条斯理的将衬杉袖子卷起来,又走回杜鸣的面前,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就在杜鸣又要开口大骂的时候,他却冷不防的挥了一记右勾拳,打个杜鸣惨叫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那男子甩了一下右手,然后才冷冷的自报名号:「施伟汉!!」

杜鸣因为那一拳觉得颜面受损,气冲冲的挥着拳头就要打下去,嘴里骂道:「老子管你叫什么,连个名号都没听过,连我你也敢打!!」

施伟汉又一个闪身,冷笑的说:「连我这个无名小卒都打不过,你有什么样的名号也是虚有其表吧!」

杜鸣气的眼睛喷火,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丘依雯,发现她整个人睡的很沉,松了一口气,心里想,还好这付窝囊样没被她看到,否则自己就真的颜面扫地了,他故作镇定的大声骂道:「你他妈的没事找喳,老子我今天是不想跟你计较,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施伟汉点点头,温文儒雅的气质,很难让人跟刚才挥出一记右勾拳的人联想在一起,他淡淡的说:「好,你快走吧!!」

杜鸣瞪着眼睛,什么叫你快走吧,他吼道:「老子叫你滚,你听不懂人话吗?」

施伟汉哼了一声,不想再理会他,蹲到了丘依雯旁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脸颊:「雯雯,醒醒,怎么又醉在这里呢?」

杜鸣一看气的跳脚,冲了过去,推开施伟汉,大骂道:「奶奶的,连老子的马子也敢碰!」

施伟汉听完眼中透着寒光,反手拉住杜鸣的衣领说:「再说一次,你们什么关系?」

杜鸣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小真的男朋友…」

施伟汉将人拉的更近,几乎是脸跟脸贴在一起,他压着怒气问:「再说一次,她叫什么名字?」

杜鸣觉得自己的双腿忍不住开始发抖,虽然很想表现出跟对方一样的气势,不作任何的回应,但还是脱口说出:「施晴真!」

施伟汉虽然满肚子疑问,但还是将人放开,盯着他,冷冷的说:「我叫施伟汉!」

杜鸣想要挽回最后一点男性的尊严,底气不足的大喊:「施你妈的头,报几次都一样,没听过!」

施伟汉冷笑了几声,淡淡的说:「是吗?」然后蹲下抱起丘依雯,转身对着他说:「出门不带大脑吗?」

杜鸣楞着站在那,想着施伟汉对他讲的这句话,才突然恍然大误,吃惊的表情指着他说:「施…你也姓施…难道你…你是小真的…哥哥。」

施伟汉哼了一声,随即低头轻声叫唤:「雯雯!!醒醒!!」

杜鸣呵呵的笑着:「呃~大哥,我叫杜鸣,那个…小真的…呃…男性朋友!」

施伟汉不想搭理他,只是冷冷的说:「我不想问你是怎么把人灌醉的,请你现在马上离开!」

杜鸣尬尴的解释:「那个…小真心情不好,我才带她去散心的…」

施伟汉不耐头的站了起来,瞪着杜鸣,杜鸣下意识的缩缩肩膀,心里想该怎么挽回自己在这个”哥哥”面前的形象,以免以后的感情路受阻,可是施伟汉不想再搭理他,又低下头,试图想叫醒丘依雯,他不停的摇着她的肩膀:「雯雯,醒醒!!」

杜鸣听着他叫她雯雯,觉得很奇怪,脱口而出:「雯雯??她的小名吗??我以为她的小名应该叫小真…」

施伟汉抬头瞪着他:「你的问题会不会太多?」

杜鸣一脸灰溜溜的样子,但还是讨好的说:「既然大哥在这,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施伟汉没有任何的回应,杜鸣又看几眼丘依雯,只好一脸挫败的离开!!

丘依雯拉着盖在身上的”被子”,翻个身,整张脸缩到里面蹭了几下,又沉沉的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丘依雯反射性跳了起来,身子的”被子”滑落到腰际,她大喊:我在哪里??才发现,自己是躺在沙发上,而盖在身上的被子,不知道是谁的西装外套。

她看着所在的房间,白色方格状的天花板,素白的墙壁只挂着一副山水画,另一边的铁柜子摆满了文件档案和一堆她不懂的英文书藉,从单字的意思判定应该是医书,再看向另一面,摆了一个解剖半边的人体模形图,丘依雯小嘴张个开开的,因为刚睡醒,反应慢了好几拍,人虽处于惊吓状态,但却迟了好几秒才开始尖叫。

可是又在尖叫的时候才发觉:这里的摆设还真像学校的医务室!

她转身坐好,看这空荡荡的”医务室”,怎么一张床都没有??倒是有张大桌子看起来像是办公桌,她努力的回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在这里??印象中自己坐杜鸣的敞篷车去散心,然后又去喝酒,再然后呢??自己好像醉了…然后…然后…丘依雯啊的大叫一声,站了起来,看着四周,喃喃自语:难道,这里是他家??

就在丘依雯满肚子疑惑的时候,有人开门走了进来,她一脸戒备的神情马上回头盯着门的方向,却在人走进来的时候,又惊讶的啊了一声!!

那人笑笑的看着丘依雯,柔声问:「醒啦!!」

丘依雯眼睛睁的大大的,难掩吃惊的语气问:「伟汉哥,怎么是你?」

施伟汉虽然一脸疲惫的样子,但还是满面笑容,宠溺的按着丘依雯的头:「要不然你认为是谁?」

丘依雯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嗯…印象中,我昨天好像是跟杜鸣在一起…」

施伟汉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你说的杜鸣就是昨天那个流里流气,满嘴脏话,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小混混?」

丘依雯呵呵的笑着,觉得施伟汉把杜鸣形容的真到位,不过昨天的杜鸣对她还算蛮尊重的,就凭此点,她觉得还是替他讲几句好话,她吐吐舌头,俏皮的说:「唉呀,他不像你说的那样啦,吊儿郎当是真的,但行为还算正派啦!」

施伟汉拉着丘依雯回到沙发坐好,看着她:「那种人还是少来往的好!!」

丘依雯也只是嗯一声,不再做任何的回应。

施伟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问道:「为什么要用小真的名字?」

丘依雯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双手紧握,两只大姆指不停的旋转,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原由。

施伟汉盯她的眼神慢慢变的犀利,严肃的说:「昨天那种情况,如果是小真,我一定打到她一个月下不了床!!」

丘依雯啊的一声,抬头看着施伟汉,本来讲话温柔,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伟汉哥,此时的表情严肃的吓人,她下意识的挪挪身子,想离他远一点,却不经意的想到了齐彦凯,昨天的事,又一点一滴的浮现心头,她感到眼框慢慢的发热,鼻子酸酸的,下一秒,眼泪就滑落脸庞。

施伟汉见状,以为自己吓到他了,马上放柔语气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凶你的!!」

丘依雯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施伟汉拿一张面纸坐到她的身边递给了她,无奈的说:「昨天我开车经过的时候,还以为你被怎么了呢!!」

丘依雯稳住自己的情绪,带着鼻音说:「昨天心情不好,喝几杯酒而已,没想到却喝醉了…」

施伟汉敲了一下她的头:「女孩子跟人家喝什么酒,还喝到半夜,很危险,知不知道?」

宠溺的动作,关心的话语,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明明现在坐在身边的人是曾经开口表白过的伟汉哥,可是为什么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总是让她不自主的联想到齐彦凯??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滑落了,丘依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受了委屈,明明气的想跟他绝交,可是脑子却一直浮现他的身影,她快速的又抽了一张面纸,坐到了另一边沙发椅上,低着头,摀着脸说:「对不起!」

施伟汉看着她不停的掉泪,疑惑自己是否不该用过于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又猜想她是不是因为齐彦凯的关系,所以在躲避自己??他不再说话,昨天因为有急诊的病人,所以才在那个时间开车赶到医院,却没想到又再次遇到喝醉酒的丘依雯,这个活泼俏皮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他的内心。

赶时间的他,没办法开车载丘依雯回家,只好带着她一起到医院,让她待在他的办公室休息,原本以为,她只是因为爱玩喝了酒,如今看起来,她像是受尽委屈,无处发泄,藉酒消愁才喝醉的。

不知道静默多久,两人独处的空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丘依雯再次擦干脸上的泪痕,带着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的说:「昨天很谢谢你,我想回去了!!」

施伟汉点点头:「我开车送你回去!!」

丘依雯摇头:「不用了,你看起来好像很累,我可以自己搭车!!」

施伟汉还是坚持着说:「我送你回家,不碍事的,很近!」

丘依雯不再坚持,站了起来说:「谢谢,不过,我是要回学校!!」

齐彦凯从来没有为一个人如此挂心过,他沉着脸站在这铁门外已经很久了,路上的行人对他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有人看着西装笔挺的他猜测着他的身份,有人羡慕的看着他的黑头轿车,在心里感叹不知有生之年有无荣幸可以搭乘。

小王更是坐立不安的从驾驶座里探出头来问:「少爷,确定是这里吗??要不要打电话问小姐??」

齐彦凯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让小王整个人打起了冷颤,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那愤怒夹带着担忧的神情,他忍不住替丘依雯担心,心里默默的祈祷他家的小姐可以赶快回来。

车子里还坐着另一个担心的人,她叨念着:「小姐怎么回事呢??不是住校吗??为什么又要在这样一个地方租小套房呢??整夜也不知道上哪去了…现在都过了中午了,人还没回来…」

小王透过后视镜看着秦嫂,昨天晚上知道丘依雯又闹失踪后,先是骂了齐彦凯一顿,然后又进厨房准备了一堆手工点心,再到房间去把邱依雯的大娃娃给带出来,经过客厅时,还在那大声喊叫:小王,带我去学校找小姐!!摆明就是故意要喊给齐彦凯听的,而这个家,除了老爷和太太,也只有秦嫂敢骂齐彦凯。

少爷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呀!!秦嫂在家时,想到时就会这样念着…

中午的太阳愈来愈大,但齐彦凯依然站在门口,脚连动都没移动一步,小王实在是看不下去,只好对秦嫂说:「秦嫂,叫少爷坐进车子里等小姐,已经站好几个小时了!!」

秦嫂哼了一声:「他爱站给他站去,把人气跑了,现在才在那担心后悔,别理他!」

小王小声的说:「少爷那张脸说没担心不厚道,但,明明表情就像只发怒的狮子,随时就要爆发,没准儿看到小姐回来,先揍一顿,再来关心也不一定!」

秦嫂听完,看了一眼齐彦凯,双手叉在西装裤的口袋里,面无表情盯着前方,阳光的照射让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但他不以为意,还是站在门口,她只好摇下车窗喊到:「少爷,别站了,太阳大,会中暑!!」

齐彦凯听到秦嫂的声音,还算有点反应,只是沉声的说:「不用,我等那丫头回来!!」

秦嫂听齐彦凯的口气就知道他火气很大,怕丘依雯等一下又吃亏,赶紧下车想要先替她灭个火,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慢慢的从远方靠近。

齐彦凯犀利的双眼紧盯着那一辆车缓缓的朝着自己方向开了过来,他终于迈开他的双脚,仿佛非常确定丘依雯就坐在那辆车似的,没等车子停在自己的面前,就往马路的方向走去,秦嫂也只是在后头喊着:「少爷,你要去哪呀!!」

小王这时候也从车子里走了出来,看着他家少爷停在马路正中央,然后那辆车子也停靠在他的面前,没多久,丘依雯果然从前座下车,看了一眼齐彦凯后却当作陌生人般,不发一语默默的从他身旁走过;然后在她看到秦嫂的时候,却忍不住飞奔过去,钻进她的怀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般开始放声大哭。

秦嫂轻轻的拍着丘依雯的背,安慰的说:「不哭,不哭,这么大了,还像个娃儿似的!!」

丘依雯抽抽噎噎的在秦嫂的怀里蹭了蹭,哭红的双眼和红通通的鼻子,怎么看就是满腹委屈的样子,秦嫂顺着她的背,想先替自己的少爷美言几句:「昨天晚上跑哪去了,大家都很担心呢,少爷找了你很久,又在这站了好几个小时了…」讲到这,她疑惑的问:「小姐不是应该住学校宿舍吗??怎么一个人租在外面??」

此时丘依雯一听,才从秦嫂的怀里蹦了出来,看到齐彦凯的时候,赌气的不理他,然后冲到秦嫂的怀里哭的淅哩哗啦的,充份的表现出自己的委屈和那颗受伤的心,只是她怎么完全忘记,他们出现在这就表示自己偷偷住在外面的事情已经曝光,她脑袋瓜又开始快速飞转,该怎么解释??她偷偷的用眼角瞥一眼齐彦凯,发现他现在的表情沉的吓人,她坐在车子里时早就看到齐彦凯站在路边了,那时他的表情还带着担忧的神情,而这时,那神情已不复存在,她完全可以感觉身后的那股愤怒正慢慢的扩大;她决定死赖住秦嫂,不离开她身边,以免遭受不测。

而这时候,另一个人从驾驶座的门走了出来,礼貌性的跟每个人点点头,然后对着丘依雯说:「那我先回去了!!」齐彦凯却挡住了他看丘依雯的视线,恶狠狠的说:「昨天晚上你们俩个一直在一起??」

施伟汉对于齐彦凯野蛮的质问不以为意,脸上挂着绅士般的微笑,淡淡的说:「是!!」

齐彦凯捏紧的拳头,讲了一句很好,就往他的脸挥了下去,丘依雯双手摀着小嘴惊呼了一声,只是,施伟汉侧个身,就躲了过去,依旧是温和有礼的样子:「我会笨到再让你打第二次吗?」

齐彦凯像头疯狂的野兽,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怒,出手又是一拳,但还是被施伟汉闪了过去,他咆哮道:「你把雯雯带到哪去了??」

施伟汉看着失了分寸的齐彦凯,更加笃定心中的怀疑:这不是单纯哥哥对妹妹的关心,如果今天是小真,他不会二话不说就挥拳打人,至少会先问清楚两人的关系和身份,他的怒火夹带着醋意,兄妹之情会有醋意吗??

他又想到早上丘依雯满复心事的样子,刚才下了车对齐彦凯故意冷落的态度,马上明白,这对”兄妹”吵架了。

齐彦凯看着施伟汉探询的眼神,至今还是不发一语,他气到失去商场上的沉着和冷静,两步当一步,冲到他的面前,又是一拳挥了过去,只是这次施伟汉没有躲,反而是伸出右手,接下这拳,借力使力将齐彦凯反推出去。

小王和秦嫂这时开始着急了,开始大喊:「少爷,不要冲动!!」

而齐彦凯哪管的了这么多,一个箭步又要往前冲,施伟汉只好开口说道:「我们在医院!!」

齐彦凯听到医院楞了一下,马上回头盯着丘依雯看:「受伤了?」

施伟汉哼了一声,讽刺的说:「自己的妹妹,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吗?」

齐彦凯满是着急的眼神,竟是前去抓住了施伟汉的衣领:「你把她怎么了??」

施伟汉皱着眉头,挥开了齐彦凯的手,对程宇翰口中那所谓沉着冷静的齐彦凯有了怀疑,怎么好友的叙述和自己亲眼所见差这么多,眼前的齐彦凯就像个血气方刚,做事不经大脑的毛头小子,他叹了一口气,整理一下自己的衬衫,开始慢慢的叙述昨天晚上的经过,如何遇到丘依雯的,为什么将她带到医院去,一句不漏的叙述。

丘依雯开始觉得背脊发凉,下意识的抓紧秦嫂的手,四处观望着,想该往哪里逃比较快速,秦嫂在听了施伟汉的叙述也皱起了眉头,虽然反手握住丘依雯想要安抚她,可是却还是责备的说:「女孩子跟一个陌生男子喝酒,还让人抱着不知要往哪里去??要不是施医生看见,你这时会在哪呢??」

丘依雯低着头,她根本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早上醒来又忘记要问施伟汉是怎么遇到她的,又为什么是带到医院,她懊恼的踱脚,喃喃的说:忘了叫伟汉哥替自己保密了…

这句话却被秦嫂给听了去,她抽手敲了一下她的头说:「小姐,这次我不知该怎么拦住少爷了…」

丘依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轻咬着嘴唇,一脸无助可怜的样子望着秦嫂,辩解的说:「明明受了委屈的是我…如果不是小凯误会我,我又怎么会跑去喝酒…」

而这时,丘依雯听到了一声堪称打雷闪电的怒吼:「邱。依。雯。」

她反射性马上躲到了秦嫂的背后,连头都不敢探出来看齐彦凯。

施伟汉无奈的耸耸肩,他是想过要替丘依雯隐瞒这件事,但又觉得对于齐彦凯的怀疑,自己应该将事情说清楚,所以才会将昨晚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的清清楚楚的,他只能抱歉的看了丘依雯一眼,然后对齐彦凯说:「你是不是该检讨一下,为什么让雯雯委屈到想去喝酒糟踏自己的身体,如果你无法照顾好她,我说过,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齐彦凯的心揪了一下,他知道丘依雯很生气,却没想到她会跟陌生人喝酒,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全,他瞪着丘依雯,复杂的神情,有心疼,有愤怒,有担心,也有自责。

他用敌意的眼神,冷漠的对施伟汉说:「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雯雯还轮不到你来照顾,你可以回去了!!」

施伟汉识趣的点点头,只能再次望着丘依雯,然后说:「我先回去了,下次带小真来看你!!」

邱依雯超想冲到他的车子里,跟着施伟汉一起离开,只是她现在连离开秦嫂背后的勇气都没,只能探出半颗头,眼巴巴的望着施伟汉,钻进车里,发动车子,慢慢的从她的视线消失。

众人目送施伟汉开车离开,然后又一起将眼神放在了丘依雯的身上,霎时整个气氛冰冷到了极点,丘依雯低着头,闷闷的想:怎么好像又是我的错…

齐彦凯大步走到了秦嫂的面前,压着怒气说:「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秦嫂笑着打圆场,连忙说:「小姐累了,咱们一行人站在这大马路的,给人家看笑话了,还是先进屋去吧!!」然后用手肘轻轻的顶了一下丘依雯,暗示她快点接话,丘依雯却只是嘟着小嘴,心里还是觉得委屈,斜看了齐彦凯一眼,用眼神控诉:祸首明明就是你,然后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打开门,也没招呼,就自己走了进去。

秦嫂七手八脚的将本来就要准备给丘依雯吃的小点心拎在手上,又抱着她的大娃娃,快步跟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丘依雯随意的坐在地板上,趴在一个透明茶几上,双手垂挂下来,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这一幕,让她差点以为他们只是刚到此处,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丘依雯本来就好好的待在家里,并没有彻夜未归,有的只是偷偷搬到外面住没让他们知道而已。

秦嫂将丘依雯爱吃的小点心放在茶几上,然后爱怜式的摸摸她的头,说:「折腾了整晚,累了…要不要上床休息呢??」

丘依雯嗯了一声,眼睛还是闭着,连头都没抬起来。

秦嫂只好又轻轻的拍一下她的肩膀,随意的看一下这屋内的摆设,很普通的小套房,木质的地板,没有沙发也没有小板凳,一进门的右手边就摆着一张大床,靠着墙壁,墙壁还垂挂着小碎花布的窗廉;然后是衣橱,梳妆台…秦嫂很明显的表现出她不满意这样一个房间,太简陋了,她蹲坐在丘依雯旁边,心疼的说:「为什么要住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想住校,回家呀,家里什么都有,这里…这里…」说着说着,竟然眼眶泛红。

丘依雯赶紧坐好,抱住秦嫂说:「别担心嘛,学生住的套房都嘛是这样,只是晚上睡觉而已,有床就够了!!」然后露出甜美的笑容,小小声的说:「如果真的心疼我,待会儿一定要帮我拉住小凯,要不然我真的会疼死!!」秦嫂噗了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却还是捏了一下丘依雯的鼻子说:「怎么老爱惹少爷生气呢?」丘依雯撇撇嘴说:「哪有…明明都是他的错…」

齐彦凯此时也跟着进屋,听到丘依雯说这一句话,冷哼一声,又看看屋内简陋的摆设,表现出不悦的神情,抛出一句:「跟我回家!!」

丘依雯紧抓住秦嫂的臂膀,赖在地板上,反抗的说:「不要!!」

齐彦凯皱着眉头,慢慢走近他们,双眼怒视着丘依雯,紧握着拳头,压抑着怒气,看那表情就知道怒火高涨,丘依雯缩缩身子又躲到了秦嫂的背后,没想到一阵冷笑让她整个头皮发麻,齐彦凯突然笑了出来,也不管秦嫂咤异的眼神,他拽住丘依雯就往床的方向走去,丘依雯开始大喊:「秦嫂,不要~~救我,快点~~」

齐彦凯不理会她的挣扎和大叫,将人丢到床上,怒视着她:「很好,我们现在开始一件一件算!!」

丘依雯吃痛的揉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臂,惊讶的发现她日思夜梦的娃娃就在自己的床边,伸手抱紧了它,往墙边一直靠了过去,明明心里怕的要死,还是倔强的反抗:「算什么??你怎么不跟你自己算去~」然后又开始大喊:「秦嫂!!快点来救我呀!!」

秦嫂叹了一口气,还是走了过去,对着齐彦凯说:「少爷,有什么事慢慢说,看又把小姐吓成什么样了!」

齐彦凯冷哼一声,指着丘依雯说:「你看她的态度,哪里像吓到!!」

秦嫂望了丘依雯一眼,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开口劝道:「小姐,快跟少爷认个错呀!!」

丘依雯嘟着小嘴,突然觉得一阵委屈,低着头:「我怎么错了…是他先不分青红皂白骂我的!」

齐彦凯突然逼近她眼前:「错了??怎么错了??我一件一件数给你听如何??」讲完,整个突然被往前拉扯,丘依雯脸突然贴在床铺上,本来抱在怀里的大娃娃被压在她的腹部下面,像是等候行刑似的,屁股就这样自然翘起,丘依雯双手撑在床铺上想要爬起来,一阵轻脆响亮的声音,她又整个人跌回去,双手忍不住挡在可怜小屁股前面,大叫道:「等一下,你讲不讲理呀!!」

齐彦凯强硬的将她的手压在腰间,大手毫不留情连续给了五下痛击,啪啪啪啪啪,丘依雯不停的扭着被固定住的身子,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滚落,齐彦凯蛮不讲理,没有怜惜也没有安抚,让她想到昨天在他办公室的情景,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大眼眨呀眨着,看见齐彦凯的右脚伸的直直的,就在她的眼前,才发现她现在的头正靠着他的右脚,毫不考虑,硬将被固定的手给拉了回来,抓住眼前的右脚,狠狠的就咬了下去。

齐彦凯却也只是忍着痛,没有反抗就这样让她这样咬,一直到丘依雯”松口”,然后又重新将头靠在他的右脚上,发出啜泣的声音,像是忍着哭泣的声音,肩膀不停的抖动,双手又不停的捶打他的右脚。

齐彦凯再大的怒火,此时却也已经消了一大半,他把人扶起来,问道:「委屈了?」

丘依雯生气的推开齐彦凯,抱着她的大娃娃,翻个身滚落了床下,却也不管有没有站稳,爬起快跑到另一边,想离他远远的。

齐彦凯楞了一下,心却莫名的痛了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有愤怒,只是淡淡的说:「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丘依雯的泪水无声的滑落,她瞪着他,大吼:「不知道!!我讨厌你,讨厌你!你跟你的林秘书去买衣服,去吃饭,去做你们想做的事,管我做什么?」

齐彦凯皱着眉头,知道她心中觉得委屈,但却不知道她对林娟一直耿耿于怀,他干脆靠在墙壁上,双手环抱着胸,回问道:「我何时带她去买衣服,去吃饭了?」

丘依雯瞪着他:「有,就是有,你昨天就买了,每天在一起不是去吃饭吗?」

齐彦凯突然觉得丘依雯变成无理取闹的小女孩,他解释道:「昨天是你拨了人家一身衣服,我让小王带他去买,吃饭是因为公事,也有客户在!!」

丘依雯继续控诉:「她说我去找你会毁损你的清誉,还打我一巴掌!」

齐彦凯并不清楚他们吵架的来龙去脉,听到这也是皱着眉头,但还是安抚的说:「我已经辞退她,你以后报你的名字就可以直接上来找我!!」

邱依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林娟竟然被辞退了,她不相信,喃喃的说:真的??

齐彦凯点点头:真的!!

丘依雯抱着娃娃的的双手不停的搓揉,突然转过身,跪坐在地板上,开始哭泣:「你因为她打我,不听我的解释!!」

秦嫂此时已经心疼到走到了她的身边,抱着丘依雯:「小姐,别哭了,我知道你委屈了,昨天都骂过少爷了!」

齐彦凯也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头发:「我为昨天的事跟你道歉!!」

丘依雯抬起头来:「不用!!反正我们又没有关系,你又不是我哥,什么都不是,道什么歉?」

齐彦凯皱着眉头,因为她赌气的话,又引起了他的怒火,他暍斥:「丘依雯,再说一次试试看!!」

秦嫂却是瞪着他:「少爷!!」

丘依雯则是重新扑进秦嫂的怀抱,开始抽抽噎噎的哭泣,还不停的哭诉:「秦嫂,有人讨厌雯雯,那个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家,我不能再回去了,你帮我跟爹地和妈咪说对不起,我有空会回去看他们…」讲的真真切切,让秦嫂一时红了眼眶,轻拍着她的背:「小姐,胡说什么,没有人讨厌你,你这么说,我要也要生气了!」

齐彦凯眯着双眼,冷眼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哪里怪怪,昨天的误会,让她委屈是真的,但既然已经讲清楚了,丘依雯不应该继续无理取闹下去,如此委屈又自怜,是为了什么??

她又再演戏!!!

看秦嫂心疼的一直将人搂在怀里,明显的是想找个避风港逃避些什么,跟陌生人喝酒,一夜未归,偷偷住在外面,这一切的一切让齐彦凯心中的无名火又上来,他呵呵的冷笑,本来因为昨天的事情让他心里觉得有所亏欠,想说小惩大戒,如今这丫头竟然敢在他面前玩心计,他走到门外对小王说了几句话,又回屋内,将人拉开,对秦嫂说:「我请小王帮我买些东西,麻烦你跟他一起去,你比较了解我要的是什么!!」

秦嫂狐疑的看着齐彦凯:「买什么??」

齐彦凯笑笑:「你跟小王去就知道了!!」然后硬将人推到了门外

秦嫂走出门外,还不停的喊叫:「少爷别再凶小姐了!!」

齐彦凯没有任何回应,碰一声将门关了起来,回头盯着还跪坐在地板上的丘依雯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脸不情愿的神情,只差没有大叫出来:「秦嫂,不要丢下我!!」

秦嫂离开,让丘依雯突然觉得很没安全感,她紧抓着她的大娃娃,低垂着眼帘盯着眼前的木板,可以感觉到齐彦凯锐利的眼神正紧盯着她,她吞一下口水,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动,不停的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被发现自己的心思了??丘依雯懊恼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被那道直视的眼神盯的自己浑身不自在,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坐在地板上,如此被他居高临下的俯视,难怪自己气势愈来愈没,整个被压下来,她深呼吸,强装镇定,想自己先开口打破僵局,她撑着墙壁站了起来,轻拍着自己的裙子,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尽量大声说话,想让自己的气势再稳一点:「干嘛一直盯着我!!」

齐彦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淡淡的问了一句:「都想好了??」让丘依雯的神经上警戒发条,她慢慢的退后,决定装傻到底,反问:「想…什么?」

齐彦凯竟然笑出来,不是冷笑,而是打从心底笑了出来,让丘依雯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只是呆呆的看着齐彦凯,本来冷俊的脸变的柔和起来,看的丘依雯心漏跳了好几拍,不知怎么的放下了戒心,就这样楞楞的盯着齐彦凯。

齐彦凯慢慢走到她的跟前,牵起她的手往床的方向走去,两人就这样一起坐在床边,齐彦凯深遂的眼眸盯着丘依雯,低沉的嗓音温柔的说:「我帮你回忆一下,如何??」说完,丘依雯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趴到了他的大腿上,等到身后一凉,一阵冷风轻拂,她才回神过来,开始挣扎:「干嘛!!放开我!!」

齐彦凯按着她的腰,不理会她的挣扎,白晰圆翘的臀部浮现了淡淡的粉红,那是刚才他打过的痕迹,他大手轻轻的放在上面,声音不再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浑厚低沉的严肃:「说!!都做错了什么?」

丘依雯双手挥舞,生气自己一下子就掉进他温柔的陷阱,还是不停的反抗:「放开我~~放开我啦!!」

啪啪两声,左右开弓,齐彦凯使出四分力,左右各搧了一下,又沉声说道:「我会一直打到你记起来为止!!」

丘依雯忍住不叫,不想屈服,小手改捶打他的齐彦凯的小腿:「放开我,暴君!!」

齐彦凯不再说话,大手又加了两分力,就在肉最多的地方,啪啪啪的,左右各打了四下,丘依雯不停的扭动,腿开始在那大力的乱蹬,想减轻痛楚,却也倔强的不想回话。

齐彦凯见她的屁股渐渐变的粉红,却还是死不认错,他不禁又开口说道:「想不起来吗??」

丘依雯赌气的哼一声:「你卑鄙,把秦嫂赶出去,然后欺负我,我要打电话跟妈咪讲!!」

齐彦凯一听,怒火上升,大手毫不怜惜,开始力大的拍打下去,连续五下,啪啪啪啪啪,让丘依雯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呜~~放开我…放开我啦!!」

齐彦凯冷冷的说:「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吗??」

丘依雯不想因为傲气,让自己的小屁股成为代罪羔羊,抽抽噎噎的说:「不就是喝酒…没有回来…但那又不全是我的错…你怎么不先打你自己?」

齐彦凯冷笑几声,又大力的打了下去:「很可惜,我找不到可以打我的人!!」

丘依雯气愤的捶打她能打的到齐彦凯的任何地方,一边泄恨一边生气的说:「那为什么打我,为什么打我,放开我,不公平啦!!」

齐彦凯任由她的小手不停的挥舞乱打,她每打一下,他的大手也会大力的亲吻她的屁股,最后丘依雯挫败的认输:「我错了,我错了,可以了吧~~放开我!!」

齐彦凯哦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个打你吗??」

丘依雯软软的趴在他的大腿上,整个心沉了下去,知道他铁了心要跟她算总账,不知道他要算哪些,她自己想了想,顶多是搬出来住没报备,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有逃课,最好在酒店上班的事情不要曝光,如果齐彦凯真的都知道,全都要一次算清,那她可能一星期下不了床,她决定乖乖的顺从,不再反抗,毕竟现在是待宰羔羊。

齐彦凯见丘依雯完全没有反应,以为她还在赌气,又大力的打了下去,丘依雯唉呦叫了出来,可怜兮兮的求饶:「小凯…疼!!」这对丘依雯来说可是抛弃尊严的事情,如此放低姿态,可是从来都没有过,丘依雯努力的回头,想让齐彦凯看见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样子,然后又小声的说:「我知道我错了嘛!!」

齐彦凯见丘依雯撒娇求饶的神情,整个心软了下来,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但还是假装生气的问:「错哪了,我不是要你认错,而是问你做错了什么事?」

丘依雯爬了起来,就势侧坐在他的大腿上,环抱他的腰,整个人埋在他的胸膛里撒娇的自首她认为齐彦凯已经知道的事:「喝酒…一个人住在外面…让你担心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齐彦凯一只手轻轻的顺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轻轻的揉着她略为红肿的屁股,叹气的说:「为什么要让我担心呢??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丘依雯心里直呼万岁,庆幸齐彦凯已经消气,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谁叫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人,要不然我怎么会去喝酒!!」

齐彦凯心里知道她一直很介怀这件事,紧抱着她说:「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太鲁莽,但你也不可以因为受委屈就不顾自己的安全,在外面喝酒喝了一整夜!!」

丘依雯辩解的说:「哪有整夜,伟汉哥有带我回去!!」

哪壶不开提哪壶,齐彦凯眯着眼睛,射出一道冰冷的神情,压抑不住的怒气,按住丘依雯的肩膀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打给我,不准跟他有任何接触!!」

丘依雯皱着眉头,吃痛的说:「唉呀,你太大力了啦,放开我!!」

齐彦凯赶紧放开,又重新将人搂进怀里:「以后不准再玩失踪游戏了!!」

丘依雯柔顺的在他的怀里点点头,有一种幸福、甜密的感觉在心里升华,想依赖、想霸占这个人的温柔,兄妹关系突然从她的心底浮现了出来,她抬头望着齐彦凯:「可是你不是我哥哥…」

齐彦凯将人搂的更紧:「那又怎样??」

丘依雯摇摇头,不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丘依雯发现自己一直溺在齐彦凯的怀里,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暧昧,一阵脸红,赶紧离开他的怀抱,整理自己的衣裳,坐在床边,低着头,齐彦凯微微笑着,摸摸她的头,低沉的嗓音,柔声问着:「为什么不住学校宿舍?」

丘依雯雷达警报又响了起来,虽然眼前这个人”目前”很温柔,但难保是不是又会突然失控,她用她的招牌笑容,想要混过去,只好对他甜甜的笑,一双无辜可爱的双眼,盯着他说:「宿舍有熄灯限制嘛,人家好多报告,而且要交毕业论文了,需要很多时间找资料…」齐彦凯理解的点点头,毕竟自己也是过来人,他弹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那也要跟我说一声,早上我们去学校找不到人,你都不知道秦嫂有多担心,还好之前跟你同宿舍的那位同学跟我讲你住在这,要不然,到哪去找人?」

丘依雯心里一紧,知道他口中的那位同学是她的室友,她一直叫她玲玲姊,她开始在心里祈祷,希望玲玲没有将她常翘课的事情说出去,她小心的打量着齐彦凯,发现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打算等齐彦凯离开后,来去贿赂封个口,以免事后自己的小屁屁又要糟殃,而且还是为了要替齐氏做卧底的工作,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丘依雯晃神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齐彦凯见她没有起来要开门的意思,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只好起身去帮她开门。

没想到打开门,竟然是早上在学校遇到的那位同学,就是她跟齐彦凯说丘依雯现在住的地方,他笑笑的说:「您好!!」

玲玲礼貌的点头:「您好,我要找雯雯!!」

齐彦凯侧身让她进屋,微笑着说:「请进!!」

玲玲大方的走了进去,看她的样子已经对这间屋子非常的熟悉,她丢了一迭资料在透明茶几上,快步往床边走了过去,很不客气的开始教训起同寝室,同班级,但实际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妹妹。

「雯雯,你不要太跨张了,搬出来住就像消失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问我你怎么了,还有人以为你被退学了呢!!」

丘依雯紧张的不停的对玲玲挤眉弄眼,要她别再说了,齐彦凯则是挑着眉看着玲玲气极败坏,手舞足蹈,不停的叨念着。

玲玲哼了一声,不理会丘依雯的暗示:「怎么,辛辛苦苦的送笔记来给你,还不给说呀?」

丘依雯嘿嘿的干笑着,可以想象玲玲离开后自己的糟遇,只能认命的说:「玲玲姊,谢谢你的笔记!!」

玲玲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继续念着:「你到底在忙什么,我以为你只是偶尔翘几堂课,可是开学到现在,你用你的十只手指头数数,来几次??」

丘依雯整个心往下沉,那叫什么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她为自己的小屁屁感到悲哀,好不容易让齐彦凯消了火气,这会儿,又该怎么解释呢??她偷偷看了一眼齐彦凯,发现他正好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无言的低下头,玲玲见她没有回应,推了一下她:「怎么啦??不高兴了??」

丘依雯摇摇头:「玲玲姊,那老板有说什么吗?」

玲玲用食指推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敢问,算你人缘好,你家老板可护着你啦,其他教授才不管这些事呢!!」

丘依雯俏皮的吐吐舌头:「那还好,没事的~」

玲玲又推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敢说什么没事,今天给你的笔记,麻烦你这个大忙人瞧几眼,下星期抽考,别又给翘掉,笔记可以帮你抄,考试可是没办法帮你考!!」

丘依雯哦了一声,点头说知道了!!

玲玲满意的表情,潚洒的挥着手说:「那我回去啦!!希望下星期可以在课堂上看到你!!」

丘依雯赶紧喊住:「玲玲姊,一起吃晚饭,还可以问你笔记的内容!!」

玲玲呵呵的笑着:「你老哥在呢!!你还是陪他吧,笔记看不懂明天回宿舍,再教你!!」

丘依雯带着失望的表情看玲玲离去,心里怨恨的想着:你知道我哥在,还讲了这么一连串,敢情是故意的~~这算不算交友不慎??

齐彦凯难得的绅士风度,替她送了玲玲出去后,没有冲到她面前要她解释,反而是在屋内四周晃来晃去,不知在寻找些什么东西,丘依雯见齐彦凯的样子,心里感到略感不安,那样子就像之前在家里,发怒时,在寻找刑具的样子。

她左右看了一下,想要等秦嫂回来,是不可能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她爬上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需要这扇窗来救命,不是因为火灾,而是因为某人的怒火。

她才刚打开,上身探出去的同时,还庆幸自己租的是一楼,没想到整个人就被拉了回来,身后传来阵阵的刺痛,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毫不怜惜。

痛,传遍全身的神经,跟刚才大手的力道不一样,丘依雯疑惑他到底拿了什么,撑着身子回头看齐彦凯拿的刑具,才发现,那是她上课用的木尺,她不喜欢铁制品,摸起来的感觉太冰冷,所以买了厚度约0.3公分的木尺,她还记得自己说了一句:愈厚愈好,愈有质感,现在,则是欲哭无泪,她悲哀的想,被自己心爱的木尺重打,谁能有这样悲惨的经验?为了救自己一天惨糟三次责难的小屁屁,她马上开口求饶:「我错了!!」

齐彦凯冷冷的说,完全没有刚才的温柔和宠溺:「错了??丘大小姐,厉害的很,哪里错了?」说完,伸手拿起他的枕头塞到她的肚子下面,撩起她的裙子,褪下她的小裤裤,一切如此的驾轻就熟,屁股还是有点红肿,刚才打的那五下痕迹清晰可见,但他毫不犹豫,拿着木尺就屁股和大腿连接的地方,又是五下,啪啪啪啪啪,打了下去!!

丘依雯啊了一声,不停的闪躲,带着不平说:「翘课而已,有必要这么生气吗??别跟我说你没翘过!!」

齐彦凯就是气她这点,做错事还可以理直气壮,他往屁股肉最多的地方又连挥了五下,邱依雯惨叫兼拖长音,头不停的在那摇晃,她只觉得自己现在无法思考,也无法再耍小心眼,唬咔身后盛怒的人,她只能乱踢小脚,哭喊着:「呜~~好痛,好痛啦!!」

齐彦凯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木尺,接着往臀部下方挥了下去:「痛??我想是刚才打轻了,不够疼。行嘛!!搬出来住!!翘课!!现在还想跳窗逃跑??还有理??」短短几句话,木尺又亲吻了她的小屁屁好几次。

丘依雯拉扯着被子,摇着头:「没有…不是跳窗,开窗是让空气流通嘛…」

齐彦凯冷哼一声:「理由还挺多的!!」手中的木尺又要举起,眼看整个屁股比起刚才又更为红肿,一条条清楚的尺痕并排在上头,丘依雯不停抖动的上身,在那哭泣,他忍不住减轻了力道,又挥了下去,啪啪啪啪啪!!

丘依雯呜咽着扭动,想闪躲每一下的痛击,只是齐彦凯还是准确的朝目标挥了下去,她吸吸鼻子,可怜兮兮的说:「我错了,不要打了,以后不翘课了……」

齐彦凯放下手中的木尺,冷冷的问道:「你还隐瞒了我多少事??」

丘依雯连忙摇头:「没有,都没有了!!」

齐彦凯坐到了床边,将人拉到自己的大腿上,轻轻的揉着已经红肿的部位,但还是继续盘问着:「说,多久没去上课了?」

丘依雯觉得自己已经哭喊的声嘶力竭,她终于感受到,早刚开始那几下巴掌,齐彦凯真的是放水的,果然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愧疚,没有加重力道,她不禁在心里面骂了他千万次,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本来还轻声细语的,现在居然拿着她心爱的木尺打人,愈心愈委屈,眼泪啪嗒啪嗒的一直掉,停不下来,对于他所问的问题,也不想回应。

齐彦凯见底下的人不说话,本来轻轻按揉的那只手,又大力的打了下去:「说!!」

丘依雯啊了一声,回头怨恨的瞪着他,齐彦凯却故意假装没见到那双哭红的双眼,冷冷的说:「三秒钟,不说,我再打!!」讲完,手就抬起来,并开始读秒!!

丘依雯别过头,愤恨的说:「一次!!」

齐彦凯啪的一声,又亲吻了下去:「一次??需要人家替你作笔记吗??」

丘依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坦然的说:「一次,开学到现在只去过一次!!」

齐彦凯一听,怒火整个上来,屋内传来阵阵的巴掌声还有丘依雯不停叫喊哭泣的声音,整整二十来下,齐彦凯才开口说:「下次再让我发现你翘课,我把藤条请过来,你信不信?」

眼看已经傍晚了,齐彦凯交待的东西却一样都还没买齐,小王开着车到处找,在那抱怨:「这么临时,上哪找去呀??」

秦嫂注意着车子所经过的店家:「专心开你的车吧,我现在不是在找吗??」

小王无奈的说:「我开整个下午啦!!」

秦嫂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是司机不是吗?」

小王呵呵的笑:「也对厚!!」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秦嫂高兴的喊:「等等,看到了看到了,快停车!!」

小王赶紧靠边停好,又念了一句:「真搞不懂,弄个像搬新家似的,怎么不把小姐带回家,省事些!!」

秦嫂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少爷这是疼小姐,舍不得她在外头住这样简陋的房子,又不愿意她每天来回学校这样奔波,说到底,花了一大笔钱,还不是便宜到你,还在那抱怨!!」说完,碰的一声,大力的关上车门,小跑步的往家俱行走去。小王摀着耳朵,随后赶紧下车,检查车门是不是有所损坏,虽然不是他的车,但好歹都是自己在行驶,也有感情,见秦嫂为了丘依雯的事,如此不爱惜的大力关门,小王就心疼这辆爱车,哀怨的看着秦嫂的背影,这个把丘依雯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疼,已经在齐家工作了三、四十年了,听说还是跟着太太一起嫁过来的呢!这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事…小王又忍不住在心里面叨念着,也暗自发誓,以后遇到丘依雯的事,最好闭嘴,别发表任何的意见。

他在外头抽着烟,靠着车门,望着天空,回想自己当初年纪轻轻,毛遂自荐给齐老爷当司机,那时的自己身无分文,又无一技之长,开车这事,还是齐老爷帮他报名训练班,让他学的呢!!当下,他就决定,不管未来如何,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当他们齐家一辈子的司机,绝不离开。

后来齐老爷出国,公司暂时交给齐彦凯,小王就变成了他的专属司机,他纳闷着,之前少爷出国回来住的时候,不怎么理会小姐的,怎么这会儿,常为了她的事来回奔波,总觉得自己这个司机,除了开车载少爷上、下班外,多了另一项任务就是载他到处寻找小姐,他苦笑了一下,有时自己也会因为小姐的任性和娇纵感到很多的无可奈何!!

就在自己神游的时候,秦嫂走出店门口,后头还跟着两三个人排排站,对她哈腰敬礼,他看到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喃喃念着:这年头呀,果然有钱的就是大爷呀!!

秦嫂一脸笑咪咪的往他这边走了过来:「办完啦,快,回去吧!!」

小王看看自己的手表:「四十五分钟,真快,一间店,就买齐了??」

秦嫂自行打开车门:「是呀,那间店应有尽有,虽然有些货物还算差强人意,不过也可以啦,我现在比较急的是,不知道少爷跟小姐谈的怎样,是不是又吵起来了,要快点回去,天色也晚了!!」

小王哦了一声,转身回驾驶座,发动车子要离开的时候,又看了那间店一眼,发现他们正往外搬一大型家俱,他指着那一卡车,问身边的秦嫂:「那些该不会就是你买的吧?」

秦嫂若无其事的说:「是呀!!」

小王睁着眼睛:「他们现在要送过去了??」

秦嫂理所当然的点头:「是呀,要不然今天小姐要住那样的房子吗??」

小王干笑了几声:「真有效率,难怪少爷要你跟着来!」

秦嫂给了他”你现在才知道”的眼神,然后催促着:「快,回去了!!」

丘依雯趴在床上,疼痛让她很没形象的泪流满面,在齐彦凯的喝斥、怒吼还有不停歇的挥动她那心爱的木尺外加巴掌当点心,她只当自己昏了过去,任由齐彦凯不停的教训。

藉由灼热程度,她可以感觉得出来,屁股一定整个红肿了起来,虽然现在齐彦凯正轻轻的帮她按揉,疼痛却没有减轻分毫,只觉得倍加痛楚,她埋在枕头里,汗流夹背,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疼…啦…不要揉了…」

齐彦凯知道很痛,但还是硬起心肠说:「揉一揉好的比较快!」

丘依雯挣扎的往床里面缩,抓准齐彦凯不会再给她第四餐,不怕死的说:「你不要打人,哪来快不快的问题!!」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心里想这丫头是怎样也打不怕,现在又一付冤枉委屈的样子,他也没伸手将人抓回来,反而坐到里面,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靠着墙,另一只手又轻轻的替她按揉。

丘依雯本来还在疑惑为什么齐彦凯没有回话,正要回头的时候,身后的疼痛又袭击而来,她挣扎的想要再往墙边靠,发现已经靠边了,想再往前,头已经顶在床头柜了,想要再往另一边空旷的地方移动,发现齐彦凯就堵在那,自己完全没有可以移动的位置,就这样被固定住了。

眼泪又夺眶而出:「杀人啦痛痛痛死了啦~~你走开啦!!!」丘依雯决定开始鬼哭神嚎!

齐彦凯皱着眉头,下手愈来愈轻,最后放弃不再替她按揉,调侃道:「我看你精力还挺旺盛的,打轻了吧!!」

丘依雯忍着痛爬了起来,侧着身瞪着齐彦凯:「你要不要试试看?」

齐彦凯笑了一下,看一眼手表,喃喃念着:他们应该要回来了…

丘依雯此时还是很不自在的调整自己的坐姿,但还是搭着他的话问:「你让他们去哪?」

齐彦凯神秘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却问道:「你最近翘课在做什么?」

丘依雯心跌到谷底,假借自己小屁屁疼的厉害,转个身又趴回床上,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的神情,含糊的说:「在图书馆做报告呀…」

「是吗??」齐彦凯语气透露着怀疑

丘依雯将头埋在枕头里,嗯一声,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齐彦凯将人拉起来,没好气的说:「你想闷死自己吗?」

这一拉扯,又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她挨拗一声,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诉他对她再次施暴,齐彦凯心疼的将人搂入怀里,又轻轻的替她按揉,继续问道:「那你昨天来公司做什么??」

丘依雯心跳的厉害,在那祈祷秦嫂他们快点回来,以为行刑完后,齐彦凯不会再问什么,没想到还是在盘问,她只能装傻,将自己全身的重量投入他的怀中,然后闭着睛睛假装自己累到睡着!!

齐彦凯轻拍她的背:「雯雯!!」但怀里的人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齐彦凯喃喃念着:「这么快就睡着了??」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帮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轻的搂着她,靠着墙,闭着眼睛,也想休息一下!!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将两人吵醒,丘依雯从齐彦凯的怀里惊醒,才发现自己真的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脸红的丘依雯赶紧别过头去,齐彦凯摸着她的头轻声说道:「你睡吧,应该是秦嫂回来了!!」

丘依雯红着脸点点头,侧躺在床上,抱着绵被,躬着身子,偷偷瞧着齐彦凯下床开门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好高,宽厚的肩膀,挺拔的背脊,让她想象只无尾熊攀附在高大的尤加利树上头一样,紧抱着他不放;画面清淅的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不禁脱口而出:「小凯……」

「嗯~什么事?」

丘依雯有点茫然失焦的眼神,搜寻着声音的来源,却突然看到一张帅气冷俊的脸,勾着迷人的微笑,温柔的望着她,她反射性又跳了起来,整张脸红到脖子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常常会莫名的开始幻想一些有的没的,而且还是对一个动不动就横眉竖眼的人。

齐彦凯笑了一下,坐在床边:「这是什么反应?」

丘依雯无言的摇摇头,此时才发现秦嫂正在指挥一堆人搬东西进来,她睁着眼睛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齐彦凯淡淡的说:「买给你的!!」

丘依雯处于震惊状态,手指着那群辛苦搬运的工人说:「沙发??」

齐彦凯回头看着丘依雯,满意的点点头:「你的反应,我可以解释为高兴吗?」

丘依雯不理会齐彦凯,小心奕奕的走下床,看到本来空旷的地板,被一组L型的沙发给占住,自己常在用的那透明茶几被推到小角落,她想到了,本来在上头的笔记呢,她有点心急的开始用眼睛寻找,才发现,另一边的墙壁多了一张新的木纹桌子,玲玲送来的笔记整齐的被摆放在上头;空间变小了,这是她一开始想到的,不能躺在木板上滚来滚去了……她开始在内心哭泣…

她回头对着齐彦凯说:「太跨张了,你准备让我在这住一辈子吗?」

齐彦凯站起来,宠溺的捏着她的鼻子:「没有,你想住一辈子吗??」

丘依雯正要回话的时候,有一个工人跑到旁边:「请问,旧的床垫是要丢吗??」

齐彦凯摆摆手:「丢了!」

丘依雯瞪着齐彦凯:「丢了??那是房东的耶!!」

齐彦凯一脸无所谓的说:「他不会知道的,新买给你的比原先的好多了!!」

然后,又是衣橱、床单、书柜,不一会儿,就在工人进进出出的同时,整间套房像重新装潢过一样,只差没请人重新粉刷墙壁,齐彦凯满意的点点头,对丘依雯说:「想住外面可以早点跟我说,不要这样亏待自己。」

秦嫂也走过去牵起丘依雯的手,爱怜的说:「是呀,小姐,你知道我刚进来看到这简陋的房子时有多心疼你吗??」

丘依雯感动的抱着秦嫂说:「谢谢你们,雯雯好开心!!」虽然自己最想要的还是宽广的木板,但怎么能拒绝大家的好意和贴心呢!

齐彦凯看都差不多了,转身对丘依雯说:「我要回去了,自己住在外面一切小心!」

丘依雯只是点点头。

齐彦凯接着又开始叨念着:「不准再翘课,被我发现了,你知道下场会怎样!」

丘依雯吐吐舌头,俏皮的眨眼:「知道了啦,暴君!!」

齐彦凯敲了一下她的头,然后对着秦嫂说:「你留下来照顾雯雯!」

秦嫂点头说好,丘依雯却在那拼命的摇手说:「不用了,我可以照顾自己!」

齐彦凯用绝不妥协的表情望着她:「是照顾还是放纵自己?」

丘依雯嘟着小嘴,生气的别过头,不停的想该怎样拒绝,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如果秦嫂在,她就不能每天晚上去店里上班了,之前有件消息还没有跟程宇翰说,她打算自己偷偷的查清楚再让他们知道,她懊恼的低头沉思,这可怎么办??

齐彦凯见她低头不说话,以为她又在使性子,将她搂回自己的怀里,低声说道:「你不需要秦嫂替你擦药?」说完又轻轻的在她的屁屁上拍了一下。

丘依雯忍痛扭了一下,脸又红了起来,嗫嚅的说:「才不用咧~」

齐彦凯打量着丘依雯,平常在家里也是粘着秦嫂粘着紧紧的,如今让她留下来照顾她,应该要很高兴,为什么一直不愿意,他不禁开始怀疑起来,他逼问道:「雯雯,你最近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丘依雯赶紧摇头,用那双无辜清纯的双眼望着齐彦凯说:「没有!!」

齐彦凯不相信:「如果没有,为什么怕秦嫂留下来??」

秦嫂此时也问:「小姐嫌我麻烦吗??」

丘依雯赶紧摇头解释:「不是,我很高兴你可以留下来,只是,我大部份的时间都待在图书馆,家里留你一个人很无聊,我会觉得很过意不去…」

秦嫂很高兴丘依雯的贴心,笑着说:「小姐别担心了,我在家,也是一个人呀!」

丘依雯反驳说:「不一样,秦伯在,其他人也在,至少有个聊天的对象呀!」

齐彦凯还是带着审视的眼神盯着丘依雯,每一件事的理由全推给做论文,写报告,行踪交待的全是图书馆,他开始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虽然读研究所真的很累,整天都忙着写论文;但他却不相信丘依雯会乖乖的待在图书馆一整天,他准备开始重新质问,此时电话却响了起来,他望了丘依雯一眼,还是接了电话:「齐彦凯,您好!」

丘依雯松了一口气,看着齐彦凯的眼神变的犀利而且冰冷,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是她所不认识的小凯,她在心里默默的想:哇~~凶我的表情比现在的表情还表情咧!!她又偷偷望着齐彦凯嘴角微微上扬,照理说应该是在笑啊,怎么会觉得四周园变冷了,这冷笑竟然能让四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她对自己说:「这双面人,原来在公司跟在家里不一样,是两面人,还是小心点…」

一旁的秦嫂倒是没什么反应,她从小看到大的少爷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反倒是最近对丘依雯的耐心和宠溺,让大家傻眼,不过这也没什么,秦嫂总说:「小姐是很难让人不去喜欢的孩子,少爷会变也是应该的!!」

最后听到齐彦凯嗯嗯嗯,然后说:「时机成熟了,好,我现在回去!!」

丘依雯赶紧回神,用她的招牌笑容看着齐彦凯,没想到他已经变回她熟悉的样子,

齐彦凯摸着她的头说:「我要回公司了,记住,不要再乱跑,乖乖上课!」

丘依雯只能暂时妥协,点头说好!!

齐彦凯回到公司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刚踏进办公室,程宇翰就冲到他面前,开始不停的说:「老大,你整天上哪去了??」

齐彦凯瞄了他一眼:「今天星期六??」

程宇翰突然提高了他的音量:「对!!正常情况,你星期六也会待在办公室!!」说完指着一桌的文件说:「看,一堆急件,你好意思让我处理呀?」

齐彦凯看了一眼,淡淡的说:「辛苦了!」

程宇翰翻翻白眼:「叫你回来不是想听这句话!!」

齐彦凯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你叫我回来不是为了听这句话!」

程宇翰哼了一声,已经习惯被好友吃的死死的,而且对他莫可奈何,像是上辈子欠他太多一样,只能闷不坑声,直接切入主题:「之前你说要买土地,买是买了,但我们现在有资金上的问题!」

齐彦凯哦了一声,然后问:「无法周转吗??」

程宇翰摇摇头:「财务部的人说没办法调这么大一笔钱,而且兼持要你老爸同意,不要忘了,你是偷偷参与这件事,哪可以惊动你老爸!」

齐彦凯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时候需要这笔钱??」

程宇翰翻了一下手头上的资料:「最晚下个月十号!」

齐彦凯又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双眸闪过一丝狡黠的神情,缓缓的说:「那,下个月十号以前,卖掉!!就卖那个人!!」

程宇翰哈哈大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已经让我们的人跟那个人接洽了,表示手头需要现金,想要转卖给他。」

齐彦凯双手搭在好友的肩上:「看,知我莫若你,以后文件就签的心甘情愿一点,能者多劳嘛!!」说完还很不厚道的开始哈哈大笑。

程宇翰已经不想再针对这样的问题跟他挣辩什么了,只是白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另一件事,据可靠来源消息,那个人最近跟一个叫林正隆的人来往很密切,谈的是收购某间公司的事。」

齐彦凯皱着眉头:「又收购,那个人的金钱流转还挺顺的嘛!」

程宇翰很不屑的说:「炒地皮,赚暴利,无本生意,但倒一次就爬不起来了,所以才想买间公司来玩玩吧!!」

齐彦凯又问道:「那个林正隆是什么人物?」

程宇翰此时很严肃的看着齐彦凯:「五十几岁的老头,雯雯的亲舅舅!!」

丘依雯又重新坐在柜台前面,看人来人往,轻浮的大企业小开,阔气的大老板,还有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嗲声嗲气的迎合,她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可以假装没看见,反正,她每天的目的,就是等杜胜他们父子的光顾,奇怪的是,她已经一星期没看见他们父子俩出现在店门口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开始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秦嫂每天都问她为什么这么晚回家…她已经没有理由去敷衍了。

她又想到前几天乖乖去上课,发现自己的课业真的有快跟不上的情况,虽然每天有抓紧时间查资料,做报告,但,时间真的很不够用,傻傻坐在这里等人,好像不是最好的办法;她不经意的想到教授看她期待的眼神,终于开始动摇,想要抽手,她双眼有些迷茫的望着前方,店内吵杂的声响慢慢的远离,思绪飘到她回学校那天。

丘依雯很认命的乖乖去上课,重新出现在同学和教授面前时被大家调侃为有史以来最敢的学生,再怎么说今年对他们毕业生可是最重要的一年,且不管论文交不交的出来,还有答辩时间,每个学生几乎是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学习这方面,就像是赌上自己的人生一样,输了,就什么也没了。

丘依雯站在指导教授的旁边,他的教授将她的论文初稿还给了她:「BI(商业智慧),这个研究方向还不错,架构也算完整,只是,这套软体还不算普及,是蛮新的题纲,研究起来可能会辛苦一点,你时间来的及吗?」

丘依雯充满自信的微笑,摇摇头:「不会~教授你放心!!」

教授慈详的笑笑,满头的白发显示出已经到了该退休的年纪,本来这届他没打算再收任何一位学生,虽然学校有规定,每位教授至少要收一名学生,指导他们的论文,但因为他年事已高,也算是在等退休金,所以学校并不强迫他一定要按照规矩行事,但在去年,他发现丘依雯小小年纪就跳级考上研究所,当下就决定要收她做自己最后一期的学生,果不期然,她并没让他失望,聪明,有理想,做事调理分明,只要点一下,很快就领悟他的意思,并不需要他花费太多的心思在论文这方面。

丘依雯见教授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说话,撒娇的说:「教授,怎么都不说话了?」

教授呵呵笑着,刚才想的遗露了一点,就是她是收过所有学生中最不怕他,最会撒娇的那一位,他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坐呀!!开学到现在,好不容易才盼到我的学生来见我一面呢!!」

丘依雯红着脸,不依的说:「教授,连你也笑我!!」

教授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笑意:「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课还是要来上,别以为答辩我会让你轻松的通过,除了我,还有其他两位教授,别忘了!」

丘依雯呵呵笑着:「我知道嘛!!我会乖乖来上课的,只是你知道我研究的主题需要很多时间来调查呀,还要做问卷,如果没有来上课,不要生我的气哦!!」

教授假装生气的抓起她的左手,在手心上轻轻的打了一下:「这丫头,竟然敢明白的跟我说以后要翘课,欠打!!」

丘依雯赶紧将手抽回来,那一下不痛不痒,但还是装作可怜的样子,眨着无辜的双眼,嘟着小嘴说:「什么嘛~~人家尊重你咩,好歹你算是我这两年的老板呀!!」

教授和蔼的摸摸她的头:「你这丫头,是不是被家里的人宠坏了?」

丘依雯吐吐舌头,俏皮的说:「哪有宠,打的可凶了,教授最好了,是教授宠坏的!!」

教授假装板起脸:「哦~~讨打吗?」

丘依雯继续撒娇:「教授才舍不得呢~~以后我会乖乖的嘛,尽量不翘你的课,好不好~」

教授莫可奈何的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你呀!!家里的人宠你,学校的老师包容你,但以后出入社会可不是事事都会顺你的心,知道吗?」

丘依雯点点头:「教授的意思,我明白,我会收敛一点的!」

教授就像对自己的孙子一样,也只是慈爱的摸摸她的头说:「下午应该有课吧,快去准备了!!」

「小真!!发什么呆??」熟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抬头一看,是自己等了很久的那个人,杜鸣还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双手撑在收银柜上看着他。

丘依雯哈了一声:「鸣哥,好久不见了!!」

杜鸣一脸期盼的望着她:「怎么,是不是很想我?」

丘依雯突然觉得一阵冷风扫落叶,背后全是黑线,怎么眼前这个人还是一样的自负,她避开这个话题,陪着笑说:「最近忙什么?很久没来了…」

杜鸣得意的笑脸,把她的问题当作是想他,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起来说:「走,原来那间包厢,我老爸今天要跟重要的人谈一件大生意!」

丘依雯眼睛亮了起来,把刚才本来犹豫想要抽手的想法抛到了脑后,兴奋的问:「跟谁??」

杜鸣神神秘秘的说:「坤枫的林董!」

丘依雯听到坤枫的时候,整个人楞在那里,喃喃念着:坤枫

这个很熟悉的名字,从小时候有记忆开始,就知道的名字,爸爸一手创立的公司,名字还是爸爸从自己和妈妈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来命名的;她整个人呆在那里,完全听不到杜鸣后面跟他说什么。

杜鸣推推她:「小真,你有听我在说话吗?」

丘依雯觉得自己全身在颤抖,她想赶快离开这里,但满肚子的疑问又迫使她继续呆在原地,她假装镇定的问:「那个林董叫什么名字?」

杜鸣呵呵的笑,完全没发现丘依雯不寻常的神情:「就知道你一定不认识,林正隆呀!!」

丘依雯觉得自己的身子晃了一下,脑袋瓜还是在思考这个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偶然的情况,林正隆是妈妈的亲哥哥呀,她不禁脱口问出:「林正隆……是坤枫的负责人吗?」

杜鸣望着她一脸迷茫的眼神,按住她的肩膀:「小真,你怎么了??是呀,是坤枫的负责人,要不然为什么称他为林董?」

丘依雯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手紧紧的抓住自己胸口,她想立刻离开这里,她对杜鸣说:「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

杜鸣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丘依雯往店门口跑去,跟着追过去:「喂~小真,等等呀,怎么突然不舒服呢?」

丘依雯才跑到门口就被挡了下来,她有些慌乱的抬起看了一眼挡住他去路的人,那人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她:「这么急,要去哪?」

丘依雯难掩慌乱的神情,只能退后几步,并不答话,再抬头的时候,恰巧跟杜胜身后的人四目交接,她再次呆立,完全无法把视线移开,这个男人,跟自己想念了很久的母亲有那几分相似,眼泪无法克制的流出,她低着头擦拭,让自己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镇定的说:「对不起,我不舒服!!」

杜鸣也赶紧走到她身边对杜胜说:「爸,人家不舒服,干嘛这么凶!」

杜胜哦了一声,怀疑的看着丘依雯。

此时,杜胜身后的人突然开口问道:「这女孩……是不是姓丘?」

丘依雯觉得自己站不住了,她整个人几乎靠在杜鸣身上,她不停的摇头,急于否认,然而杜胜却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并对她的来历产生了很大的疑问,杜鸣扶着丘依雯开口说道:「林董,你猜错了,小真姓施,全名施晴真!」

林正隆哦了一声,还是盯着丘依雯看,喃喃的说: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丘依雯只能无言的低头,小声的说:「对不起,我想要早点回去休息!」之后不管他人怀疑的眼神,快速的离开这个地方,而她也没注意到站在杜胜身后另一个沉默不语的人正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齐彦凯手指头轻敲着自己的大腿,一脸轻松的样子坐在车上听程宇翰回复买卖土地的事,今天晚上有一个重要的饭局,小王稳健的开着车,从后视镜瞥一眼自己的少爷,在心里想着:虎父无犬子呀,愈来愈有老爷的风范了。

程宇翰滔滔不绝的陈述,最后停下来对齐彦凯说:「好像有人在帮我们!」

齐彦凯哦了一声,没有惊讶的神情,淡淡的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程宇翰马上提出了他的疑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的人才跟那个人提出想要卖土地,马上有人问那个人是否有土地要卖?」

齐彦凯翻动手中的文件,见怪不怪的说:「他不是在做土地买卖吗?有人买,有人卖,很正常!」

程宇翰皱着眉头:「问题是,他想买的那块土地百分百就是要我们这一块,为什么不直接跟我们接洽,而是跟那个人?」

齐彦凯抬起头来望他一眼,又看看车窗外的景色:「知道是谁吗?」

程宇翰摇摇头:「不清楚,那个人很低调,可以知道一点,杜胜似乎跟他接洽有一段时间了。」

齐彦凯又问:「那有卖出去吗??我们所要求的价格?」

程宇翰点点头:「跟他们的人周旋了很久,按你所要求的,成本加上这段时间他在齐氏所动用过的资金和五成的利润。」

齐彦凯不禁冷笑出声:「这么高的金额,他买??」

程宇翰拍拍大腿说:「所以我才说那个人在帮我们,他提出来的价格可是我们的两倍,杜胜卖给他,现赚一倍,这稳赚不赔的生意,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此时换齐彦凯有疑问了,他看着程宇翰:「为什么那个人知道我们的卖价,而你也知道他的买价?」

程宇翰干笑了几声,望着车窗外,心里想说:总不能跟你说是你的宝贝妹妹查的吧!!

齐彦凯盯着程宇翰:「翰,那个人会不会是我老爸派来卧底的?」

程宇翰还是盯着窗外,耸耸肩说:「谁知,如果是你老爸,那就代表他很清楚我们在做什么事,你呀…」讲到一半,他啊了一声,手指的窗外,却又赶紧放下,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现,回头看着齐彦凯呵呵的笑。

齐彦凯怀疑的看着他不自然的行为,转身看着程宇翰刚用手指的地方,却什么也看不到,程宇翰赶紧挡住他的视线说:「没事,我以为我见鬼了!!」

齐彦凯却还是不相信,对小王说:「停车!」

程宇翰急着说:「停什么车呀,我们赶时间耶!」

齐彦凯逼问道:「你刚才看到什么??」

程宇翰装傻说:「哪有看到什么,不是说了吗,我以为我见鬼了!」

齐彦凯哼了一声,对小王说:「倒车!」

小王点点头,马上回转,没几秒钟,齐彦凯又喊了一声:「停车!」然后望着窗外

程宇翰也跟着望着窗外,希望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已经离开这个地方,却没想到,两人一同看见丘依雯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在一间店门口跟站在外面的一个男人说了几句话,那个人从柜台拎出一个包包出给交给她,她点点头像是在道谢,又快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齐彦凯回头瞪着程宇翰,竟露出了微笑:「不知道你刚才看到的那只鬼,跟现在的是不是同一只?」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不再争辩,心里替丘依雯捏了一把冷汗,默默的对自己说:不是我不帮你呀,是你笨,又走回来!!

齐彦凯马上拿出手机,播通了一个号码,程宇翰看了看,问:「打给雯雯?带上车就好了呀?」

齐彦凯不理会程宇翰的问题,播通后马上问道:「是我,雯雯呢?」

程宇翰奇怪的看着他,心里想:明明就看见雯雯在那,还故意打电话去问谁呀?

电话那头是秦嫂接的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有点小喘,像是正忙着什么事,快跑来接电话的声音:「小姐…还没回来呢!」接着又说:「现在才七点,不会这么早到家!」

齐彦凯语气平静没有波澜,像是关心的语气:「通常几点回家?」

秦嫂停顿了一下,回答道:「不一定,有时候早,有时候晚,不过都过了十二点呢,我也说了很多次,要她早点回家休息,但是她说要在图书馆查资料…」

程宇翰可以感觉到齐彦凯的怒气慢慢高涨,见他挂了电话后,又马上播打下一通电话,他心想,这一通应该就是打给雯雯的吧,他正想说些什么缓一下他的怒气时,却发现他开门走出了车外,他跟着出去想看个究竟时,他已经在跟对方通话,眼睛还盯着前方那个不知大难临头,慢步往前走的影子。

丘依雯还在惊魂未定,她快速从店门口跑了出来,才发现包包还留在店里没带出来,她懊恼的在原地跺步,到最后还是决定回头去拿回自己的包包,所有的私人用品都放在里面,不是价值多少的问题,隔天再回来拿也是可以,可是万一齐彦凯突然来一通电话,没人接就算了,就怕店里的人替她接了,那就惨了!

她只能认命的走回头,却到了店门口后不敢再走进去,怕又遇到了杜胜他们,他只能拜托站在门口的大哥替他将包包拿了出来。

拿回包包后,她似乎已经没再这么心惊,她开始慢慢的思考,为什么自己的舅舅会接管了爸爸的公司,她听齐家两老说,爸妈因为意外过世后,公司没有人可以掌管,自己还小,所以被那时她不认识的亲戚朋友给卖掉了,想到这,她停下了脚步,努力的回想:那时怎么没有看见舅舅呢?丧事全都是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她摇摇头,喃喃念着:是被舅舅买走的吗?

对了,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到现在还不清楚,只记得那件可怕的事情,有人抓着她,在二十五层楼高的顶楼,两位高壮的大汉,一人抓住她一只脚,像是倒栽葱,将她悬挂在护栏外。

她不停的哭、喊,可是他们却狠心的将她挂在那边……后来自己就被齐家的人接回去当养女了…

还陷在回忆里的丘依雯,被包包里的电话铃声给吓了一大跳,她赶紧拿出来一看,上头浮现着:小凯,她松了一口气,愈来愈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暂时抛开满肚子的疑问,她用轻快的声音喂了一声,对方依旧是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哪?」

丘依雯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这种质问的口气,就好像知道她现在人家哪一样,说在家是不可能的,她确信他有打电话问过秦嫂了,她还是用银铃般的声音想打混过去,她呵呵的笑着:「小凯,我在学校呀!」

齐彦凯哦了一声:「学校呀?做报告很辛苦厚,想必人在图书馆啰!」

丘依雯突然觉得有股冷意,但她还是接着他的话说:「对呀,对呀,图书馆不能讲电话,我挂啰!」

齐彦凯哼了一声:「丘依雯,挂完电话回头看一下!」

丘依雯正要问为什么的时候,只听见嘟嘟嘟的声音…

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发楞,安慰着自己说:应该不能吧,有这么衰吗??

然后慢慢的转过身看着身后,那熟悉的身影正慢慢的朝自己走来。

丘依雯悲哀的望着那熟悉的面容,隐约可以感觉的到他身上散发的怒气正逐渐阔张,她下意识的后退几步,逃跑,两个字是唯一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名词,她毫不犹豫,又退后了几步,转身开始跑。

车内有股低气压环绕着,不知道是冷气太强还是衣服穿太少,丘依雯觉得有点冷,她偷偷的看一眼旁边的齐彦凯,绷着一张脸,把她”带”回车上后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而程宇翰早在看到她的时候,很识趣的坐到了前座,她在心里骂他千万遍,这时候别这么自动行吗??她比较想坐的是前座而不是后座。

她不安的挪动着身子,心里想,这是第几次被齐彦凯抓回车子上??她看了看车内的人,揣测着,他应该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开打吧??她紧张的抓紧自己的衣角,抬起头,发现程宇翰正透过后视镜看着她,她求救的眼神望向他,希望他可以看的懂她的意思,帮她说说话,可是程宇翰却给她一个你保重的眼神后,就盯着窗外,再也没理她了。

她又垂下头,此时的她也不敢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就怕齐彦凯突然把自己拽到旁边,先打一顿消自己的怒火,她决定还是安静的坐着,什么话都不说比较好。

就在自己紧张的坐立不安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齐彦凯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开了车门就下车,丘依雯看看车外陌生的地方,他们停靠在一间高级餐馆外面,程宇翰跟着下车,离开前还对丘依雯说了一句:找证据找到那种地方去了?你想气死人不偿命吗?

丘依雯说:我……

程宇翰挥挥手:「不用跟我解释,跟你哥解释吧!」

丘依雯委屈的瞪着她,想要跟着下车,车门却被齐彦凯砰的一声关了起来,丘依雯吓了一跳,整个人又缩回车子里,想自己打开车门又不敢,便摇下车窗,小声的喊:「小凯……我…」

齐彦凯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再看她,对着小王说:「送雯雯回去!」接着头也不回的进了餐厅。

丘依雯楞在车子里,望着齐彦凯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眼泪滚落了下来,那冷漠的表情刺痛了她,她宁愿他开口骂她,也不要他如此冷漠的对待。

小王尴尬的看了丘依雯一眼,解释说:「少爷跟客户有重要的饭局,已经迟到了!」

邱依雯点点头,却还是流着无声的眼泪。

小王不再说话,重新发动车子,往丘依雯住的小套房的方向驶去,一路上,丘依雯始终是低着头,闷不坑声,过了十分钟,丘依雯抬起头望着窗外快速闪过的景色,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小王紧急煞车,回头看着丘依雯:「小姐?」

丘依雯说:「带我回家!!」

小王的表情写着:我现在是带你回家呀

丘依雯看了小王一眼,一脸落寞的样子,幽幽的说:「哦~~请带我到小凯的家!」

小王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道歉:「小姐,对不起,我以为少爷是说带你回你租的那间小套房!」

丘依雯却只是淡淡的说:「没事~反正那里本来就不是我真正的家!」

小王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急忙解释:「小姐,别说这样的话,大家都很喜欢你,老爷、太太也将你视如己出,少爷也把你放在心上,你说这样的话,他们如果听到会伤心的!!」

丘依雯别过头,望着窗外,夜晚的风微微吹拂着,行道树的叶子涮涮的晃动,几片枯叶缓慢的飘落,今晚的夜空看不到月亮,让人更觉得漆黑和空洞,静寂,让小王觉得更觉得尴尬,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丘依雯这个样子,竟傻在那里,忘记自己应该赶紧发动车子,送她回家。

丘依雯似乎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她转头重新看着小王:「为什么不开车?」

小王困窘的说:「对不起!!」又重新发动车子,往那拥有一大片玫瑰花园的欧式别墅驶去。

又是沉默,小王从来不觉得这份工作会让他觉得难熬,怎么这段短短四十分钟的车程竟让他觉得有一世纪这么长久,他觉得坐在后头的那位女孩让人无法捉摸心思,他无法招架她跳跃式的说话方式和思惟。

当车子缓慢驶进前院时,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却在丘依雯下车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把情绪发泄在你身上了!!」,又让他呆楞在驾驶座上,良久,他深呼吸,对自己说:「她是世上个性最好的小姐!」

丘依雯躺在自己熟悉的大床,杂乱的心绪让她静不下心来,她不知道应该先去思考哪一件事,突然出现的舅舅??齐彦凯是不是就此作罢,不再管她??

她翻个身,又习惯性的摸寻着自己的大娃娃,却想到,早就让秦嫂带到她住的那间小套房了,她叹了一口气,怎么每次想抱的时候,它都不在?

她爬起身坐在床上,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她很想知道以前的事,自己被接来齐家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是爹地跟妈咪没跟自己老实说的??想到这里,齐彦凯的态度已不再困扰着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决定自己去调查,就算事后齐彦凯会暴跳如雷,或还是跟今天一样冷漠的看着她,都无所谓。

自己的过去,她要自己去找回来!!

她打开书桌的抽屉,翻找出那个挂有小猫银坠的车钥匙,这是齐彦凯在开学之前送给她的代步工具,她不想太招摇,所以并没有开到学校去,她握紧了车钥匙,决定自己开车回店里,大方承认自己是丘依雯,并问那个没有出现在自己亲妹妹告别会上的哥哥,是怎么”买”坤枫企业的。

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颤抖,虽然是下定了决心,但担心、害怕还有一种想知道过去的期待,让她无法稳健的开这辆新车,目的地愈来愈接近,但她却愈开愈慢,她开始犹豫,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一直专心思考着,她浑然不知,有人一直在跟着自己,车子缓慢的前进,心不在焉的操控着方向盘,却在十字路口左转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声响,她的车突然被大力撞击继而迎头撞向路边的行道树,她惊慌失措的大喊了一声,接着眼前一黑,人就昏了过去。

一位穿着黑西装的人出现在那前盖已被撞的掀开的车子旁边,他打开车门,将人抱了出来,正要回头走的时候,却被另一个人给挡了下来。

「等等!!你要把小真抱到哪去?」

穿西装的人停下脚步,望着眼前什么事都不知,成天只知玩乐的少爷:「哦~杜鸣,你怎么会在这?」

杜鸣气极败坏的想从眼前的人手上将丘依雯给抱回来,却被那个人一脚踢的痛跪在地,他生气的吼:「喂,姓何的,不要以为我老爸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对我不敬!」

穿西装的人呵呵的笑了出来,那是温和不带一丝冷酷的气息,会让人错认为他是个性情温和的好人,他似笑非笑的说:「我何劲元跟杜老,我们是互利共存,没有谁给谁撑腰的情形!再说,我的年纪算起来是你的长辈,应该是你要尊敬我才对!」

杜鸣哼了一声,吃力的站了起来:「别以为我是白痴,是不是我爸叫你开车撞小真的?」

何劲元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淡淡的问:「这女孩对你很重要??」

杜鸣一脸凶狠的样子:「重不重要关你屁事,把人还来!!」

何劲元听了不禁笑了出来,典型的那种在富裕环境中长大的小孩,眼睛长在头顶上,他用看卑微生物的眼神望着他,心里想着,他是哪来的勇气敢对他露出这样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只能在心里感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亲自对付一个不成熟的毛头小子,重点是,还需要安抚他,跟他打迷糊,说出去一定会笑掉人家的大牙!!

杜鸣可以感觉的到何劲元轻视的眼神,他愈觉得生气,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人就扑了过去,想要将丘依雯硬抢回来。

何劲元抱着丘依雯侧身闪过,对着他的小腿一脚踢了过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可以将人给抢回去?」

杜鸣跪趴在地上,一脸狼狈的样子又爬了起来,这时他已经没有刚才凶狠的表情,只是故做镇定的跨大的说:「你老子我会怕你吗?你敢对我怎样,我老爸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何劲元一脸悲哀的神情,像是对自己说,又故意讲给他听一样:「这年头都是些只敢躲在父母保护伞下的可悲孩子吗?」

杜鸣脸涮的涨红,想前进挥他一拳,却又因为先前的经验让他踌躇在原地。

何劲元瞥他一眼,将丘依雯轻放在地上,嘴角泛起阵阵的微笑,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子还蛮好玩的,他看戴在右手上的手表,收起玩笑,严肃的对着杜鸣说:「你要带这妞去哪??」

杜鸣见何劲元好像有妥协的意思,马上说:「回家!」

何劲元又叹气摇摇头:「你爸那老狐狸的个性,看来没遗传到你,你学会的只有花天酒地!」说的又是杜鸣一阵脸红,何劲元继续说:「就如你之前所说的,是你爸要我将人带回去的,你带她回去不是羊入虎口,那你带,我带,有什么区别?」

杜鸣楞了一下,呆呆的看着他,不知该回什么话。

何劲元走向前拍拍眼前呆若木鸡的可怜虫说:「那如果我没带这女孩回去交差,你觉得你爸会怎么处置我?」

杜鸣看了着躺在地上的丘依雯,脸上尽是关怀的神情,不知道她人有没有怎样,看外表似乎没有没伤,可是有无内伤却不能从外表看出来,额头有些轻微的红肿,应该是刚才的撞击让她的头碰撞到方向盘产生的吧!

何劲元见杜鸣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双眼睛盯着躺在地上的丘依雯,他整理一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说了一句让杜鸣不敢相信的话:「算了,人让你带走吧!」

杜鸣惊讶的张着小嘴,好久才回复,结结巴巴的问:「那你怎么对我爸交差?」

何劲元笑了出来:「你该担心的是,你老爸不喜欢她,你确定要跟她走在一起?」

杜鸣一脸坚定的表情:「我会说服我爸接受小真的!」

何劲元摇摇头:「你确定你知道这女孩的一切吗?你看到的是真的她还是假的?」

杜鸣突然脱口而出:「人造人??」

何劲元噗了一声,哈哈大笑:「你这小子,科幻片看太多了,我看你这小子还算有良知,善意的提醒,这女孩,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感情别放太深!」

杜呜完全听不进去,冷哼说:「你是被我爸洗脑的!」

何劲元无奈的摇摇头:「是不是无所谓,你应该一开始就一直跟在我后面,你也有看到他是从哪间院子走出来,人是不是我撞的,你应该也清楚,谁想害她,你自己也一目了然,自己斟酌吧,小子!!」说完,又轻拍了杜鸣的肩膀,转身离去。

杜鸣没有心思去考虑何劲元跟他说的那些话,冲到了丘依雯身边抱她回自己的车上,发动车子就往医院冲去。

杜鸣一脸懊恼的样子在柜台前发呆,看着手中的病历表,基本资料里,他只知道姓名:施晴真,其余的一无所知,他有点尴尬的将表格交回给护士小姐,问道:「呃~这样可以吗?」

护士小姐笑了笑:「你跟病人不熟吧!!没关系,到时再让病人填写就可了!」

杜鸣脸一阵红,低声说谢谢,正想赶往病房时,却不小心跟人擦撞,差点又跌倒在地上,杜鸣突然一股气上来,骂道:「谁呀,赶投胎呀!」

那个人听到这句话,回头看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这里是医院,讲话请留口德,还是你才是赶投胎的那个人?」

杜鸣骂了一句:妈的,随即回头想给那个不识相,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触他霉头的人一拳,但却在转身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句:「呃~施大哥,真巧,你也来医院……」

施伟汉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说:「哦~是你呀~」随即转身不再理会,径自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杜鸣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要不要把丘依雯车祸的事情跟他说,他看着他的背影,正想喊的时候,柜台的护士小姐突然对杜鸣说:「刚刚那位先生,麻烦你拿着这张单子去缴费,施小姐现在正在照X光,你不用太担心。」

杜鸣哦了一声,回到柜台接过那张缴费单,施伟汉突然转过身,走到柜台前问护士小姐:「MISS吴,哪个施小姐?」

那护士小姐抽起刚刚要送去诊治医生手上的病历表,从窗口递出去,对施伟汉说:「施晴真,恰巧跟施医师同姓呢!」

施伟汉瞄了那一张只有名字,剩下什么资料都没填的空白病历表,他知道这个施晴真不是他的妹妹,应该是丘依雯,他转身看着杜鸣,不愠不怒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杜鸣吞吞口水,对于施伟汉此时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方式,突然感到一丝寒意,他觉得自己很背,从来不知她有个大哥当医生,而且,哪间医院不好送,偏偏送到这间医院,刚才本来还想坦白的,如今还没说出口就被发现了,他结结巴巴的说:「小真…她…就…」他开始思考该怎么叙述丘依雯发生车祸的事,总不能明白的说是我老爸叫人开车撞的吧!

施伟汉没有耐心等杜鸣继续说,抽回他手上的缴费单,转身问护士小姐:「哪间病房?谁看诊?」

护士小姐吓了一跳,赶快回说:「好像是车祸,徐医师正替她照X光…」

施伟汉点点头,说声谢谢,又转身对杜鸣说:「你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杜鸣虽然很想去看丘依雯,但又怕被逼问到底是发什么事,只好点点头,落慌而逃,心想,过几天一定会再回来偷偷看她。

丘依雯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着急的眼睛,然后有人大喊:「雯雯醒了!!」接着有人咚咚的跑进来,问有没有哪不舒服,头痛不痛,能不能下床走走看之类的。

丘依雯好不容易适应了室内的光线,看清楚身边那双着急望着她的人是她的好友施晴真,她先对她笑笑,说:「小真,你怎么在这?」

施晴真眼泪流了出来:「雯雯,你要吓死人呀,为什么会出车祸?」

丘依雯此时才慢慢的回想当时发生的事情,这时又有人说话了:「你现在觉得人怎么样?」

丘依雯抬起头来看说话的那个人,是施伟汉,她轻轻的摇摇头,看了一眼自己所处的地方,大致了解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医院,回答了旁边护士小姐所有的问题之后,她才开口问:「我睡很久了吗?」

施晴真还在那抽泣,施伟汉摸摸她的头,叫她别哭后,对丘依雯说:「一个晚上而已,你没有什么外伤,只有头部轻微擦撞,应该不会有脑震荡的情况,但是为了安全起见,等一下再帮你做检查。」丘依雯只是点点头说谢谢,然后施伟汉就跟护士一起离开了病房。

丘依雯半躺在床上,不停的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很清楚的记得,有人从后面撞了她的车子,然后她就昏过去了,是蓄意的,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想对她下手?她又想到那辆新车,才开一次而已,她突然觉得有些舍不得,脸上不禁露出了哀伤的表情,施晴真见状,关心的问:「雯雯,哪里不舒服吗?」

丘依雯摇头说没有,接着奇怪的看着她的好友:「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出车祸?」

施晴真开始叙说:「我哥打电话跟我说的呀!!你都不知道我快吓死了,还好你没事,我昨天晚上还想你会不会就这样一直睡,睡成了植物人!」丘依雯用跨张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施晴真接着说:「然后,我叫我哥打给宇翰哥,因为我们没你哥的电话。」丘依雯此时才开始认真的听,紧张的问:「打给他跟打给我哥是一样的,所以,我哥知道了啰?」

施晴真理所当然的说:「废话,你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不让你哥知道?昨天晚上你哥就来了,差点没跟我哥打起来,还在那争执说要把你转到另一家医院。」

丘依雯苦笑了一下,可以想象那种情况,然后问:「那为什么我还在这?」

施晴真叹了一口气:「宇翰哥劝的,我哥也说你可能因为撞到头,所以昏迷,不能移动,不过,我哥是讲的很跨张啦,想故意气你哥…他后来跟我说,你应该没事…」

丘依雯哦了一声,说:「小凯有可能就这样妥协了吗?」

施晴真哇了一声,一脸惊叹的表情:「雯雯,你太了解你哥了,他没妥协,还说什么你留在这才可能被医死什么的,可是突然一通电话,把他给叫回去了,所以你没转院成功!」

丘依雯疑惑的问:「电话?是公司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施晴真摇头表示不知道:「应该不是吧…不过他的脸色很难看,然后要宇翰哥跟他一起回去!」

邱依雯陷入了沉思,不断的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自己有关吗??却又突然有些失望,自己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齐彦凯在身边,还有昨天他对她冷漠的态度,她又自己开车跑出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气到火冒三丈,她叹了一口气,喃喃的说:我是不是应该快点回学校…

施晴真啊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丘依雯本来摇头说没事,才发现施晴真正拿着刀子在削苹果,她问道:「哪来的苹果?你昨天带来的?」

施晴真又低头继续专心的削苹果,回答:「秦嫂早上拿来的呀,说你爱吃苹果,刚才你醒来时她在旁边,不过马上冲出去打电话了,可能是打给你哥吧!」

邱依雯嘴角在抽搐,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还在那叨念着:「惨了,那可能快过来了…我要回学校了!」

施晴真放下才削一半的苹果:「干嘛啦你,等一下要再做检查的!」

丘依雯挥挥手说:「我没事了,那车够坚固,还有安全气囊,我什么伤都没有!」

施晴真将人按回床上:「再检查一下,又没什么坏处!」

丘依雯苦着脸:「再检查,小凯就来了啦!!」

施晴真奇怪的看着她:「他本来就会来呀,昨天就说忙完会马上过来,也不知为什么现在还没过来…」

丘依雯坚持想要离开,再次掀开被子,急着想离开医院,这时候施伟汉拿着她的病历表回到了病房,看见这情况问道:「怎么了?」

施晴真在那嚷嚷的说:「雯雯啦,说现在要回学校!」

丘依雯点点头:「对呀,我没问题了,想要回学校…」

施伟汉表示理解,随即说:「那你下床走给我看看,会不会头晕,能不能走一直线?」

丘依雯点头,马上下床,在病房里来回走了一趟,最后站在施伟汉面前,转了一圈说:「看,都没事了,头也不晕,活蹦乱跳的!」

施伟汉笑笑,敲了一下她的头:「让大家为你胆颤心惊,你现在还笑的出来?」

丘依雯嘟着小嘴说:「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呀…」

施伟汉摸摸她的头,要她坐在床边,想再替她检查详细一点,为了想赶快离开医院,丘依雯也只能乖乖的配合。

过了十几分钟,丘依雯已经坐不住了,对施伟汉说:「应该没事吧!」

施伟汉正在写病历表,笑着说:「没事,等一下你哥来,你可以跟他一起回去了!」

丘依雯本想说不用了,自己可以回去时,齐彦凯已经冲进病房,在那喊:「雯雯!」

丘依雯先是一惊,然后看到了他眼中着急的神情,心中满满的愧疚,正准备回说没事的时候,施伟汉已经开口说道:「没事了,你可以带她回去了!」

齐彦凯哼一声,没有道谢,再回头看着丘依雯时,却是一脸的怒气。

丘依雯本来还陷在满满的愧疚里,可是在看到齐彦凯从着急的神情转变为一脸怒气的样子时,愧疚只剩一半,转换替代的是逃跑的念头,没等她观察好情势和逃跑路线,齐彦凯已经伸手拉过她的臂膀说:「回家!」

丘依雯惊叫一声将他甩开,一脸迷茫和失措的样子,坐在床边,不发一语的看着他。

齐彦凯哼哼两声,压着怒气说:「怎么??不想回家,想继续住在这间破病房?」

丘依雯看了他一眼后,垂下眼帘,又抬起头来看着他,一付欲言又止样,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

齐彦凯的耐心已经消失怠尽,丘依雯可怜无措的样子并没打动他,他怒吼了一声:「马上,立刻,回家!!」

邱依雯一脸惊慌的样子,大大的双眼盈满了泪水,小声嗫嚅的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这一句让齐彦凯马上呆楞在原地,施伟汉兄妹对看了一眼,两人都耸耸肩不知她在做什么,然后又一起看向丘依雯。

没多久,齐彦凯突然大步走向施伟汉,扯住他的衣领说:「你说她没事了!!」

施伟汉挣脱一下,推开齐彦凯:「是没事了!」

齐彦凯吼道:「她不认识我了,这叫没事!!你说,为什么她会失去记忆?」

施伟汉看了丘依雯一眼,丘依雯依旧用她那双无邪的眼神望着他,他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只好说:「她有撞到头,这种情形是正常的,应该只是暂时的。」

齐彦凯忍着想一拳挥过去的冲动:「姓施的,什么叫这是正常的,应该是暂时的,我不允许这种情况,你信不信她人如果有什么差错,我把你这间医院给拆了!」

施伟汉哼一声,整理一下自己衣领,完全没有受到他的威胁,慢条斯理的说:「你允不允许不在我考虑范围内,既然雯雯忘了你,不肯跟你回去,那留在这,我们会照顾她的!」

齐彦凯马上回说不可能,然后坐到了床边,尽量小声温柔的说:「雯雯,你忘记我了吗?」

丘依雯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齐彦凯深呼吸,继续问:「那你记得他们吗?」

丘依雯看了他们兄妹一眼后,摇了摇头。

此时秦嫂突然跑了进来,喊着:「少爷,所有的事都办好了,可以接小姐回去了!」

丘依雯看见秦嫂走进来,眼眸闪过一丝愧疚的神情,很想抱着疼她的秦嫂说对不起,但目前的情况却不容许她这么做,她要继续演下去。

齐彦凯此时仔细的盯着丘依雯,突然间,他将丘依雯搂住,摸摸她的头说:「忘了也好,什么都忘了,重新开始吧!」

丘依雯疑惑的看着齐彦凯,心里想,他要我忘了什么?

齐彦凯补捉到她的眼神,继续说道:「不知道失忆会不会连喜欢的东西也忘了,不过,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重新种玫瑰花,好不好?」

丘依雯满肚子疑问,昨天晚上回去时,玫瑰花都还在呀,她顺口问道:「花园的玫瑰花怎么了吗?」

齐彦凯嘴角微微翘起,一抹不易察觉到的微笑,他顺着她的发丝:「没有,你叫丘依雯,记得吗?」

丘依雯此时开始挂心花园的玫瑰花,只能心不在焉的点头。

秦嫂觉得齐彦凯跟丘依雯讲的话很奇怪,插话问道:「少爷,小姐怎么了吗?」然后走到床边看着丘依雯:「小姐,你怎么了呢?别吓我呀!!」

丘依雯看着秦嫂一脸急切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很不道德,很自私,脱口而出:「没有…」

齐彦凯也说:「雯雯没事!施医师也这么说!」然后又回头看着丘依雯,认真的说:「哦,对了,我还是要把你接回家!不管你记不记得我!」

丘依雯开始觉得不对劲,可以又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她下意识的想离齐彦凯远一点,慢慢的往床头靠,小声的问:「为什么?」

齐彦凯呵呵笑着,伸手拉回丘依雯说:「你在怕什么,你是我的未婚妻呀!」

这句话吓到当场所有的人,施伟汉不相信的看着齐彦凯,喊说:「根本就不是!」

秦嫂则是奇怪的看着齐彦凯:「少爷,你说什么…」

齐彦凯不理会大家的反应,头靠着丘依雯,脸几乎要跟她的脸贴在一起,笑笑的说:「你想起来了吗?」

丘依雯啊的一声,脸涨个通红,推开了齐彦凯,结结巴巴的说:「你……你胡说什么啦…」

丘依雯的反应在齐彦凯的预料之内,但他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需要证明吗?」

丘依雯强镇定住自己,回道:「我又没戴戒指,如何证明?」

齐彦凯哈的笑了一声,突然整个人凑到了丘依雯的面前,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丘依雯整个脸又变的更红,她觉得头顶快要冒烟了,脑袋瓜停止思考的同时,齐彦凯在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情况下,捧着她的脸往她的小嘴亲了下去,丘依雯整个人傻在那里,睁着眼睛瞪着眼前这张大脸,完全没有反应,等她回神过来,齐彦凯已经结束了他的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丘依雯心开始狂跳,脸红到脖子根,她顾不了这一切,气极败坏的说:「齐彦凯,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初吻耶!」

齐彦凯哦了一声,调侃着说:「丘大小姐,认得我了呀!」

丘依雯一时无语,却也只能用怨恨的眼神瞪着他。

而在旁的施伟汉却也明白了这一切,齐彦凯并不是单纯的将丘依雯当作妹妹,那一吻似乎是要像是要他宣誓,又像是展现他对她所主宰的任何一切,他永远也介入不了,只能落寞的离开;施晴真注意到了哥哥的情绪,只好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追了出去!

齐彦凯站了起来,拍拍变皱的西装外套,像是变了一个人,面无表情的说:「既然”恢复”了记忆,那就回家吧!!」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丘依雯只能苦着脸抱住了秦嫂在那哭泣:「呜~~秦嫂,我不要回去!」

秦嫂顺着丘依雯的背,怜惜的说:「什么不要回去,你知道少爷有多担心你吗?昨天小王载我到医院,然后又回公司去等少爷,少爷可是整晚都没睡呀!」

丘依雯一听更是哀怨,睡眠不足会让火气更大,不过她还是好奇的问:「为什么整晚待在公司,发生了什么事?」

秦嫂摇头:「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了,不过好像是跟老爷视讯吧…」然后扶起丘依雯催促说:「快点,少爷在等你,回家了!」

丘依雯哦了一声,只能乖乖的跟着秦嫂回家!

走出医院大门,她看到齐彦凯坐在后座,她非常的清楚那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波涛汹涌的怒气,她站在车外,看着小王,又看向秦嫂,为了避免自己在车上受刑,她毫不考虑,打开了前座车门就钻进去,还迅速的替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小王在旁边楞了一下,叫道:「小姐…你…」

丘依雯不理会,别过头去看着车窗外。

齐彦凯倒是不意外,等秦嫂上车后就对着小王说:「没关系,开车!」

丘依雯紧张的坐在前面,希望回家的路程有多长就有多长,能晚点到家就晚点到家,但愈是如此希望,时间就过的飞快,没多久,车子已经停靠在院子里,她听到齐彦凯对她说了一句:「回你房间!」之后就自己下车进屋去了。

邱依雯懊恼的趴在自己的书桌上,开始自己过滤这两天可能被清算的事…

从酒店离开被撞个正着…那他知道自己翘课的事吗?

然后又开车被撞,刚才又演了一出失忆记,他肯定更生气了…

她突然又蹦的跳起来,问着自己:我该如何解释自己从酒店走出来的事情?

此时房门却被砰的一声打开,然后又砰的一声被关了回去,丘依雯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齐彦凯拿着藤条站在门边,将门锁住,然后沉着脸对着她说:「趴好!」

好可怕,这是丘依雯脑中浮出第一个念头,她一直后退,一直退到了墙壁后才摇摇头说:「不要…」

齐彦凯眼睛喷着火,一定一顿的说:「你没跟我说不要的权力!」然后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丘依雯眼看没有退路,齐彦凯又逼近她,眼见他的手要抓住她的时候,又蹲了下来,赖在地上,继续反抗着:「不要,不要啦!!」

齐彦凯不管她要或是不要,强硬的将她拉起,随即压在书桌上,毫无预警,抬起手来就挥了下去,夹杂着风声,咻~啪,直接打在还没做好准备的可怜屁股上。

丘依雯啊的惨叫一声,前所未有的疼痛,袭击而来,她摀着屁股整个人跳了起来,不停的在那揉捏,想减轻痛苦,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齐彦凯,想博取一些同情。

齐彦凯一直对自己说,不要再被她的演计给骗了过去,他这次一定要她乖乖的自动趴好,他冷冷的说:「过去趴好,要不然真正的惩罚不会开始!」

邱依雯轻咬着嘴唇,摇摇头,小声的说:「人家才刚从医院出来耶……」

齐彦凯拿着藤条虚挥了两下,丘依雯全身听着藤条划破空气的声音,身子抖了一下,又摀着屁股慢慢的往后退,他知道她在害怕,但,他不只要她害怕,还要让她知道自己做了多少荒唐的事情,他又将人拽到旁边的书桌,按住后,咻~啪~,咻~啪~,连续两下,然后又放开她,任她滑落地上,连续两声惨叫,怎么这么痛,这是丘依雯开口的第一句话,她坐在地上不想起来,那两下让她觉得整个屁股都火烧火挠的痛,一定肿起来了,她心里这样猜测,却怎么也不愿意服软,听他的话乖乖趴好。

齐彦凯居高临下看着她,还是冷漠的语气:「趴好,要不然就是连续四下!」

丘依雯觉得委屈,明明自己才刚从医院出来,难道他就不能好声好气的说吗?做错了什么一定要用藤条?出车祸又不是自己愿意的…她抬起头来看着齐彦凯,委屈,不甘的眼神控诉着他的暴行,倔强的撇着嘴。

齐彦凯也不再跟她废话,又强行将人给拉了起来,按在书桌上,丘依雯不再乖乖的趴好,开始挣扎,大喊:「放开我,放开我啦!!」双手双脚不停的挥舞乱蹬想要脱离齐彦凯的牵制,但齐彦凯大手有力的压在她的腰间,她怎么扭动还是无法离开他的掌控,在她考虑是不是要开口认错的时候,藤条已经挥了下去,连续四下,咻~啪~咻~啪咻~啪~咻~啪,没有停歇,没有让她喘息,就这样狠心的打了下去。

丘依雯觉得整个力气好像被抽掉,她软软的趴在书桌上,额头上的薄汗浸湿了发际,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屁股上的刺痛传遍全身每一处的神经,她开始呜咽哭泣,然而却没有得到齐彦凯丝毫的同情,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三秒,过去趴好,要不然就是八下!」

丘依雯全身一紧,不敢相信的撑起身子,回头看眼前这个异常冷酷的男人,这个刚刚偷走他初吻的人,现在竟然对她施与暴行,她让自己看起来就像只受伤的小鹿,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用眼神传达着:你不心疼吗?痛死了,你知道吗?

齐彦凯无法藏匿眼中对她的不舍和怜惜,他只能别过头,不去看她,狠心的读秒:「一秒…两秒…三秒…」然后又强硬的想将她压回书桌上,丘依雯不停的挥手,大喊:「不要,不要啦!!」然后坚定的眼神望着他,整个扑到他的怀里,抱紧他说:「对不起,不要打了,好不好!!」

没有预期温暖的回应,大手没有搂住他的腰,也没轻拍她的背叫她不要哭泣,也没有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安慰着她,耳边传来的还是冰冷强硬的语气:「最后一次机会,趴好!」

软硬兼施,齐彦凯丝毫没有改变,丘依雯整个人跪坐在地板,开始大哭控诉:「为什么??你说打就打,我不要,不要!」

齐彦凯冷哼一声:「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有错?你还委屈了?」

丘依雯随便抹几下自己哭花的小脸蛋,站起来说:「委屈死了,不委屈吗?我愿意被撞吗?是我叫人家撞我的吗?为么我还要挨打?」

听到这,齐彦凯更是火冒三丈,两眼喷着火,几乎是用吼的说:「你还真的委屈了,太好了,咱们来慢慢清算吧!」

丘依雯突然觉得背脊开始发凉,或许现在跟他吵这个是不智之举,她拼命的摇头,慢慢的开始往门边退,想跑出去找秦嫂求救,而齐彦凯似乎也失去了耐性,大步的走向前,拽着她往床上一摔,不再坚持之前要她自动趴下乖乖受罚的念头,没等丘依雯反应过来,他又三两下褪下她的裤子和粉色印有草莓图案的小裤裤,不顾那颤抖的屁股已经红肿,又大力的挥了下去,连续五下,啪~啪~啪~啪~啪~,然后说:「五下,逃课!」接着又大力的挥下去,一样是连续五下,啪~啪~啪~啪~啪~,接着说:「五下,撒谎!」接着又要挥的时候,丘依雯已经受不了,开始往床的另一边靠去,断断续续的说:「别打了,死人了……」

齐彦凯看着屁股已经比刚才更为红肿,十几条交错的痕迹让他心疼,高举藤条的手停在半空,丘依雯满脸泪痕,回头看着他,再次道歉:「对不起嘛,真的对不起……我不逃课,不撒谎了…」齐彦凯见丘依雯已经放软姿态,火气早就消了一半,他将藤条丢到了地板上,沉着脸开始质问:「去酒店做什么?」

丘依雯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齐彦凯却厉声骂道:「趴好!」

丘依雯一楞,随即趴回原位,将头埋在被子里开始哭泣,齐彦凯坐到床边将人从床上拉到自己的大腿上,丘依雯又开始不安的想要挣扎,齐彦凯哼一声,又往她的屁股拍了下去:「想闷死自己吗?快说!」

丘依雯轻咬着嘴唇,脸上是不甘心的神情,心里想: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叫爹地替我抱仇,全部打回来!

没听见底下的人回话,齐彦凯的大手又亲吻了她的屁屁,虽然已减轻了力道,但打在已经红肿的屁股上,依然疼的钻心,丘依雯啊的一声,觉得自己连叫的力气都没了,她恨恨的开口说:「查…事情啦…」

齐彦凯将大手放在她红肿的屁股上,轻轻的抚摸替她减缓一下疼痛,然后继续逼问道:「查什么?」

丘依雯扭了扭身子,将全身的重量放在齐彦凯的大腿上,身后温柔的抚摸减缓了疼痛,她以为不会再挨打了,又说出了那千篇一律的理由继续撒谎:「交论文报告呀!」谁知疼痛又传遍全身,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痛的她仰起上身,又无力的倒下,她开始大哭:「呜~~干嘛啦!」

齐彦凯斥责道:「说不撒谎还撒谎,写论文这个理由很好用,是不是?难道你在调查酒店文化吗?」讲完,又大力的连打两下,像是要消心头怒气般。

邱依雯呜咽的挣扎,但心中却是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被发现了

她吱吱唔唔的说:「我…我…」

齐彦凯不跟她浪费时间,直接问道:「是谁要你查杜胜的事?」

丘依雯本来悬着一颗心,怕被发现,如今真的被发现了,她却像是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般,整个人又软软的趴在那,为了这事,自己可是被”冤打”了很多次,她只好老实的说:「宇翰哥!」

齐彦凯冷笑了几声,说了一句:「很好!!」丘依雯发现他全身散发着冷咧的气息,她正为自己的屁股哀悼的时候,却听见齐彦凯讲:「您好,齐彦凯,找程伯父!」

丘依雯想爬起来,齐彦凯另一只大手却还是有力的按住她的腰,她没办法,只好又乖乖的趴回去,很快,就听到他跟对方说:「是我…嗯…公司很好…没有,不是找翰,找您……嗯,请您传达一件事……谢谢他让雯雯卷入杜胜的事件,又让雯雯冒着危险去酒店卧底拿证据,还有,虽然因为这事,雯雯出车祸,但人没事了,请他放心……嗯,好的……谢谢程伯父,我挂了!」

丘依雯竖着耳朵,听着齐彦凯跟程伯父的对话,不禁开始佩服他竟然可以笑着用道谢的话来告状,她开始替程宇翰担心,不知程伯父听了这些话会怎么做,两家关系一直很好,程伯父也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如今齐彦凯不顾兄弟情义,狠狠的告他一状,她开始内疚,程宇翰之前一直阻止她,是她不听的…她偷偷瞥一眼齐彦凯,发现他正在观察她,她赶紧趴好,表现出乖乖的样子接受盘问,不再像刚才一样反抗到底。

齐彦凯没有她预期的,继续开打责骂,反而摸摸她的头问:「调查多久了?」

丘依雯不知这温柔的背后是不是怒火冲天,她小声的说:「开学前就在调查了…就是过生日前那一星期…」

齐彦凯呵呵的冷笑的,大手已经移往她的屁股轻轻的按揉:「是吗?我真是失败,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邱依雯侧着身子连忙说:「小凯,不是这样的!」

果不期然,大手又用力的亲吻了她的屁屁,丘依雯小幅度的挣扎,可怜的说:「我想替你们出一点心力嘛…」

「为什么?」齐彦凯低沉的嗓音让丘依雯有一种从来没感受到过的一种严肃和压迫感,她觉得有些心慌,嗫嚅的说:「我不想欠你们太多…」

突然,丘依雯发觉那双大手不再抚摸她已经红肿的屁股,四周静寂的只剩彼此呼吸的声音,齐彦凯没有任何的动作,也不发一语,虽然她没有回头,但她可以感觉得到他冷冽的目光正紧盯着她,她不安的扭动一下,想舒缓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心里臆测:他是不是更生气了?

告好友一状之后,齐彦凯早就有心里准备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程宇翰,满桌子的文件需要审核签名,还有一堆他之前帮他处理分担的芝麻小事全部蜂拥而上,但他没有因为这样而后悔,他从不做后悔的事,他甚至还想跟他大打一架以消心头之恨,得知丘依雯发生车祸的时候,那种害怕失去一个人的心情难以形容,那是要真正遇到了才会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冲到医院时看到她躺在病床上沉睡,却又因为看到施伟汉陪在她的身边,无法抑止的妒意让他又跟他大吵了一架。

程宇翰一直跟着旁边,看到丘依雯的时候却是一脸悔恨和内疚的表情,如果不是被电话给叫回公司,他或许还不知道丘依雯最近都在做些什么事情,他只是痛恨自己,生活在一起,每天见面的他,竟然会对丘依雯做的事完全一无所知,而自己的好友竟是始作俑者…

他回想到视讯那天,老妈一脸着急的神色,恨不得马上回国的样子,而老爸平静的面容却压抑不下的怒气,质问他为什么要把雯雯牵扯进去??

结果就是,远在国外的父母大人,比留在身边照顾”妹妹”的”哥哥”还要清楚明暸所有的事情。

丘依雯对他说的那句话:我不想欠你们太多,更是让他自责,是自己没有让她有家的感觉吗??是自己对她的照顾不够周全让她一直以寄住者的身份看待自己吗?所以她没有住校,租在外面也没对自己说,是因为不想要自己成为一直麻烦别人的人吗??

为什么自己没有多花一些心力在她身上,多关心一下她内心的感受呢??齐彦凯用了整晚的时间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丘依雯是那条内线,而潜浮在她身边的危机才是齐家两老最担心的事,杜胜的事情已经不这么重要了,所有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在自己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这对齐彦凯来说无疑是件天大的好消息,策划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成功的将公司这颗毒瘤给摘除,划清界限,可算不幸中的大幸。

然而,老爸不停叮咛他的那件事,却无法让他真正放下心中的石头,不管多忙多晚,他都坚持一定要每天回家,他要确定丘依雯好好的待在家里,没有乱跑,并亲眼见到她,他才会放心,只是每当回到家时,不是太晚就是自己累到不想说话,知道她还在身边,他就回到房间休息,一星期了,他每天埋首在工作里,就想等所有事告一段落,好好的跟丘依雯谈谈,对这个家来说,她不是外人,也不是寄住者,更重要的是,她不是妹妹,是他想保护一辈子的女孩。

一心二用,一边签名手中的文件,一边想着丘依雯的事,办公室的大门却连敲都没敲就有人走了进来,齐彦凯没有抬头,想也知道只有自己的好友才会这样,他眼睛还盯着文件,却冷冷的对来的人说:「哦…才一星期就出现了,看了程伯父果真疼儿子呀!」

程宇翰哼哼两声,拉了专属于他的那把真皮座椅坐在他的面前,很不客气的将修长的大腿交叉跨在他的办公桌上,慵懒的躺在椅背上,不想跟好友计较告状这事,反正他早就有心里准备,事情曝光的时候,他根本逃不过他老爸那一关,而他老爸跟他说了事情的严重性后,他也才真正的后悔当初的决定。

不过当他走进办公室,看到齐彦凯桌上成堆的文件后,心里还是小高兴了一下,想自己也不算吃亏,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后,程宇翰才开口说:「杜胜的事解决了?」

齐彦凯冷淡的回说:「是呀,多亏你的帮忙和有用的”内线”消息!」带着讽刺的感谢语句,程宇翰一听就知道齐彦凯还在生气,他不以为意假装这是一句纯道谢的话,他笑笑的说:「哈哈,好朋友嘛,别这么客气!」

齐彦凯瞪了他一眼,对好友的厚脸皮和装傻功夫露出了鄙视的神情!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双眼看向天花板一脸无奈的说:「别生气了~我也不是故意拖雯雯下水的,后来我有阻止她呀,但是她就不听我的,你知道她的脾气和个性,我真的莫可奈何!」

齐彦凯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对他吼了一声:「莫可奈何!!那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程宇翰干笑着,心里想:能说早就说了…

齐彦凯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继续埋首在工作中。

程宇翰翻翻白眼,看他还在生气,不想自讨没趣,将双腿放下,脚轻轻一蹬,真皮坐椅带着他滑到了沙发椅旁,他转个身将自己摔到了三人坐的沙发椅上,大剌剌的躺在上头,既然好友还在生气,他也不好说什么,就自己待在这开始闭目养神。

好不容易等工作告了一段落,齐彦凯终于开口说:「滚回你的办公室去工作,要不然滚回你家继续睡你的大头觉!」

程宇翰翻个身,撑着头看着齐彦凯,依旧是死皮赖脸的样子,笑笑的说:「我的事情你这星期应该都做完了!」

齐彦凯冷哼一声,决定不再搭理,站了起来想替自己冲杯咖啡,没想到程宇翰却飞快的爬了起来,像是变魔术一样,用蓝色马克杯倒了满满一杯咖啡放在了他的桌子上,陪着笑脸说:「老板,请用!!」

齐彦凯看那熟悉的蓝色马克杯,跟之前被丘依雯摔坏的一模一样,内心虽然有点小小感动,却还是不露声色,面无表情的说:「别以为一个小小的杯子我就会原谅你!」

程宇翰耸耸肩,看向窗外的风景,一贯的语气说:「小凯,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鸡肠鸟肚了?」

齐彦凯愤恨的说:「你知道因为这件事,雯雯被人盯上了吗?」

程宇翰点点头,抱歉的说:「知道,我爸都跟我说了!但事情都发生了也于事无补,我们只能想办法解决,别让雯雯又再一次受到伤害。」

齐彦凯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脸疲惫的说:「敌暗我明,雯雯身份曝光了!」

程宇翰拍拍好友的肩膀表示安慰:「放心,我爸说会帮忙处理这件事!」接着话锋一转,盯着他的脸问道:「你对雯雯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

齐彦凯似乎没有被这样突如其来跳跃式的问话给吓一大跳,他一脸坦然的样子望着程宇翰,好笑的问:「很重要吗??还是你对雯雯有非份之想??」

程宇翰却反而吓一大跳的受惊表情,急着撇清说:「没,我对小恶魔没兴趣,是伟汉跟我说你接雯雯出院那天发生的事!」

听到施伟汉的名字,齐彦凯的脸又沉了下来,沉声问道:「那又怎样?关他什么事?你现在是在替他问什么吗??」十足的火药味,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他现在说话的方式。

程宇翰太了解这个好友了,他大笑了几声,调侃说:「我之前就说你有心上人了,你死不承认,别对伟汉敌意这么深,人家已经放弃了,你那野蛮霸道的火爆个性,每次看到人家讲没三句话就一个拳头挥过去,就算你是亲哥哥,也会吓跑人家好不好!!」停顿了一下,看他黑着脸不说话,他又笑了几声,推推他的肩膀,笑着问:「你老爸、老妈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爱上了自己的养女,是接受还是反对呀?」

齐彦凯咚的丢下手中的钢笔站了起来整理桌上的文件,不再理会旁边笑的很不厚道的好友,转身就要离去。

程宇翰对着他的背影问道:「喂,上班时间去哪?」

齐彦凯冷冷的回道:「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程宇翰听完又大笑了几声:「恼羞成怒了吗??大老板!!」

在家里,丘依雯没课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齐彦凯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只是从那天她说了那句话之后,齐彦凯就放下她,淡淡的说一句:好好休息,就走了!!后来是秦嫂进来替她擦药,转述齐彦凯的话:「在家休息,以后由小王开车载你上下学!!」

已经一星期了,那种感觉刺痛着自己的心,齐彦凯冷漠的表情和淡然的态度让她的心纠结的痛,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已经很久没跟他说上一句话了,虽然他每天都回家,但都是一脸疲惫的神情,她也不敢开口对他说什么??她有些茫然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对着自己说:一星期…这很正常呀…以前不也是这样…为什么现在会有心痛的感觉,会对近在呎尺的他格外的想念??

想念他将自己搂在怀里的宠溺

想念他胸膛带着淡淡古龙水的味道

想念他摸摸自己头的笑容

想念他对自己的包容

想念他呵斥自己却藏不住关心的眼神

想念……挨打后他温柔的话语和安慰…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呆愕的望着,伸手抹去,问自己:你在哭什么?

但泪水却像是无止尽般倾泄而下,她努力的扬起嘴角想露出自己一贯的迷人笑容,镜子却只呈现抽搐的难看表情,她发现自己的肩膀从轻微的上下抖动变成剧烈的振动,眼泪掉的更凶,这样异常的行为让她感到不知所措,她不敢再看镜中那样狼狈的自己,赶紧转身,却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坐在地上,她索性伏趴在地板上任泪水无声的流,像是要带走她内心所有不安的情绪般,呆滞的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焦聚。

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丘依雯坐起身想重新调适自己莫名心烦的情绪,她甩甩头,轻拍自己的脸颊对自己说:醒醒!!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压抑住自己内心过份的思念,又重新审视镜中的自己,看那一脸苍白的面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呵呵的笑出声,自言自语道:「丘依雯,你白痴吗??活像被甩的失恋女人,一副失魂落迫的样子…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睁大眼睛,摀住自己的嘴巴,被甩的失恋女人一直回荡在脑中,她冲口而出:难道…我…爱上小凯了??

比之前自己预计的时间还要早,既然程宇翰进公司了,齐彦凯也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的好友应该可以胜任一切,帮他处理所有的事情,已经一星期没跟丘依雯讲上一句话,他想早点回去陪她吃晚餐,多花一些心力和精神在她的身上。

那天视讯时,老爸说雯雯已经跟他的舅舅照过面,那他舅舅是否已经认出她来?而她心里已经猜测到多少事情??那件事情的真相是老爸老妈最想隐瞒的事,她知道了吗??

她的舅舅--林正隆要卖坤枫??如今杜胜倒下了,他接下来要去哪找买主??

千头万绪,齐彦凯没想到原来丘依雯小时候曾经遇过这样复杂险恶的事情,她现在的开朗活泼是为了掩饰过去曾遇过的伤痛吗??

他又想到帮她过生日那天,她对高的恐惧和害怕,他恨不得想找出那些曾伤害过她的人大卸八块,为了自己的利益对一个幼小女孩下手,于心何忍??

想着想着,人已经回到家门口了,他正要开门走进去的时候,门却已经打开,丘依雯正拿着包包要往外走,两人四目交接,却都不约而同的立在原地没有讲话。

最后是丘依雯侧着身让他进门,闪避他看她的眼神,低着头往外走,齐彦凯觉的有点不舒服,将人给拉住,本来是想用温柔的语气询问,脱口而出却像是质问的口气:「去哪?」

丘依雯任他拉住自己的手腕,没有回头,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他之后,思念之情却怎么也压抑不下来,如今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对他撒娇耍赖,她怕自己不小心表现出对他的生变情感,先维持现状,她现在只能这样想,于是只低着头淡淡的说:「下午有课!」

齐彦凯却以为她还在赌气,心里猜测她还因为上次挨打的事而觉得心中有委屈,再怎样,她都是为了齐氏去调查而不是自己爱玩,而他也确时因为气过头狠打了她,没有安慰就离去,现在一定还在闹别扭,他轻轻一拉将人搂进怀里,问:「还在生气?」

丘依雯因为这亲密的举动觉得脸红,又想到这可能只是哥哥对妹妹的一种宠溺的动作,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泪水又要滑落,她下意识的闪躲,想要挣脱,推开齐彦凯的胸膛说:「没有!!」然后快速的离开大门口。

齐彦凯蹙眉望着丘依雯离去的背影,追了过去,在小王拿着车钥匙要去车库开车时,将钥匙给拿了回来,自己开车到庭院,对着蹲在花欉里望着玫瑰花不知在想什么的丘依雯叭叭两声。

丘依雯抬起头,虽然疑惑,平常小王都会出来打开后车门等自己上车,从来不会催促的,但她还是起身自行打开后车门后钻进车子里,车子缓慢离开后,齐彦凯问道:「几点下课??」丘依雯才发现,今天开车的是齐彦凯,不是小王!

丘依雯惊讶的问:「怎么是你?」

齐彦凯笑笑:「今天提早下班,我送你去学校!」

丘依雯却脱口而出:「不要!!我要下车!!」说完不等还在进行中的车子就想要开门,齐彦凯见状,喝斥道:「危险,你在做什么!」

丘依雯却像个任性的小孩,回吼道:「我要下车!!」

齐彦凯紧急将后车门给锁上,生气骂道:「丘依雯,不要乱来!」慢慢的将车子停靠在路边;然后回头瞪着丘依雯,而她还是拼命的一直拍打车窗,说:「我不要你送,我要下车!!」

齐彦凯对于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生命的危险举动觉得怒火中烧,她出车祸的意外已经让他够心惊胆跳,而她却还是可以不怕死的做吓人的事情,他二话不说,从驾驶座跨到了后座,跩住丘依雯,顺势压到自己的腿上,往她的臀部打了下去。

打的不痛,但委屈、生气和压抑在心里没有舒发的情绪让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而下来,她没有挣扎,就趴在他的腿上嘤嘤的开始哭泣。

才轻拍几下就听到底下的人在哭,齐彦凯赶紧将人扶了起来,他就觉得丘依雯有心事,平常是又叫又骂,大声抗议的,如今只是轻拍几下,竟然就哭了,他将人搂进怀进,顺着她的背,问:「雯雯,怎么了?」

丘依雯将头埋在那温暖的胸膛里,拼命的哭泣,努力的想发泄情绪,她摇着头不讲话,双手环抱住齐彦凯的腰,心里想着:你对我的好,是因为我是妹妹吗??如果是,请你停止!!我不要当美人鱼,最后的恋情因为一把匕首划出的金属光影而成了梦幻泡沫…

齐彦凯任由怀里的人尽情的哭泣,为了她的任性举动感到莫可奈何,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自己的心,如今在他的怀里哭的像个泪人儿,他揪心的痛,将人搂的更紧,各怀心事。

等到丘依雯哭够了,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齐彦凯,然后又脸红的爬到旁边的坐位,卷着身子,将头埋在膝盖里,像是逃避什么一样,沉默不语。

齐彦凯挨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身子,柔声问:「赌气??委屈??」

只见丘依雯的头发随着头的摇晃左右飞舞,小脸却还是埋在里面,不肯抬起来,齐彦凯只好耐着性子又问:「为什么躲我??在生气??」

丘依雯的头埋的更深,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没有!」

齐彦凯决定将话问清楚,看她完全不像平常的丘依雯,他强硬的拉起她一直环抱住自己膝盖的手,丘依雯一时重心不稳,又跌入他的怀里,齐彦凯才发现,她的脸蛋上又挂着两条泪痕,眼眶还是盈满了泪水。

他轻轻的抹去她眼角的泪珠,温柔的神情掩藏不住心疼,他问道:「哭什么?」

丘依雯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失常,但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知道自己的心情后,面对他温柔的眼神,关心的话语,只要想到这可是只是哥哥对妹妹的一种”亲情”表现,她就觉得心痛,她不想当妹妹,可以问吗??会不会让这样的关系失去平衡??会不会到最后连妹妹这个身份也失去了??就像当初自己的父母突然发生车祸,离开了自己,然后,又要孤单一个人了??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奇怪丘依雯如此的沉默,他故意捏她的小脸蛋戏谑的说:「什么时候变成爱哭鬼了?」

丘依雯在心里默数了一、二、三,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绪,伸手擦干脸上的泪痕,对自己说:维持现状,然后努力露出甜美的笑容,看着齐彦凯,轻叫一声:「哥!」

齐彦凯觉得怪异,丘依雯只有小时候喊过自己哥哥,还是被他逼的,长大后就直呼名字,为什么现在会突然改口??他摸着她的头,好笑的问:「怎么了??有什么愿望吗??不用叫我哥,只要我办的到,我还是会努力帮你实现的!」

心头一热,温暖感动的心溢满丘依雯的内心,但她还是摇摇头,幽幽的说:「没有,本来就应该喊你哥的…」

齐彦凯还是觉得奇怪,他一直觉得今天的丘依雯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摸着她的额头喃喃的说:发烧了吗??不会是那天被我打傻了吧…

丘依雯故作轻松的打掉他的手说:「是呀,打笨了,我要跟妈咪讲…」

齐彦凯看她又好像恢复成原来的那个丘依雯,阴晴不定,无法捉摸的情绪,弄不清她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盯着她看,换他沉默不语。

丘依雯伸出一只手在齐彦凯的眼前晃了几下,笑着问:「看什么?」

齐彦凯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有心事!」

邱依雯楞了一下,盯着齐彦凯一会儿,抽回自己的手说:「有!!动不动就挨打,现在怕你了…」

齐彦凯微蹙着眉头,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反问:「是吗?」

丘依雯点点头,躲避他询问的眼神,望着车窗外:「迟到了,快开车!」

齐彦凯回到驾驶座,回头又瞥了丘依雯一眼,有意无意的说:「杜胜的事情解决了!」

丘依雯咦了一声,轻轻的点点头,却只是淡淡的说:「是吗?」

齐彦凯见她淡然的态度,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之前曾经热衷参与调查,他重新发动车子,对于丘依雯突然之间的转变虽然觉得奇怪,却说不出到底原因出在哪里,他讨厌这种模糊不清且要摸索他人心事的感觉,他开门见山,劈头就问:「你没其它事要跟我说吗?」

丘依雯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一拍,她低着头,双手紧抓着自己的裙子,觉得手心都快冒出汗来,但还是摇头反问:「说什么?」

齐彦凯透过后视镜将丘依雯的样子尽收眼底,他叹口气,一脸无奈和心痛的样子说:「原来,你不相信我!」

丘依雯被他的这一句话弄的不明究理,抬起头看着他问:「什么?」

齐彦凯打方向灯,回转之后才说:「爸跟我说了,你遇到你舅舅了!」

丘依雯睁大眼睛,一脸惊讶的看着齐彦凯,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子并不是往学校的方向开去,她低着头沉思,心里想: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

齐彦凯继续说:「爸有在杜胜身边安排一个眼线,虽然你不是以丘依雯的身份跟他照面,但很难保证他没有认出你,这是我最担心的地方,雯雯,我最在意的不是你偷偷调查杜胜的事,也不是因为你翘课,撒谎,而是你可能因为调查杜胜而让自己陷入危险,你知道吗?」

丘依雯茫然的看着齐彦凯,她根本没听到他对她说了哪些话,思绪又飞往她遇到林正隆那天发生的事,一连串的问号又在心底浮现,这几天光想着自己感情的问题,根本忘了去思考她舅舅的事,她不禁喃喃问道:「为什么坤枫会在舅舅手上?」

齐彦凯有点不高兴,丘依雯根本没认真听他在说什么,他口气有点冲的说:「我刚才说的话,你有在听吗?」

丘依雯对他突然变严厉的语气给吓了一跳,连忙说:「嗯,有,对不起!」虽然什么都没听到,但生气了,就道歉,应该没错吧,她偷偷的在心里对自己说。

齐彦凯瞄了她一眼,正色问道:「你还记得以前多少事情?」

邱依雯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情,最后还是摇头:「不知道,我爸妈没有让我知道很多事,我连自己是怎么给爹地妈咪接回来的都不知道,胡里胡涂的,你就多了一个妹妹,呵呵!!」说完,还自嘲式的笑笑,齐彦凯看丘依雯那一脸落寞的样子,觉得心疼,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搂在怀里,他加快车速想尽快到达目的地,此时丘依雯看着车窗外快速飞过的景色,才问道:「这条路是去学校的方向吗?」

齐彦凯呵呵的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你现在才发现呀?」

丘依雯拍着前面座椅说:「喂!!我说我上课要迟到了耶,你要把我载去哪?」

齐彦凯忍不住大笑几声:「载去卖,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丘依雯生气的说:「齐彦凯,你因为我翘课打我,现在你竟然要带着我翘课,怎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要跟爹地讲啦!」

齐彦凯见丘依雯本性全露,恢复成那个会跟他斗嘴大小声的雯雯,嘴角微微上扬,想要再逗逗她,故意说:「你讲了一大串,还没回答我你值多少钱呢?」

丘依雯轻咬着嘴唇,哼了一声:「无价!」

齐彦凯跨张的说:「无价!!真是大言不惭,我怕卖掉你我还要倒贴一大笔钱给人收惊呢!」

丘依雯嘟着小嘴:「什么!!爹地妈咪可是把我当成宝,你把我卖给他们呀!」

齐彦凯唉呀呀的说:「糟了,就是爸妈要我卖的呀!」

丘依雯又要抗议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她看看外面是离齐氏大楼不远的地方,她打开车门下车,齐彦凯已经站在外面笑着看她,继续开玩笑说:「挪,买方应该在等我们了,快一点!!」

丘依雯瞪了他一眼,心里很清楚他是在跟她开玩笑,还是跟着走了过去,站在他的旁边,然后说:「白痴,一点都不好玩!!」

齐彦凯轻拍一下她的屁股说:「乱骂人,没家教!」

丘依雯不以为然的回打回去,然后说:「你教的!!」

齐彦凯假装生气的说:「臭丫头,竟然敢打我!!」

丘依雯对他扮鬼脸说:「替爹地打的,你竟然带我翘课,快说,要带我去哪?」

齐彦凯敲了一下她的头,然后将她拉近身旁,搂着她的腰一起走,神秘的说:「秘密!」

丘依雯靠着齐彦凯的肩膀,心里感动的泛起了微笑,她很清楚齐彦凯尽力想要逗她开心,她不想让自己陷在男女之情跟兄妹之情的泥沼里,现在这样的一切都很好,她想尽情的享受齐彦凯对她的宠溺和温柔;过去的事情,林正隆的事情,对现在来说不重要,至少眼前的她,是幸福的。

就这样呆呆的跟着齐彦凯走到一间高级沙龙的店门口,齐彦凯带她进去后,将人推到了前面,对柜台说:「换个造型,最好跟现在的外型差很多!」然后就走到了旁边的沙发椅,拿起一本商业杂志看。

丘依雯见造型师拉着她要往里面走的时候,急忙走到齐彦凯面前问:「做什么?我现在让你很不满意吗?为什么要换造型?」

齐彦凯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尖酸刻薄的说:「是呀,你现在的样子很伤眼!」

丘依雯脸涨的通红,握紧拳头,顾不得现在人在陌生的高级沙龙店里,大声抗议说:「齐彦凯,你太过分了,我讨厌你!」说着人就要冲出店门口。

齐彦凯赶紧站起来将人给拉回来,抱着她坐回沙发椅,安抚着说:「别生气,就换个发型而已!」

丘依雯大力的往他的肚子一记重击,哼了一声:「话不能好好说吗?我多伤眼?」

齐彦凯唉拗一声,然后大惊小怪的说:「你这样子,人家会以为你是泼妇哦!」

丘依雯回头一看,沙龙里的每个人都一脸看戏的样子看着他们,她脸霎时红了起来,赶紧从齐彦凯的大腿上起来站好,对着刚才那一位设计师说:「走吧!!」

那一位设计师笑着做一个往里面请的手势,跟在丘依雯的后头说:「齐先生是你男朋友吗?你真幸福!」

丘依雯赶紧摇头否认说:「不…是…啦…」

设计师一脸不相信的说:「别害羞啦,有男朋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刚才像情侣一样打情骂俏,多登对呀,羡慕死大家了呢…」

丘依雯脸变的更红了,恰巧又坐在一面椭圆形的镜子前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跟齐彦凯的关系,恨不得有个地洞让她钻进去,早知道刚才就不跟他吵了…

可是设计师却还是自顾自的一直说:「以前曾经看过齐先生跟他妈妈一起来呢,他那时都酷酷的,完全不讲话,每次来就坐在刚刚坐的沙发椅看杂志,等他妈妈弄好了,再一起回去!!」

丘依雯呵呵笑着,心里想:什么时候的事,小凯不是都在国外吗?

设计师没注意到丘依雯的表情,边梳理她头发边说:「你都不知呀,那时候的齐先生迷死多少店里头的小妹,每个都幻想自己有没有可能变成他心中唯一的女神,就算是老少配也没关系…」

丘依雯一脸疑惑的看着镜中里那一脸花痴样的设计师,她发现丘依雯看她的眼神,轻咳两声,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那时候齐先生十七、八岁吧,听齐太太说刚才国外回来渡假…」

丘依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在心里不厚道的冷笑着:可以猜出你现在的年纪了…

齐彦凯坐在沙发上,已经看完了一本杂志,他预估一下时间,确定丘依雯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出来,心里想回公司看一下他的好友在做什么,便起身跟柜台小姐说一声,接着就离开这间沙龙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才进公司大楼,他就看见有个女孩跟大厅的总机小姐争执中,他站在后面静看了一下,才发现是之前被他辞退的林秘书,他本来想直接搭乘电梯上去,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往他们的方向走去。

总机小姐一看到齐彦凯,连忙行礼说:「董事长…」

齐彦凯点一下头,平淡不带任何情感的问:「怎么回事?」

林娟一回头,看到了齐彦凯,抓着他的手说:「董事长,我有事想找你,可是她死活不让我上去…」

齐彦凯技巧性的甩开她的手,后退一步,客气又疏远,然后看着总机小姐。

总机小姐委屈的说:「林小姐没有预约…」

齐彦凯点点头,也改变之前对她林秘书的称呼,改口说:「林小姐,你应该很清楚这里的规定,请回!」然后头也不回的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林娟哪可能放过这一次的机会,齐彦凯堂堂一个董事长亲自跑来赶人??她一直觉得齐彦凯不是那种无情的人,她又前进一步,带着端庄有礼的笑容,拿出自己的名片,对着齐彦凯的背影,重新介绍自己:「齐董事长,您好,我是代表坤枫来跟您洽淡生意的!」

本来想打发掉林娟自己上楼的齐彦凯,在听到坤枫这两个字的时候,才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正视着林娟。

换了一头新造型的丘依雯,开心的走出来找齐彦凯,却发现人不见了。

她回头用眼神询问柜台小姐,她很有礼貌的说:「齐先生说要回公司一趟,让您在这里等他。」

丘依雯哦了一声,表面上乖乖的坐在沙发椅上等,可以内心却是愈想愈生气,莫名其妙的要自己换发型,现在又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这是什么跟什么嘛,她哼了一声站了起来,决定去公司找人。

她快步的往公司的方向走去,还没到大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齐氏大楼走出,脸上还挂着微笑,那个人没有发现到丘依雯正在看她,往另一个方向离去,丘依雯却站在原地,盯着那个人离去的背影,才终于想到,是那个害她被齐彦凯打的女人,此时她还愤恨的瞪着快要看不见的背影,大声喊:「讨厌鬼」

随后像是小孩子一样,一脸心满意足的解气模样,哼几声,走进齐氏大楼。

这次丘依雯没有直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而是走向柜台跟总机小姐说:「我是丘依雯,我要找齐彦凯!!」

总机小姐抬头看了一眼丘依雯,她很早前就被告知丘依雯可以不用通报直接上楼,她也还记得之前她被档在门口的事,不过她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上次那个丘小姐吗??」

丘依雯点点头:「是呀!!」

总机小姐微笑的说:「跟上次感觉不一样了!」

丘依雯咦了一声,左右看一下自己,然后说:「有吗??」

总机小姐点点头说:「不一样了,记得你之前是直发,一付清汤挂面的学生样,现在是直发带点波浪卷,多了一股成熟抚媚的韵味呢~」

丘依雯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说:「真的吗?」

此时程宇翰突然出现在丘依雯的背后,冷冷的说:「上班时间聊什么天??小姐,你有事吗?」

丘依雯听到程宇翰的声音,笑着回过头看着他:「宇翰哥!!」

程宇翰听着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惊讶的说:「雯雯,你怎么跑去烫头发了?」

邱依雯嘻嘻的笑着,随即又嘟着小嘴说:「小凯啦,硬要人家换发型!!」

程宇翰仔细的瞧着丘依雯,赞叹的说:「果然人是需要打扮的呀,弯弯的细眉看不出你是个性极端的小恶魔,长长的睫毛让本来大大的眼睛衬脱的更加楚楚可怜,粉嫩的小嘴像是要勾引犯罪…」最后,皮笑肉不笑的加上一句:「你这次又有什么计画想要干下什么轰天大事?」

丘依雯握紧拳头,脸一阵红一阵白,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人,准备很不淑女的跟他大吵特吵,突然,程宇翰的脖子被某人用手臂勾住往后一拉,然后冰冷的语气让他全身打了一个寒颤:「你又要想让雯雯帮你做什么事?」

程宇翰抓着眼前的臂膀,很辛苦的说:「喂~~天地良心,我哪一句话是要雯雯帮我做事?」

齐彦凯冷哼一声:「就算没有,你竟然敢用言语调戏她!」

此时程宇翰更是大声抗议,努力挣脱齐彦凯的牵制,喘好几口气后,先控诉说:「你想掐死我呀!」然后继续解释:「我哪敢调戏你家小恶魔,我是赞美,赞美,OK?」

齐彦凯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走到丘依雯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带着笑意:「雯雯好漂亮!!」

丘依雯脸红了起来,低着头不说话。

齐彦凯摸摸她的头说:「拗,小丫头也会害羞呀!」

程宇翰翻翻白眼,走到他们俩个身边,没好气的说:「老板,请不要在你家公司楼下跟情人亲亲我我,有碍观瞻!」

齐彦凯一拳挥了过去,却被程宇翰给闪了过去,还被他不停的挥手说:「快走,快走,要不然你这个董事长的形象就快幻灭了!」

齐彦凯瞪了好友一眼,拉着丘依雯走出齐氏大楼,而丘依雯则是因为听了齐彦凯说的那句话,傻楞楞的任他牵着走,情人两个字眼在她的耳边回绕,她看着齐彦凯的侧脸,嘴角微微翘起,她在心里想…他并没有反驳程宇翰的话,那现在…

她心扑通扑通的跳,被牵着的手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温度,她略略小声的说:「那个…宇翰哥说…」

齐彦凯嗯了一声,可是并没听到底下的人继续说,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然后说:「不要理翰胡说八道,我的雯雯最漂亮可爱了,不是小恶魔!」

丘依雯被齐彦凯又一句甜言蜜语给弄的晕头转向,脸变的更红,然后用自己才听的到的声音说:「宇翰哥说…什么…情人的…」

齐彦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说:「雯雯,你怎么了,脸红成这样,发烧了吗?」

丘依雯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只能摇摇头说:「没有…」

齐彦凯将人拥入怀里,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说:「是吗?不舒服要跟我说,别老是做些让我担心的事!」

丘依雯几乎可以确定这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宠溺了,她是女人,再迟顿也不可能感觉不出来,这种像恋爱般的甜密,她心里甜滋滋的,更加深自己想要确定的决心,她深呼吸,然后说:「我们是兄妹!」

齐彦凯楞了一下,将人放开,看了丘依雯一眼,没有说什么,但还是牵着她的手往停靠车子的方向走去,却不再说话。

丘依雯心里忐忑不安,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到头来白高兴一场,自己误会了,她低着头懊悔刚才不应该这么说的,现在气氛变的有些尴尬。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走回车子,一直到车子重新发动,齐彦凯对着坐在副驾驶座的丘依雯说:「名义上是,实际上不是!」

丘依雯啊了一声,说:「什么?」

齐彦凯面无表情开着车,又重复了一次:「我们名义上是兄妹,可实际上不是!」

丘依雯莫名的紧张起来,原来他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她盯着挡风玻璃,看到有一片枯叶掉落在上头,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啊~~叶子掉了!」

齐彦凯随着她的眼神看了那一片叶子,不再说话,他清楚她又再装傻,每次想逃避什么的时候,就会顾左右而言他,他笑笑,心里想:这话题还是你自己先提起的呢!!

他专心开着车子,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邱依雯却是时不时的喊:快红灯了,快,开快一点…有云耶…啊~~小鸟归巢了…

齐彦凯嗯…嗯…嗯的回应着,丘依雯这时候小孩子的样子让他哭笑不得,等到车子停了下来,齐彦凯站在车外等不到她走出来的时候,他替她打开车门,对坐在里面低头沉思的人说:「雯雯小朋友,下车啰!」

丘依雯突然一本正经的看着齐彦凯,像是下定很大的决心一样,很慎重的问:「那我们实际上是什么?」

换齐彦凯楞住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满脸笑意的敲了她的头一下,戏谑道:「傻瓜!!你觉得是什么呢?」

本来有点正经、认真的话题,却被齐彦凯一句傻瓜给打破严肃的气氛,丘依雯哼一声说:「是我问你的耶!!」

齐彦凯只是笑着,没有回答,将人拉了出来,轻声说:「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想吃什么?」

丘依雯嘟着小嘴,明显的表示对他把问题的风向球给丢回自己身上表示不满,虽然几乎可以百分百的确定了,但内心还是期待他可以亲口说出来,她不理会齐彦凯,挣脱被牵的小手,丢下一句话:「随便!!」自己走在前头。

那一点心思早就被齐彦凯摸透了,他不禁笑出声,想这丫头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就偏偏不给她,看到时是谁先跟谁表明,虽然有点恶劣,但忍不住就是想逗逗她!

因为考虑到丘依雯怕高的地方,这次齐彦凯改选了一间靠着河可以欣赏黄昏顺便看夜景的地方,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齐彦凯笑着看她认真看着menu挑选,一下翻过来,一下翻过去的,最后,服务生来的时候,她就用她修长的手指,点点点点点,服务生赶忙一直登记,他则是边看边皱眉头,最后忍不住对服务生喊:「等一下!!」并跟他说:「我们需要再讨论一下,等一下再点餐!」

丘依雯气鼓鼓的抗议:「为什么呀,你不是说一起吃饭吗?」

齐彦凯点头:「没错,但你点什么??起司蛋糕、香草圣代、水果塔、巧克力奶昔、咖啡…」愈说声调愈高,最后将menu重新放回她的面前翻到晚餐那一页:「丘小姐,我们是来吃晚餐的,不是喝下午茶!」最后拿起水杯想压一下过于激动的怒气。

丘依雯似乎已经恢复了原本古灵睛怪的调皮个性,她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笑的很是甜美,柔柔的叫一声:「哥~~」

诓当一声,本来齐彦凯握着杯子的手突然松脱,杯子应声掉落在桌子上,一直滚到桌子边缘,在快掉落时即时被丘依雯给”救”了回来,她嘴角难掩的笑意,继续说:「哥哥~~人家想吃嘛,你说过,不用叫你哥,但只要你办的到的,都会想办法满足我!!现在我叫了两声哥了,人家想吃嘛!!」

齐彦凯看着丘依雯烫卷的头发,加上她现在这副撒娇的样子,发现自己更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他甩甩头,在心里骂自己笨,嘴角抽慉的冷笑,他突然了解这丫头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也不回答她好或不好,直接说:「雯雯,你今天的心情还真是晴时多云偶阵雨,打雷闪电刮台风!!」

丘依雯楞了一下,哼了一声,知道他在指自己今天又哭又笑,行为失常的样子,她不以为然的说:「干嘛!!我心情怎样你要负全责,都是你的错,不管我今天怎样,给不给吃嘛!!」

齐彦凯大笑了几声,好声好气的说:「你不怕变肥猪,我还怕你吃吗?只是现在是吃正餐的时间,吃饱饭再点这些甜食,好不好?」

丘依雯耸耸肩,不再持反对意见,假意委屈的说:「随便啰,付钱的又不是我!!」

齐彦凯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丘依雯吐吐舌头,催促着齐彦凯快点菜,好不容易等到主菜全上齐时,她迫不及待的开始大快朵颐,完全不顾自己的淑女形象,齐彦凯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完全无法跟下午的她联想在一起,那时候她完全没有朝气,像朵枯萎的花朵让人心疼。

丘依雯吃到一半看着一直盯着她的齐彦凯说:「你不饿吗?」

齐彦凯笑着不说话,突然觉得好像很久没看到她的笑脸了,这样纯真没有烦恼的面容,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来吃。

丘依雯却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你不要以为让我把这些菜吃光,我就不吃蛋糕、圣代了!!」

齐彦凯差点没噎住,拿走丘依雯的水杯,拼命的喝水,没好气的说:「放心,我先喝光你的水,等会儿你还是有肚子可以装你的甜点!」

丘依雯此时是一脸幸福的微笑,她又开始专心的挑着自己爱吃的食物吃,不停在运转的脑袋瓜突然想到下午那熟悉的身影,说道:「我下午有看到林秘书!」

齐彦凯的手停了一下,却还是一脸不在意的说:「哦!」

丘依雯继续说:「你上次跟我说辞退她了!」

齐彦凯确定的说:「是呀!!」

丘依雯睁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看着齐彦凯:「那她来找你吗??要遮羞费?」

齐彦凯皱着眉头看着她,说道:「胡说什么!!你不喜欢林娟!」

丘依雯哼了一声:「不是不喜欢!!」停了一下,大声说:「是讨厌!」

齐彦凯唔了一声,调侃说:「你拨了人家一身咖啡,人家还没说你坏话,你现在说讨厌人家?」

丘依雯放下手中的筷子,平稳的语调明显带着怒气:「是她的错,她要说什么坏话!」

齐彦凯见丘依雯又要不开心的样子,安抚着说:「好好好,都是她的错,乖乖吃饭!」

丘依雯用手中的筷子摆弄着眼前那一盘菜,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齐彦凯叹了一口气,知道她还是耿耿于怀,替她夹了一口菜说:「吃饭的时候生气会消化不良哦!」

丘依雯却不理会齐彦凯,垂着眼帘,盯着一桌子的菜,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事还是独自生闷气,齐彦凯只好坐到她旁边,摸着她的头说:「想什么?吃饭要开开心心的,不要想烦人的事!」

邱依雯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结束了晚餐,而齐彦凯也遵守约定,点了她刚才想要吃的所有甜食,丘依雯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跟着齐彦凯回到车上,等两人都坐定,车子重新启动的时候,齐彦凯突然说道:「以后要乖乖上课,不可以翘课了!」

丘依雯不可思议的转头看着齐彦凯这个霸道、自负的人,撇撇嘴说:「齐先生,今天是你强硬带我翘课的,你带就可以,我自己就不行吗?」

齐彦凯理所当然的说:「我带你翘课是让你开心,减轻压力,陪你吃饭,你要是翘课,一定是去pub喝酒、跳舞,所以我可以,你不可以!」

丘依雯很生气的说:「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不要!!」

齐彦凯用不容许反驳的语气说:「别想拿今天的事来堵我,要不要也不是你说的算,公平原则等你毕业以后再说!」

丘依雯生气的拍打前面的置物箱,然后侧着身看着窗外,不再理会齐彦凯,本来开心的气氛又被齐彦凯强硬的态度给破坏,她在心里嘟囔着:如果小凯永远不凶人,不打人,今天下午一样,那就好了……

想着想着,她突然又回头看着齐彦凯说:「那个…你说你能力能及的,都会尽量满足我!」

齐彦凯笑了一下,问:「你想要什么?」

丘依雯满脸期待的说:「不管我做了什么事,不准打我!」

齐彦凯忍不住大笑,一直笑到快流泪,丘依雯从满心期待变成嘟着小嘴的抗议表情时,他才说:「免打金牌的特权,我可以给你,可是手、皮带、木尺、藤条好像没办法给你的小屁屁特权!」

丘依雯哼了一声:「出尔反尔,小人!」

齐彦凯不以为意,建议说:「你不要做些离谱的事让那些”刑具”生气,不就好了!」

丘依雯用看白痴的眼神狠狠的瞪他一眼后,便拒绝再跟他说话,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语回到家,齐彦凯也不再开口说话,免得碰了一鼻子灰,但却很不厚道的呵呵的一路笑到家!!

一个多月过去了,丘依雯每天就在小王的接送下,通勤上课,已经学期末了,很多报告和考试,她也没时间去思考其它事情,反倒变的很安份,这天她跟同学道再见后,往学校大门口的方向走去,站了一会儿,却不见应该待在门口等她的小王,她看了看时间,才想到今天比预定的时间要早一个小时,只好转身回到校园的图书馆,想打发一下时间,没想到却听见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叫着不是她名字的名字:「小真!」

她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可是叫她的那个人已经快速的冲到她的身后,拉住她的手,又再叫了一次:「小真!」

丘依雯无奈之下只好回头,看到杜鸣一脸期盼热切的眼神,她突然心生愧疚,她勉强的笑着跟他打招呼:「杜鸣,好久不见了!」

杜鸣毫不避讳将人给紧紧抱住说:「小真,我一直想去找你,但是你好像消失了一样,我查了很久才知道你读这所大学!」

丘依雯有点尴尬的挣脱他的拥抱,后退几步,想跟他保持一点距离,点点头说:「最近学校考试很多…」

杜鸣对她有意的疏离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我每天都在校门口等你,但你一出来就被接走了,我没办法找你讲话~」

丘依雯想了想,这到也是,从她出车祸之后,齐彦凯要求不管她要去哪,都由小王开车接送,他怎么可能会有时间跟她有所接触呢?看着杜鸣的样子,她开始觉得很对不起他,她是有所目的接近他的,现在是不是应该将话说明白,别再让他心存任何的幻想或怀抱着任何的希望。

一直低着头沉思,刚抬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杜鸣却拉着她往校门口走了出去,丘依雯吓了一跳,想要抽回被紧紧牵住的手,但杜鸣却握的很紧,不愿意放开,她只好开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杜鸣拉着她,急促的说:「趁你家那个司机还没来时,找个地方聊聊,要不然你又要被接走了!」

唔~是单纯的想法,丘依雯听完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你等一下,我打通电话叫他晚点再来接!」

杜鸣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他一直以为丘依雯会拒绝,所以用半强迫的方式想将她带出校园,没想到她会答应跟他一起离开,他放开手,然后看她拿出粉红色的手机,上面的铃铛挂饰发出阵阵悦耳的叮呤声,手指头快速播号,轻柔甜美的声音跟对方说话,他楞楞的站在那,就近观察丘依雯,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波浪的卷度将人衬托更是抚媚动人,他觉得自己又再次陷入,虽然心里很清楚,她并不当他是什么。

丘依雯很快的挂断了电话,笑笑的看着他,然后说:「学校旁边有一间咖啡厅,就去那吧!」

杜鸣也只能点点头,由丘依雯走在前头,很快的就在学校的左手边发现一间不怎么起眼的咖啡厅,丘依雯像是很熟悉一样,推门走进后就直接往角落一间靠窗的位置走了过去,她还没坐下就马上有人来打招呼,笑着说:「期末了,本来想说可能要等到下学期开学才会再看到你呢~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你,如何?照旧吗?」

杜鸣见对方一脸熟念的样子,更觉得困窘,沉默的坐在丘依雯的对想,不方一语。

丘依雯一脸笑咪咪的说:「呵~就是学期末了,更要来捧场呀,想到可能有几个月喝不到你煮的咖啡就伤心呢!!」

招呼的人是个年纪约五十上下的中年人,听到丘依雯这样说,笑的合不拢嘴,杜鸣看这间简约风格的小咖啡厅,又看看眼前这个人的样子,猜测他应该是老板,就在自己打量着这个人的同时,他已经转时看向他问:「年轻人,第一次来,想喝点什么?」

杜鸣吓一跳,局促的说:「嗯……咖啡…」

丘依雯笑出声,接着杜鸣的话说:「就你拿手的特调咖啡吧,两杯!」

杜鸣看着丘依雯的笑容,一时看呆了,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跟自己以前所认识的那位不太一样,他等老板走了之时,开口说:「小真,换了发型后,变的更美了!」

丘依雯楞了一下,随即给了他一个真诚的回应,笑着说:「谢谢!!」

杜鸣又自顾自的说:「我一开始站在校门口的时候并没有认出你,我是观察了很久,非常确定你是我要找的人后,才开始每天在校门口等你…」

丘依雯抱歉的看着他,本来不知道为什么齐彦凯要她换发型,她现在突然有点明白,是因为之前卧底事件身份曝光,怕自己被人给盯上吗?所以要求小王接送,并让自己换发型,她可以明白齐彦凯的担心和关心,甜滋滋的感觉又充满了心头,脸上不经意表现出幸福的面容。

杜鸣看着丘依雯,似乎没发现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他捎捎头,鼓起勇气,将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上次你车祸的事,我很抱歉!」

丘依雯想起了那一次莫名其妙的车祸事件,奇怪的看着他,她知道是有人蓄意要撞她,但应该不关他的事,而且听施伟汉说是杜鸣送她去医院的,虽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她陷入了沉思,忘记眼前这个紧张不安的人。

杜鸣见她没有回应,以为她生气了,又急忙开口说:「小真,我真的很抱歉,我替我父亲跟你说对不起…」

丘依雯抬起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摇摇头说:「你不用跟我说什么抱歉、对不起的话,你父亲的顾虑是对的,虽然方法用错了…」讲到这停了下来,一脸严肃的样子看着杜鸣,深呼吸后,缓缓的说出:「我才要跟你说对不起,其实我是有意图接近你的…」

杜鸣并不惊讶,他看着桌上两杯白开水,听丘依雯慢慢的叙述,内心难掩澎湃激动,却还是一脸平静,连老板送来的两杯咖啡都没打扰到他们,丘依雯慢慢的说,观察杜鸣的神色,最后说:「我相信你应该都知道了,你既然知道我在哪间学校读书,应该也知道,我是丘依雯,不是施晴真,真正的施晴真是我的好朋友,你在医院遇到的施伟汉是她的哥哥!!」

杜鸣端着咖啡杯的手正在发抖,虽然来找丘依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的冲击却还是如此的大,眼见自己所喜欢的女孩,是害了自己父亲失去所有的人,如今他没有在家里安慰自己的父亲,反而跑来找这个凶手,内心矛盾、悔恨,早该听父亲的话离这个人远一点,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他又很不争气的跑来找她,脑袋是这样想,但脱口而出的话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喝了一大口咖啡,没有抬头看丘依雯,只是盯着咖啡杯说:「不管你是丘依雯还是施晴真,我认识的是你!」然我抬起头来说:「我不在乎之前发生的事,我们可以重头来吗?我爸跟你爸公司的事,不应该影响到我们…」

丘依雯沉默了,她没想到自己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假戏真作,飞蛾扑火,引火自焚,她叹口气,希望自己能慢慢的开导眼前的人,凭良心说,她不觉得杜鸣是个坏人,虽然一身富家公子哥的气息,但那是家庭环境的关系,至少他对她还算礼貌,并没做出危害自己的事,否则自己现在也不能坐在这了。

对于丘依雯不发一语的样子,杜鸣突然急切起来,伸手握住丘依雯放在桌面上的手说:「我是认真的,你是第一个让我认真的女孩…」

丘依雯看他一脸热切的样子,很抱歉的抽回自己的手,然后说:「对不起…」

杜鸣对于丘依雯冷淡的回绝觉得心灰意冷,他想到之前何劲元对他说过的那句话:这女孩,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感情别放太深…

他整个心跌落谷底,问:「你认识何劲元?」

丘依雯皱一下眉头,反复思索何劲元这三个字,最终还是摇头说:「不认识!」

杜鸣低着头沉思,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却像是换个人似的,带着怨恨和不甘心,他站了起来拉着丘依雯的手说:「你不可以玩弄我的感情,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父亲已经被你们害成这样了,如今你说抽手就抽手,想离开就离开,我算什么?」

丘依雯吓了一跳,手被拉的生疼,她蹙着眉头,试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怜的说:「痛…放开!!」

杜鸣反而拉的更紧,双眼瞪着他,没有一刚开始的冷静,他几呼是怒吼的说:「我不管你是依雯还是晴真,我只要你这个人,你听懂了吗,听清楚了吗,我只要你!」

丘依雯站了起来,想先缓和一下杜鸣的怒火,她安抚的说:「杜鸣,你冷静一下,先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杜鸣大声的回说:「不好!!你又再想什么鬼计?我们父子被你害的还不够吗?」

丘依雯急着不停的甩手,两人因为拉扯,碰撞了桌子,咖啡杯整个滚落到地上变成了碎片,破碎的声音引来了老板,他惊讶的看着两人,问:「怎么了?吵架了?」

丘依雯有些尴尬的看着老板,但杜鸣却是一脸不在乎的瞪着她,老板看气氛有点不太对,劝说:「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的说!!」然后拍拍杜鸣的肩膀说:「年轻人,不要冲动,这样抓着女孩子的手,不好!」

邱依雯眨眨眼,表现出一脸无辜的眼神说:「对不起,还没喝到你辛苦煮的咖啡就洒满地了…」

这句话让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变的平和一点,老板笑了出来:「这时候不是考虑咖啡的事吧!」

杜鸣楞楞的看着两人,老板就在他失神的时候趁机拽开他的手将丘依雯挡在身后,然后礼貌的对杜鸣说:「要不要换个座位,我收一下这里!」

丘依雯小声的对老板说声谢谢,然后从他的背后站出来,看着杜鸣一脸挫败的样子,再次对他道歉:「对不起,我想我们只能当朋友!」

杜鸣握拳捏紧,一脸不甘心的样子,老板担心的拉拉丘依雯的手,丘依雯却仿佛没看到他的表情,又说:「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也相信你一定会找到适合你的女孩子,但,我真的不适合你,抱歉!」

杜鸣突然吼了一句:「这不是抱歉两个字就可以解决的!」

老板这时也插了一句话:「年轻人,感情是双方的事,你的单恋既然得不到回应,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人家的抱歉或解决?」然后将丘依雯护在身后,怕杜鸣有什么激烈的举动,丘依雯叹了一句气,她早就知道利用杜鸣去接近他老爸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一开始面对这个吊儿郎当的少爷,她从未想过他会将真感情投入,自己给他带来的伤害是真的,但,不明白的拒绝清楚,以后的伤害是否会更大呢??

杜鸣啊的一声,像只发狂的野兽,掀倒了桌子,拿起椅子就砸,最后还踢了好几下墙壁出气,嘴里还不停的骂:「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丘依雯吓的躲在老板的背后,小声的叫他的名字:「…杜…鸣…」

杜鸣愤恨的回头,瞪着丘依雯说:「我的,你是我的…我绝不会放手的!!」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咖啡厅。

丘依雯见杜呜冲了出去,松了一口气,摀着胸口在那深呼吸,刚才的镇定跟现在成了反比,老板无奈的开始收拾被破坏的桌椅,问道:「你怎么会去招惹到这样的人?现在该怎么办?」

丘依雯没有回答老板的话,先道歉:「对不起,弄坏你的桌椅了,我会负责赔偿的!」

老板皱着眉头看了丘依雯一眼,拿扫把开始清扫地上的碎片,淡淡的说:「赔偿这种事不重要,重点是你以后要小心那个年轻人,我看他不会就此罢手!」

丘依雯无奈的笑笑,她也清楚这个麻烦要脱身不是这么简单,但她却在考虑是不是该让齐彦凯知道,现在学校开始放假了,如果他知道了,自己不就失去了自由,哪都不能去,那不是更惨?就在她思考犹豫的同时,老板又问了:「要不要通知你家里的人来接你?我担心你回家的路途又会碰到那个人。」

丘依雯摇头说:「别担心,司机应该已经在学校门口了…」讲完,手机就响了,丘依雯赶紧打开接听,低沉稳重的声音从话机里传来,让丘依雯觉得安心了很多,她甜甜的喂了一声,齐彦凯接着问道:「在哪?等很久了~」

丘依雯咦了一声:「等很久了??你在哪??」

「校门口!!」

简短的三个字,丘依雯吓了一跳,看着老板,本来还在考虑的事,说出的话却已替她决定好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很自然的说:「我在学校旁的咖啡廰,学期末了,不能常来,我来记忆一下味道嘛!!」

还是简短的三个字:「马上到!」就挂了电话。

邱依雯呼了一口气,庆幸齐彦凯不是在杜鸣抓狂的时候打来,但过后却喃喃的说:又撒谎了…,一脸复杂难以言喻的样子看着老板。

老板耸耸肩,刚才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并没有表示什么。

很快,齐彦凯就推门走了进来,而店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丘依雯观察着齐彦凯的表情,觉得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快跑了过去,撒娇的投入他的怀里,问:「怎么你也来了?小王呢?」

齐彦凯觉得奇怪,丘依雯很少会抱着他撒娇,除非是挨打或是做了什么事不想让他知道,他摸摸她的头说:「你打给小王时,我在旁边,事情处理完就一起来了!!」丘依雯哦了一声,却还是溺在他的怀里,没有离开的意思。

齐彦凯虽然有疑问,但也没说破,只是笑笑的说:「老板在笑你了!」

丘依雯一听,赶紧离开他的温暖的胸膛,嘟着嘴说:「哪有,老板才不会笑我呢!」

齐彦凯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对老板点点头说:「谢谢你平常照顾我家雯雯!」

老板打量着眼前看起来挺拔俊朗又带点冷酷稳重气息的年轻人,跟刚才那个人感觉天差地远,也点头示意:「我才要谢谢小雯常来捧场!」

邱依雯看两人客气的打招呼,深怕老板一时不小时将杜鸣的事给说出来,插话说:「好啦,回家~回家~」

齐彦凯却反而坐了下来,对着老板说:「既然雯雯这么喜欢你煮的咖啡,我也想尝尝!」

丘依雯跟着坐在旁边,问道:「你不再回公司吗?」

齐彦凯笑着说:「不回去,等一下带你去吃饭!」

丘依雯哦了一声,只好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老板,希望他不要乱说什么话才好,然而齐彦凯却眼尖的看到丘依雯不一样的神情。

老板在心里叹气,心里想,她这么明显的表情,难道都不知道人家已经发现她不对劲了吗??看两人的相处,他一眼就明白,齐彦凯在丘依雯的心里有着一定的份量,刚才她拒绝了那个年轻人的告白,而眼前这个人应该才是他心中的白马王子,如今自己遇到这么大的麻烦,却还要隐瞒着他,这是为什么?

虽然是满肚子疑问,但老板还是熟练的煮着咖啡,在吧台里观察着他们两个,考虑该怎么应付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看的出来齐彦凯很不简单,散发出来的气质不像只是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他也看出来齐彦凯有话想要问他,应该是为了丘依雯的事,她自己露出马脚,神情不安的样子却落在齐彦凯的眼里,不会被怀疑才有鬼。

很快的,他又端着两杯特调咖啡出来,正要离去的时候,却被齐彦凯给叫住了:「老板,聊聊!」

丘依雯呃了一下,对齐彦凯说:「人家老板还在忙呢,别打扰人家!」

齐彦凯不理会,看着老板说:「店里现在没什么人,应该可以聊聊吧!」

老板礼貌的点点头,亲切大方的说:「有什么问题呢!!」然后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不理会丘依雯一脸着急的神色。

齐彦凯端起杯子,先闻了一下,赞赏的说:「好香,难怪雯雯说要来记忆一下你的咖啡香!!」然后别有深意的看了丘依雯一眼。

丘依雯躲闭着他的眼神,也端着咖啡啜了一口,刚才没有喝到,现在可以补喝到,忍不住露出了一脸幸福满足的神情说:「好好喝哦~~」

齐彦凯好笑的看着他,故意说:「刚才不是已经喝过了吗?」

丘依雯身子抖了一下,差点打翻了咖啡杯,呵呵的干笑着:「那个…」

老板见状,帮她接话说:「洒了,没喝到!」

齐彦凯哦了一声,探询的眼神望着丘依雯,希望她自己说出来,但她却转动着眼珠子,故意装傻,看着窗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老板只好接着说:「小雯刚才来,缠着我说要学煮咖啡,咖啡没煮成,却弄碎两个的杯子,挪,你看!!」说完,还指着垃圾筒里的”残骸”,一脸心疼的样子。

丘依雯没想到老板会替他撒谎,睁着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齐彦凯却当作这是事迹败露的神情,他捏一下丘依雯的鼻子说:「捣蛋到人家这里来了呀?」

丘依雯有点慌乱,低着下头小声的说:「哪有…」

齐彦凯问:「为什么想学?」

丘依雯看一下老板,但他却没有搭话,跟她四目交接,丘依雯低头想了一下,老板替我开了头,接下来我要自己想了,她挪着身子,靠着齐彦凯,抱着他的臂膀说:「人家想放假在家的时候煮给你喝呀!」

齐彦凯哦了一声,却调侃着说:「那家里的杯子会不会也都被你摔坏呀?」

丘依雯哼一声,捶打着他的肩膀说:「讨厌!!」

齐彦凯安抚着摸摸她的头,然后对着老板说:「很抱歉,弄坏的东西我会赔偿!」

老板连忙挥手说:「没关系,小雯亲切的像我自己的孩子,她也常带朋友来,忙的时候还会替我招呼客人了,打破几个杯子不算什么!」

齐彦凯点头,说声谢谢,然后对丘依雯说:「你呀,到处惹麻烦,还好人家不计较!」

丘依雯早就坐回原位,喝着咖啡,将齐彦凯丢给老板去应付,对于齐彦凯现在说的任何话语也只是含糊的点头嗯嗯嗯的回应。

老板这时看着齐彦凯,突然冒出一句:「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小雯的什么人?」

齐彦凯挑着眉毛,虽然对老板很有好感,但唐突的问话,还是让他不舒服,他冰冷生硬的语气回问:「这对您很重要吗?」

丘依雯全身僵住,看着齐彦凯,又看向老板,他拉拉齐彦凯的袖子,他转头看她一眼,眼眸尽是温柔的笑意,可是转向老板的时候却是带着防备和冷酷的气息。

老板笑了出来,不以为意,意有所指的说:「小雯行情很好哦,身边不乏追求者,但这样却很容易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丘依雯看着老板,知道他担心杜鸣的事,想要点一下齐彦凯,注意自己的安危,但齐彦凯是那种一点就通的人,讲难听点就像只深沉狡猾的狐狸,每当事情发生时又转变成一只凶猛难训的豹,那时软硬兼施都没有用,自己反而会死的更惨,她哭丧着脸,垂着头,希望齐彦凯什么都没注意到,没想到,齐彦凯却附和说:「我知道,她身边的苍蝇很多!!」说完,又搂紧她,接着带着愤恨的语气说:「我会替她准备很多杀虫剂!」

丘依雯转头看着齐彦凯,小声的问:「苍蝇??」

齐彦凯点头,对她说:「放假后,如果你想找施晴真,让小王去带她,你不必去她家,知道吗?」

丘依雯突然明白了,齐彦凯口中的苍蝇是指施伟汉,虽然是无理的要求也只能苦笑着答应,这时候什么都别解释,比较好。

老板也不再说什么,话已至此,不管齐彦凯有无听明白,他也不再说什么,三个人就这样坐着聊天,内容全绕在丘依雯身上,直到齐彦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表示要离去,并递给老板一张名片,他才知道下午坐在位置上跟他聊天的是齐氏的负责人。

邱依雯尽责的叙述着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包括学期末那天杜鸣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讲给坐在自己面前的好友,而她却一下子皱眉,又一下子松口气的样子,手还不停的搅动着冰淇淋杯里的银制汤匙,丘依雯停了下来,喝口水后,看着施晴真说:「你的冰淇淋变奶昔了!」

施晴真毫不在意,还是不停的搅动,然后说:「我就是要它变奶昔,你继续说呀!」

丘依雯哦了一声,却问:「那你怎么不直接点奶昔?」

施晴真瞪了她一眼:「这杯是你点的,你不要忘了!!」然后又大力的敲着玻璃边缘,闷闷的想:上次都被你害惨了,这次还想害我…

丘依雯呵呵的笑着:「唉呀~忘了…」

施晴真无奈的叹口气,不想跟她计较冰淇淋是谁点的问题,急着问:「那然后呢??你预备怎么处理杜鸣的事??你欺骗人家的感情,搞垮他爸的事业,如今想要抽身,可能吗??」

丘依雯挖了一大口冰淇淋塞进嘴巴里,不停的直呼:「冰呀~~冰冰冰~~冬天吃冰感觉真好!!」然后看施晴真一眼,发现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笑着说:「担心什么,我猜他应该也不能拿我怎样吧,我去哪都有小王专车接送,他想怎样也没机会!!」说完还指指等在外面的车子,一脸蛮不在乎的样子。

施晴真却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说:「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百密一疏,你没听过吗?我看你还是让你哥知道这件事,比较好!」

丘依雯马上拒绝:「不可能,他已经担心过剩,如今又知道这件事,那我就失去人身自由了!」

施晴真却不这么认为,她劝道:「你就想你的自由,怎么不想想跟他商量一下有什么应对的方法?」

丘依雯拼命的点头,双眼看着自己的好友:「所以,我找你说呀!!快替我想个应对的方法吧!」

施晴真正要开口,丘依雯却又抢在前头说:「跟小凯说的这方法,去除!!下一个!!」

施晴真斜视她一眼,手拖着下巴,有点生气的说:「不知道!」

丘依雯啪了两下手掌,像是开会完要提总结的主席说:「那好吧!!结论是,看事办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施晴真不可置信的瞪着丘依雯,怎么她说的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她不禁提高音量说:「丘小姐,你是将吗?你的土能淹的过那大洪水吗?」

丘依雯唔了一声,反问道:「那怎么办,你没办法,我也不知道呀,我又没有处理这事情的经验!」

施晴真开始为自己的好友担心,平常鬼灵精怪的样子,别人的事都可以处理的很好,怎么自己遇到了就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她真的开始着急,低着头开始沉思,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看着丘依雯说:「程宇翰,找他想办法总成了吧!!更何况,他也应该负点责任,是他拉你淌这浑水的,最后惹了一个大麻烦!」

邱依雯眼前一亮,拍一下桌子:「对耶!!我怎么没有想到宇翰哥呢??呵呵,小真,你真聪明,找你想办法真的是找对了!」

虽然丘依雯一脸高兴的样子,一副已经想好对策的神情,但施晴真还是难掩担心的神色盯着她看,丘依雯很没良心的开始大笑,对着自己的好友眨着眼睛,吐吐舌头说:「别担心啦,不会有事的!!」

施晴真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事主都不担心了,她在旁边烦恼有什么用呢,她瞥了她一眼,幽幽的说:「这就是所谓的公主不急,急死侍女!」

丘依雯挥着手说:「不不不,你不是侍女,你是我的好朋友!!」

施晴真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算你有良心!!」接着又看看戴在右手上的手表说:「我还有事呢,不能聊了,先离开啰~~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一点,有什么事再打给我!!」

丘依雯嗯嗯的点头,对好友挥手说再见,突然又想到什么,也拎着包包追了出去大喊:「小真,等等,我让小王开车送你一程!!」

丘依雯站在齐氏大楼的楼下,往上看了看,心里想:不知小凯现在在不在?可是也没考虑多久就走了进去,因为已经来过很多次,柜台的总机小姐已经跟她混的很熟了,看到她进来,很高兴的站了起来说:「依雯,你来啦~~但是董事长不在耶!!」

丘依雯咦了一声,但马上说:「没关系,我等他!!」然后直接坐电梯上去,但却没有往齐彦凯的办公室走去,反而是往程宇翰的办公室走去,她透过半透明的玻璃隔间往里头观望,却发现里面好像也没有人的迹象,她在外面徘徊了一下,猜测他可能是跟齐彦凯一起出去,只好转身往齐彦凯的办公室走去。

走进去,里面也是空无一人,她转了一圈,觉得无聊,只好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回来,顺便思考该怎么跟程宇翰讲杜鸣的事,还有,杜鸣提了一个人的名字:何劲元,虽然她不认识他,可是或许程宇翰知道这个人。

她整个人舒服的斜躺在沙发上,本来很认真的在思考,可是安静的办公室,适宜的空调,柔暖的沙发,让她的眼皮愈来愈重,脑袋也渐渐的浑沌不再思考,从靠着沙发背斜躺,变成整个人侧躺躬身在沙发上。

丘依雯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了转动门把和齐彦凯说话的声音,她以为自己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咕噜了一声:不要吵…将自己的头埋在沙发里,又沉沉的睡去。

齐彦凯走了进来,发现丘依雯躺在沙发上睡觉,觉得又气又好笑,只好跟身后的人说声不好意思,蹲在旁边,轻声的叫:「雯雯,起来!!」

丘依雯嗯了一声,可是却愈往里头钻,齐彦凯只好轻轻的摇晃着她的肩膀,提高音量,继续叫:「雯雯,起来了!!」

丘依雯带着起床气,很不高兴的挥着自己的手,还闭着眼睛就喊:「讨厌啦,我说不要吵了!!」

齐彦凯见她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很无奈的说:「为什么不在家里睡,要跑到我的办公室睡?」

丘依雯听的迷迷糊糊,揉着双眼,语意不清的说:「是你跑来我房间吵我……」说完还在那打呵欠。

要不是还有人在,齐彦凯真想按下她的身子先打一顿再说,但也只是先对身后的人抱歉的笑笑,然后沉着脸对丘依雯说:「睁开你的双眼,看清楚你在哪!」

丘依雯又打了一个大呵欠,才睁开她的双眼,看着四周的环境,先看清楚齐彦凯铁青着一张脸,然后又看到办公桌,赶紧再将视线转回自己身上,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她回想到自己送施晴真去找他哥后,就直接跑来齐氏大楼的事,只好呵呵的干笑着,眨着无辜的双眼,先告状说:「我等你好久~~」

没等齐彦凯说话,一句调侃的话飘入丘依雯的耳里:看来小凯的大沙发比你家的床还舒服呢~

丘依雯起身端坐在沙发上,往齐彦凯的身后看去,想也知道这句话是程宇翰说的,她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他身后还站了一个人,本来不想理会的,就在她用手整理自己的头发时,却听到齐彦凯说到:「林小姐,请坐!!」

丘依雯认真一看,林娟从程宇翰身后走到她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还对她笑了笑,打招呼:「您好!」

丘依雯莫名的火气升上来,指着林娟对齐彦凯说:「为什么这个讨厌鬼在这!!」

齐彦凯才刚坐好,就听到丘依雯生气的指控,他带着警告的语气说:「雯雯,进去里面的房间!」

丘依雯哼了一声,又瞪着林娟,问:「你不是被辞退了,怎么还有脸进齐氏大楼!」

齐彦凯一听站了起来,喝斥:「雯雯,进去!!」

丘依雯也站了起来,一脸不甘示弱的样子,程宇翰见状,赶忙说:「唉呀,这是怎么回事?雯雯,林小姐是客人,你不是想睡吗??里面有张大床,比沙发舒服多了…」

丘依雯不理会程宇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然后对齐彦凯说:「你骗人!!」

齐彦凯沉着脸,丘依雯当着林娟的面前这样无理取闹,让他怒火高涨,他一直压着快要爆发的火气,对她说:「我们要谈公事,现在进去房间,否则以后都不准你来齐氏!」

丘依雯一听,眼眶泛红,轻咬着嘴唇不让泪水滴落,愤恨的瞪着齐彦凯,但却迟迟不肯移动双腿往旁边那扇门走去,此时林娟却突然说:「董事长,没关系,看来这位小姐对你来说不是外人,我不介意她待在旁边!」

丘依雯却生气的吼去:「惺惺作态,这里只有你是外人!!」

齐彦凯不再说话,直接拽住她的手,往另一扇门走去,打开后迅速反锁,然后将人丢到床上,二话不说,开打!!

「唉呀~」丘依雯惨叫一声,又是被同样的力道给甩到床上,这熟悉的情景之前曾发生过,她马上知道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她努力的往墙头蹭去,快速翻身,拿起枕头就往齐彦凯丢去,还大喊:「讨厌,走开啦!!」

齐彦凯伸手接住她丢过来的枕头,黑着脸走过去,完全不管她的反抗,将枕头塞到她的腹下,大手就往她的小屁股亲吻了下去。

丘依雯不停的挣扎、扭动,听着沉闷的声响,是打在厚重布料上的声音,她庆幸现在是冬天,自己穿着厚质棉裙,所以只感觉的到拍打的重量,却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但她还是不甘心齐彦凯因为林娟又打了她第二次,她奋力的想要逃离被嵌制的身子,不停踢着双脚。

打没几下,齐彦凯也知道底下的人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看她挣扎的不停挥舞着双手,脸上还是倔强的表情,心一横就掀开她的裙子,丘依雯察觉到他意图,死命的压着裙子,喊叫:「齐彦凯,你住手,你王八蛋!!」

齐彦凯不发一语,不再跟丘依雯讲任何一句话,劈哩啪啦,一连串的铁沙掌打在她白嫩的屁股上,丘依雯啊了一声,又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大喊出声,她不知道这间房间有没有隔音,如果被外面那个讨厌的女人听到,那不是丢脸丢大了,她没想到齐彦凯真的会开打,委屈,愤恨让她更恨外面那个女人,齐彦凯连续打了十几下,只想教训一下就收手,看着她紧抓着被单忍耐的样子,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只是冷冷的说:「给我待在房间,不准出来!!」

知道行刑结束,丘依雯赶紧爬了起来,双手不停地揉着自己可怜受催残的小屁股,双眼盈满了泪水,还是一脸倔强的瞪着齐彦凯。

齐彦凯不理会她,开了房门就走了出去,林娟和程宇翰正好看着他走出来。

程宇翰看好友还是沉着脸,问道:「怎么,那丫头还在跟你生气?」

齐彦凯摇头,不想说话,对上林娟询问的眼神,却只是坐回位置上说:「谈正事!」

程宇翰耸耸肩,之前就有听齐彦凯说过林娟和丘依雯吵架不合的事,但今天算是亲眼见到,丘依雯不理会齐彦凯的警告,竟然指着林娟破口大骂,真的很不像他之前所认识的丘依雯,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无理取闹,任性、骄纵的小孩,他也坐回位置上,虽然很想问到底两人为什么会敌意如此之深,但现在又好像不是问问题的时机。

沉默了很久的林娟,此时终于开口:「我不知道董事长真的有一位妹妹,上次的事情很抱歉!」

齐彦凯没有想到林娟会主动开口提上一次的事,也只是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林娟又继续说:「嗯~~如果她还在生气,我愿意去道歉!」

齐彦凯脸色显的有点不耐烦,冷淡的说:「不用!」

林娟碰了一个钉子,觉得有点尴尬,因为刚才的事情,整间办公室环绕在低气压的气氛里,没有人再开口讲话,她看了他们两个人,又偷偷看了紧闭的房间门口,假装没事样,轻快的说:「董事长的妹妹很率真,上次的事真的是误会,如果可以我想跟她成为好朋友,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齐彦凯却拍的一声,将手中的文件丢到了桌上,不温不怒的说:「林小姐是来谈”坤枫”的事吧!」

林娟呆楞在那,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坐在那里更觉得困窘,程宇翰见状开口劝了一声:「小凯!!」然后对林娟说:「不要在意雯雯的事,我们还是谈正事要紧!」

就在三人准备开始谈”坤枫”的时候,突然传出房间的门把转动的声音,齐彦凯拿另一份文件将印有”坤枫”字样的文件遮住,没有掩盖的怒气腾的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见一双眼睛在门缝间转动,然后整颗头探了出来,发现大家都在看她时,人也大方的走了出来。

齐彦凯大步走了过去,准备将她带回房间,没想到丘依雯没等齐彦凯将她推回去,就对着林娟大声说:「林小姐,真对不起,刚才对你不礼貌!」

齐彦凯楞在那,心里想她又在搞什么花样的时候,林娟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对她说:「我才要跟你说对不起,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真的是董事长的妹妹!!」

丘依雯连忙挥手说:「上次我也有不对,很对不起!!」

程宇翰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只好坐在沙发上不参与,而齐彦凯则用眼神示意他快将桌上的文件收起来,然后对丘依雯说:「好了!!回房去,还是你想回家了?」

没等丘依雯回话,林娟却突然握住她的手,亲切友善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做好朋友,可以吗?」

齐彦凯皱着眉头,将丘依雯拉到自己身后,然后说:「她叫齐雯,林小姐,我不知道你对我妹这么有兴趣?」

林娟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可是却在心里打量着:看你这么宠她,当然是要先跟她打好关系,才好接近你…

邱依雯则是不高兴的哼一声,心里想:难听死了,什么齐雯,为什么不能跟她说自己的真实名字??还有我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齐彦凯转身看着丘依雯,用严厉的眼神警告她,再问了一次:「回房还是要回家?」

丘依雯撇撇嘴,不理会齐彦凯的警告,故意大声的说:「啊~~没人倒茶,你们谈呀,别管我,今天我来当小妹,替大家服务一下!」说完,就要往茶水间的方向走去,齐彦凯生气的拉住她的手,虽然压低声音,但还是听的出他在生气:「别挑战我的极限!」

丘依雯甩开他的手,哼一声:「我的极限已经被你打破了!」

眼看齐彦凯又要发飙,程宇翰赶紧站了起来,拉住他劝说:「由着她,林小姐还在这!」

齐彦凯捶了一下沙发椅背,他不想让丘依雯跟林娟有过多的接触,也不想让她太早知道”坤枫”的事,他坐下来,趁着丘依雯还在茶水间忙的时候,没有客套话,也不再寒喧,直接切入主题:「你带来几个方案?预算?条件?」

林娟虽然不希望齐彦凯这么快就讲到”正事”上,但她也看出来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还愿意坐下来跟她谈”坤枫”的事已属不易,开始侃侃而谈:「坤枫的负责人很表示…」才讲了第一句话,齐彦凯就很不耐烦的打断:「不要讲废话,我要具体实施方案,你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林娟愣了一下,看齐彦凯明显的很想结束今天的讨论,急着想要结果,只好在桌面上找她带来的文件,却发现,桌面上印有”坤枫”的文件全不见了,她看了两人一下,指着桌面说:「那个…文件?」

此时丘依雯笑眯眯的从茶水间走了出来,拖盘上放置了三杯咖啡,咖啡香四溢,齐彦凯见状,叹了一口气,对林娟说:「文件程总收起来了,今天不讨论了,我们电话再连络!」仿佛下达了逐客令,让林娟感到非常的不自在,她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只是看着丘依雯,疑惑着想:是她的关系吗?

邱依雯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先将蓝色杯子递给了齐彦凯,一双无邪的眼眸盯着他看,笑的很甜美,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像个天真纯洁心地善良的天使,眨眨眼睛俏皮的说:「我跟老板学的,你喝喝看!」

但丘依雯此刻的态度和表情,却让齐彦凯无缘由的立起一道墙,他不相信在她无理取闹,又被他修理警告后,她会乖乖的服软,甚至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离开房间时,她那带着不甘、委屈、怨恨的眼神,还深刻印在他脑海里,他看丘依雯贴心的替他倒奶精在杯子里,白色的漩涡在黑色的溶液中心慢慢阔散,最后混合变成褐色,他实在是有点怀疑,这杯看似咖啡,闻起来也有咖啡味的液体,是不是真的咖啡,还是有被加了其它什么不易入口的调味料?

内心虽然矛盾、怀疑,但齐彦凯并没有表现出来,也假装什么事都没,就跟平常一样,低沉的嗓音温柔的说:「希望你学到的是正常的煮法!」但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如端起杯子喝…

丘依雯也快速的依序端给程宇翰和林娟,程宇翰早注意到这里面的异样,丘依雯鬼灵精怪,也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她,对她目前的转变,他心中也存疑,对她煮出来的咖啡,他心领,可不敢用”口领”。

而林娟则是笑着接过了咖啡,还赞美的说:「好香,我也很喜欢喝咖啡呢!」

丘依雯笑的很灿烂,说:「真的吗?那你一定要喝喝看!!」

林娟端起杯子就要喝的时候,却发现三双眼睛齐盯着她,而丘依雯更是一脸期待的表情,她好笑的问:「你们都不喝吗?」

齐彦凯跟程宇翰对看一眼,竟异口同声的说:「等一下!!」

丘依雯则是回头瞪了他们两个一眼,冷冷的说:「怀疑我的手艺吗?」

两人又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像是要提示林娟一样,林娟也看着手上的咖啡,喃喃的问:「很香呀,会有问题吗??」

丘依雯摇头:「怎么会呢??我学了很久呢,你快试试看!」

林娟不想跟丘依雯破坏关系,总觉得现在应该顺着她,让她有好印象,便点点头说好,然后又问:「你呢,你不喝喝自己亲手煮的吗?」

丘依雯点头:「好,等等!!」然后咚咚咚的跑到了茶水间,也端了一杯咖啡出来,就坐在林娟身边,看着大家说:「喝呀!!」

齐彦凯跟程宇翰又对视了一眼,看着丘依雯,两个人都不相信她会喝下手上的那一杯咖啡,没想到,丘依雯竟笑眯眯的喝了一大口,然后说:「好香呀~我就说我的手艺绝对没问题的嘛!!」

林娟呵呵笑着,也放心的喝了一口,但还没入喉,差点就要吐出来,眼神怪异的盯着大家看,又看着自己的咖啡,犹豫着是否可以吐出来,含在嘴里,一脸扭曲,又是尴尬又是悔恨的样子,丘依雯放下手中的杯子,像个要求赞美的小孩一样认真的盯着她看,问:「好喝吗?怎样?」完全无视她脸部的表情,硬要她开口说话。

程宇翰看林娟的表情,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赶紧离开座位,站到了齐彦凯身后,小声的对他说:「恶魔发功了!」

齐彦凯瞪了好友一眼,虽然很想阻止丘依雯继续胡闹下去,但又不想在林娟面前斥责她,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咳几声算是警告。

丘依雯这时哪听的到齐彦凯的警告声,抓着林娟的手,期盼的问:「为什么不说话?你是第一个喝我亲手煮的咖啡的”外人”哦!」

含在嘴里的咖啡除了苦涩,还渗杂了很多奇怪的味道,林娟闭着眼睛,吐咖啡这种没形象的事,她做不出来,只好忍耐的吞了下去,一直很怕这一口会造成她身体的不适,她心中在流泪,又不能表现出来,等了很久,她嘴角抽慉的笑,违背自己的良心,对丘依雯说:「很香,很好喝!」

丘依雯惊奇的说:「真的吗?那再喝呀,不够还有!!」

林娟呃了一声,看着那一杯说:「一杯就够了,谢谢!!」然后站起身急着想要离开的样子,说:「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

丘依雯却将人拉住,强按回沙发上,笑笑的说:「你不是说好喝吗,要喝光它呀,怎么可以浪费呢?我煮很久呢!」

林娟一脸快哭的样子,推拖说:「我…对咖啡过敏…」

丘依雯咦了一声,故作疑惑的说:「可是…你刚才说你很喜欢咖啡呀!」然后将她的咖啡拿起来推到她面前说:「喝光嘛!!」

林娟哭丧着脸接过那杯奇异的咖啡,用眼神看着现场旁观的两个男人,希望他们可以开口救一下她,但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求救讯号,或根本只是冷眼旁观,她开始怀疑丘依雯的示好并不是真心的,她瞥一眼丘依雯的杯子,开口说:「你的呢?你不喝吗?」

丘依雯拿回自己的杯子说:「喝呀!!」接着一大口咕噜咕噜的喝光,还让她看看已经空的杯底,笑笑的说:「换你了!!」

程宇翰已经捧着肚子在那笑了,轻轻的点齐彦凯的肩膀说:「你家的恶魔喝咖啡的行径像是在喝酒,干杯吗??」

齐彦凯皱着眉头,他还需要跟林娟谈”坤枫”的事,他可不想搞到最后林娟不敢踏进这间办公室,只好开口说:「雯雯,不要强迫人家!」

林娟一听高兴的想放下杯子,丘依雯却一脸哀怨的说:「对不起,我不该一厢情愿,咖啡很难喝吧!!」说完,就要拿走林娟的那一杯咖啡。

林娟听完丘依雯讲的那一句话,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当她要拿回那一杯咖啡时,她却又将她的手给挡住,说出她很想封住自己嘴巴的一句话:「很好喝,我现在就喝!」

但丘依雯却不想让她喝了,她开始跟她争夺手上的那杯咖啡说:「我哥都说我在强迫你了…」

林娟连忙说:「没这回事!」

可是邱依雯却还是坚持想要把咖啡给拿回来,就在一阵拉扯,咖啡溅了出来,林娟分神,啊了一声,而丘依雯也在那时松了手,咖啡杯整个掉落在林娟的白色裙子上,褐色的液体迅速的在那一片白色的裙子里渲染开来,林娟铁青着脸,站了起来,咖啡杯也在那时滚落到地板,残留的咖啡洒落在桌角,她无法克制自己的脾气大吼一声:「你故意的!!」

丘依雯无辜的看着她,退后了好几步,齐彦凯也站了起来,挑眉看着林娟,他想到丘依雯曾经说过林娟打她一巴掌,他不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虽然他心里清楚,丘依雯是故意的。

齐彦凯又回头瞪着丘依雯,本以为丘依雯会说一句对不起什么之类的,没想到在沉默了三秒后,丘依雯看着倒在地板上的咖啡杯,幽幽的说:「可惜了人家的咖啡,我精心调配煮出来的精华,就这样没了!!」说完还一脸可惜的样子,摇摇头,像是在遣责林娟不识货,浪费了珍奇异物一样!

林娟气的全身都在发抖,握紧双拳,听到她说的那句精心调配,怨恨的问:「你放了什么?」

丘依雯眨眨眼睛,歪着头想,喃喃念着一堆有的没的,什么红茶、绿茶、乌龙茶、普洱茶、甘菊茶、玫瑰花瓣,然后笑的很开心,对她说:「还有我的一小滴香水!」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无言的摇头。

程宇翰则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轻拍着自己的胸口说:「还好我没喝!」

林娟不敢相信的说:「那你自己那一杯呢!」

丘依雯就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咖啡呀,香醇浓郁!」

林娟一脸受辱的不甘表情,看了一眼齐彦凯,发现他并没有要替自己讲话的意思,也没见他有任何举动或是斥责的话语,知道再留下来也只是让人污辱,拎着包包就往门外冲。

丘依雯跟在她的后头,对着她的背影高兴的喊:「拜拜,不见下次不要再来哦!」

等她一脸得意的样子转身关门进办公室时,恰巧对上齐彦凯沉着脸,凌厉的双眼扫视着他,冷冷的问:「满意了?开心了?」

丘依雯哼一声,不理会他,将他谅在门口自己坐回沙发,双脚还在那晃呀晃,嘟嚷道:「可惜你没喝!」

齐彦凯走到她面前,冷笑道:「你那点心思瞒的过我吗?我还以为你加的不止那些东西呢?」

丘依雯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没办法呀,茶水间有的东西我全加了,齐先生觉得我少加了什么,下次自行补上!」

程宇翰则是坐到了丘依雯的身边,事不关己的说:「我还以为你会放什么泻药之类的!」

邱依雯瞪了他一眼:「原来你有这个困扰,会随身携带泻药在身上!」

齐彦凯听完厉声骂道:「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以为你这样做是对的吗?」

邱依雯撇撇嘴:「什么对的,错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你怎么不阻止你的林秘书喝呢?齐共犯?」

齐彦凯大声吼道:「如果人家因为那一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你怎么赔人家?」

邱依雯也回吼:「齐先生,你要我赔什么,我加了什么是不能吃的,全都是你茶水间里摆的东西!人家可是好好的跑出去,没有昏迷、休克的症状!!」

停顿一下,丘依雯笑出声,一脸挑衅的表情笑着对齐彦凯说:「要不然,你以身相许啰!」

齐彦凯全身冒着火,无法压抑的怒气,咬牙切齿的说:「很好,你还有理了!!」立刻转身到办公桌那,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又是翻找文件,又是开抽屉的,丘依雯看着他这样的动作,危机感油然而升,推了一下程宇翰,对他说:「挡一下你的好朋友!」然后拎着包包跑到门口,对着齐彦凯的背影说:「我回家了,再见!」

程宇翰看丘依雯迅速的离开他的视线,然后一回头,刚好看到齐彦凯拿着一把铁尺,盯着丘依雯消失的方向,黑着一张脸,然后又大力的将铁尺摔回桌面上。

丘依雯用最快的时间收拾自己平常惯用的衣物和随身用品,连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的大娃娃都没有忘记,她在自己的房间来回奔跑,忙碌的身影让秦嫂觉得很怪异,她看见丘依雯将衣服一件件折迭好放进旅行箱,然后锁紧,对着她说:「拜~我走了!!」

秦嫂才惊觉到,她家的小姐收拾着行李不知要去哪,她急忙拉住,问:「小姐,去哪?少爷知道吗?」

丘依雯拎着行李箱,说了一句:对厚!!然后又转身回到房间,坐在椅上,拿出一张纸,写上要给齐彦凯的留言:我去找爹地、妈咪了!!不用找我!!

然后交给秦嫂说:「给小凯,以免他又说我离家出走什么的…」

秦嫂看了一眼,可是了一下,又拉住丘依雯说:「小姐,怎么突然要去找老爷、太太呢?」

丘依雯嘟着小嘴,像小孩子一样开始打小报告:「小凯他连合外人来欺负我,我不想再看到他了,哼!」

秦嫂被弄的莫名其妙的,继续问:「发生什么事,少爷怎么会欺负你呢?」

邱依雯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唉呀了一声:「不想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然后拖着行李急忙的走出家门口,还大声叫喊着:「小王,我要去机场!!」

就在小王载丘依雯去机场的途中,程宇翰正在齐彦凯的办公室里安抚好友的情绪:「小凯,雯雯那个性也是你宠出来的,别动不动就拿着尺吓唬人!!」

齐彦凯哼一声,明显不悦的样子,双手互握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狠狠的说:「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她,太不懂事了!」

程宇翰不禁笑出来,吐嘲说:「别表现出好像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样子,你们俩个人的事,我不想插手,快谈谈”坤枫”的事,比较重要吧!」

齐彦凯一听,脸色稍为缓和下来,沉思了一会儿说:「以前的事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听我爸说过,”坤枫”是雯雯他老爸一手创立的公司,后来发生意外,辗转落入林正隆的手上,然后孤苦无依的雯雯被送到我家来!」

程宇翰哈的一声,虽然对雯雯的事情早就有从他爸那听来了,但还是很不厚道的说:「好老套,真像电视上演的烂剧情!」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是很老套,无聊到让人不想去猜测议论,但那就是事实,而巧合的是,你之前找来的那个林娟,正是林正隆的女儿!」

程宇翰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说:「真的??这世界真小!」

齐彦凯给了他你才知道的眼神继续说:「前一阵子林娟来找我,主动要谈”坤枫”债务的问题,希望我们能帮忙!」

程宇翰觉得很奇怪,手指头轻敲着沙发手把,然后问:「找你?为什么会想要找你帮忙?她知道以前多少事情?还有,她好像不知道雯雯的身份…」

「是呀!」齐彦凯点头说道,然后看着林娟留下的那几份文件在那沉思,程宇翰又继续问:「你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林正隆已经跟雯雯照过面了,他知道当初是你们收养雯雯吗?」

齐彦凯盯着文件里的内容,头没有抬起来,这些问题他也思考过,但总不能问林娟知不知道丘依雯这号人物?或是你爸的公司哪来的?

程宇翰没得到任何的回应,也知道齐彦凯正在思考这些问题,自言自语道:「林正隆一开始是去找杜胜帮忙,如今他倒了,却变成林娟来找你谈合作,林娟当初为什么会来应征秘书的工作,不去他爸的公司帮忙?是因为曾经在齐氏待过,所以想来找你合作,还是有人授意呢?」

齐彦凯听完,抬起头来看着程宇翰,他说中了他内心一直在思考揣测的事,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程宇翰转身躺下,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一只脚很不客气的抬起来挂在沙发背上,懒散的姿势,盯着天花板说:「或许事情简单化会比较好处理!」

齐彦凯哦了一声:「简单化?」

程宇翰嗯了一声:「你担心有人对雯雯不利,所以会怀疑东怀疑西的,但如果林娟什么都不知道,她单纯只是想先在外头学一些经商手法再回去帮他爸,却没想到被你辞退了,只好回公司帮忙,而又发现公司的财务危机,转而想找你合作,因为她对你这个前老板还算信任并清楚你在商业上的信誉,不会趁机吃掉他爸的公司,所以,林正隆之前找杜胜是卖公司,而林娟找你是谈合作!」

齐彦凯听到这反问:「那如果他们父女是自导自演,这一切的假设不成立呢?」

程宇翰侧身,手掌拖着自己的脸颊,歪着头看着齐彦凯说:「虽然这也很有可能,但林娟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么回事,一般情况下,如果她是来卧底或是调查雯雯什么事的话,应该不会因为雯雯今天的恶作剧,生气到破口大骂,扬长而去,她会忍耐,并尽可能跟雯雯套好交情。」

齐彦凯点点头,但却说:「也或许,她是在演一出自然到看不出破绽的戏!」

程宇翰又起身坐好,拍着好友的肩膀说:「所以我说你太关心雯雯对所有人都怀疑东怀疑西的,咱们将”坤枫”当成一件普通的个案,不要牵扯到雯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担心她的安全问题,盯紧她的安危就是了!」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关心则乱,但”坤枫”是雯雯的老爸一手创立的,雯雯会不会希望这间公司回到她手上?要不要让她知道这些事?心中一直很矛盾。

程宇翰瞄了一眼齐彦凯,紧蹙着双眉还是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建议道:「打一通电话问你爸,对于”坤枫”投怀送抱有没有什么看法…」

此时,齐彦凯的手机响起来了,他对程宇翰说:「等一下!」然后打开手机看,显示着小王的手机号码,他很奇怪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少爷,我刚送小姐去机场,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齐彦凯震惊的大声问:「你说什么!!」

小王吓了一跳,透过电话传来爆炸性的声响,他颤抖了一下,又重复讲一次:「我送小姐去机场……」

齐彦凯稳住自己的情绪:「去机场做什么?」讲完他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去机场就是要出国,难不成是去搭帐蓬,办家家酒…他又问道:「她要去哪里?」

小王如实报告:「小姐说要去找老爷、太太!」

齐彦凯骂了一句:「乱来!!」然后质问:「为什么不早一点通知我,现在才讲?」

小王觉得很无辜,解释的说:「小姐不让说呀,所以送她去机场后,我才打电话给您…」

齐彦凯烦燥的问:「几点的飞机?」

小王吱吱唔唔的然后小声的说:「小姐不让跟进机场大厅…我也不知道!」

齐彦凯生气的挂掉电话,拎着西装外套就要往外冲,却被程宇翰拉住,他瞪了他一眼,说:「干嘛!」

程宇翰问:「发生什么事?」

齐彦凯两眼喷着火,难掩现在的怒火,吼道:「那丫头竟然给我出国去了!」

程宇翰哈了一声,将暴燥的齐彦凯拉回沙发椅上:「冷静一下,这样不是正合你意吗?」

齐彦凯急着想去机场将人找回,根本没有闲功夫听程宇翰说什么,推开他又要站起来,往门口走去,程宇翰接着说:「去国外就没有安危问题了,也不用担心雯雯知道”坤枫”什么事!」

齐彦凯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盯着程宇翰,良久,嘴角慢慢上杨,将西装外套丢回沙发椅,慢慢的走回他的董事长座椅,双手交叉握着靠在办公桌上,双眼凌厉的盯着前方,像只蓄势待发的野豹,充满了略夺性,沉声说道:「我想把”坤枫”吃下来!」

一星期的时间,一旦下定决心,齐彦凯和程宇翰积极着调查任何有目于”坤枫”的资料,希望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掌握所有的情势,一天下午,齐彦凯还盯着那些文件思考的时候,程宇翰又拿了一迭资料冲进他的办公室,很兴奋的对着他大喊:「小凯,你看这份资料!!」

齐彦凯抬起头来接过那份资料,还喃喃念着:「什么东西让你这么高兴?」

程宇翰呵呵笑着,然后左右看了一下,神神秘秘地然后小声的说:「林正隆根本没有拥有”坤枫”所有的股权!」

齐彦凯皱一下眉头,拿起那一份文件又很仔细的研读,程宇翰又继续小声的说:「再接下来的,你一定不敢相信!」齐彦凯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在我办公室有需要讲这么小声吗?」

程宇翰哈一声:「不是说隔墙有耳吗?」

齐彦凯给他一个大白眼,不想理会有时会有点疯癫的好友,继续看着他拿来的文件。

程宇翰耸耸肩,恢复正常音量大小,继续说:「他真正拥有的股权只有百分之四十,先不管那股权是怎么来的,奇怪的是,他竟然可以稳坐”坤枫”董事长的位置直到现在,而且,我也查到他们做了很多违法的生意,上次林娟拿来给我们看的帐面资料有八成是作假的,现在可以好好思考一下她跟我们合作的诚意了…」

齐彦凯一直皱着眉头看着这份资料,如果当初丘依雯没有来闹林娟,把人赶走,或许他不会又花了这些时间去查这些资料,那天可以就会签约合作,但如果真的答约合作,可能会将齐氏推向另一个风暴。

“坤枫”是丘依雯的父亲创立的,他只知道这一点,没想到,竟然会让他又查到这么多事情,是好是坏,就看他怎么应对,他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靠着椅背,显的有点疲惫的神情,淡淡的说:「约林娟来一趟吧!」

丘依雯坐在咖啡厅,趴在桌面上,把玩着自己的手机,这几天除了一些无聊的广告简讯或打错的电话和施晴真偶尔几通电话,它一直都处于待机状态,安静到她怀疑手机是不是没电了,还是坏掉了…但一切的显示都是如此的正常,丘依雯哼一声,把手机丢回包包里,嘟嚷着:死小凯,一通电话都没有…

手撑下巴,百般无聊的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想着:难不成他真的相信我去找爹地跟妈咪了…

然后又深深的叹一口气,随即又大力的摇晃着自己的头,只差没有大声尖叫,在心里后悔,为什么要编这种出国的谎言,现在想到齐氏去都不行,又想到林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会去齐氏找齐彦凯,她就觉得很懊恼。

老板在这个时候端了一杯咖啡在桌子上,好笑的说:「头不想要了吗,甩这么大力,快飞出去了!」

丘依雯回头看着老板,说声:「谢谢!!」

老板微笑的坐在她的面前:「谢谢你这阵子来陪我,学生都放暑假了,没什么客人会上门,无聊的很呢!」

丘依雯呵呵笑着:「反正我套房就租在附近,平常也没事,只能来这打发时间,还好你不嫌我吵呢!」

老板像个长辈一样和蔼的看着丘依雯,关心的问:「上次那个男孩子还有来找你麻烦吗?」

丘依雯摇头,然后说:「变成狐狸精了!」讲完还一脸气愤的样子。

老板一听马上明白,这丫头跟齐彦凯吵架,所以才又跑回学校旁的套房住,他试探性的问:「你跟齐先生吵架了?」

邱依雯不以为然的说:「谁跟他吵架,没有~~」否定完,却又心口不一的全表现在脸上,老板好笑的看着她,她脸一红,竟开始大骂:「那个大猪头,讨厌鬼,暴力王,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全身上下没有优点只有缺点的王八蛋,我才懒的跟他一般见识呢!」

骂了一连串,又哼了一声,拿起咖啡想替自己润一下喉咙,却发现老板还是盯着她笑,她放下咖啡,用手摸着自己脸自己以为有沾到什么东西,然后疑惑的问:「干嘛总盯着人家看呀?」

老板还是笑,然后喃喃说着:「年轻真好!」

丘依雯嘟着小嘴,抗议道:「什么东东啦~拿人家当笑话看吗?」

老板没有解释什么,自顾自的开始讲大道理:「人呀,要珍惜眼前的幸福,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别因为一点小委屈就使性子,要不然到时后悔就晚啦,人还是不要常做后悔的事才好!」像是感慨般,老板讲完,也盯着窗外的景色沉默不语。

丘依雯却认为老板在说她跟齐彦凯吵架是自己太过于任性,她也沉默不语,虽然自己是任性了一点,可是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呀,眼角又瞥见躺在包包里的粉红色手机,忍不住又开始生气:臭小凯,一通电话都没有,我就消失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此时传来风铃的声音,两人一同望向门口,老板见有客人来了,赶紧站起来喊一声:「欢迎光临!」

丘依雯还是坐在位置上,本来只是望了一眼,不想搭理,没想到走进来的那一个人却让她火气又整个上来,自己跟她真的是八字不合,谁看谁都不顺眼,却偏偏又会常常遇到,为了避免自己因为火气太大会伤肝,她拎着包包也站了起来,对老板说:「我先走了,有空再过来找你聊天,拜~」

老板点点头,然后说:「小心点~」

丘依雯就当作她是陌生人般,从她旁边冷漠的经过,但那个人还是有礼貌的跟她打招呼:「真巧在这里遇到你!」

丘依雯没有停下脚步,也不想有什么回应,就直接往大门口走去,那个人只能装作不在意,然后对老板说:「您好,听说你在这间学校附近开很久了,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老板亲切的点点头,说:「好呀,没问题,如果我可以帮忙的话!」

丘依雯听到,脚步忍不住放慢,偷偷的回头想知道她要打听什么人,没想到那个人却说:「丘依雯,好像是跳级来这所学校读研究所!」

老板一听看了丘依雯一眼,而她也楞在当场,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心里想:她要找我……

老板见丘依雯好像也是一脸疑问的样子,反问:「我开咖啡厅很少会知道客人的名字,你有照片吗?」

那个人失望的摇头,老板接着又问:「你知道她读这所学校,怎么不去跟学校打听呢?」

那个人叹口气:「学校不肯给我们学生资料,我也是透过很多管道才知道她读这所学校,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

老板哦了一声,又问:「不知道这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想找她!」

但那个人却不愿意透露更多,只是说:「没关系,既然你不知道,我再想办法。」

老板赶紧说:「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打听你的私事,要不你留下你的资料,开学后我可以帮你问问来我这喝咖啡的学生呀!」

那个人感激的说谢谢,然后拿出自己的名片交给了老板,又说了一声:「麻烦你了!」转身就离开咖啡厅,离去前看了一眼丘依雯,还对她说了一声:「再见!」

丘依雯呆立在那里,心里重复想着:有人要找我…而且还是这个讨厌的人…

老板看那个人出去后,又将丘依雯拉回椅子上坐好,看着那个人的名片,喃喃念着:坤枫董事长特助,林娟。

丘依雯一听整个人呈现惊愕状态,抢过老板手中的名片,仔细的看着,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名片上印的清清楚楚:坤枫实业有限公司,下面一行就是林娟,她失神的任由手上的名片飘落在地面上,自言自语般: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看着丘依雯一脸失神的样子,关心的问:「小雯,你认识她吗?这是怎么回事?」

丘依雯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老板,怎么回事??她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林娟要找自己,但之前已经碰过几次面了,她显然是不认识自己,她是在替谁找自己?到底是谁在私底下调查自己的事情?所以之前齐彦凯才会一直对关心着她的安危,要求小王接送她上下课…

她突然间又想到,齐彦凯并未对林娟告知自己的身份,是因为有所防备吗?还有为什么林娟会是”坤枫”的人?到底之前还有哪些是自己不知道的?一连串的问号在心底产生,她猛地站了起来,对自己说:「我要自己查清楚所有的事,明明我是关系人,为什么却什么事都不知道!」然后不管老板一脸担心的表情,拎着包包就往外冲。

丘依雯有点失神的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因为现在放假,学校冷冷清清的,放眼望去只有零星几个人延着学校的操场在散步,她轻轻拨开掉在石椅上的落叶,坐在上头想着那些她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刚从学校图书馆走出来,调查了两天了,本来希望图书馆收藏的那些旧报纸会有刊登自己父母发生事故的消息,毕竟那时候的”坤枫”还算是一间小有名气的公司,虽然没有庞大到在世界各国都有据点,但怎么说,在国内也算是属一属二的企业主。

她有点失望,查到的只是”坤枫”负责人因车祸过世这样简单的新闻事件,是自己太高估自己的父亲了,还是有人刻意掩盖实际上的消息呢??车祸是事实,但事实内的真实是什么??然后再查到的就是一篇大幅度报导”坤枫”暂由林正隆负责的消息。

愈查心底问号愈多,丘依雯开始认真考虑是否需要飞出国,直接问扶养自己长大的齐氏两老…

丘依雯轻咬着自己的食指,陷入沉思,完全没有发现有人正朝着自己走过了,突然间右手手腕被人给死死的抓住,她吓了一跳,站了起来,回头一看:「是你!」

杜鸣的脸色看起来比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憔悴了许多,两眼无神,没刮干净的胡渣,还可以用颓废两个字来形容现在他的样貌,他紧抓着她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充血的两只眼睛盯着她不放,让丘依雯全身起了一个寒颤,她小声的问:「你是不是很久没睡了?」

杜鸣不回答,使力拉着她的手想离开此地,丘依雯挣脱不掉,只能拼命的推他的手,在那拉扯着,她有点惊谎的喊叫:「杜鸣,你要做什么?放手!」

杜鸣定定的看着丘依雯在那挣扎喊叫,良久,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丘依雯楞了一下,心里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难道咖啡店的老板担心的事要成真了,之前施晴真一直要她小心,尽早解决这件事,本来要跟程宇翰讨论的,可是还没开口就因为跟齐彦凯赌气,跑了出来,现在要怎么办?

杜鸣突然冷笑了几声,然后硬拉着她的手往校门口走,丘依雯双脚用力的撑在地面上,但一个女孩子的力气怎么比个过一个男人,就这样,她硬生生的被拖着走,她只好尽量用平静的声音来掩盖内心的紧张:「杜鸣,你先放手,这样子被人家看到对你也不好!」

杜鸣不理会她,脚步反而迈的更快,丘依雯着急的说:「快放手,我要喊了!」

杜鸣停下脚步,回头对她笑了一下,让丘依雯一看全身起鸡皮疙瘩,身子已经微微在颤抖了,杜鸣现在的行为像失去理智的猛兽,但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又出奇的冷静,该怎么形容他现在反常的行为,丘依雯脑中闪过一句话:豁出去了!!对,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就算软硬兼施,大声呼救,杜鸣应该也是充耳不闻吧,她终于深刻的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害怕!

邱依雯强迫自己要冷静,不可以着急也不可以害怕,好在他并没有抢走自己的包包,只要手机还在,她还可以发求救讯号,她四周看了看,有些失望的垂下头,放假的学校可以用人烟罕至四个字来形容,怎么大家一点都不向学,放假时不会想到图书馆看书吗??她一边思考该怎么脱身,还一边抱怨这间学校的学生,就在自己脑袋瓜快速飞转的时候,她整个人突然被扛了起来,她心想:死定了,完蛋了,别说调查以前的事,眼前的事该怎么办,还是个大问题…

丘依雯一反刚开始挣扎、反抗,现在变的安静,而且不闹不叫,杜鸣哈一声说:「顺从了?死心了?还是又有什么诡计?」

丘依雯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她要小心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不要再激怒他,要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她放低姿态,软语细声的说:「你要带我去哪?先放我下来,我会跟你走,不要这样子…」

杜鸣哼哼两声,继续扛着她往校外走了出去,丘依雯只好继续”好意”的劝道:「不要说走出校门会有很多人,校门口也有警卫,你这样扛着我,就算我不叫,人家也会觉得你奇怪的!」

没想到杜鸣并不在意,眼看校门口就在眼前,丘依雯算准就要开始大喊救命的时候,他竟然转个弯往学校另一处偏僻的地方进去,丘依雯整个心都沉了下来,这里不要说放假,就算平常上课的时间,也很少人,她开始捶打他的背,喊叫:「放我下来,你想做什么?」

杜鸣皱着眉头,将人给丢到了地上,丘依雯挨拗一声,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想逃跑,只是人才刚站稳,又被杜鸣给抓住,她啊的一声,整个人转一圈,然后推进一处有软椅的地方,皮革味刺激着她的鼻子,让她觉得有些晕眩。

丘依雯眼眶开始泛红,却忍住不敢哭,她很后悔跟齐彦凯赌气,早知道应该乖乖的待在家里,她想到很多可能的情况,死了一了百了,最糟的是失身,想死又死不了,她挣扎着爬起来,又听到碰的关门声,抬起头来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才知道自己被丢到了车子里面,杜鸣坐在驾驶座,自己的包包被他丢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才开动车子就急速的往校门口驶去。

丘依雯盯着车窗外,拼命的拍打着车窗,希望有人可以发现这辆车有问题,希望经过校门口的时候,他会被警卫拦下来,只是,事与愿违,只见杜鸣对着警卫挥挥手像是打招呼般,就顺利离开了校园,杜鸣在这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你死心吧,外面的人看不到车子里面!」

丘依雯放弃挣扎,将腿抬起来双手环抱着,头埋在膝盖里,很害怕,真的很害怕,自己现在这样的情况算不算称作绑架?她喃喃念着:小凯…救我…,而眼泪也控制不住,无声的流下…

这个时候,齐彦凯有些烦燥的坐在办公室里审阅那些文件,不知怎么的,心头一直静不下来,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他看看时间,跟林娟约的时间快到了,站了起来想替自己泡杯咖啡定定心神。

程宇翰恰好走了进来,然后说:「顺便,我也一杯!」

齐彦凯嗯一声,很快就端了两杯咖啡走到沙发椅坐下来,程宇翰有些奇怪的看着齐彦凯,他看起来不像是累了,但始终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问道:「烦什么?公司有什么问题吗?」

齐彦凯摇摇头:「没事!!」然后又看了一次手表,问:「林娟什么时候会到?」

程宇翰也看了一眼手表,回答:「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你看起来好像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齐彦凯嗯了一声,没有回答,将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想放松一下心情,却不知怎么地,一直焦躁起来,他刷了一下,站了起来,又回到办公桌想看那些文件,可是才拿起来,看了几眼又丢回桌子上,骂了一句:「这种事也要我过目,我还养那些主管做什么?」

程宇翰看着好友莫名的火气,走到他身边拿起那一份文件看了一下,然后说:「按规定,任何决策如果可能牵扯公司及员工双方利益矛盾时,是应该送来给你过目的!」

齐彦凯不理会程宇翰,挠过他,又回到沙发椅将整个人的重量狠狠的摔下去,程宇翰见他有点不对劲的样子,问道:「烦什么?有心事?」

齐彦凯这时候很老实的回答:「不知道!!」

程宇翰盯着他的脸认真的瞧了半天,突然笑了出来:「你跟那丫头多久没连络了?」

齐彦凯重新调整坐姿,然后说:「离开到现在!」

程宇翰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啊~~相思病!」

齐彦凯整个人跳起来,好像受到了很严重的污辱咆哮说:「思你妈的头!!」

程宇翰摀着耳朵,换个离他很远的位子坐下,然后说:「不是就不是,这么大声做什么,不怕把楼下的警卫给叫上来呀!」

齐彦凯哼一声,下逐客令:「林娟来的时候你再过来,现在不要来烦我!」

程宇翰假装没听见,问道:「怎么不打给雯雯?」

齐彦凯却只是冷冷的用两个字回答:「时差!」

程宇翰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大少爷,你半夜还在工作耶,花几分钟打电话不会有时差问题吧!」

齐彦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时差本来就只是理由,只是丘依雯没经过他的同意,说离开就离开,他如果打电话过去,不是被老爸臭骂一顿,就是继续接受丘依雯的无理取闹,更何况,现在要处理”坤枫”的事,他还真怕自己一时间说错话要她立刻回国呢!

程宇翰一付看穿了他的心思调侃说:「要不,我今天打一通电话给雯雯,让她替我的老板治疗一下心病,要不然可怜我们这些员工可能不会有好日子啊~」

齐彦凯决定闭嘴,不再搭理好友,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又遇到一位长舌的唠叨男,他现在只觉得满肚子火气无处可发,要不是已经跟林娟约好时间,他现在一定会离开公司,去找地方好好的发泄!

车门被打开,丘依雯已经停止哭泣,双眼有些红肿看着杜鸣,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杜鸣没有回话,还是沉默不语,拽她下车后,往一间看起来陈旧的老房子走去,他将丘依雯关在屋内最靠里面的房间,反锁就离开了,丘依雯手脚并没有被反绑,嘴巴也没像一般的肉票被胶带给粘住,她又仔细的观察整间房间;很普通的小房间,一张床,一张书桌,唯一的窗户已经被封死了,不知道是早就被封住的,还是杜鸣有计划性的在绑她来之前就做好所有的准备,丘依雯绝望的看这间房间,除非自己可以变的像蚂蚁一样小,要不然该怎么离开这里。

她突然想到,包包呢??本来还期望可以用手机求救的,如今连包包都被拿走了,她真的只能用等死的心情来等待救缓了…

齐彦凯烦闷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投入在工作上而得到舒缓,听着林娟念着一长串他不想听的话,他隐忍的火气终于快要忍不住爆发出来,他突然啪一声将文件丢在桌面上,很不耐烦的说:「林小姐,你做过我的秘书,你清楚我讨厌过于冗长的说明,请你简明扼要的说,我时间很宝贵!」

林娟有些尴尬的看了一下程宇翰,希望他能帮她讲几句话,她刚才讲了这么多,无非是希望齐彦凯可以放宽条件,增加投资的金钱,并答应她所说的替代方案,但看起来,齐彦凯似乎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她低下头开始思考该怎么应对,程宇翰开口说:「林小姐,就我们查到的资料显示,坤枫目前的负责人只拥有40%的股权,而你要求我们投资的金钱换算成目前你们公司的市值来说都可以买下两间了,更何况,你是要拿不属于你们的那60%的股权来抵押,你不觉得可笑吗?」

讲的口沫潢飞,程宇翰说几句话就全推翻掉,林娟觉得有些挫败,老早就知道他们两个是绑在一起的好朋友,刚才怎么会期望他开口帮忙自己呢?她咳几声,故作轻松冷静的回说:「程总,您误会了,我之前就说过,丘依雯是我表妹,但因为她失踪已经六、七年了,虽然我们有在找她,但还没有下文,而且,当初我爸暂时代理管理这间公司,合同上有注明,若公司遇不可抗力因素,我们是有权利可以处理她的股权的。」

讲到丘依雯,齐彦凯眼神又变的犀利,冷笑的说:「什么是不可抗力因素,贵司是否可以将那份合同拿出来给我们过目一下呢?」

林娟支支唔唔的,可是了一下后,被齐彦凯给打断:「我上次也有说过,你要求多少的金额就要拿出多少的股权来做抵押,你要拿丘依雯的股权来抵押我不反对,可是需要她本人签名盖章,这应该不难吧!」

林娟开始着急,她也很想找到丘依雯本人,之前回去跟父亲讨论时,他明明说有见她在本市出现,可是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人,问父亲有没有照片,竟然一张都没有,她只能像大海里捞针一样,毫无头绪的乱找;如果她知道她跟丘依雯已经见过很多次面,而齐彦凯根本就认识丘依雯,她一定不会来找齐氏谈这些合同的事情。

齐彦凯不急不徐,慢慢的说:「或许还有另一个方案,我可以答应先汇你们要的金额给你们!」林娟听到这里双眼发亮,很高兴的点点头,可是下一句话让她的眼神马上黯淡下来,齐彦凯轻笑了一声:「用林正隆40%的股权来抵押吧!」

林娟不愿妥协,但他们需要大笔资止周转,迫在眉睫,她已经跟齐彦凯耗太多时间了,犹豫了一下,她说道:「我爸现在是负责人,如果股权全部卖出去了,那要怎么在公司立足?」

齐彦凯讽刺的说:「你刚才不是说有权利可以替丘依雯处理那60%的股权,用那60%在公司立足应该不难吧,要不,我很乐意替你们分担这不必要的麻烦!」

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的林娟,有点后悔来找齐彦凯谈合作,当初是因为做过他的秘书,觉得他跟一般的生意人不一样,不会做投机取巧或趁机压榨其它公司的事情,或许之前跟在他身边考虑的都是公司的一切,如今两人谈合作,牵扯的是两间公司的利益,而此时,她才真正了解齐彦凯就像只豹,一但确定猎狩目标,没有心软或仁慈的字眼。

齐彦凯见林娟沉默不语,站了起来:「看来,我们之前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如果这样的条件你们不接受,你们可以找其它人合作,不送!」

林娟有点慌乱,也站起来说:「给我一点时间,我已经请很多人帮我们找人,我们很快就会找到丘依雯,我爸的股权,目前真的不能动!」

齐彦凯冷冷的说道:「缺钱的人是你们,我不可能放一大笔钱在银行没有流动,我想财务出身的你,应该很了解,时间就是金钱,找人这种事,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冷酷生硬,不顾之前老板下属的情份,让林娟有点受伤,她哀怨的想,自己怎么会有他可以救爸爸公司的念头,之前佩服他可以游走在各公司用独特的手腕为公司争取最大的利益,如今,他用同样的手法逼迫自己做对自己最不利的决定,她幽幽的问:「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齐彦凯哼一声,不理会她,回到办公桌径自处理起满桌的文件。

程宇翰见状,开口说:「要嘛就是丘依雯本人来签名盖章,要不就是你代表你父亲来签名盖章,相信你可以体谅,这么大一笔钱,我们的要求是合理的,如果没有相应的抵押品,我们公司被拖下水,该找谁哭诉?」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谈判筹码,但她还是试探性的问:「我可以代表丘依雯来签名吗?」

齐彦凯突然反问:「林小姐是要伪造文书吗?齐氏不做非法勾当的生意,你请回!」

明明白白的下了逐客令,让林娟尴尬的站在原地,为了那些钱,她不得不做垂死挣扎,她鼓起勇气又问:「请问贵司可以再给我多少时间?」

齐彦凯一听,突然大笑出声,心里想,林娟到底还是个生手,好心开导说:「你们不欠我们什么?别说的好像我们跟你们要债一样,今天需要钱的是你们,你心里清楚你们还有多少时间,当然,我刚刚就说过,我不会放一大笔钱在银行不去流动,三天,我只能再等三天,若你们不才照我的要求来做,那笔钱我们会做其它投资用!」

林娟点点头,落寞的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却在开门的时候又停下脚步,转身问齐彦凯:「董事长,可以麻烦您妹妹帮我注意丘依雯的下落吗?」

齐彦凯警戒的挑眉望着她,冰冷的问:「为什么?」

林娟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前几天去一间学校旁边的咖啡厅拜托老板替我注意那间学校的学生是否有人认识丘依雯,有看到您妹妹在那,我猜,她跟丘依雯可能读同一间学校!」

齐彦凯不相信的站了起来,大吼了一声:「你说什么?」

林娟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哪一句话,怎么齐彦凯又突然生气了,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程宇翰也不敢相信的问:「你说雯雯在国内?」

林娟只能点点头,心里想,人在国内很正常呀,难不成有什么问题吗?

程宇翰见齐彦凯愤怒的表情,双手捏成拳头状,随时都快爆发的样子,催促着林娟说:「你回去跟你爸商量好再来跟我们说吧!!」

异样的气氛,林娟也不想再继续留下,像是逃难一样,快速的开门离去!

程宇翰见人已经走了,回头看着齐彦凯怒火冲天的样子,不知道自己的好友是因为再次被丘依雯欺骗而生气,还是因为过于担心她的安全而情绪失控,他叹了一口气,开口说:「你还是赶紧打一通电话问她身在何处比较重要吧!」

丘依雯不知道自己待在这里有多长的时间了,被封住的窗户已经没有任何的光线透进来,从自己被关进这间房间后,她一直靠着门蹲坐在地上,她完全无计可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逃出去的机会,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整个空间就好像只存在她一个生命一样。

好像又过了很久,她突然听到外头有铃声在响,她耳朵贴紧门缝,仔细一听,开始大力拍着门:「我的手机还来,放我出去!!杜鸣,你听到没有??」

可是铃声依究响的不停,杜鸣没来替她开门,外头除了电话铃声外就没有其它声音了,她开始努力的撞门,捶门,直到自己的手变的红肿,才放弃又重新坐在地板上,铃声停了又响,响了又停,她怀着希望自言自语:「小凯…是不是你…?」如果是,只要他开始找自己,那自己还是有机会可以被救出去的,她又捶了一下地面,懊悔的神情,对自己说:「我发誓,只要我能出去,我以后一定不跟小凯赌气了…」

没多久,外面又开始变的静悄悄的,她重新站了起来,房间慢慢的变暗,她想趁着自己还看的清楚这房间的样貌时,找到电灯开关,她又哀怨的想:这里不会连个电灯都没吧!!

她开始在房里认真的寻找,每一面墙壁,床底,不停的张望着,连房间门被打开也不知道,突然一阵冷冷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你不可能逃的出去的!!」

丘依雯回头,杜鸣就站在门口看着她,她轻拍着沾了灰尘的双手,面无表情的问:「你把我抓来这做什么?」

杜鸣没有回答,拿了一袋食物走进去放在角落的书桌上,手伸进书桌背面,啪一声,房间瞬时亮了起来,丘依雯紧盯着他的身影,计算着他跟自己的距离,眼角时不时的飘看着门口,没有多少犹豫,拔腿就往外跑,杜鸣很快就反应过来,跟着追了出去,很快的又将丘依雯给抓住,狠抓着她的臂膀,急怒的说:「别逼我把你的手脚给铐住!」

好不容易的逃跑机会又这样没了,丘依雯反常不再挣扎,任他将自己的手捏出红色的指痕,也不皱眉头或反抗,只是淡淡的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杜鸣因为丘依雯突然冰冷的态度觉的难过,他将力道减轻了一点,盯着她美丽的双眼,放缓语气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丘依雯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杜鸣,本来是一双爱笑的双眼,如今是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盯着他看,她语调平静无波澜的说:「你已经在伤害我了!」

杜鸣急切的反驳:「我没有!!」然后突然把人整个抱住,解释说:「我也不愿意这样,是你逼我的!!」

丘依雯像个木头一样被他抱着,露出嫌恶的表情,用命令的口气说:「放开我!」

杜鸣叹了一口气,离开这僵硬的身子,深情的望着她,手抚上她的脸颊:「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我会好好的爱你!」

丘依雯冷漠的看着他,但心中却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先应和他,让自己脱困比较重要,没想到在听到他说的下一句,她整个心往下沉:「我有的是时间,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决心,直到你爱我后,我再接你离开这里!」

她不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忍不住骂了一句:「变态!」

杜鸣却不以为意,他又强硬抓住她的手往房间门走去,呵呵的笑着说:「我买了晚餐要来跟你一起吃,走吧!!」

丘依雯只能先顺着他,还没进房门,她又听到了手机响的声音,她开始四处观望,寻找自己的手机,杜鸣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该死!!」然后放开她的手,回到客厅将她的手机拿出来。

丘依雯的心跳的很厉害,她当然没有傻到认为杜鸣会让她接手机,她发现,又多了一个逃跑的机会,没有多想,她又开始往大门口跑,只是杜鸣也不是呆子,他拿着她的手机也跟着追了过去,任由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丘依雯才刚跑到大门口,又被杜鸣给抓住了,杜鸣对她呛了一句话:「是你逼我的!!」然后将一直响着不停的手机往大马路一丢,丘依雯眼睁睁看着她心爱的手机坠入地面,支离破碎,最后一线希望随着手机的碎片一起消失无踪。

她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愤恨的回头瞪着杜鸣:「我不可能会爱你的!你死心吧!」

杜鸣不以为意,伸手抹去她的泪水,坚定的说:「我会让你爱我的!」

碰很大一声,伴随着齐彦凯咆哮怒吼的声音:「不接电话,她竟敢不接我的电话!」说完还将自己的手机给丢了出去,程宇翰见状,整个人跳了起来,伸手接住他丢来的电话,开玩笑的说:「喂,别把气出在无辜的手机上,这也是要用钱买的耶!」

齐彦凯不理会程宇翰的玩笑,大力拍着桌子,狠狠的说:「她最好不要给我回来,要不然我就打死她!」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走向他,将他的手机摆回桌面上:「小凯,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吗?雯雯又不是小孩子了,可能她手机没带在身边呀?」

齐彦凯哼一声:「这丫头我还不了解吗?肯定还在跟我赌气耍大小姐脾气!」

程宇翰哦一声,说:「那过几天再打呀,可能气已经消了,想你了,就会接了!」

齐彦凯生气的捶打着座椅的扶手,骂着说:「不打了,这丫头敢不接我手机,我就不打了,有事自己会打回来!」

程宇翰摇头:「大少爷,是你在赌气还是她在赌气??怎么每次遇到雯雯的事你都变的这么……呃……不像你自己…」程宇翰本来想说不成熟,幼稚…可是看他一脸想杀人的样子,觉得说话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齐彦凯冷哼一声,虽然口口声声一直在骂,可以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飘向他的手机,希望丘依雯可以快点回电,从听林娟说丘依雯人还在国内后,他打来无数的电话,可是她却都没有接,是像程宇翰所说的没带在身上吗??

又是生气还是担忧,烦躁的心情全写在脸上,程宇翰无奈的说:「要不然,我打电话问一下伟汉,看雯雯最近有没有去找小真!」

齐彦凯眯着眼睛,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看着好友说:「是吗?施伟汉…」

程宇翰呃了一下,退后几步,笑着说:「算了…不问他了…等雯雯自己打电话吧!」

这时候,本来一直安静躺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两人同一时间盯着那只手机看,齐彦凯一箭步的冲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本来雀跃的心情,在看到来电显示时又掉了下去,他轻咳几声,用自然的声音开口说话:「喂~~爸,什么事?」

程宇翰听他嗯嗯嗯的点头,没趣的坐在沙发椅上看着他,然后又听到他回说:「雯雯很好…嗯…嗯…我会跟她说…好…再见!」

程宇翰笑了一下:「你老爸来查你有没有虐待他的宝贝女儿了!」

齐彦凯却是拿着”坤枫”的资料坐到好友的旁边,说:「我老爸要我们减少一半的资金给”坤枫”,同样要拿下那40%的股权。」

程宇翰睁着眼睛,不敢相信的说:「不会吧~~那林娟会同意吗?」

齐彦凯笑了一下:「他们应该没有选择的余地!」

程宇翰提出了质疑:「那如果他们找到雯雯呢?」

齐彦凯哈了一声,很有自信的说:「不可能,我都连绺不到人了,他们去哪里找人?」

程宇翰点点头表示认同,又问:「不过他们不是傻子吧,股权卖给我们,剩下的又不是他们,等于这间公司被他们卖掉了,他们会不会心一横,做出不利”坤枫”的事,到时还不是需要我们来擦屁股?」

齐彦凯摇头:「不会,虽然剩下的股权是雯雯的,但当初合同上有注明,在她二十岁前,全权由林正隆负责,满二十岁后股权自动归还雯雯,而他可以得到股价10%做为报偿!」

程宇翰嗯嗯点头:「很合理,人家替他管理这几年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为什么会弄成今天这种局面,而且,不是他们家的人照顾雯雯呢?」

齐彦凯哈一声,双眼闪过一道寒冷锐利的神色,慢慢的说:「因为雯雯如果死了,那剩下的股权就是他的了…」

程宇翰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想,雯雯的处境真的很危险,难怪齐彦凯不准她这不准她那的,又要小王跟前跟后,他担心的问:「那雯雯现在…」

齐彦凯挥一下手:「应该是住之前租的小套房,三天后林娟会来谈”坤枫”的事,结束后再去接她回来吧!」

“坤枫”的事算是进行的蛮顺利的,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齐彦凯从之前愤怒转变为担心,就算在赌气,应该有看到一堆未接来电才对,怎么会一通电话都没有打呢??而后来再拨过去都直接转入语音信箱,他忍耐到第三天结束,处理完跟林娟谈的事情后,没等小王来接他,就抢了程宇翰的车钥匙,直奔丘依雯之前租的小套房。

无法放心自己的爱车被烦燥不安的人行驶,程宇翰抢回自己的车钥匙,很有义气的说:「好友有事,我怎能不帮忙呢,我当你的司机,走吧!!」

就这样,两个人站在小套房的门口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齐彦凯刚到的时候就粗鲁的拼命敲门,然后大吼、威胁,可是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拼命打着丘依雯的电话,却还是一样转入语音信箱。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不知道雯雯这丫头在做什么,但心里也开始为她担心,事情真的是太不寻常了,他们到没多久,邻居因为齐彦凯大声叫骂的声音跑出来看,然后说:「住在这的那个女孩子,已经三天没回来啰…」齐彦凯二话不说,马上冲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可是人家早就已经关门休息了,想找人也找不到人。

最后,齐彦凯坚持要待在这里等人回来,程宇翰也无奈,只能先顺着好友的意思,然后劝道:「进来车子里等,晚上气温很低,我开暖气!」

齐彦凯没有回话,但被程宇翰半推半拉的塞进车子里,他望了他一眼说:「或许应该打电话问小真的…」

齐彦凯猛个回头,盯着程宇翰看,程宇翰被看个心里发毛,心里想,都这地步了,而自己讲的是小真,又不是伟汉,他应该不会抓狂吧,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分钟,齐彦凯突然很不耐烦的问:「为什么还不打?」

程宇翰干笑几声,还以为好友会威胁骂说:「敢在提这件事给我试试看!」但也只是将这句话藏在心里,然后点头说:「现在打!!」

但打了这通电话,只是让他们更加担心,施晴真也在找丘依雯,因为他们两已经很久没连络了。

齐彦凯捏紧手成拳头状,骂了一句:「该死,早应该发现不对劲的!」

程宇翰试探的问:「会不会真的出国了?」

齐彦凯马上打回票:「不可能,如果出国,我爸三天前打来不会问雯雯的近况?」

程宇翰镇定的说:「我们在这干著急也没用,我让我爸请人帮忙找一下,而你看要不要打一通电话问一下你爸,确定一下!」

齐彦凯嗯一声,表示同意,程宇翰重新启动车子正要回去的时候,齐彦凯却说:「你回去,我要留在这,问咖啡厅老板一些事情,我会打电话叫小王来接我的!」

第四天了,为什么丘依雯会如此清楚的知道已经过了四天,因为杜鸣每天都会带换洗衣物和三餐来给她,然后又重复说一样的话,丘依雯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宁愿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也不要他一来就开始讲一些恶心让人想吐的话。

让她觉得庆幸的事,他除了一些言语上的虐待以外,对她还算尊重,在这间房间,她还算”自由”,偶尔因为自己受不了大吼一声,他会有肢体上的动作想要安抚她,后来为了避免过多肢体上的接触,只要他来,她都闭口不讲话,随他一个人讲到高兴,然后离开。

到底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丘依雯趴在被封住的窗户边,想从缝细里窥看外面的情况,是否有机会可以跟外面的路人打求救讯号,三天了,不知道齐彦凯到底有没有在找自己?她叹了一口气,严格来说,已经十天了,之前住小套房的那一星期每天往咖啡厅跑,现在没有过去,不知道老板会不会担心,觉得奇怪?还有小真,之前三天两头就打电话聊天,现在找不到自己会不会担心呢?

她不禁在心里开始祈祷所有跟她有接触过,连络过的人,希望他们发现她失踪的事,然后寻找她。

就在丘依雯一脸哀怨的祈祷的时候,杜鸣又像个幽魂一样静悄悄的飘进房间,笑着说:「我来了,有没有很想我!」

丘依雯叹了一口气,这对目前的她来说,是日复一日的恶梦,她没有任何的回应,做好心理准备,又要开始接受他的精神虐待。

丘依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跟前几天一样,他滔滔不绝的讲着今天发生的事,她不禁觉得好笑,这是他所谓能让自己爱上他的方式吗??一厢情愿的做他自以为对的事情,这样冲动不成熟的幼稚行为,还真的像是被家里宠大的小孩。

杜鸣一脸幸福的表情讲的口沫潢飞,好像只要丘依雯坐在自己的面前,他就感到满足,不管她是否有认真听或正在心里咒骂着他,都无所谓,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杜鸣沉下脸,瞪着丘依雯。

丘依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心里暗自高兴,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发现她不见了,找而这里来。

杜鸣站离开房间走到外头去看着外面的情况,透过客厅的窗户,发现外面站的那个人后,整张脸吓的惨白,他犹豫着不敢开门,但又不敢不去开门,心想着:为什么会被发现??

碰!碰!碰!连续三声,敲打的很急,杜鸣回头看了一眼丘依雯,狠了心,找了一根绳子,捆住她的手脚,又随便找了一块布塞住她的嘴巴,丘依雯惊慌的反抗,趁他还没封住她的嘴巴时,问:「你做什么,你说过你不会伤害我的!!」

杜鸣抱歉的说:「对不起,一下下就好,等那个人走,我就解开,你不要叫!」然后又将人给丢回房间,反锁在里面。

呼了一声,杜鸣假装镇定的前去开门,原来在外面敲门的人是何劲元,当初丘依雯车祸时本来要带走她的,但后来,还是被杜鸣给带走并送到医院,何劲元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两个小弟,畏畏缩缩的看着杜鸣,不敢看他,只是怯怯的喊了一声:「鸣哥!」

杜鸣不理会他们,叫了一声:「何叔!」

何劲元嗯了一声,环伺这间老旧的房子,沉声问道:「你每天净往这里跑,做什么?」

杜鸣摇头:「没有,这里清静!」

何劲元哼一声,明显不相信的表情,语气说不出的严厉:「杜鸣,我应该警告过你不可以碰毒,做一些犯法的事情。」

杜鸣极忙否认:「我没有!!」

何劲元锐利的双眼盯着他看,好像任何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说:「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为什么我会收留你?」

杜鸣嗯了一声,低下头:「何叔说我本性不坏,不希望我因为我爸的事误入歧途!」

何劲元点点头,问:「那现在呢?」

杜鸣大声的辩解道:「我没有!!」

何劲元不再跟他废话,冷冷的抛下一句:「有没有你心知肚明!!」然后在房子里面打转,一间一间的查看,一直到最里面的那间房间,他转动门把,却发现已经被锁住了,他转身对着杜鸣说:「开门!!」

可是杜鸣却站在原地,不愿意开门,说:「这门早就坏了,开不了!!」

何劲元笑了一下,反问:「是吗??」然后对身后两个小弟说:「给我撬开!」

杜鸣反射性挡在那道门前面,瞪着那两个人,眼神满是威胁和凶狠,何劲元走过去抬腿就往他的膝盖踢下去,然后对身后两个小弟说:「还不快点!!」

丘依雯卷缩在床上,双手双脚都被捆住,而嘴巴也被塞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知道有人来,虽然很想发求救讯号,但却失去了自由,何劲元一进来就看到她对他拼命的摇头,泪水盈满了眼眶,一脸惊慌又无助的样子,他回头瞪着杜鸣,二话不说,啪的一声,甩了他一巴掌,厉声骂道:「这是你对我的保证?」

杜鸣踉跄的退后几步,摀着脸颊不说话。

何劲元赶紧走到床边,拿下塞在丘依雯嘴里的布块,关心的问:「没事吧!!」

丘依雯睁着大大的双眼看着眼前有些陌生又带点熟悉亲切感的人,疑惑的摇摇头,一直在努力回想曾经在哪见过他。

何劲元又将被捆住的手脚给松绑后,扶着她下床,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丘依雯还是摇头,说不出的感觉,当对方扶着自己的手下床的时候,熟悉的温暖溢满心头,她用不确定的语气问:「我们……好像……认识?」

何劲元一听,摸着她的头,看她的眼神全是心疼和不舍,用别人都没听过的温柔和蔼语气说:「小莓子,忘记我了吗?」

丘依雯听到那声很久没人叫过的小名,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她,回忆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她扑进何劲元的怀里,哽咽的叫着:「耀叔,耀叔,耀叔~~」

何劲元轻拍着丘依雯的背,安抚她,感概的说:「好久没见到你,我以前就说过,你长大一定是个美人,瞧,真是愈来愈漂亮了!」

丘依雯吸吸鼻子,抬起头来看着何劲元说:「耀叔为什么后来没来看我?」

何劲元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很多事,抽不开身,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接着问:「在齐家过的如何?」虽然知道她在齐家也是过着像大小姐般的生活,但寄人篱下,心中的苦闷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不免还是会想问一下。

丘依雯嗯的点头,说:「他们对我很好…就像是对亲生女儿一样。」沉默了一下,然后问:「耀叔,可不可以借我手机,我要打电话。」

这时何劲元才说:「对了,我也要打电话,你等我一下,我先打!」

丘依雯哦一声,只见他快速的拨号,没多久就说:「阿辉,找到了,别担心!」

然后转身将手机递给她,笑着说:「一个默默关心你的人,如果不是他打电话要我找人,我还不知你被那个兔崽子绑来这呢!」

丘依雯疑惑他口里那个阿辉是谁,但也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快速拿走他的手机,拨通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电话,颤抖着手等着对方接通,听到那低沉浑厚的嗓音,这几天不断的在心里默喊的名字,豆粒大的泪珠又滚落下来,卡在喉咙的声音发不出来,只能喂了一声,带着呜咽的声音,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小凯…我…」

咖啡店的老板在开门的时候一脸惊讶的看着齐彦凯,疲惫的神色,些许凌乱的头发,一只手随意摆着,另一只手叉在裤腰上,看起来还像已经等了很久,他走过去打招呼说:「齐先生,好久不见!」

齐彦凯看见老板,礼貌性的点个头,不再多说什么场面话,劈头就问:「雯雯有没有来这?」

老板一边开着店门,一边摇头说:「我也很久没看到她了,之前每天都来的…」

齐彦凯抓着老板的臂膀,不顾他才开一半的门,着急的问:「多久没看到她,之前每天都去,是什么时候?」

老板看着被紧紧抓住的手,知道他现在很着急,安抚说:「进去再说吧!」

齐彦凯放下手,为自己的失态说对不起,只能耐着性子,跟着进去再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厅,老板随意招呼一下问:「要咖啡吗?」

齐彦凯挥一下手,捡个靠窗的位置说:「不用!」

老板笑笑,说:「急事缓办,急没有用,喝杯咖啡提提神吧,你看起来整夜没睡!」

齐彦凯无奈,如果老板现在不讲,他一个人急也没用,只能默默无语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希望丘依雯可以主动打一通电话报平安,没有多久,老板就端着咖啡坐到他的面前,没等他开口问,直接将那天学期末杜鸣和丘依雯在店里发生的事,描述的清清楚楚,齐彦凯愈听脸色愈沉,捶了一下桌子,摆放在上面的咖啡受波汲,因为摇晃溅了好几滴在桌面上。

齐彦凯端起咖啡喝很大一口,恨恨的说:「那丫头竟敢隐瞒我!!」然后瞪着眼前的帮凶,很不客气的问:「然后呢?你说之前她每天都有来!」

老板对齐彦凯这种牵怒的行为不以为意,脸上还是挂着做生意的微笑说:「前一阵子每天都来,说住在小套房,无聊,一直到有个女孩子来要我帮忙注意丘依雯的行踪,她看了那位小姐的名片后,就再也没来了!!」

齐彦凯疑惑的问:「名片?」

老板点点头,站起身去柜台把林娟的名片递给了齐彦凯说:「就是这张!」

齐彦凯接过一看,生气的喊:「该死,她知道了!」

老板只是叹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不想让她知道什么,但就像你会生气她对你隐瞒的事情一样,两人相处要建立在公平互信的原则上,不管你是基于想保护她还是什么,她都有知道的权利!」

齐彦凯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神情,他现在更加担心丘依雯的下落,他无法确定她是否被林娟他们找到软禁起来,还是被那个杜鸣给带走了,气愤、担心、烦忧,让他的心更加狂乱不安,老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小啜了一口咖啡后说:「我说过了,急事缓办,反正也不知道她人现在在哪,你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的思考这里面的关联和一些蜘蛛马迹,或许只是很多事恰巧强碰在一起,谁最有可能带走小雯,还是她人好端端的在什么地方玩乐呢!」

虽然知道老板最后那一句话是不太可能的,丘依雯不是那种会让人家担心的女孩,更何况打了这么多电话都没有一通回电,太不合常理了,但老板的一席话还是让他的心慢慢静下来,他首先就将林娟给排除,因为合同已经签了,他们如果有找到丘依雯,早就带到他面前了,唯一的可能性是杜鸣,他喃喃念着:「杜鸣…,杜胜现在在大牢,他儿子会有什么作为?」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各想各的心事,没多久,老板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只听他说:「哈,太好了,谢谢,没事我就放心了!!」挂完电话对着齐彦凯说:「找到了,你不用担心了!」

齐彦凯还没反应过来,只是问:「找到了??」

老板笑着说:「是呀,我请朋友帮忙注意小雯的行踪…」

齐彦凯正要问他为什么对雯雯这么关心的时候,手机就响起来了,他赶紧打开了看却是一个陌生的电话,他有些失望的喂了一声,只听见对方停了很久没有开口说话,隐隐约约听到到呼吸带着哽咽的声音,然后是他等了很久的电话:「小凯…我…」

齐彦凯整个人站了起来,抑止不住激动的情绪,问:「雯雯??你在哪里??」

何劲元看丘依雯断断续续的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接过他的手机,替她讲了那一通电话,知道她是拨给齐彦凯,却只是淡淡的讲了几句人没事,还有地点在哪就挂了,丘依雯还在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嗔怪说:「耀叔为什么对小凯这么凶?」

何劲元哼一声:「他口气也没好到哪去!」

丘依雯赶紧替齐彦凯解释道:「他是担心我!」

何劲元轻轻的弹了一下丘依雯的鼻子说:「你呀,替他说什么好话?担心你会把你弄丢吗?你不见这么多天,怎么不来找你?让你白白受这么多苦?」

丘依雯感动的看着他,何劲元这些话让她感到好温暖,她有点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赌气跑出来了,只好抱着他的臂膀,撒娇说:「上天要给雯雯一个机会跟耀叔相认嘛!」

何劲元看着丘依雯的笑颜,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的面容了,他在心里想着,将她送到齐家还真是送对了,他们把她教导成一个活泼快乐的小女孩,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而忧愁满面,她还是幸福快乐的长大了,他爱怜的摸摸她的头问:「你怪我吗?」

丘依雯摇摇头:「为什么要怪?」

何劲元苦笑着,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说:「没有,怕你怪我把你一个人丢在齐家!!」

丘依雯呵呵笑着:「不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何劲元看丘依雯还是跟以前一样乖巧懂事、贴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是会先为他人想好各种理由,一时间却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话,只好随便说了一句:「我改名字了,叫何劲元,别再叫我耀叔了!」

丘依雯先是惊讶的张大眼睛,后来又嘟着小嘴:「为什么,我只认识耀叔呀,不叫耀叔人家不习惯嘛,要不然以后也不准你叫我小莓子了!」

何劲元哈哈大笑:「小鬼头,长大了不让人叫小莓子,那我叫大莓子好了!!」

丘依雯涨红脸:「不要啦!!难听死了!!」

何劲元摸摸丘依雯的头,换上严肃的表情说:「别叫我耀叔了,叫元叔,要不然你会有危险的!」

丘依雯一脸不明白的样子问:「为什么?」

何劲元却只是淡淡的说:「小孩子不要有这么多为什么!」

丘依雯撇撇嘴,不再发问,小时候就知道,每当何劲元说这句话时,她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坐到床边去,此时她突然意识到杜鸣的存在,将视线飘到他身上,发现他从头到尾都站在原来的地方,盯着他们两个上演重逢记。

何劲元也注意到丘依雯在看杜鸣,沉着脸走过去,没有刚才温柔的眼神,冰冷的语气:「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她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杜鸣却反驳道:「你那时候也没说你认识她!」

何劲元抓住他的衣领,拉到自己眼前骂道:「我没必要跟你报告我的事情!」然后又大力的推开他,斜视着他:「那时候让你将人带走是因为我确定你不会伤害她,可是你今天竟敢将人抓走,你太令我失望了!」

杜鸣一脸不服气:「我爱她!!」

何劲元啪一声,又赏了他一巴掌:「一个大男人整天爱字挂在嘴上,除了爱你就不知道你能做什么了吗?」

杜鸣摀着脸大吼:「我就是爱她,你打死我,我还是爱!」

何劲元一股气上来,一脚往他的肚子给踢了下去,杜鸣整个人被踢飞撞到了椅子抱着肚子在那呻吟,何劲元冷冷的看着,像是看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眼神是说不出来的失望,还是鄙视?

杜鸣看何劲元的眼神,突然觉得害怕,自从自己的父亲发生事情后,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离开,之前父亲所谓的生死兄弟也在霎那间消失无踪,只有那时他一直讨厌的何劲元肯收留他,如今何劲元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感到害怕,如果自己被赶走了,那他以后要怎么办??

他按着肚子,跪在地上,没有刚才那股傲气,低着头说:「何叔,对不起!」

何劲元哼一声,不去看他,转身想要带丘依雯离开,却发现丘依雯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他正要开口要她以后别担心杜鸣的时候,丘依雯抢先开口:「耀叔,其实我也有错!」

何劲元楞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说:「傻瓜,你在说什么?我不会让这小子再来烦你,你别担心!」

丘依雯摇头说:「不是,一开始是我自己去招惹杜鸣的,严格来说他是受害者!」

何劲元爱怜的看着丘依雯,安慰说:「别说了,我都知道!」

丘依雯却还是急着解释:「其实他没有对我怎样,我只是被软禁在这而已!」

何劲元叹口气,看着丘依雯不说话,杜鸣则是呆呆的看着丘依雯,没有想到她会替自己说话,心里百感交集,这份感情又要怎么放下呢?

四周陷入了一份尴尬和沉默,突然一阵紧急的煞车声音划破了这宁静,随之而来是齐彦凯着急的喊叫:「雯雯!!!」

丘依雯眼睛一亮,往门口冲去,才开门,没等齐彦凯走进来,她就扑到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嘴里还骂着:「臭小凯,笨小凯,人家一直在等你来救我,为什么现在才来?」

何劲元则是冷眼审视这位耳闻很久的齐氏大少爷,现今齐氏的负责人。

齐彦凯也感觉到何劲元审视的眼光,扫视整间屋子的人后,也不客气两眼直视着他,然后又紧抱着丘依雯,柔声说:「乖,没事了!!」

何劲元大步走向前,将丘依雯拉回自己身边,语气平淡却透露着威严:「你就是齐彦凯!」

齐彦凯很不高兴怀里的人被拉走,冷看着何劲元,知道这个人应该不简单,他双手叉在裤腰上,慵懒的笑意不当一回事,也不想回应何劲元似是审问的语气,对丘依雯说:「雯雯,回家!!」

丘依雯哦了一声,就要过去的时候,却被何劲元给拉住,齐彦凯挑眉看着何劲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何劲元竟也只是笑笑的看着他,但两人却刚好各抓住丘依雯的一只手,她尴尬的站在中间,看是平静无语的两人,实际上却已经用眼神交锋数次!

丘依雯小声的叫何劲元:「耀叔!!」

何劲元嗯了一声,马上又说:「没事,我会替你作主!」

丘依雯可以感觉的到齐彦凯抓着她的手隐约透露着怒气,她侧着头看着齐彦凯,眨着大大的双眼,希望他可以先放开自己的手,没想到齐彦凯在迎上自己的目光时却抓的更大力,丘依雯垂着头,轻咬着嘴唇,准备在战火燃起的同时大吼一声让他们冷却一下。

但事情跟她想的并不一样,两人突然同时放手,齐彦凯首先开口问:「你是咖啡店老板口中那位朋友!」

何劲元眉毛动了一下,换上轻松的语气说:「你说阿辉?你在他那?」

齐彦凯没有回答,将丘依雯搂回自己怀里,说:「谢谢你来救雯雯!」

何劲元淡淡的看着齐彦凯宝贝似的搂着丘依雯讽刺道:「怕是我来晚了,她就变成别人的老婆,还能让你搂在怀里吗?」

齐彦凯一听,不禁加大手力气差点没将丘依雯的腰给折断,丘依雯觉得吃痛,抬起头来要抗议的时候,刚好迎上齐彦凯杀人的目光,悻悻然的闭上嘴巴,低着头揣着他背后的衬衫。

何劲元注意到他的目光,又说:「我想,如果你爸妈知道你顾人顾到失踪被绑架,还能待在国外放心度假,逍遥自在吗?」

齐彦凯放开丘依雯,将她藏在自己的身后,对何劲元充满了敌意,冷冷的问:「你是谁?」

何劲元不理会他的目光,威胁道:「你在我眼里还只是个小毛头,你只要给我记住,我是不容许雯雯受任何的伤害和委屈,还有下次,我会将人带走,你这辈子也别想看到她!!」

齐彦凯的怒火因为何劲元的威胁整个被挑起,几日来的担心转换成暴躁的火花,他瞪着何劲元,整个人几乎要飞跳过去揍人,丘依雯适时的拦住他,小声的说:「耀叔是我爸的朋友…」

齐彦凯明显不相信的样子,转头看到杜鸣跪坐在地上,直奔过去将人拉起,一拳就挥了下去,杜鸣突然被打个眼冒金星,惨叫一声,都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本来在跟何劲元讲话,会突然冲过来打自己,杜鸣甩甩头,摸着自己的鼻梁,狼狈的样子,齐彦凯又上前拽住他的衣领拉到自己的面前,每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竟敢绑走雯雯,我可以让你爸永远也出不来,你相不相信?」然后又要一拳挥过去泄恨的时候,右手却被何劲元给挡了下来。

齐彦凯带着怒气,瞪着何劲元,很不客气的命令:「放手!」

何劲元叹惜:「现在的小孩都很不懂敬老尊贤吗?」然后用力将齐彦凯给推离开数步,转身看着杜鸣问:「没事?」

杜鸣好像痛的发不出声音,只能点点头,何劲元看着齐彦凯:「杜鸣的事我会处理!!」接着又说了几句唠叨的话:「你爸栽培你成为齐氏的接班人,应该不希望你那双手用来打架揍人吧,控制你的脾气!!」

齐彦凯哼哼两声,眼前这个人似乎很了解自己,也跟自己的父亲很熟,但却还是故意对着丘依雯指着他说:「你爸的朋友指使他的人来绑你?」

丘依雯急忙办解说:「不是这样啦!!」

齐彦凯已经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和语气,抛了一句:「给我进车子里!」大力推丘依雯往外走,他有注意到杜鸣一直注视着丘依雯的眼神,那贪婪的眼神,让他恨不得想将他的眼睛挖掉,然后转身对何劲元说:「我不会让雯雯受到委屈的,也请你管好你的人,不要再来打扰雯雯!」

上车没多久丘依雯抱着齐彦凯的臂膀就这样沉沉的睡去,不管齐彦凯问什么,她都听不到,像是很久没睡好一样,安心满足的睡容让齐彦凯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只能帮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她一路睡回家,到家了也没有醒来的意思,齐彦凯只好抱她回房间,将她平放在床上的时候,她还咕噜一声,闭着眼睛,手却还在四处摸索像是在寻什么,一直到摸到她的大娃娃的时候,抓过来抱紧,自然卷缩着身子,又一脸幸福的睡着。

齐彦凯无奈的笑笑,手忍不住轻拂她的睡颜,叹息道:「如果你平常就跟睡着一样乖巧可爱,不给我惹麻烦该有多好?」

丘依雯揉着惺忪的双眼,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地方,是熟悉的温暖房间,她眨眨双眼,确定自己没有做梦后,抱着自己的大娃娃在床上滚来滚去,大喊:「回家了,我终于安全回家了!!」

然后侧躺着,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很久没见到的耀叔,虽然自己被绑架了,但又没有遇到什么事,反而遇到以前的一直很疼自己的耀叔,光是这点,丘依雯丝毫不认为自己被绑架这事有多危险,早将自己被绑当时担心害怕的心情全抛到脑后了!!

还沉浸在跟何劲元相认的快乐回忆里,她没有发现有个人已经站在自己的床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直到齐彦凯开口:「睡饱了吗?」

丘依雯抬头一望,露出甜美的笑容,准备直扑齐彦凯的胸膛,却在起身的时候发现他其中一只手拎着藤条,她马上停止飞蛾扑火的蠢想法,抱着大娃娃不停的后退,靠着墙,马上转换成无辜可怜的面容眨着眼睛看着他。

齐彦凯笑了一下,用藤条比了一下床,要丘依雯自动自发一点。

丘依雯苦着脸,刚才的快乐回忆一点一滴的慢慢消失,记忆中昨天自己还靠在他身上睡的很香甜,他也很温柔,本来还觉得很幸福的,可是怎么睡一觉起来就全变样了??自己被绑架受委屈,好不容易到家了,还要挨打??丘依雯怎么也不相信齐彦凯真的下的了手,又不愿意乖乖的趴下来做实验,脑筋一转,她换上诚恳认错的表情跪坐在床上,很严肃的对着齐彦凯说:「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然后眨着眼睛,无比真诚的望着齐彦凯,希望可以消一下他的怒火。

齐彦凯惊讶的看着像是换个人似的丘依雯,难道救错人了?他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认真严肃的人,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本来就准备好她会辩解抗议哭诉自己的委屈,可是这样一句,我错了,让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

齐彦凯定定的看着她,决定跟她耗下去,依旧是用着藤条敲着床边,不急不徐的说:「知错了?很好,那说说哪里错了,我可以替你缓刑!」

丘依雯轻咬着嘴唇,心里想:死小凯,怎么不一句,我原谅你就没事了,还说什么说呀??但看着他手中的刑具,真实的话却不敢说出来,只是顺从的低下头一付认真反省的样子说:「应该保护自己,不该被绑架,应该想办法脱困,不该傻傻的等人来救…」

齐彦凯嘴角微微抽搐,有些冷笑的说:「你这几句是在反控我还是在自省?」说完,藤条还虚挥了几下,咻~咻~咻的声音,让丘依雯颤抖了一下,恨不得能将他手中的藤条给大切八段,当柴火烧了,不过现代化的设备已经不需要柴火了。

她故做无辜的样子看着齐彦凯,慢慢的蹭了过去,拉着他的手说:「小凯,我被绑架你没安慰就算了,还拿藤条来吓我,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齐彦凯呵呵笑着:「我差点没被你吓到三魂七魄丢了一半,你不觉得你很可恨吗?」

丘依雯哼哼两声,心想既然软的没用,只好……

她垂下头,一脸哀怨的样子看着齐彦凯,幽幽的说:「好吧,我认罚!!」

齐彦凯点点头,赞许的说:「雯雯变乖了,很好!!」

丘依雯假装要乖乖趴下,眼角却一直瞥看那根藤条,趁着齐彦凯没有注意的时候,一把抢走他手上的刑具,然后快速的往床边的窗外一丢,藤条呈拋物线以优美的弧度横跨后院花园,然后掉落在某一矮树欉里,不见踪影!!

齐彦凯反应过来时,见丘依雯呵呵的笑的很放肆,他握紧双手成拳头状,用高分贝的嗓音吼叫:「邱依雯!!!!!!!!」然后将人抓过来,大手毫不怜惜的大力打向她的小屁屁,一阵哀号,丘依雯忘了齐彦凯那双手本身就是刑具,她只能扭动挣扎,开始告饶:「对不起啊我去啊我去捡啊回来啦!」

齐彦凯并没有因为丘依雯求饶认错而停手,反而愈打愈大力,连续数十下后才停手,瞪着丘依雯,骂到:「很好,会演戏,竟敢把藤条丢掉,你以为没有藤条我就不能打你吗??」骂完,还重重的拍一下!!

邱依雯呜咽喊痛,挣扎爬起来,一脸委屈的样子,双手不停揉着发热的屁股,不怕死的说:「藤条打人多痛你知不知道??更何况,没有藤条,你还不是用你那只手打的人家很痛?」

齐彦凯甩甩手:「是呀,可是我用我的手打的我的手也很痛!!」接着喝斥:「去把藤条捡回来!!」

丘依雯可怜兮兮的看着齐彦凯:「不要好不好嘛!!」

齐彦凯不再掉入丘依雯的小猫陷阱里,将人压在床上,大手啪一声,击上一掌说:「没关系,所有的帐等你把藤条捡回来再说,我先打到你愿意去捡为止!!」

丘依雯开始哇哇大叫,双手乱挥,急忙说:「我去捡,我去捡啦!!」

齐彦凯哼一声,放开她,威胁道:「别再耍花样,五分钟之内没回来让我亲自去找你,到时就不是只有藤条,你知道我皮带很多!」

邱依雯撇撇嘴,不理会他的威胁,嘟囔道:「自己爱打人怎么不自己去捡?暴力狂!!讨厌鬼!!」才讲完,背后一道危险的视线扫射过来,她赶紧下床穿上室内拖鞋,抛下一句:「我马上回来!!」然后就用飞的速度离开齐彦凯的视线!!

等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齐彦凯无奈的笑出声,她失踪这么久,就已经很心疼了,拿藤条本来就是吓她,逼她承诺以后不准赌气说离开就离开,根本没想要打人,谁知到她会抢走他手上的藤条把它丢掉,轻易的挑起他的怒火,他在心里坏心的想:雯雯真的很怕藤条吧,给她买来半打一打的,放在家里,看她还敢不敢使性子…

等了一会儿,齐彦凯望向床边的窗外,奇怪为什么没有看到小小的身影,他走近将头伸出窗外,让自己可以左右看的更广,想说会不会是被矮树欉给遮住了?他认真的开始张望搜索,却还是没见到人影,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五分钟了,是在回来的路上吗??

他决定再等等,可是左等右等还是没见到丘依雯回来,失踪的恐惧让他急忙打开房门冲了出去,他喃喃说道:不可能只是从前门到后花园这短短的路程又被绑架了吧?愈想愈心慌,他急忙跑到外头想要找人的时候,秦嫂却叫住他:「少爷,急着去哪?公司有事吗?」

齐彦凯看见秦嫂着急的问:「雯雯呢?有没有看见她回来?」

秦嫂奇怪的看着齐彦凯说:「小姐??小姐没有出去呀!!」

换齐彦凯疑惑了,他问:「没出去?她不是去后花园?」

秦嫂确定的说:「没有,我一直待在客厅呢,小姐没出去,刚才下来拿走无线电话又跑进去了!!我正要跟她说无线电话快没电了,但一溜烟就消失了…」

本来齐彦凯不打算再打她,等丘依雯回来,说几句,骂骂就好,没想到威胁过她不许耍花招的,竟然敢再跟他玩心计,一把火在心里慢慢升起,他开始在家中四处乱找,厨房,储藏室,房间,甚至于是齐家两老的主卧房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丘依雯的踪影。

齐彦凯本来就不是很有耐性的人,此时已经怒火冲天,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分贝的音量大吼:「丘依雯,你给我死出来!!」

这时候齐彦凯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家里电话的显示号码,他压抑着怒气喂了一声,传来丘依雯呵呵的笑声,甜美轻快的声音:「死了还怎么出来,笨耶!!」

齐彦凯觉得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他深呼吸一下,刻意平静的说:「乖乖的活的走出来,一分钟之内!!」

没想到竟传来丘依雯哈哈大笑的声音,然后又听到撞到什么东西的碰撞声,接着唉拗一声,齐彦凯问:「请你活的走出来,你是去撞到什么东西?」

丘依雯却没有回话,只听的到话筒传来细微磨擦的声音,她似乎将无线电话放在旁边,而自己不知在做些什么,齐彦凯又大声吼叫:「邱依雯!!」

过了一会儿,才又传来丘依雯的声音,指责道:「都是你啦,讲这么好笑的话,我去撞到头了啦,很痛耶!!」

齐彦凯冷笑的说:「你再不出来,我会让你更痛!」

丘依雯又笑了,然后说:「我又不是白痴,明明知道出来会被打,还跑出来羊入虎口吗?」

齐彦凯开始”好言相劝”:「如果是让我找到,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丘依雯却反而威胁道:「你要是再打我,我现在马上打电话给妈咪跟她说要我搬去跟耀叔住!」

齐彦凯才说了一句:「是吗??」就听到嘟一声,电话已经断掉了,他知道是那无线电话没电了,便将手机丢到了桌上转头吩咐秦嫂将家里电话的总机电源切掉,就冲到里面去找人。

他愤恨的想,怎么没想到她会躲在柜子里这种狭小的空间,刚才电话传来闷闷的声音,又很大声,而且丘依雯会笑到去撞到,还有那阵阵磨擦的声音,一定是躲的地方太窄小了,他马上将家里所有可以躲人的衣柜,储藏柜,甚至是床头柜,全去翻找了一遍!

找的满身大汗,齐彦凯愈找愈气,整个家快找到翻上天了,竟然还没找到人,只剩自己的房间还没找,他心里想:「这丫头有大胆到躲我房间吗?」可是还是推门走进去,他在自己的房间绕了一圈,才发现,怎么自己的衣橱没有被关紧,而且还有红色一小块衣角露在外面,他很疑惑,但从丘依雯赌气说自己出国的那天,自己就没有回家住,所以也不知道是以前有,还是丘依雯在作怪,他沉住气,慢慢的走过去,将衣橱打开,碰一声,一个像是”人”的东西整个往他身上摔下,他睁着眼睛看着那个东西穿着”人”的衣服,在要掉落的那霎那,他整个人往后跳,可是却在那个时候,那个人的头竟然断掉,然后在身体掉落地上的同时头啪一声掉落在他的脚边。

齐彦凯吓了一跳,黑着脸,用脚踢翻一下,结果那个东西只是坏掉的拖把,是谁替它穿了衣服,还替它戴了假发,明显恶作剧的行为,想也知道这个家谁会做这样的事,他大力的将”拖把”踢到了别处,然后将愤怒化为力气用力翻看衣橱里每个角落,明明一眼望去就知道没有人藏在那,还是很大力的翻出每一件衣服,将气出在被褶好整齐放置的衣服上。

良久,发觉自己失常的行为很幼稚后,他甩甩头让自己冷静一下,家里所有地方都找遍了,除了自己的房间,那丫头竟然在短时间内作这个东西来吓自己,就代表她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而且躲在里面,除了衣柜,能躲的地方只剩下换衣间了,他大步走向床头旁的拉门,刷一声打开,喊:「雯雯,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动出来,否则我一定打到你屁股开花!!」

不出所料,空荡荡的换衣间,还是没有任何人回应,齐彦凯打开电灯,扫视了一下,一样看不出异样,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怒气的样子,却没心思去数上头多了几条皱纹,整齐挂在墙壁上的西装不可能藏人,另一边挂着各式各样不同花色的领带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再看看另一面,空空的,他没有反应,开始觉得奇怪,如果连自己的房间都找不到,她会躲在哪里??

他退回房间,坐在床边开始沉思,到底还有哪里没找,此时秦嫂却敲门走了进来,惊呼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齐彦凯没有说话,秦嫂开始动手整理,将所有被翻乱的衣服褶好,还一边念着:「少爷,你这么大了,还在跟小姐玩躲猫猫的游戏吗?」

齐彦凯一听,顿时觉得全身无力:「你觉得我会那么幼稚吗?」

秦嫂呵呵笑着:「不碍事的,很久没听到你这么有活力的大吼了!」

齐彦凯翻翻白眼:「我那是生气!!」

秦嫂一听怪说:「怎么可以找不到就生气,要有君子风度!」

齐彦凯一听整个人跳起来骂说:「君子风度,那丫头竟敢躲起来,不找了,有本事躲个十天半个月,我就不相信她不用出来吃饭撒尿!」

秦嫂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少爷,怎么会讲出这样不文雅的话,摇摇头说:「玩到伤感情就不值得了!」

齐彦凯几乎又是用吼的说:「不是玩!」

秦嫂并不想跟他争是不是玩的问题,才整理完,就发现被踢床脚边的坏掉拖把,惊讶的说:「唉呀,少爷你把这拿来这做什么??还穿了衣服??我找了很久了,不见了半个月呢,原来在你这?」

齐彦凯觉得从秦嫂进来后,自己怒气不减反增,选择不想做任何的回应,秦嫂拿起拖把,转身要离开,却瞥见换衣间的电灯是开的,她叹口气:「少爷,你久久没回来住,怎么一回来先是搞的衣橱乱七八糟的,换衣间的电灯不用怎么不关呢?」说着就走进去要关的时候,齐彦凯又听到秦嫂第三次惊讶的呼喊:「少爷,你的皮带呢??」

齐彦凯本来不想理会秦嫂的唠叨,一听到她的问题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冲进换衣间看向空空的那一面墙,说:「我怎么没发现我的皮带不见了?」

然后,秦嫂又说:「唉呀,镜子不是本来应该隐藏在挂西装的那面墙里吗?你拉出来怎么不推回去,这样你下次进来,很容易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

秦嫂不停的叨念,却无意的说出丘依雯的下落,齐彦凯完全没发现换衣间的异常,他通常进来换了衣服就离开上班,从没注意里面的摆设,也没整理过,现在被秦嫂一语道破丘依雯的藏身地点,不禁冷笑出声,他将秦嫂推出房外,然后说:「谢谢,接下来的游戏,我继续进行,别打扰我!!」

丘依雯躲在这又小又窄的空间已经很久了,她很不舒服的在那扭动着身子,想要调整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她嘟着小嘴看着没有电的无线电话,嘟囔着:「怎么没电也不快充电呢,现在怎么办??」

她试着想要偷偷离开这个地方,推开眼前大片的”遮蔽物”时,却听到齐彦凯走进来的声音,她吓一跳,赶紧缩回去,心里想:不可以出声,千万不可以出声…

外头的动静她听的一清二楚,就在齐彦凯生气乱踢某件东西时,她还在疑惑,到底他为了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完全忘了她曾经摆了某件东西在他的衣橱里,一直到秦嫂走进来念了那几句话,她才想到,在她赌气前一天,因为无聊跑到储藏柜里拿走一个快坏的拖把,替它”妆扮”一下后,藏在他的衣橱里,想等他回家时好好吓吓他,没想到隔天自己又”离家出走”!

碍于不能出声,她只能在心里哀怨的想: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吓到他…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她开始后悔跟他玩躲猫猫这个游戏,然后很认真考虑,等一下齐彦凯离开时,要赶快冲出去打求救电话给妈咪~~似乎没想到自己是否还有离开打电话的机会。

就在自己哀怨的同时,又听到秦嫂大声嚷嚷着换衣间怎样怎样的,她的心沉了下来,不停的祈祷: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可是秦嫂什么都不知,无意间将她的行踪给曝露了,她真想冲出去对秦嫂哭诉:你不是说你最疼我,为什么还要帮着小凯来找我??可是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躲下去,连气都不敢大喘,希望齐彦凯赶快离开,她好趁机溜走…

她将耳朵贴近那片”遮蔽物”上,仔细的听外头的动静,只是外面静悄悄的只听的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她开始揣测是不是人已经离开了,偷偷的小心的移动那片”遮敝物”想开点小缝看一下外面的情况,没想到那小缝没有任何的光线射进来,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推成功,又小心的再移动一点点,还是什么都没瞧到,再移,一直到自己的头可以整个伸出来了,光线却好像被某个庞然大物给挡住一样,她伸手去摸:「疑,布料的触感?还温温的…」然后慢慢的抬起,齐彦凯黑着一张脸靠着自己很近,自己的手还放在他的肚子上…

她啊的尖叫,整个人弹跳起来,无意间又去撞到头,马上蹲下来摀着头说:「好痛哦,干嘛吓人啦!」

齐彦凯沉着脸没有说话,大力的将那面镜子推回去隐藏在另一面墙壁上,然后将丘依雯给拽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危险处境,开始闪躲,嘴里还不停的乱喊:「不要,走开,呜走开啦!」就在一阵拉扯,丘依雯从那小小的空间里整个人跌出去倒在齐彦凯的身上,导致齐彦凯因为重量和拉力抱着她跌坐在换衣间的地板上。

齐彦凯并不着急爬起来,反而就丘依雯趴在他身上恰好标准的受罚姿势,冷笑了一下,手掌大力的拍打下去。

丘依雯啊的一声,喊:「等一下,等一下啦!!」

齐彦凯不理会,边打边骂:「我不得不佩服你,这样狭小的空间你躲的进去!」然后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打的丘依雯不停的抗议挣扎。

齐彦凯又继续骂道:「叫你不要耍花样,竟敢躲起来!」又是连续五下,丘依雯趴在齐彦凯身上,很不舒服的在那扭动,换衣间的空间本来就很小,现在塞两个人在里面,一个坐在地上,另一个趴在上头,丘依雯只觉得受限的双腿无法挣扎乱蹬让她很不舒服。

齐彦凯似乎也觉得空间过于狭小,让他的手臂无法伸展也无法让他打到解气,反而愈打愈生气,而挥下来的手又加重力气,骂道:「我说过用我的手打你,我的手会痛!!」然后重重的两边各拍打了两下。

丘依雯觉得委屈,小声的说:「你痛我也痛呀,痛就不要打呀!」

齐彦凯一把火没被挠熄,反而因为丘依雯的话烧的更旺,他看了一下四周,不顾丘依雯还趴在他身上,站了起来,骂道:「我的皮带呢?」

丘依雯滚落在地板,不停的揉着自己受伤的小屁股,哼哼两声说:「自己的东西要自己保管好呀,我怎么知道你的皮带在哪?」

齐彦凯眯着眼睛看着丘依雯,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知道,他很生气,非常的生气,气到想要抓狂,现在已经不是她做错什么事的问题,也没有心不心疼的念头,他只想抓她来狠狠的打一顿来泄恨。

看着她不停的揉着自己的小屁股还一脸委屈的样子,想也知道,她的屁股没有他的手痛,她的牛仔裤将她的小屁股包的严严实实的,反倒是他的手已经红了,齐彦凯将丘依雯整个人拦腰抱起来,走出换衣间,丢到自己的大床上,压着她,开始解她的裤子,粗鲁的脱下来。

邱依雯惊觉不妙,压着自己的裤子,开始大喊:「救命呀,非礼呀,秦嫂救我,救我呀~~」

齐彦凯愈听愈气,连小裤裤也不留,大手就打了下去,轻脆的声响,啪一声,丘依雯这时才感觉到刺痛,开始求饶:「对不起,对不起啦,以后你躲,我当鬼嘛!」

齐彦凯只觉得额头青筋不停的跳动,毫不怜惜,啪啪啪啪啪,连续五下,伴随着丘依雯的哭喊尖叫,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说:「妈的,痛死我了!」然后起身开始找打人的工具,丘依雯趁这个时候赶紧移动自己的身体,往床的里面靠,发现放在床头柜的电话,眼睛一亮,手伸过去拿起话筒,想要打电话求救。

可是不论她怎么拨号,电话却丝毫没有反应,她挂了又拿起来,挂了又拿起来,反复很多次,才发现,话筒根本没有声音,她哭丧着脸,对着话筒说:「烂,怎么这么烂,你主人不回家睡,你就罢工抗议吗?」然后还一直晃着手上的话筒。

齐彦凯这时候又从换衣间走出来,手上拿着丘依雯的室内拖鞋,双眼冒着火瞪着她,大步冲了过去,又将她按压住,室内拖鞋变成了刑具,骂:「还敢打电话?」然后一下接着一下挥向她可怜的小屁屁。

很快的红色的鞋痕出现在她的小屁屁上,硅胶材质的鞋底不同于藤条,大面积打在上头,火烧刺痛的感觉让丘依雯不停的挥手挣扎,双脚也很有空间的开始乱蹬,想要减轻疼痛,刺痛感传遍全身,无法躲挡,只能接受,她啊的尖叫,开始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齐彦凯没有停止挥下的动作,每一下都用了八成的力气,说:「就是错了才打,给我闭嘴!」

丘依雯呜咽的求绕:「人家认错了,不要打了啦!!」

齐彦凯却还是很大力的挥下,连续挥了数十下,两片屁股已经从粉红色变成深红色,丘依雯也觉的刺痛的感觉变成了灼热,轻轻的啜泣:「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躲起来的…」

齐彦凯站了起来,甩着自己的手:「哼,累死我了!!」

丘依雯转头愤恨的看着他,齐彦凯好像没看见她的眼神,拿着拖鞋指着她问:「我的皮带?」

丘依雯赌气的说:「不知道啦!!」

齐彦凯拿着拖鞋又大力的打下去,丘依雯啊一声,委屈的问:「不是打完了?」

齐彦凯冷笑了一下:「有没有打完是我来认定的,不是你!!」然后又沉声问:「我的皮带到底收到哪里去了?」

丘依雯轻咬着嘴唇,一脸委屈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看着齐彦凯:「人家…人家…真的不知道嘛!!」眼看齐彦凯又要挥下来,她大喊:「好痛,好痛,我快死了啦!」

齐彦凯手停在半空中,看她”演”的逼真,然后点点头说:「嗯,是该换一件工具了!」

丘依雯咦了一声,藤条应该还在后花园,但她又不敢保证齐彦凯是不是在找她的同时又顺便去捡回来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如果是藤条,那她宁愿被拖鞋打,就在自己神游的时候,咻一声,不同拖鞋拍打的声音,她忍着痛回头看着齐彦凯,他手上拿着对折好的皮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还一脸很有道理的说:「我的皮带说要亲自问问它的同伴到哪去了!」

丘依雯突然觉得齐彦凯有想将她打死的倾向,她扭动着身子,挣扎爬起来,双手撑着床,看着他手上的皮带说:「皮带先生,你的同伴不是我绑走的!」

齐彦凯对于丘依雯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改那调皮个性觉得好笑,怒火开始退减,但还是不温不怒的说:「你曾经保证过不撒谎!!」

丘依雯眨着大大的双眼看着齐彦凯,知道他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故作无辜的说:「我没有撒谎呀,皮带先生的同伴跟我说,在换衣间太无聊了,要我帮他们搬家,换个地方玩…」

齐彦凯嘴角微微抽搐,又将丘依雯给压回床上,啪一声,一条红痕慢慢浮现,然后问:「哪里?」

丘依雯啊的叫出声,委屈可怜的说:「床底下啦!」

齐彦凯哼一声,骂了一句:「讨打!!」然后将皮带放在床边,钻到床底下去找他的皮带。

丘依雯则是愤恨的看着那条皮带,思索着是否可以比照藤条将它丢到窗外,但是又想到,等一下还会有很多皮带,还是不要做这种不明智的笨事情,以免齐彦凯来个:皮带说要替他的同伴报仇,又开始狂打她…

丘依雯闷闷的趴在床上,小手不停的按揉已经红肿的小屁股,却在齐彦凯有些灰头土脸的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时候,呵呵呵的笑出声。

齐彦凯瞪了她一眼,将捞出来的皮带依序摆回去,又重新将床上的皮带系回自己的裤头,丘依雯却突然冒出一句:「小凯,你的员工想象的到董事长爬进床底下的样子吗??」然后很不淑女的开始大笑出声。

那把无名火又从心底冒起,丘依雯总是可以用一句话给挑起他心中的火种,他怒喊一声:「打轻了是吧!!」然后转身跑进换衣间,随便拿出一条皮带,对折又开始挥舞。

丘依雯啊的闪躲,抓着绵被,包住自己,又拿着枕头丢齐彦凯,说:「干嘛这么开不起玩笑啦!!」

齐彦凯骂道:「给我趴好!!」

丘依雯不停的摇头:「打都打过了,干嘛不好好说,动不动就打人!!」

齐彦凯哼一声,将手中的皮带丢到地上,坐到床边,把人拉到自己的大腿上趴好,还没开口说话,丘依雯护着自己的屁股开始认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捣蛋,不该躲起来,不该藏你的皮带,不要生气了!」说的很认真,睁着大大的双眼望着齐彦凯。

齐彦凯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移开,然后开始帮她按揉,无奈的说:「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气死人的本事?」

丘依雯屁股小幅度的移动了一下,然后说:「没有!大家都说我很善良可爱!」

齐彦凯敲了一下她的头说:「那是他们不了解你!!」然后看见丘依雯的手不停的捏玩绵被的小角,小声的不知道嘟嚷什么。

齐彦凯也不想追问,专心的替她按揉,屁股整个都红肿了起来,他这时才开始心疼后悔,温柔的问:「疼吗?」

丘依雯没好气的说:「废话,我让爹地来打你试试,暴力狂!」

齐彦凯大手又轻拍了一下说:「你不惹我生气,我会打你吗?」

邱依雯撇撇嘴:「你也常惹我生气,我打了你吗?」

齐彦凯皱着眉头,忍住再大力打下去的冲动,说:「别胡说八道!!」这不怕打又倔强的个性,让他无言以对,只能轻轻的替她穿回裤子,丘依雯啊一声,骂:「痛死了,我自己来啦!」然后从他身上爬起来,慢慢的走到衣橱前面背对着他,小心奕奕的自己穿上那件牛仔裤,还一边庆幸这件不怎么紧身,齐彦凯看她站在自己的衣柜前面,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你什么时候摆那个拖把在我的衣橱里?」

丘依雯很努力的想穿回自己的裤子,没有多加思考就说:「摆很久啦,就是我离家出走前一天,谁知道你都没回家呀,厚~~今天我很倒霉耶…害我多了一条挨打的理由…」小嘴还在那叨念着,完全没发现齐彦凯又黑着脸靠近自己,裤子还没穿好,整个人又被拎到床边,痛感随即而来,啪啪声不绝于耳!!

丘依雯感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可是才发现,今天还没出家门呢!!她挣扎着往床里面移动,穿了一半的牛仔裤磨擦着屁股,觉得更痛,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都是痛!!

齐彦凯大手又亲吻了她的屁股十下后才说:「打不听,我真应该把你的事迹集结成册给爸妈看,让他们知道你这个宝贝女儿有多跨张,是不是很欠打!!」

丘依雯软绵绵的趴在床上,决定不挣扎,不移动,带着抽泣的声音,哽咽的说:「恰巧作为你打我的证据!!」

齐彦凯粗鲁的替她提上裤子,又大力的拍了一下:「不觉得丢脸就去说!」

丘依雯很想跳起来,但又没有力气,只能继续趴在床上,怨恨的瞪着齐彦凯,然后小手抗议式的用力扯着他的衣角,齐彦凯叹了一口气,将人从床上捞起来,抱在自己怀里,说:「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丘依雯将脸埋在齐彦凯的怀里,嗯了一声说:「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齐彦凯顺着丘依雯的头发问:「为什么不跟我说那小子的事?」

丘依雯双手抱紧齐彦凯的腰,不停的蹭来蹭去撒娇试图躲过这个问题,她才不会傻到让他知道自己是故意隐瞒这件事的,她不想自己再挨一次打,这样自己就真的会爬不起来。

齐彦凯见怀里的人不说话,大手又移到他的小屁屁,警告的意谓浓重,然后又问一次:「为什么不说?」

丘依雯知道躲不过,眨着眼睛,挤出一小滴泪水,楚楚可怜的样子比刚才挨打还要委屈的说:「人家是要说呀,可是你不给机会呀!」

齐彦凯挑着眉看着他,似乎在思考她说那句话的真实性,丘依雯接着说:「是你,都是你又因为林娟的事情凶我,是你的错!!」然后趴在他的怀里开始哭,然后开始指责齐彦凯所有的过错:「你说你辞退她了,可是她又出现了,她代表”坤枫”来跟你谈案子,你却不明白跟我说,人家被杜鸣抓走,一直喊你来救我,可是你都不来…」本来是演戏成份居多的假哭,说到这变成了真哭,愈说愈觉得委屈,丘依雯抬起头来,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滑落,继续控诉:「你都没发现我不见了,你都没来找我,人家的手机被摔坏了,根本没办法打电话求救…」听的齐彦凯整个心揪在一起,他抱紧丘依雯说:「乖,没事了!!」

丘依雯大力的捶打他,然后说:「什么没事了,呜你刚才还打我…」然后急着想从他身上离开,却因为拉扯到屁股的伤,唉呀一声又跌到了地上,屁股受了第二次重创!!干脆就赖在地上,开始哭!!

刚才挨打都没这样哭,齐彦凯叹了一口气,将人抱回自己腿上,替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说:「谁叫你要乱跑,被绑架就是一个教训!!」

丘依雯脸上还挂着泪水,怨妇般的眼神瞪着着齐彦凯,本来想听到他温柔的安慰,怎么反过来听到的是自己的不是,她生气的将泪水抹在齐彦凯昂贵的上衣,撇过头去不理他!

齐彦凯将她的脸转过来,严肃的说:「以后不准跟我赌气就想要离开,知道吗?」

丘依雯委屈的瞪了他一眼,不安慰自己就算了,还用命令的口气威胁自己,不离开,那我现在不跟你讲话行了吧,一张小嘴翘的老高,齐彦凯知道她在不高兴,却还是沉声说道:「我不跟你开玩笑,如果有下次,我一定拿藤条打到你下不了床!」

丘依雯低着头,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掉的不停,齐彦凯知道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好慢慢的解释:「不是我没发现你失踪,是你一开始就骗大家说你要出国,是不是?」

丘依雯吸吸鼻子,微微点了一下头,齐彦凯又继续说道:「杜鸣的事情,你没在发生当天就即时跟我说,所以不能用林娟的事来当借口,对不对?」

丘依雯歪着头想了一下,嘟着小嘴,又点点头,齐彦凯摸着她的头,又说:「所以,如果你信任我,相信我,什么都跟我说,不使性子乱跑,今天会发生后面的绑架事件吗?」

丘依雯略为红肿的双眼看着齐彦凯,觉得很有道理,又觉得怪怪的,可是了一下,却又被打断,齐彦凯很快速的问:「那你还委屈什么??」

邱依雯又可是了一下想反驳,齐彦凯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假装生气的说:「还可是,今天打轻了,你还可是!」

丘依雯不满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齐彦凯将人给搂紧,让她的头侧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独特浑厚的嗓音充满了温柔和不舍:「雯雯,我真的快被你吓死了!」

丘依雯略略的抬起眼廉,近距离的看着齐彦凯冷俊的轮廓有些许的憔悴,原本犀利的双眸现在看起来带点疲倦,好像真的好几天没睡好觉,她小声的说着:「对不起!」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道歉,不是为了躲避责打,她靠在齐彦凯身上,闭上双目,丝毫没有发觉,本来自己想要主导委屈可怜的角色,齐彦凯简单的几句分析让她心生亏疚,老老实实的认错。

等丘依雯想起来,想要质问林娟的事时,齐彦凯搂着她半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丘依雯一直推着他的肩膀:「小凯,林娟的事…」可是齐彦凯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她很生气的在他的耳朵边大吼:「齐彦凯!!」

齐彦凯只是微微睁开双眼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紧闭不理,丘依雯爬起来跪坐在床边不满的捶打他的胸膛骂:「讨厌,霸道,专制,无理,给我起来!!」小手还不停的捶打,但却突然被另一只大手有力的抓住,然后又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她听到齐彦凯很敷衍的说:「乖,不要吵,睡觉!」

丘依雯回来的这几天一直被要求不可以离开齐彦凯的视线,齐彦凯甚至将人带到办公室,需要开会时就要她待在房间里休息,跟客户见面吃饭,她就充当自己的秘书,对于失去自由的丘依雯,刚开始还觉得挺新鲜的,久了,开始怀念自由自在可以逛街喝下午茶的生活。

她开始试图让齐彦凯放松对自己的行动限制,坐在办公室的沙发椅上,一脸无聊的样子,嘟着小嘴在那喊:「小凯,我不想来齐氏了!」

齐彦凯盯着手中的文件,淡淡的只说两个字:「不行!」

丘依雯跳上程宇翰最爱的那把真皮坐椅,咻一声滑行到他办公桌前面说:「我这样太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了!」

齐彦凯快速的签署文件,还是只有两个字:「看书!」

丘依雯不死心,继续说:「书看完了,毕业论文人家也完成了,如果再待下去,我就发臭了!」

齐彦凯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竟然回答两个字:「香的!」

丘依雯快生气了,但基于现在需要表现良好,换回人身自由,只能用撒娇的方式:「我的意思是,我快发霉了!」

齐彦凯这时终于多说了几个字:「人死掉是腐烂长蛆,不会发霉!更何况你又还没死!!」

丘依雯啊的拖了长长的尾音,然后说:「再待下去,我就闷死了,我要去找小真!」

齐彦凯却将电话拿起来说:「可以,我请小真来看你!」

丘依雯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女孩子是要逛街喝下午茶,你让她来齐氏无聊吗?」

齐彦凯唔了一声,就说:「那好,我请人把会议室整理一下,让你们在那下午茶,要什么茶或甜点,我都会准备好!」

丘依雯受不了的大吼一声:「不是这样啦!!」

齐彦凯不理会,继续埋在文件堆里:「那别吵,我还有很多文件要审核!」

丘依雯哼了一声,转头往门边走,说:「不吵,我走,再见!」

齐彦凯却慢悠悠的说了一句威胁意谓浓重的话:「踏出办公室一步,十下!」

丘依雯停下脚步,怨恨的目光狠狠的瞪向齐彦凯,说:「我不是你的宠物!」

齐彦凯却还是自顾自的看着手中的文件,不理会丘依雯怨恨的眼光,非常平淡没有心情起伏的语气说:「嗯,你不是,宠物乖多了!」

丘依雯最恨齐彦凯这样的态度了,简单一句话让她气的半死,她又没他办法,只能一个人在那生闷气,想跟她大吵大闹也吵不起来,自己在那跳脚又好像是个不懂事又无理取闹的小孩,她坐回沙发上,故意整个人卷成一个小球样靠着沙发背,长发自然垂挂遮住她半边的小脸蛋,从齐彦凯的方向看过去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分不清正面、背面,就是黑压压一颗头,双手抱着小腿,卷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就像是个受委屈的无辜小女孩。

齐彦凯却只是淡淡的望一眼,又继续自己的工作,丘依雯轻轻的吹开眼前遮掩住自己视线的秀发,偷偷望着齐彦凯的表情,发现他无动于衷,还是看着桌上那一迭又一迭的资料,她生气的扯着沙发椅的高级真皮,用手指头在上头又压又挤,恨不得能割出一条开口,将齐彦凯装在里面,然后只要他的头想伸出来,她就压回去,冷冷的说:「头伸出来,五十下!」

如果胡思乱想也可以出一口怨气的话,应该会开心一点,但丘依雯却只是愈想愈生气,愈觉得不公平,手的动作愈来愈大,压的痕迹还没回复,她又使劲的压了下去,还在上头撮撮撮,一直到整个人被一只大手给圈住,跌入温暖熟悉的胸膛。

丘依雯哼一声,用手肘撞身后的人,骂:「走开啦!」

齐彦凯大手盖在丘依雯的头上,左右摇着,笑着说:「又再使性子?」

丘依雯挥走齐彦凯的手,生气的说:「不要碰我的头啦,我又不是你养的狗!」

十足的火药味,表现出她现在非常的不满,齐彦凯无奈的耸耸肩,柔声说:「我没当你是我养的狗啊,除非你自己这样定位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丘依雯蹙眉,回头瞪着齐彦凯,没有任何迹象,抓住眼前那只手就狠狠的咬了下去,齐彦凯啊一声,将手抽回来:「哇,你还真想当小狗呀,乱咬人!」

丘依雯还是没解气,眼神控诉,推一下眼前可恨的人,然后愤恨的说:「把我的自由还给我!」

齐彦凯叹一口气,安抚着说:「雯雯,你也知道有人在打听你的下落,我是在保护你!」

丘依雯赌气的跑到另一边沙发,离齐彦凯一段距离说:「我知道是因为”坤枫”,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只要我乖乖的待在你旁边等结果,我不要,明明是我的事,为什么我不能全程参与,为什么只能等待结果?」

齐彦凯听着丘依雯的抗议,知道她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打发,毕竟是自己的事,她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柔顺乖宝宝,他轻轻按揉太阳穴,一脸疲惫的样子,丘依雯没等到答案,又看见齐彦凯一脸倦容,开始有点亏疚,他为了自己的事劳心劳力,自己对他发脾气又咬了他一口,她又跑回齐彦凯身边,拉着他的手,在那摇晃,重新用柔情攻势撒娇说:「杜鸣的事是一件意外,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他们查不到我,我也不会主动跑到”坤枫”楼下去给他们抓呀,人家真的快透不过气了!」

齐彦凯温柔的摸摸丘依雯的头,说:「我知道委屈你了,还是开学前,你出国跟爸妈住,我一定会把”坤枫”拿回来给你,好不好?」

那不是要分开一个多月吗??丘依雯马上就摇头说:「我不要,我想知道过去的事,我想知道为什么”坤枫”会被舅舅接管,不管你拿不拿的回来,只要我能知道以前的事实,这样就足够了!」

齐彦凯语气却突然变的严厉:「不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为了想查过去的事,傻傻的跑到”坤枫”去!」

丘依雯嘟着小嘴,早就知道齐彦凯在防她私底下调查这些事,否则之前去哪里只是让小王跟着,还没强硬到要自己每天到齐氏,她站了起来,往房间的方向走去,有些不高兴的说:「我进去房间,打扰你办公!」

齐彦凯也只能随她去,总之,虽然让丘依雯不开心,但在自己眼皮底下盯牢她,总比为了让她开心而又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来的好,他站起来准备回办公桌继续办公,这时电话内线突然响起来,他按了一个按键,问:「什么事?」

一楼的总机小姐恭敬的说:「有一位何劲元先生说要找丘小姐!」

齐彦凯挑眉沉思,这个何劲元先生到底是谁,还没开口,丘依雯打开房门冲了出来对着电话说:「让他上来,让他上来!」

总机小姐吓了一跳,很快恢复镇定,又重复问了一次:「董事长?」

丘依雯望着齐彦凯,没有刚才赌气怨恨的神情,眼巴巴的望着他希望他赶快答应,齐彦凯只好说:「让他上来!」

丘依雯直呼万岁,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原地转圈圈,齐彦凯双手抱胸,饶富兴味的看着眼前快乐的小女孩问:「这个何劲元是谁?」

丘依雯疑了一声说:「你认识呀,上次不是有见过面?」

自己认识,但怎么会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齐彦凯一脸疑惑的看着丘依雯,希望她给自己一个答复,丘依雯呵呵笑着:「是耀叔呀,上次你来接我时不是看过他!」

齐彦凯哦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想,这个老头又来干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感觉不太好,感觉他很了解自己,自己却对他什么都不清楚,如果可以,还真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集,但看丘依雯这么高兴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丘依雯开心的跑到茶水间开始煮咖啡,还嚷嚷说:「我要让耀叔尝尝我亲手煮的咖啡!」

齐彦凯想到上次林娟那件事,调侃说:「难道你这位耀叔得罪过你?」

丘依雯啊了一声,喃喃的说:「没有呀?」可是心里却很认真的思考,有吗??

齐彦凯笑出来,点醒说:「要不然为什么想请他喝咖啡?」

丘依雯会意过来,知道他指的是林娟那件事,哼一声:「我这次是真心煮的,不会乱加料,好不好?」

齐彦凯大笑出声,停了几秒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我还蛮希望你加料!」

丘依雯在茶水间里忙,没听清楚,又将头伸出来问:「什么啦?」

齐彦凯摇头,恰好这时有人开门,总机小姐带着何劲元走了进来,齐彦凯示意总机小姐回去,然后对着何劲元摆摆手,指着沙发说:「请坐!雯雯等一下就来了!」接着不再搭理何劲元,又埋首工作堆里。

何劲元明确的感觉,眼前的齐氏负责人不欢迎自己,叹口气说:「这是你的待客之道?你爸还很自豪的跟我跨说,你从小就是个有礼貌的小孩,又上进,如今又将齐氏管理的有声有色,他很以你为荣!」

齐彦凯此时放下手中的钢笔,一脸戒备的神情,冷冷的问:「你到底是谁?」

何劲元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大腿说:「你这小子够直接,我到底是谁?」

齐彦凯站了起来,明显不悦的神情,何劲元将自身的重量全压在沙发上,懒懒的看着齐彦凯说:「年纪轻轻,有魄力,不错,只是别太跋扈,气焰太盛,容易受人攻击!」

齐彦凯冷哼一声,坐回位置上:「你是来找雯雯的吧,那就不要摆出长辈的姿态来对我说教!」

何劲元摇摇头,轻松的语气带着严肃的口吻:「你听雯雯喊我一声耀叔,你跟雯雯什么关系?我的年纪当你长辈不为过吧!」

齐彦凯语塞,只能选择不回应,何劲元叹一口气:「你这小子,不要把每个人都当成敌人,我这次虽然是来找雯雯,但主要也是要来跟你说一件事!」

齐彦凯哦了一声,虽然明显不怎么相信眼前这个人,但还是问道:「什么事?」

何劲元轻咳几声,谈吐举止带着海派气息却不失稳重,讲正事的时候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眼神却透露着凌厉,让齐彦凯也正视他所讲的事,不由自主站起身,走到他对着的沙发椅上坐下,一脸严肃的盯着他看。

何劲元开口问:「雯雯在哪?」

齐彦凯意识到他要讲的事跟丘依雯有关系,说:「在茶水间,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何劲元点头:「我长话短说,林正隆你应该不陌生,我知道你要他们抵押在你这”坤枫”的股份是想趁机吃下,而你也算准他们没有还款的能力,但是,你走的全是台面上的交易,你忘了预防他底下的作业方式了!」

齐彦凯虽然很想问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但怕丘依雯突然出现,只能选择重点讨论,他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他们想找雯雯,吃下属于她手头上那60%的股权,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

何劲元挑眉看着齐彦凯,话讲的如此明白,还是没点出重点,只好再说更清楚:「小子,你听好,我的手下查到他们拿着雯雯的股权在地下钱庄借钱,目前因为我的人阻拦,他们行动受阻,但,难保哪个白目的人借钱给他们,他们认的是合约上雯雯的名字,不是林正隆的名字,他们不走白纸黑字的合同,想吃的是”坤枫”的大饼。」

齐彦凯楞了一下,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如果这样,齐氏要交锋的不是林正隆,而是那些不讲理的地下钱庄,他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下在茶水间的丘依雯,又回头看着何劲元。

何劲元继续说:「你给他们的时限只剩三天,这三天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借钱远走高飞,雯雯你要顾好,不要让雯雯跟他们碰面,这件事情你可以跟程宇翰讨论一下。」

齐彦凯开始觉得眼前这个人不简单,连程宇翰也熟识,他忍不住又开口问:「你到底是谁?」但语气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敌意。

何劲元哈哈大笑:「小子,你打电话去问你爸,我是谁!!」

这时候丘依雯恰好端着咖啡走了出来,笑咪咪的问:「耀叔跟小凯聊的这么开心呀?」

何劲元看到丘依雯,脸部表情变的柔合,就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在看自己的女儿,他伸手接过她手上的咖啡,笑着问:「特地煮的吗?」

丘依雯坐在何劲元的旁边,抱着他的臂膀,撒娇的说:「对呀,我跟一个高人学的哦!」

何劲元一口气就喝一大口,杯子里的咖啡马上只剩一半,还一脸赞许的说:「香,好喝!」

丘依雯却嘟着小嘴说:「什么嘛,哪有人喝这么一大口的,要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品尝呀!」

何劲元啊了一声,赶紧放放咖啡杯说:「因为太香了,所以忍不住喝太大口了!」

齐彦凯觉得好笑,似乎不管什么人在丘依雯的面前总是会变了一个样,刚才跟他讲话,语气虽然轻松却带着严肃,脸上挂着笑容,眼神藏不住的凌厉,如今却因为丘依雯一小句抱怨拼命的解释,他开口说道:「你耀叔就喜欢大口喝咖啡,连怎么喝,你都要管呀,真是管家婆,秦嫂如果要退休,你可以考虑胜任!」

丘依雯抗议的说:「讨厌!!」然后转头看着何劲元:「耀叔,人家好想你哦!」

何劲元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宠溺的说:「小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爱撒娇,你现在不是成天粘着那个混小子,哪里还记得我?」

齐彦凯一听眉毛动了一下,玩味的看着丘依雯的反应,丘依雯尴尬的回头看了齐彦凯一眼,脸霎时红了起来,嗫嚅的说:「才不是我粘着他,是他软禁我!」

齐彦凯面无表情,站了起来淡淡的说:「你们聊,我先忙了!」

丘依雯见他又回去埋首在工作堆里,对刚才的话题没有什么反应,生气的撇撇嘴,扯着何劲元的衣袖说:「耀叔,我想去你那住一阵子!」

何劲元都还没说好或不好,就听到齐彦凯冰冷的语气还有一道犀利的眼光扫向她:「不行!!」

丘依雯才不理会齐彦凯,他觉得现在何劲元是她的靠山,她头在何劲元的肩膀上蹭呀蹭,软软的语气,甜甜的笑容,祈求的眼神望着他:「拜托嘛,好不好?」

何劲元摸摸丘依雯的头:「你在齐家不是过的挺好的,干嘛到我那去住呢?我那人多,每天一堆人进进出出的,我也不常待在家里,你来住,不好!」

丘依雯嘟着小嘴:「耀叔不要雯雯了吗?怎么会不好,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也不用别人照烦,让我去住嘛!」

何劲元无奈的看着丘依雯撒娇的样子,实在是很难拒绝,如果可以,他也想接她回去住一阵子,但现实状况不容许,家里进出的人太复杂了,他也不想让他们发现丘依雯的存在,这样他的弱点会被发现,丘依雯的危险也会增加,沉思了一会,他开口说:「雯雯,你知道耀叔是混什么过生活的,你来我这住是真的想耀叔还是想出来透透气呢?」

听见何劲元的语气变了,虽然还是和蔼,但丘依雯听的出来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当然知道何劲元是在做什么,但她不在乎,只要干干净净,不杀人抢钱,就算游走在法律边缘又如何??道貌岸然的人多的很,还不如他心中的耀叔坦荡洒脱呢!

丘依雯没有回话,整个身子从沙发上滑落坐到了地上,喝着自己亲手煮的咖啡,还在想,该怎样才可以换回自己自由,齐彦凯那里是不可能妥协,想要何劲元帮自己,就要再想想对策。

何劲元见丘依雯安静不说话,背对着他坐在地板上,喝着咖啡,他看了齐彦凯一眼,却发现他毫无反应,只能叹一口气,对着那小小的背影说:「小莓子,不高兴了?」

丘依雯没有回头,闷闷的回说:「不要叫我小莓子啦!」

何劲元呵呵笑着:「怎么不给叫?起来坐好,女孩子坐在地板上成什么样?」

丘依雯哼一声,爬起来坐到了何劲元对面的单人沙发椅,离的他远远的,继续生气给他看,何劲元按着头,心里想:这丫头怎么变的比小时候更任性,更难哄了?

此时,齐彦凯竟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别理她,她在设计你!」

何劲元皱着眉头看着丘依雯,又看了一眼齐彦凯,他对丘依雯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天真可爱爱撒娇的阶段,什么设计这有心眼的事,跟丘依雯完全合不起来,他疑惑的看着丘依雯,叫:「雯雯!!」

丘依雯则是跳了起来,对着齐彦凯大吼:「你讨厌,设计什么,我哪有你心机深沉!」然后扑到何劲元的怀里:「耀叔,你看到了,爹地妈咪出国后,小凯不准我这,不许我那的,人家又不是他养的宠物,人家也有人身自由,对不对,他怎么可以软禁我,你让我去你家住嘛,我一定会乖乖的嘛!」

齐彦凯冷冷的看着丘依雯的演技,心想这丫头一有靠山就变本加厉了,说:「人家耀叔根本不想带个麻烦回去,你如果真的不想待在这,我说过了,你可以出国去找爸妈,开学再回来!」

丘依雯生气的回说:「人家耀叔又还没说不,你急着回答什么?耀叔是我的,你跟着喊什么,人家有要给你喊了吗?」

进入无理取闹的阶段了,齐彦凯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轻轻的将人给揽到自己怀里,语气轻柔但听的出是压抑着怒气:「你本性就快要被人发现啰,你可以再继续,你的耀叔不知道会不会心疼你的小屁股!」

丘依雯不满的扭扭身子,齐彦凯的大手恰好摆在她屁股上,她回头看着何劲元用眼神求救,却发现何劲元是一脸笑意,然后开口说:「我说,你爸妈怎么会安心出国,你这小子不错,雯雯交给你了,我忙,先离开了!」他怕再不走,会不忍心拒绝丘依雯一再拜托,还是把难题丢给齐彦凯吧,自己只好不厚道的先离去了。

齐彦凯点头说:「不送,有空欢迎再来看雯雯!」

丘依雯本来要阻止的,却被齐彦凯给拉住,只能大喊:「耀叔,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呜你不疼雯雯了!」

何劲元哈哈笑了几声,然后对齐彦凯说:「你可以跟着雯雯一起喊我耀叔,没关系!」然后开门就快速离去了。

丘依雯的手还在那晃,想要将何劲元给拉回来,无奈整个人被齐彦凯强而有力的手给环抱住,她只能用嘴巴不死心的喊:「接我过去住啦要不然再待一会儿嘛!」冷不防,整个人转了个方向,本来看的是大门的方向,却转变成齐彦凯的胸膛,然后啪一声,屁屁就这样被他的大手给袭击,不大力,但明显是在警告她,她气鼓鼓的抬头看齐彦凯,他只是将人丢回沙发上:「别再胡闹了,今天的工作快做不完了,再吵,就没办法陪你吃晚餐了!」

丘依雯哼一声:「谁要你陪,我可以自己去吃!」

齐彦凯笑一下:「很不幸,你不能单独去吃,需要陪我一起加班!」

邱依雯走到办公桌前看着那一迭厚厚的文件,说:「要不然,我学习如何看这些文件好了,我快闷死了!」

齐彦凯哦了一声,看着丘依雯,脸上是天使般纯洁的笑容,看不出有任何其它的意图,但他还是拒绝道:「不用了,你现在还是学生,专心读书就可以了!」

丘依雯随意翻看着那些文件,有意无意的说:「能学只能趁这时候了,要不然到时”坤枫”要交给谁呢?我不能还麻烦你们管吧!!」

齐彦凯看着丘依雯谈论着”坤枫”,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心情上的变化,这是丘依雯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谈”坤枫”,虽是不经意的样子,却让他觉得,丘依雯似乎也有着什么决定。

丘依雯看齐彦凯一脸严肃的表情,笑着说:「还是…我放弃那60%的股权,你们也别担心我会发生什么危险,我舅舅会对我不利!」

齐彦凯睁着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丘依雯,难道她都听到了?

丘依雯看着齐彦凯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说:「你们都瞒着我,是怕我受到伤害,我可以理解,但实际上我只是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在乎”坤枫”到底是谁在负责,林正隆是我舅舅,如果他能管理好”坤枫”,我相信我爸妈应该是可以接受的…」

丘依雯停了一下,又认真的看着齐彦凯,幽幽的说:「我应该有知道过去的权利吧!」

齐彦凯走到丘依雯身边,将她抱紧,话都讲到这里了,他还能说什么,再阻止也没意义,只是让丘依雯瞒着自己去冒更大的风险,他心疼的说:「对不起,我们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

丘依雯将头埋在齐彦凯温暖的胸膛里,双手用力的环抱住他的腰,用祈求的语气说:「我不想象个受刑犯失去自由,我什么都知道,我可以保护自己,大不了以后出门像以前一样让小王接送,所以,不要这么担心我,好不好?」

齐彦凯觉得自己没办法再拒绝,强迫她一定要待在自己的身边,他了解丘依雯的个性,她现在愿意对自己说,是在商量,如果自己还是强硬的限制她,她一定会私下自己跑去调查或再上演一次出走记。

他看着丘依雯:「好,可是你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让我知道,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先跟我商量!」

丘依雯高兴的点点头,心里雀跃的在那呼喊:成功了,夺回自由了!

齐彦凯注意到丘依雯眼里那一闪而逝的狡黠,只能捏着她的小脸蛋严肃的说:「不要乱来,要是让我知道你私下有什么动作,你自己知道后果!」

丘依雯俏皮的吐吐舌头说:「人家很乖的耶!!」然后冲进房间拿着包包,对着齐彦凯举手敬礼说:「承蒙齐大人大发慈悲放小女子自由,我这就去了!」

齐彦凯摇头,见她迫不及待想离开的样子,对她的背影喊了一声:「等一下!」

丘依雯嘟着小嘴,回头看着他:「大人有何吩咐?」

齐彦凯笑出声,这丫头真爱演戏,不知是不是古装剧看太多了,他丢了一只新手机给她,叮咛她:「你的新手机,不要太晚回来,我会在齐氏等你,到时让小王开车载你,我们再一起回家!」

邱依雯开心的看着自己的新手机,然后点点头:「是,小女子仅遵大人吩咐,小女子告退!」

齐彦凯见丘依雯像飞出鸟笼的小鸟,开心的跑了出去,对她,有说不出的无奈和莫可耐何,且不管她刚才是不是用了什么心计要自己答应,他觉得自己似乎也不该限制她的自由,更何况,何劲元跟他说的那件事,是该尽快处理了,他拿起话筒拨内线给程宇翰,两人要仔细讨论一下,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比较好!!

丘依雯一冲出齐氏大门,就忍不住开心的欢呼:「自由了~~万岁~~万岁~」

从她身边经过的路人也望了她一眼,然后跟着她雀跃的心情笑出声,虽然不知道这陌生的女孩为了什么事这么开心,但大部份的人总是会因为丘依雯灿烂的笑容而拥有一个好心情。

丘依雯左右看了一下,正在盘算要去哪里疯的时候,一辆车子停在她面前,驾驶座的车窗被摇下来,对她喊:「小姐,要去哪?」

丘依雯哼了一声,小声的骂:「阴魂不散!」

小王干笑着,他也没办法,少爷刚才打电话要他寸步不离这位大小姐,她要去哪就带去哪,还要记得安全将人送回来,在心里叹口气,他下车替丘依雯开了后车门,说:「小姐,请!」

丘依雯嘟着小嘴钻进车子里,小王又问了一次:「要去哪?」

丘依雯拿出手机,准备要打电话给施晴真,然后没好气的对小王说:「开车开车,我还不知要去哪,更何况没有人会坐在车子里逛街吧,臭小凯!」

小王尴尬的看了一眼后照镜里的丘依雯,发动车子,只是开车,不知要去哪,还真是难倒他,但也只能先开车再说!

没多久,小王听到丘依雯在那喊:「可恶,没人接,人家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怎么会找不到人呢?」

小王又望了后照镜一眼,丘依雯气鼓鼓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又问了一次:「那…小姐想去哪里?」

丘依雯将手机随意的丢到了旁边座位,说:「不知道啦!我想下车!!」

小王苦笑了一下说:「下车…?小姐想去什么地方,我要在哪里等你?」

丘依雯瞪着小王说:「你好烦,我要找小真,你戴我去找她!」

小王哦了一声问:「那您朋友在哪?」

丘依雯啊的一声,整个人侧躺在车后座说:「不知道啦,她没有接电话,讨厌!」

小王开始觉得困扰了,而且很认真考虑是否应该把丘依雯送回齐氏,以免到时人弄丢了,齐彦凯会将他大卸八块,落的尸骨无存的下场,就在自己准备要回转开回齐氏的时候,丘依雯突然说:「去找老板,他一定在,呵呵!」

小王松了一口气,有确定的目的地就好办了,他答应了一声想再确定一下,问:「学校旁的那间咖啡店老板吗?」

丘依雯嗯了一声,爬起来拿回手机试着再拨一次,但施晴真的手机却从无人接听改为语音信箱的讯号,她失望的拿手机敲着座椅,这还是第一次找不到自己的好朋友,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在齐氏办公室,程宇翰一脸严肃的听齐彦凯转述何劲元说的事情,手指轻敲着桌沿,一直到齐彦凯叙述完,望着自己的好友,虽然没有开口问,但眼神就是在说:「何劲元是谁?」

程宇翰从真皮座椅上站了起来,轻轻一推,将它推到了另一边,然后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良久,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个何劲元,雯雯叫他耀叔,我猜,他本来的名字应该叫何忠耀,我听我爸跟我说过,你父母透过一位叫何忠耀的男子将雯雯带回家抚养,而那个何忠耀跟雯雯的父亲是好朋友的关系,却因为黑社会的身份不方便带她,当年发生什么事我也搞不清楚,总之,他应该不会害雯雯,也不会带齐氏不利才对!!」

齐彦凯一边听着好友的话,一边低着头沉思,程宇翰又轻啜了一口咖啡说:「之前我们可以很顺利的将杜胜给搞垮,应该是何忠耀暗中帮忙,而他应该有在跟你爸连络,或许你可以直接打电话问一下你爸,会更清楚!」

齐彦凯摆摆手,说:「不用,他的身份不需要去怀疑或探究,我相信他不会对我们不利,重点是他带来的消息,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程宇翰嗯了一声,两人一起陷了一沉思,齐氏是合法经营,从来没有跟黑道有任何的挂勾,如果林正隆真正要做这样的事,齐氏难免会为了”坤枫”而不得不去跟地下钱庄打交道,如果真的到这样的局面,对齐氏来说,不是个有利的情况,齐彦凯沉吟了一下说:「他们要耍阴的,那咱们也不必跟他客气!」

程宇翰看着好友,齐彦凯继续说:「明天,带雯雯的身份证件,请律师一同前去将她的股权拿回来!」

程宇翰问:「这样他们就知道雯雯一直在你身边,好吗?」

齐彦凯冷笑了一声:「无所谓好或不好,知道了又如何,他们敢来齐氏抢人吗?我们是正大光明去要属于雯雯的股份,当初的合同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雯雯满二十岁,可以要回属于自己的股权!」

程宇翰却不赞同:「不好,狗急跳墙,把他逼到一无所有的时候,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一切都豁出去的人是很可怕的!他不是杜胜,送进牢里就没事了!」

齐彦凯笑了一下:「无妨,到时再把这只狗送给雯雯的耀叔处理!」

程宇翰因为好友的笑,全身打个冷颤,问:「送给黑社会的老大处理…再怎么说他都是雯雯的舅舅!!」

齐彦凯却一脸不屑的神情,鄙视的说:「他有当舅舅的样子吗?」

程宇翰无奈的耸耸肩,看这个样子,好友已经做了决定,对于好友的决定他从不会想去试图改变,只好说:「那先做好万全准备,何劲元那要让他知道一下,还有你是否应该先跟你爸讲一下?」

邱依雯懒洋洋的趴在房间书桌上,没有跟齐彦凯到齐氏去,他倒也没强迫,叮咛她不要乱跑,也没让小王送就自己开车去上班,她看着自己爸妈的照片,在想昨天跟老板的谈话,一直到昨天才发现,原来老板根本就认识自己,而且跟耀叔是好朋友,他就是那天耀叔口中的那位阿辉,她佩服自己够镇定,其实再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在手,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既然自己想要知道以前的事,不管事实是什么,应该都要坦然接受。

脑中还回荡老板对她说的:「过去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未来的生活要靠现在的你去创造,如此汲汲营营追寻过去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家都努力的想要隐瞒过去的事,丘依雯直觉认定,这个过去,会让自己无法接受,否则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父母过世已经很久了,十几岁的小女孩,懵懵懂懂,伤心、孤单、寂寞,那时候的自己什么也不懂,哭是唯一的发泄管道,印象中就是一场车祸夺走了疼爱自己的父母,原本应该在家里等待大蛋糕和父母一起庆祝生日的,可是却变成在寒冷刺骨的太平间里见自己父母的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丘依雯眼泪又不控制的滑落,最近常想到死去的父母,她摸着父母的照片,是因为太过于想要知道以前的事吗??而以前又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去知道呢??如果他们不要这么神神秘秘,自己也不会怀疑过去是否有被隐瞒什么事。

「你们是因为意外过世的,是吗??」丘依雯看着照片,喃喃自语。

就这样,她看着照片发呆,一直到秦嫂来敲她的房门走了进来,她才回神。

秦嫂见她又拿着自己父母的照片呆坐在那,心疼的叫:「小姐…」

丘依雯回头看着秦嫂,微微一笑说:「没事!」

秦嫂单纯认为她只是在思念自己的父母,不想再去碰触她内心深层的伤痛,逝者已矣,她希望丘依雯以后都可以快快乐乐的的生活下去,她也微笑着说:「整个早上都窝在房间,没有出来吃早餐,这样不行的哦!」

丘依雯嗯了一声,将困扰很久的疑惑藏在心底,撒娇的说:「秦嫂,有你真好~」

秦嫂呵呵笑着,顺着她的头发说:「小姐,你说什么呢?」

丘依雯没有回话,在这个家她得到了失去的双亲,还有一直很疼爱自己的秦嫂,其实应该要满足了,就如咖啡店的老板所说的一样: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秦嫂又催促:「好啦,别撒娇了,快下来吃早餐了!」然后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丘依雯哦了一声,跟着要一起离开房间时,秦嫂突然又回头跟她说:「前阵子小真小姐一直打电话来找你,但是你不在,我忘了告诉你!」

丘依雯点点头,问:「那最近几天呢?」

秦嫂摇摇头:「没再打来了!」

丘依雯抓着手机跟秦嫂一起走出房门,然后拨着施晴真的手机号码,前阵子应该是自己被杜鸣软禁的时候,手机坏了,回来又没有打电话给她,她一定很着急,新手机号码她又不知道,还是自己主动连络的好。

只是又跟昨天的情况一样,手机自动转入语音信箱,她无奈的在心里叹口气想:小真,换你失踪了吗??

程宇翰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进齐彦凯的办公室,还没关上门就在那叨念:「老板,我不是没事做,你随传随到!!」

齐彦凯不理会好友的抱怨,劈头就问:「人呢?」

程宇翰没好气的说:「耀叔不是说会自己过来?」

齐彦凯显的很心浮气躁:「怎么还没来?」

程宇翰叹口气:「你急什么??不差这一天半天,人来了再讨论周详,你以往的冷静呢?」

齐彦凯来回不停地走说:「雯雯很奇怪!」

程宇翰皱着眉头问:「她知道了?」

齐彦凯摇头:「”坤枫”的事早就知道了,其它的我不知道她知道什么,昨天出去转一圈回来就有心事的样子,不知道那个咖啡店的老板有跟她说什么!」

程宇翰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大少爷,每次遇到雯雯的事你都会乱了方寸,然后乱设定敌人,搞不好没什么事!!」顿了一下,他开玩笑的说:「人家不是都说女孩子每个月总是会有情绪不好的周期吗?雯雯可能到了那个周期,哈哈!」

齐彦凯白了好友一眼,不想跟他开这个不好笑的玩笑,一本正经的说:「让耀叔快带人来,要不然去”坤枫”会合!」

程宇翰哦了一声,正准备回去打电话的时候,内线刚好响起,齐彦凯按下接听键,总机小姐问:「一位自称廖律师说是何劲元先生让他来找您的!」

齐彦凯嗯了一声说:「让他在楼下等,我马上下去!」

宽敞的大沙发,林正隆翻看着报纸,不理会林娟在旁边气急败坏的叨念着:「爸,你究竟想做什么?只剩一天而已,你不准备将你的股权赎回来了吗?」

林正隆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林娟从跟齐彦凯签订合同那天开始,不停的提醒他那40%股权的事,他随手将报纸丢到桌上:「小娟,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自有主张吗?」

林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什么主张?我根本搞不清楚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要我去找丘依雯,可是你却抓施晴真来,你要丘依雯那60%的股权,却对本属于你自己的那40%股权不闻不问!」林娟一脸哀怨,看着扶养自己长大的父亲,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小时候敬爱的父亲,愈长大却愈不了解,明明知道是错的事,却还是昧着良心去帮忙,她停了一下,幽幽的说:「爸,你早知道丘依雯在哪了,对不对?你瞒着我,让我去做这些事情是利用我,不相信我,还是,你根本就不当我是你女儿?」

林正隆哼一声:「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要跟你妈一个样,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回家休息去!」

林娟不死心,继续说:「爸,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坤枫”本来就不是属于我们的,你还给丘家呀,这些年,我们过的不够好吗?」

林正隆拍一声甩了林娟一巴掌,骂道:「人家的女儿是贴心,我怎么养到一个吃里扒外的,”坤枫”是我的,谁说是丘家的了,我做这些事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让你们母女吃好穿好,现在竟然还不耻我的所作所为!」

林娟摀着脸,泪水盈满在眼眶里,从昨天林正隆找人抓来施晴真后,她就很后悔替他做了这些事,之前还在找丘依雯的时候,父亲对她说曾经在某间酒吧遇到过她,要她去那里找线索,没想到得到的人事资料却是施晴真,她回来说的时候,却发现父亲很高兴的说:「太好了,就她!」然后跟她说不需要再找丘依雯了,找到施晴真就够了,她自己还莫名其妙。

为什么??到底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父亲还四处放话说要拿丘依雯的股权跟地下钱庄借钱,到底自己的父亲要做什么,她已经搞不清楚了…

她盯着自己的父亲,眼神透露着失望,还是兼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说:「丘依雯是姑姑的女儿,不是吗??你是人家的长辈,当人家的舅舅,为什么还要跟她争夺不属于你的东西?人家给你40%不够吗??你今天竟然不要那40%,反过来想抢别人手上那60%?」

林正隆气的想再挥女儿一巴掌,却因为女儿失望不解的神情,高举一半的手最后还是放下,语气依旧不耐烦:「她算什么东西,最没资格拥有”坤枫”的就是她,她凭什么来要,要不是那只老狐狸,当年我不会只是代理人的身份,最有问题的是他,我才不相信他养那丫头会是出于善心,最贪心的人是他,不是我!」讲完是愤恨的神情,往事历历在目,好像那人就在自己的面前,恨不得扑过去嘶咬泄恨。

林娟垂下头,叹口气:「最终都是因为过去的事,原来你早就知道丘依雯被齐家收养,要我去跟齐董谈合同,是在利用我…」林娟垂下的头看不出表情,声音却透露出被父亲利用,心里有多哀痛,她喃喃道:「也难怪人家不相信我,上梁不正下梁歪,顶着林正隆名义去跟人家谈事情的我,又如何要求人家的信任呢?」说完,抬起头看自己的父亲一眼,就像是看陌生人般,语气冷淡:「我不会再插手管你任何一件事!」甩门而出。

程宇翰开着车载着廖律师和齐彦凯往”坤枫”方向驶去,他其实很不想就这样跑到人家的地盘去要股权,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更让他无奈的是,齐彦凯非常的坚持,整体看来,本来就属于丘依雯的东西,去要回来没有什么不对,但他就是觉得哪里很奇怪,林正隆会这么简单就将股权交出来吗?

虽然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拿到”坤枫”的股权,但他一定有他过人的实力和不可小觑的能力,今天这一趟,会不会无功而返?

齐彦凯正和廖律师坐在后座研究那些法律条文和当初签订的合同,这位律师已经接近半百的年纪了,他叙述当年很多人想分”坤枫”这块大饼,他努力的替丘依雯争取,但碍于她未成年,所有的股权只能等她成年再合法继承,林正隆是唯一跟丘依雯父母有关系的人,他要求在丘依雯成年之前,由他暂管”坤枫”,这是合情合理的,没有人可以反驳。

齐彦凯安静的听廖律师叙述,问:「那40%的股权呢?为什么会变他的?」

廖律师看了一眼齐彦凯,说:「当年的齐董事长吩咐的!」

齐彦凯惊讶的看着他,问:「我爸?」

廖律师点头:「我想当年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一些,丘氏夫妇是真的因意外过世还是被害的,我们不用去讨论,就他们还没发生事情之前,”坤枫”内部就一直在搞分化斗争,林正隆当时借着自己妹妹的关系,软硬兼施,硬是挤进里面当总经理,又因职务之便做了很多让丘董事长生气的事,但丘董不愿意因为林正隆跟自己的老婆再有任何的冲突,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彦凯面无表情,这种企业内部斗争,他看多了,只是,这件个案跟丘依雯有所牵扯,他看一眼自己的好友,他皱着眉头开车,他知道他也在听这件过去。

廖律师又继续说:「丘董曾经私底下找过齐董,跟他讨论公司内部的事,还讲了一件让齐董非常惊讶的事!」停顿了一下,他盯着齐彦凯的眼睛慢慢的说:「林正隆曾经让人绑走丘小姐,吊在顶楼威胁他汇一百万给他急用。」

齐彦凯一听生气的大拍前方的座椅,骂道:「林正隆这个畜生!难怪雯雯会害怕高的地方!」

廖律师似乎没被齐彦凯突然的怒气给吓到,继续说:「没多久,丘董和他的夫人就发生车祸过世了,林正隆以身为丘小姐舅舅的身份,强占了”坤枫”,齐董让我想办法替丘小姐争取她应该有的权利,却又怕林正隆架空公司,等到时候丘小姐要回股权时,只剩一间空壳子,又要还很多的债务,因此才作主,让林正隆拥有那40%的股权;我想齐董认为,既然自己拥有股权,就不会拿自己的权益来冒险,多多少少会认真的经营公司吧!」

听到这,齐彦凯反而有疑问:「为什么我爸可以替”坤枫”作主?」

廖律师摇摇头:「当年的事很复杂,不过当年处理”坤枫”的事时,丘小姐已经让你父亲收养了,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可以替她作主吧!」

齐彦凯听到过去的事,只觉得林正隆很可恨,但知道了过去的事后,他才惊觉不妙,他对着程宇翰说:「该死,林正隆那死老头一开始就知道雯雯被我家收养!」

程宇翰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安,他苦笑着问:「现在还要过去吗?」

齐彦凯握紧双拳,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愤恨的说:「去,怎么不去,他都知道了,还怕他不成?」

程宇翰叹了一口气:「他们是不能拿我们怎么样,问题是你现在还放心雯雯一个人在家吗?」

齐彦凯觉得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随即又恢复镇定的神色说:「放心,他们不知道我们今天来找他,如果要找雯雯早就抓走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只是,这次齐彦凯算错了,他应该调头回去的!

林正隆翘腿斜靠着沙发坐着,嘴里还叼着烟,翻看手中的资料,在心里冷笑着:想跟我斗!”坤枫”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

又想到林娟对自己的态度,忍不住又发起火来:「养女儿有什么用,养大了,心思在别人那,真应该一生出来就掐死她!」愈想愈生气,伸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全扫落在地上,还补了一脚踢着眼前无辜的桌子。

此时他的秘书刚好敲门走了进来,看到了眼前这个情况吓了一跳,正犹豫是否要转身出去的时候,被林正隆看到,他正好气还没发泄完,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骂道:「谁准你进来的!」

可怜的秘书结结巴巴的说:「有客人…」

林正隆哼一声:「谁!」然后指着一地乱七八糟的文件说:「整理一下!」

秘书哦了一声回答说:「是齐氏的董事长…」然后走过去蹲在地上捡散落的文件,心里决定要离开这阴晴不定的老板

林正隆一听到齐氏,突然大笑几声:「他们竟然等不及先来了!」对秘书说:「没有什么交情的人,还没资格进到我办公室,让人带他们去会议室!」

秘书又点点头,心里想:没什么交情还可以跟人家借一大笔钱?不过这句话她只敢在心里想,不敢说出来,随便将收起来的文件放置在桌子上就快速离去了。

齐彦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他一脸不耐烦的坐在这不大不小的会议室里,不要说一杯茶水都没,他们已经被丢在这里将近一个小时,他快要忍不住破口大骂,甩门离开,程宇翰无奈的陪坐在旁边,小声的说:「我就说,来这会碰钉子的…」

齐彦凯带着火气的双眸扫射过去,程宇翰耸耸肩说:「你想想,如果你知道有人来要你齐氏的股份,你还会给人家好脸色吗?如果是我,就置之不理!」

齐彦凯捶着桌子说:「我们是照着合同行事,亲自过来是给他们面子,难不成要闹到法庭上,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程宇翰哈一声:「你是怕对”坤枫”名声不好,以后雯雯接手会有很多问题吧!」

齐彦凯狠狠的瞪着好友一眼,转头问廖律师:「我们可以让法院来强制执行吧!」

廖律师点点头:「可以,让法官审核判定时间可能没那么快,你是知道的,法院动作都很慢,快则两三年,慢则拖个十几年都有可能!」

齐彦凯点头,他当初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想要自己来处理,更何况透过法院要将过去的事情全部掀开来说,那可是件大工程,法院最爱将事情复杂化,他叹了一口气,盯着自己的手表,想说:再半小时,如果再不来人,他就要离开。

而在齐彦凯三人耐着性子待在”坤枫”的时候,丘依雯跑到齐氏大楼来找他,她因为找不到施晴真,家里电话又没人接,只好跑去医院找施伟汉,才知道他参加医学研讨会出国了,要再一星期才会回来,他在心里嘀咕着,不知道好友是不是跟着她哥出国了…

前脚才刚踏进齐氏一楼大厅,却听到有人在喊她:「邱小姐!」

她回头看了一下,两位男子穿着西装,虽然很有礼貌的样子,却一脸就看的出来是不怀好意的样子,她警戒的盯着他们看,问:「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人拿了一个小巧可爱的皮夹出来说:「这皮夹的主人要找你!」

丘依雯半信半疑的接过那个皮夹,仔细一看,紧张的问:「小真?她在哪里?」

两个人指着停在路旁的车子说:「我们带你去,请上车!」

明明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丘依雯没有多作考虑,点头跟着两位上车,一直到车子发动,她才想到应该跟齐彦凯说一声,正准备拿出包包里的手机,坐在她旁边的陌生男子却抢走了她的包包,从里面将手机拿出,关机后说:「抱歉,一切等到了目的地再说吧!」

齐彦凯三个人就这样不发一语的坐在”坤枫”的会议室里面,眼看半个小时又要过去,却还是没有人来招呼他们,齐彦凯一脸怒容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林正隆才慢悠悠的开门进来,看到三个人都站着,他笑的做作:「唉呀,不好意思,我忙呀!」

齐彦凯冷冷的看这个跟自己父亲一样年纪的中年男人,鬓毛微白,额头光秃,目光如鼠,尖嘴猴腮样,整个就很反感,这个人竟然是雯雯的舅舅,他从上至下扫视眼前的人,不希望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一点跟雯雯相似的地方,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会犯下杀人的罪行。

林正隆的笑并没有化解会议室里的尴尬,齐彦凯一语不发的看着眼前的人,程宇翰执行着一直以来待在好友身边的角色,开口说:「林先生,我们来主要是跟你谈齐氏的股权问题!」

林正隆哦了一声,没有对股权问题做回应,却说:「叫我林董,目前我还是”坤枫”的负责人!」

程宇翰忍着笑,对于这种汲汲于名利,很看重自己头衔,短视近利的人,他很想转身对齐彦凯说:我不该认为他有过人的实力和不可小觑的能力…

齐彦凯这时已经重新坐回位子上,反客为主刻意加重语气对林正隆说:「林先生,请坐!」

林正隆火气上来,瞪着他骂:「果然什么样的老爸养出什么样的儿子!」可是却还是移动脚步坐到他的对面。

齐彦凯笑了出来:「谢谢,不过更多人的跨奖是青出于蓝,更甚于蓝!」

林正隆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怎么,齐氏没大人了,现在换你出来谈事情吗?」

齐彦凯不想再跟他废话,请廖律师拿出合同给林正隆看,直接说明来意:「林先生,我们是来请你归还股权的!」

林正隆瞥一眼桌子上的合同,哦了一声,问:「丘依雯跟你什么关系?」

齐彦凯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正隆,你装傻,我也装傻:「什么关系没有必要跟你报备,重点是这份合同上约定好,丘依雯成年后有权利来跟你要回60%的股权!」

林正隆点点头,冷笑的说:「是呀,但是丘依雯本人在哪,你不要跟我说他变性成男的,是你们之中的哪一个人!」

齐彦凯一付佣懒的样子靠着椅背,像看可怜老人样盯着林正隆:「难不成你人老了,智力也退化了,廖律师我们都替你请来了,你只要将股权拿出来就可以,连签名盖章都不用,廖律师你认识吧,应该没有老到记忆力都丧失吧!」

林正隆被齐彦凯讲的整张脸都涨的通红,廖律师他当然认识,对于齐彦凯的放肆和不尊重,他将怒火完全表现出来,骂道:「滚,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要股权,叫丘依雯本人来呀,我就不相信她敢要,这个克死自己父母的扫把星!」

没等齐彦凯拍桌子骂人,程宇翰拉住他准备掀桌子的冲动,开口说:「林先生,你也算是长辈,这样说你自己的侄女,不好吧!更何况,明人不说暗话,丘依雯跟我们的关系,你早就知道了,咱们跟着合同走,要不然闹上法庭,对你对”坤枫”都不好!」

林正隆腾着站了起来:「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敢来跟我呛,我为”坤枫”做牛做马时,丘依雯还在吸奶呢,她是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整碗拿走,这几年我的辛苦又算什么,你们这种富家子弟靠老子拥有一切的,又懂什么?」

齐彦凯也站了起来,因为刚才林正隆一番话怒火高涨,他很不客气的说:「我们不需要懂你这种人,本人时间宝贵,请你考虑清楚,我们可以告你侵占!」

气氛比刚才更紧张,四周弥漫着火药味,廖律师准备用他的专业知识来要求林正隆拿出股权时,电话突然响起来,林正隆看了现场三人,哼一声,转身接了手机,只听他说了一句:「很好!!」再转身时,笑的恶心,一付胜券在握的语气:「不管丘依雯跟你们是什么关系,我想还是让她本人来比较好吧!」

齐彦凯瞪着他:「你没资格跟她见面!」

林正隆哈哈大笑:「太不巧了,刚才有人打电话通知我说她本人现在等着要跟我见面呢,不好意思,不送了,请!」

齐彦凯楞住,雯雯自己连络林正隆,不可能,她明明保证过不会私下行动的,他看了程宇翰一眼,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林正隆已经离开会议室,程宇翰开口说:「小凯,打一通电话给雯雯!」

齐彦凯点头,赶忙将手机掏出拨号,可是传来的竟是直接转入语音信箱的讯息,他骂了一句:「该死!!」然后往外冲了出去,想要追林正隆,可是追到门口时,已经不见人影。

程宇翰安抚齐彦凯说:「别紧张,或许雯雯有她的想法,我们先回齐氏!」

齐彦凯只能点头,烦乱的心情表现在脸上,此时,他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发现是小王打来的电话,心里想,对了,雯雯出门不是都小王接送吗?他一接听劈头就问:「雯雯呢?」

话机传来小王紧张的声音:「少爷,小姐被两个不认识的人带走了…」

齐彦凯一听不禁怒火高涨,提高分贝骂:「你就眼睁睁看人被带走,你打来给我做什么?」

小王差点没吓到把手机摔到地上,赶紧解释:「不是,我才刚停好车就看见小姐自己走进去别人的车子呀,我马上开车追过去了…」

齐彦凯听到这稍微放心一点,问:「那有追到人吗?」

小王听齐彦凯的口气没这么生气,松了一口气,回答:「有,我在齐氏楼下等您回来再载你过去…」

齐彦凯不耐烦的说:「不用,跟我说在哪,我自己过去!!」挂电话之前又补了一句:「打电话通知耀叔!!」

丘依雯很努力的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当她踏进这栋废弃大楼的时候,右手死按住自己的左手来说服自己,过去了,那些事都过去了,好在那两个陌生男子并没有怎么搭理她,她扶着墙壁,急促的呼吸想要让自己平静一点,可是双脚已经不争气的在发抖。

其中一个人发现丘依雯一直待在门边没有进来,回头催促着:「快一点!」

内心的恐惧让丘依雯没有办法再踏出一步,她摇摇头,慢慢的蹲下来说:「对不起,我不舒服!」

那个人皱着眉头,心里正觉得麻烦的时候,另一个人已经不耐烦的说:「算了,在这里等林先生好了!」

那个人点点头,停在原地,两个人抽起烟来,而邱依雯在听到林先生三个字时,突然觉得心跳漏跳了好几拍,瞬间回到了十多岁的时候,那天被吊在墙外时,好像也有听见绑她的人说:等林先生指示什么的…,她努力的甩甩头想要忘记那不停从心里浮现出来的回忆,却怎么也忘不了,为什么会来到同样的地方,小时候被抓走吊在高楼的外墙上,那栋废弃的大楼为什么还没有拆掉??是谁授意将自己带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她总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话,才能压下内心的恐惧,她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两个陌生人问:「小真呢?」

其中一个人丢掉手中抽了一半的烟在地上,用脚踩熄那一点火红后说:「等一下会让你看见她!」

丘依雯抹掉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说:「我要确定她平安!」

他走到邱依雯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她:「小姐,先担心你自己吧!」

丘依雯厌恶的拍开他的手说:「请你放尊重点,不要动手动脚!」

那个人哈哈大笑,又将贼手伸过去,捏着她的下巴说:「拗,有个性!先陪我玩玩,如何?」

丘依雯的下巴被紧紧捏着,她倔强的睁大双眼怒视着眼前的人,心里讽刺的想:果然眼前的两人可以让她忘记以前的事…

好在另一个人适时阻止了同伴再继续下去念头:「好了,等一下林先生就来了!」

那个人哼一声,站了起来,现场又陷入一阵沉默,没多久,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丘依雯回头一看,看着映入眼帘的那个人,惊讶的张开小嘴,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叫被自己的双手给摀住,她不敢相信的直视着来人。

那两个人走向前叫一声:「林先生!」

来的人点点头,皱着眉头看坐在地上的丘依雯说:「为什么让人坐在这?」

丘依雯扶着门边站起来,没等两人开口,直接问:「是你抓走小真的?」

他没有回答丘依雯的问题,直接走了进去,对两个人说:「带上顶楼!」

丘依雯一听到顶楼,恐惧又浮上心头,她拼命的摇头,对着那个人的背影喊:「舅舅,为什么?」

林正隆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语气冷淡的说:「我不是你舅舅!」

丘依雯不懂为什么林正隆要这么说,看着那位冷漠的”陌生亲威”,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

林正隆自己往顶楼走去,然后对两个人吼道:「还不带上来?」

丘依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上顶楼的,一直到她看见自己的好友双手被反绑在后背,嘴巴被胶布封了起来,眼眶含着泪水求救的眼神望着她,她才回神,当自己要飞奔过去施晴真那里的时候,却被另两个人给跩住了手,喊道:「不要乱动!」

丘依雯盯着林正隆的背影,那个除了刚开始从大门进来跟她照过面,到如今一直背对着自己的”舅舅”,她急着问:「为什么?为什么把小真带来这里?」

林正隆没有回头,却讽刺的反问:「这要问你呀?如果她是你的好朋友,当初为什么要用她的名字在外头行事?」

丘依雯呆楞在原地,回想到之前为了调查杜鸣的事,用施晴真的名字代替自己原来的名字,望着自己好友一脸受惊害怕的样子,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挣扎的想摆脱被抓住的手,想要过去施晴真那,边扭边跳,还骂道:「放开我,放开我啦!」顺便脚用力一踹,往后一踢,想要趁机逃到好友那。

就在她奋力作战的时候,林正隆开口喝斥:「丫头,安份点!」

丘依雯抬头看着他,到现在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唯一的亲人,自己的舅舅会伤害自己,她带着微渺的希望,期望从他身上找到一丝丝妈妈的的影子,寻找那只在梦中才会有的温暖,她开口喊:「舅舅…为什么?」

林正隆露出鄙视的眼神,冷漠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那厌恶的面容让丘依雯整个心沉了下来,心就像被万根针钻刺一样疼痛,豆粒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绝望的闭上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哼一声,林正隆走到她的面前,丢了一份文件在她的脸上,冷冷的说:「签名!」

丘依雯身子缩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看那份掉落在地面的文件,抓她的人放开手,让丘依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她捡起文件,看上面写的几行字:本人丘依雯放弃”坤枫”60%的股权,无条件让渡林正隆,并让林正隆管理”坤枫”,日后不再过问或追讨。

丘依雯抬起头来看着林正隆,满脸的为什么,只是为了股权吗?怕自己不答应,所以将施晴真绑来这里威胁自己,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她压根从来没想过要跟林正隆要回股权,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而已…

然而邱依雯的沉默却让林正隆认为她在反抗,他粗鲁的将施晴真拖到她的面前凶狠的说:「你被吊在外墙的事还记得吗?想让她替你重温记忆吗?那一幕如果由你的好朋友演给你看,如何?」

丘依雯眼眸闪过一丝恐惧,她望着施晴真,说不出的抱歉,她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只能用摇头表示,林正隆继续冷笑着说:「好朋友是这样当的吗?签名,否则我不是用吊的,我直接把人丢下去!」

丘依雯拼命的摇头,本来想大喊不要的,可是脱口而出的竟还是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舅舅要这样对待自己,应该要以好友的安全为优先考量的,明明是想要喊不要的,但想知道过去的欲望让她说出口的还是那句:「为什么?」

林正隆大笑几声,仿佛她的问题很可笑般,他斜看着丘依雯,说不出的厌恶语气尖酸的说:「不知从哪来的野种,真以为自己是丘家的大小姐,可以名正言顺的拿走这些股权?」

丘依雯傻在那里,更多的为什么浮现在心头,一双灵气的大眼睛现在只剩迷茫,她盯着眼前的人不发一语,呆楞的样子让林正隆满意的大笑,继续说:「你根本不是丘家的孩子,是何忠耀不知从哪来抱来的,你妈,哦,不对,是我妹,那时因为流产情绪低落,所以他弄来一个你让我妹领养,替代品,你懂吗?说穿了,你只不过是我妹那未出世孩子的替代品,你拿走那未出世孩子所有的母爱,现在还贪心到想拿走股权?」

止不住的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滑落,丘依雯摀住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不想知道了,她不愿相信眼前的人说的这些话,一定是为了逼自己签下那份让渡书所编出来的可怕谎言,她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常抱着自己说是家里唯一的小公主,妈妈也会宠溺的将自己搂在怀里说:雯雯是无可取代的…

她大吼一声:「不要说了!!!谎言,都是谎言!!」然后将头埋在双膝,企图遮掩住外来所有的声音。

林正隆强硬将拉着丘依雯的头发迫使她抬头看自己,他并没有因为丘依雯此刻哭的不能自己而心疼,反倒是变本加厉继续用言语刺激她,他像变魔术般,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证明,在她的面前晃,冰冷的语气残酷的叙述事实:「不相信吗?你再给我看清楚,孤儿院的领养证明,你那所谓亲生父母的大名有没有看清楚?」然后又再一次将那一张纸往她脸上丢了过去,丘依雯看着那张证明从自己的眼前飘落,说不出的痛苦和绝望,四周突然变的安静,林正隆狰狞的面孔变的模糊,她听不到所有的声音,也看不到所有的景色,就像一个人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空洞的眼神,沉默的瘫软在地上,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管,就算林正隆现在要抓着自己往下丢也无所谓了…

「雯雯,雯雯~~」好像有人在喊自己,丘依雯机械的左右看了一下,神智好像回来了一点,她看到施晴真被封住嘴巴的胶布不知何时被撕了开来,但手依旧被反绑着,她不停的叫喊着自己,她才想到,自己害好朋友陷入了危险,她眨着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向她,又低下头喃喃的道歉,小声到自己都听不到,此时此刻,自己还有办法救施晴真吗?突然施晴真飞扑过去,只能用头不停的蹭着她的肩膀,哽咽的说:「雯雯,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你爸妈这么疼爱你,亲生的,领养的又如何,你是他们的女儿,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丘依雯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明明刚才还很害怕的样子,被绑在那里的时候那求救的眼神还在自己的脑海里挥散不去,可如今竟然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她只是摇摇头,自己是个孤儿,这也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突然施晴真整个人又被反拉回去,林正隆将人推到了矮墙边对丘依雯下最后通碟:「叙旧结束,快签名!」

施晴真大喊:「不要,雯雯,不要签名,我就不相信他们真的敢做这伤天害理的事!」然后狠狠的一口咬林正隆的臂膀,疼痛让他皱着眉头将人放开,随即又恼怒的甩了一巴掌过去:「什么情况还敢这么嚣张,你找死!」说完又连续甩了好几个巴掌,施晴真被打的晕眩,双颊红肿起来,却还是倔强的怒视着林正隆。

林正隆转头怒视丘依雯骂道:「你害死你的父母还不够,现在连自己的好朋友都不放过吗?」

丘依雯以为林正隆现在开口说的话都再也不会刺痛自己的内心,可是当她听到:你害死你的父母还不够…她的心又揪结的疼,已经碎掉的心如今又被丢弃在地上,不停的敲打击碎,还有什么痛比这个更痛?

林正隆并没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又继续说:「你害死你的父母,让你的生日变丧事,娇蛮任性,如果不是你开口要求一个铺满了草莓的生日蛋糕,他们会开着车一间又一间的蛋糕店去找吗?」

讲到这停顿了一下,变态的笑容瞄了她一眼继续说:「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有机会下手,你说是吧?」

又是一个令人震惊的过去,所有的过往飞扑而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承受不住,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从没想过过去的事实会是这样的真实,她忍不住开口替年幼的自己辩驳:「不是…不是这样的…因为阿珠姨说妈妈送我的洋装弄脏了,如果不能在生日时穿给妈妈看,她会很失望的,所以要我要求他们重买一个铺满草莓的蛋糕…她要利用那段时间替我弄干净…」

林正隆插嘴:「住口!!!你这个凶手想要撇清责任吗??一个下人的话,你也听的这么认真,不过,你那个下人还是我的地下情人呢!!哈哈哈!!」

丘依雯大脑一片空白,平常快言快语,吵架从不输人的,如今好像丧失了语言能力,她小嘴微微张开,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是自己的错,原来从头到尾,自己就是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

林正隆已经不想再跟她多费唇舌了,重新将那份让渡书摆在她的面前,又拿出一只笔丢过去:「快签名,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签完后,你过你的生活,当齐家的大小姐,什么事都没,你的朋友也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丘依雯看着那份让渡书,发抖的双手将地上的笔给捡起来,对着自己说:是呀,我有什么资格拿这些股权,我根本什么都不是…签了名还可以救小真…,她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泪水一滴滴的掉落在上头,模糊了字迹,让渡书被她捏出了皱痕,紧握在手里,说:「放了小真!」

齐彦凯到达这个地方时,空荡荡的废弃大楼,哪有什么人影,又着急又担心,他顾不得在后头追着他,要他冷静的程宇翰,看见楼梯就往上冲,一层一层的找,等他到了顶楼的时候,恰好看到丘依雯坐在地板上,手里抓着一份文件,已经哭红的双眼直视林正隆,两个人似乎正在做什么样的协定。

齐彦凯冲了过去,大声喊着:「雯雯!!」

突然两个人遮住丘依雯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很不客气的说:「什么人?滚!」

齐彦凯无预警一拳挥了过去,怒吼:「该滚的是你们!」被打的人倒退了好几步,整个人因为重心不稳跌在地上,其中一个人眼见自己的同伴无缘无故吃了一拳,也恼怒的挥拳开始攻击齐彦凯,但他却无动于衷,整个心全在丘依雯身上,不管那个人的攻击,就往丘依雯的方向跑去;本来应该挥在齐彦凯身上的拳头,却不知为什么被强而有力的手劲给拽住,整只手臂几乎快被扭断,很快地,下巴又被挥了一拳,连人都还没有看清楚,就摔到了另一边。

程宇翰甩着自己的手,活动着自己的肩膀说:「本来以为学的武术没用处呢,谢谢你们啦!!」

然后走去将两个人一起拽到了墙角,蹲下来可怜的看着他们:「我看你们也没多厉害,为什么要替那死老头做这种绑架的勾当?」

其中一个人哼一声,抬腿想要反击,程宇翰闪了一下,用力的踢了回去顺势踩在他的胸口冷冷的说:「混你们这行的应该都听过何劲元的大名吧?丘依雯背后有哪些靠山你们都没去查过吗?你们在这里等死吧!!」

接着程宇翰转身快步走到好朋友身边,只见他站在丘依雯旁边怒视着林正隆,而对方抓着施晴真威胁说:「让渡书拿来!」

程宇翰见到施晴真被抓住,心里一惊,才理解为什么丘依雯会乖乖的上车,他看了一眼好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齐彦凯跟施晴真没什么交情,顶多知道她是丘依雯的好朋友,股权和一个没什么交集的人,他会怎么决定?

果然,他还没开口说话,齐彦凯已经跨步挡在丘依雯的面前说:「要股权,不可能,那丫头的死活跟我没关系,想勒索,找她哥去!」

丘依雯拉着齐彦凯的衣角,叫着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很明显可以了解她要拿自己的股权换回好友的安全,施晴真只能像只待宰的羔羊无助的等人来救,她看一眼程宇翰后,又低下了头,肩膀微微抖动,刚才对林正隆的魄力已经消失,看见有人来救丘依雯之后,放下了心,却也忍不住开始害怕。

程宇翰走到齐彦凯身边,轻轻的拍了一下的肩膀,安抚他,低声说道:「你要顾虑一下雯雯的感受,小真是她的好朋友!」

林正隆眼看他们并不受自己的威胁,将施晴真整个人拽到了矮墙上,半个身子压在上头,头朝着外墙,双脚在那晃动,施晴真还没挣扎叫喊,邱依雯就开始尖叫着:「不要~~不要~~放了她…拜托…」

林正隆不理会,对着另外那两个人喊道:「死人吗?还不过来帮忙?」

那两个人一脸狼狈的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程宇翰刚才说的那句话还心有余悸,但拿了人家的钱,还是要听人家的话,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面对着他们挡住林正隆。

程宇翰冷笑着:「你们还真的不怕死!」然后扫腿挥向他们,两人一同闪躲,心想刚才是一对一打不过,那现在两个人应该没问题吧,才想着,两人就很有默契的一起挥向了程宇翰。

齐彦凯蹲下来看着丘依雯,擦拭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柔声问:「没事吧!」

丘依雯轻轻的摇摇头,此时此刻,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望着齐彦凯,他知道吗?对自己的过去都了解吗?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又害死了领养自己的父母,自己是这么坏的一个人,还有资格待在齐家吗??

林正隆看一边正在打架,另一边在那你情我浓,下定决心,不顾施晴真快跑过去将丘依雯撞倒在地上,突如其来,丘依雯啊一声,根本顾不上那份让渡书,就这样被林正隆给抢走了,齐彦凯生气自己没有注意,只能赶紧将人扶起来,检查是否哪里有受伤,再回头的时候,林正隆拿着让渡书在那哈哈大笑,然后大叫一声:「不要打了!」

那两个人对看了一眼,有默契的停手,退回林正隆身边,小喘着气,但程宇翰却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回头看了一眼好友,又看向林正隆手上的授权书,摇摇头说:「我说小凯,你怎么有办法让那死老头抢走那份文件,早知道,刚刚就直接送他,换小真回来呀!」

齐彦凯瞪一眼程宇翰,这时候还一脸轻松样的调侃自己,耍着对方自己玩的不亦乐乎,虽然知道好友是故意拖延时间等耀叔来,但还是露出不悦的表情,冷冷的说:「你就是这样救你好友的妹妹,施伟汉要是知道这件事,不知还会不会跟你推心置腹?」

程宇翰干笑着,他这个好友在怒火中可是连个玩笑都开不起的,本来是跟着来救人的,却反过来被他说成是自己的问题,摸摸鼻子,走到他旁边对着林正隆说:「死老头,既然授权书拿到了,人可以还给我们了吧?」

林正隆冷笑着说:「还有那40%的股权!」

齐彦凯眼中喷着火,握紧双拳,怒吼:「你不要太跨张,钱还我们,我就还你,这是跟林娟签好的合同!」

林正隆哦了一声,将摊在地上的微喘着气的施晴真拽起来:「怎么办,我没钱耶,这丫头值不值那40%,你们好好的考虑!」

齐彦凯怒火高涨,刚才被抢走那份让渡书已经让他想将眼前这个人大卸八块了,如今还很不耻的说出这种话来,他愤恨的走过去不顾任何一切想打人泄恨,可是才迈出半步,丘依雯拉住他的衣角,祈求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整个揪疼,那顽皮灵气的大眼睛变的死沉,他将人搂在怀里轻声的说:「雯雯,对不起,我来晚了!」

丘依雯将整个人的重量靠在齐彦凯的怀里,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死死抱紧,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却什么话都没多说,她知道齐彦凯会了解她的意思,她现在只觉得好累,只要能够将施晴真救回来,对方什么要求她都可以答应,她想尽快离开这里。

这时候廖律师才气喘嘘嘘的爬上顶楼,嘴里还叨念着:「你们两个,跑太快了吧…那谁…何先生…何先生也赶来了!!」

林正隆并没见到谁赶来了,却在看到廖律师时眼睛一亮开口说:「廖律师来的正好,手续全办一办,丘依雯把股权转让给我了!」说完示意身边那两个人把廖律师抓来。

程宇翰叹口气,这老头还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局势,不知大难临头了,回头对着齐彦凯说:「你先带雯雯回去吧,剩下的我会处理好的,我知道你的底限在哪,不会让雯雯吃亏的!」话还没讲完又伸腿踢了正准备去抓廖律师的那两个,补了一句:「你们真的想死吗?」

林正隆却对着齐彦凯吼到:「等等,你真不顾这丫头的死活,如果今天你不将那40%的股权吐出来,我就把她丢下去!」

丘依雯身体颤抖了一下,她不想再听到这样的威胁了,她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小凯,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到小真因为我的事受到了伤害!」

齐彦凯摸摸她的头,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瞪着林正隆说:「你再怎么说也是雯雯的长辈,她还喊你一声舅舅,你这样做不怕有报应吗?雯雯的父母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

林正隆哈哈大笑,不屑的说:「舅舅??我可从来没承认过她是我妹的女儿,怎么,刚才的话还要我重复一次吗?」

齐彦凯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颤抖的更厉害,几乎整个人就要滑下去,她拼命的摇头叫喊着:「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齐彦凯紧紧的搂住她,不知道为什么丘依雯情绪会失控,心疼的喊:「雯雯?」

林正隆冷哼一声:「没人要的孤儿,恩将仇报害死自己养父母的扫把星,我好心在齐氏没被你弄垮之前提醒一下他们不好吗??以免以前的悲剧再发生一次!」

齐彦凯已经听不下去,见怀里的人一脸悲凄的望着自己,对着林正隆怒吼:「死老头,你…」

丘依雯突然推开了齐彦凯,像具无魂的躯壳漠然的往矮墙边走过去,低着头往墙外一看,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不会再有害怕的感觉,但双脚还是微微的颤抖,那个被吊在墙外哭喊的小女孩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脑海挥之不去,她双手撑着矮墙,深呼吸一口气,对自己说:结束吧,让一切都结束吧!!

侧着身子,正准备将脚抬跨过去的时候,整个身子跌入了温暖的胸膛,齐彦凯带着怒气的语气,有不舍,有质疑,还有警告:「不要跟我说你想跳下去!」

程宇翰见丘依雯的状况不好,催促道:「快带雯雯回去!」

齐彦凯对着好友点点头,说了一句谢谢,便把丘依雯横抱起来,对她说:「我们回家!」

丘依雯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轻轻的点点头,又摇头说:「小真…」

齐彦凯低头吻了一下丘依雯的额头说:「没事,翰会安全的救她回去,耀叔来了…」

丘依雯嗯了一声,她好累,好累,只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恶梦,睡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强而有力的臂弯紧抱着她,让她觉得好安全,熟悉的气息,温暖的胸膛,闭着眼睛不再思考,她希望自己可以就这样沉沉的睡去,永远不要醒来。

长长的眼睫毛上下扇动着,眼前模糊的面孔渐渐清晰,丘依雯眨了眨大眼睛,从床上坐起,看着齐彦凯,笑着说:「小凯,你怎么在我房里?」

齐彦凯担忧的看着她,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她可能会情绪不稳,哭泣吵闹,但醒来后却笑的甜美,让他不禁更担心,他轻声问:「雯雯,你没事吧…」

丘依雯唔了一声,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呵呵呵的笑出声:「我不会是睡了很久吧,放假放太久了,变懒猪了!」

齐彦凯按住她的肩膀在那摇晃,急着问:「雯雯,不要这样,有事情可以说出来,不要藏在心里!」

笑容瞬间消失在丘依雯的脸上,她看着齐彦凯,沉默了很久,最后问道:「你都知道了?」

齐彦凯心疼的将人搂在怀里:「不知道,你没有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丘依雯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眼眶泛着眼水,但嘴角却还是上扬微笑着说:「我就说你怎么会知道嘛,那是我做的恶梦呀,虽然你在里面,但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我的梦境,呵!」

齐彦凯楞楞的看着丘依雯带着哭的微笑,知道她想将昨天的事当成一个梦境,但这样逃避对吗?他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见她一副没事样自己下床,然后喃喃念着:「好饿哦,那个恶梦做太久了,我好像整天没吃东西了…」

就在她打开房门要出去的时候,齐彦凯将她的手拉住:「雯雯,你知道你这样子我会很心疼吗?」

丘依雯装作无辜的样子望着他:「心疼?为什么,我很好呀,我很开心,我每天都很快乐!」

齐彦凯不禁提高音量:「雯雯,不要逃避,你可以大声哭,大声骂,我可以任你发泄,你不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丘依雯的眼泪掉了下来,将齐彦凯推开,哽咽的说:「逃避什么,发泄什么?我是白痴,笨蛋,每个人都尽力的想保护我,我却自己要往那个洞去跳,明明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有什么资格哭,我要骂谁?」

齐彦凯走向前想把丘依雯搂在怀里,她却闪躲离他远远的继续说:「过去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可是那就是事实,事实你懂吗?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只能接受,我现在接受了,已经接受了,我让自己笑,这样不对吗?为什么你要我哭?」

齐彦凯一时间不知该回什么话,只能说:「不是…」

丘依雯又笑了,盯着齐彦凯一脸苍白的漠然残忍的说着自己:「其实你都知道了,我害死了我自己的父母,我太任性了,我是那件惨案的推手,我恩将仇报,他们给我一个完整的家,让我这个孤儿有父母疼爱,可是…我错了…错了…」

齐彦凯无法忍受丘依雯这样冷酷的批判自己,他大吼一声:「够了,丘依雯!」

丘依雯盯着齐彦凯带着怒气的双眼,看了很久,自己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也生气了,对不对,我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当齐家大小姐快乐的过日子,我今年还跟你很开心的过生日呢…」

齐彦凯决定让丘依雯闭嘴不要再讲了,他大步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严肃的说:「你再说一句试试,我不准你再这样贬低你自己,听到了没!」

丘依雯却推开齐彦凯,还是自顾自的说:「错了,做错好多事,我错的太离谱了,对不起,我现在知道了!」然后眼光在房间四周开始搜寻,最后定格在窗户外边,说:「我去捡回来!」然后转身飞奔离开,齐彦凯正要追出去的时候,门却大力的碰一声关了起来。

齐彦凯又是懊恼又是心疼,为什么雯雯会变成这样?他要怎么做,才可以帮助她?

叹口气,他打开房门准备去找丘依雯看她到底是要去哪里,经过客厅才打开大门,就见到她拿着那根被她丢掉的藤条小跑步回来,身上还沾了几片叶子,他皱着眉头,就在她停在自己面前时伸手将那几片叶子扫落,问:「捡这回来干嘛?」

丘依雯一脸认真的回答:「错了就要罚,你说过的,我去洗掉净!」然后又离开他的视线。

齐彦凯只能楞楞的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努力回想:今天有说过要打她吗?

怎么想打她时,她想尽办法闪躲脱逃,不想打时,她却自己拎着藤条来讨打?

他跟着过去,见她很努力的洗掉净藤条上的污泥,然后转身将还在滴水的藤条递给他说:「我错了!」

齐彦凯不愿意接那一根藤条,将人抱在怀里:「雯雯,不要闹了,我没说要罚你!」

丘依雯却说:「对不起,这里是浴室,我现在回房间趴好!」然后又跑回房间,等齐彦凯跟过去时,就看见她乖乖的趴在床上,藤条放在旁边,紧抓住被单,对着开门进来的人说:「我准备好了!」

现在的情况让齐彦凯怎么打的下去,她没有错,她是彻彻底底的受害者呀,可是她却试图伤害自己来减轻林正隆对她说过那些言语的攻击,他坐在床边,摸着她的头,开导说:「雯雯,不要这样子,你不是孤儿,你父母也不是你害死的,你没有错!」

丘依雯爬起来看着齐彦凯:「我知道了,我不应该乱丢藤条的,脏了,你不想用了!」然后又跑出去,这时,齐彦凯已经没心力再追出去了,没有多久,她竟然抱着他所有的皮带进来,然后放在他旁边说:「给你,皮带都是干净的!」

齐彦凯渐渐失去了耐心,带着烦闷的语气骂道:「别再胡来了,我没有要打你!」

丘依雯却一反常态,趴在床边说:「我错了!」

齐彦凯将人给拉起来,盯着她的眼睛,放慢语气,想让她听的更清楚:「没错,你没错,听懂了吗?」

丘依雯还是固执的盯着床上的藤条和皮带看,最后讲出了让齐彦凯更恼火的话:「我太自以为是了,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要求你做什么事,你知道这些事后也懒的管我了,也不要我了…」说完缩到了床角,卷曲着身子,靠着墙壁,空洞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不再搭理齐彦凯。

齐彦凯一直忍耐着,但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将人给抓过来,按在自己的腿上就要打下去的时候,瞥见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蛋,没有挣扎也没有哭喊,停在半空中的手最终还是放下来,他将人扶起来,丢下一句:「你休息吧!」就离开房间了!

齐彦凯从离开丘依雯房间后就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个上午,丘依雯再也没有离开过房间,他也没再进去看她,他烦闷的捶打着沙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丘依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死命的守住过去的事实不让她知道,她是丘家领养的事,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林正隆说丘依雯是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别说丘依雯,连他自己听到也无法接受,诱拐一个小女孩,把她当成棋子来玩弄,竟然还可以讲的这么理所当然,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想到这里,他恨不得冲到那死老头面前狠揍到他半身不隧,终身躺轮椅,来泄心头之恨。

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他带着怒气喂了一声,话机传来好友的声音:「老大,事情解决了,跟你说一声!」

齐彦凯此时根本没有心思管股权的问题,竟将刚才脑中所想的事情给问了出来:「那老头已经躺在轮椅上了吗?」

话机突然没有声音,一会儿,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程宇翰说:「我是文明人,打人手会痛耶,要不要让耀叔处理一下?」

齐彦凯冷哼一声:「打人手会痛?我看你昨天打的挺尽兴的!」

程宇翰嘿嘿笑着:「没办法,你太没用了,什么都没学,空有一个聪明脑袋和不会使用的力气,在场只有我会打架,只好我出马啰!」

齐彦凯额头冒着青筋,已经因为丘依雯的事满肚子怨气了,还被自己的好朋友调侃,他最后只是说:「是吗?既然程先生这么厉害,让你当总经理太委屈你了,从明天开始,你当大楼的保全!」说完啪一声直接挂断!

没多久,电话又响了起来,齐彦凯按接听就开骂:「程宇翰,没事滚到公司去,我这几天不进去了,不要一直打电话来烦我!」

然后听到对方颤栗的声音:「齐董,是我!」

齐彦凯楞了一下,刚才没注意看来电显示,拿起来重新看清楚手机莹幕,上头显示着:林娟

齐彦凯更觉得厌恶,跟林正隆有关的人、事,他现在都不想知道,他不耐烦的口气,冷冷的问:「什么事?」

感觉的到林娟的犹豫,等了几秒才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说:「可不可以…请你们的人放了我爸……我知道”坤枫”已经全部转到丘依雯的名下了,那…可不可以让我爸回来了?」

昨天场面有点混乱,他整颗心都在丘依雯身上,根本不知道最后程宇翰是怎么处理的,难道人被耀叔带回去了??他不动声色,无情的说:「我不知道那老头被谁带走了,也不关我的事,求人之前先搞清楚状况,就他昨天这样伤害雯雯,死十万次都不够!」说完又再次挂断电话,顺便关机,一堆烦人的事情让他心力交瘁,他现在只想守在丘依雯身边,其他的事,让能处理的人处理吧!

连续几天,丘依雯如行尸走肉,齐彦凯跟她说话,她只有点头、摇头,然后就没有反应,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秦嫂叫她出来吃饭,扒几口就回房间,是刻意在回避齐彦凯,还是什么人都不想接触?秦嫂着急着问齐彦凯,要他快想办法,但齐彦凯也只能无奈的说:「随她去,或许时间久了,她就会像以前一样了!」说是这样说,但他自己都不确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之后,需要多少的时间才会复原?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丘依雯的笑容了,不,连哭都没有,挂在脸上的表情只剩面无表情,暗淡无光的双眼,本来白晰的面容显的更为苍白毫无血色,这样的丘依雯没有生气,没有活力,齐彦凯有时还会有她不在这个家的虚无感。

这天,秦嫂为了让丘依雯开心,特地准备了一大堆她爱吃的草莓,拉着她说要做些小点心,看是要打草莓奶昔,做草莓蛋糕,还是草莓果酱夹刚出炉的饼干,她把所有的材料准备的非常齐全,就希望丘依雯能像以前用很甜美的笑容拉着她的手撒娇的叫:「秦嫂~~」

丘依雯任由秦嫂将自己拉到了厨房,看到了满桌子的草莓后,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她强忍住,想忘掉那个扑满草莓蛋糕的悲惨回忆,草莓也是凶手,她不想再吃了,就算那是自己最爱的水果,她都不要了…

她掉头转身想要离去,却被秦嫂给拉住:「小姐,你不是最爱吃草莓了吗?我准备了这么多草莓,你可以一次吃到满足!」

秦嫂没注意到丘依雯的不对劲,自顾自的讲的很开心,可是丘依雯脑袋一片空白,什么话都没听到,呆立在餐桌前望着一颗颗鲜红的大草莓,林正隆讲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如果不是你开口要求一个扑满了草莓的生日蛋糕……

邱依雯大叫:「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秦嫂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丘依雯抱着头蹲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赶紧蹲在她身边问:「小姐,你怎么了?」

丘依雯一直喃喃念着:不是,不是…

秦嫂被弄的不知所措,不停地摇晃着她,她却没有反应,只好跑到书房去找齐彦凯求救,等齐彦凯跑到厨房时,只见丘依雯站在流理台旁边盯着刀架看,然后伸手拿了一把不常用的水果刀,完全没有犹豫,伸出左手就往手腕处划下去。

秦嫂摀着嘴尖叫出声,齐彦凯则是冲了过去打落那把水果刀,虽然即时阻止,血珠还是慢慢的从皮肤渗透出来,形成一道浅浅的红痕,丘依雯没有喊痛,只是盯着掉落在地板上还在转圈的水果刀看。

齐彦凯生气的将丘依雯给拉近自己跟前,挥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却被秦嫂给拉住,他一脸心疼的望着丘依雯,然后说:「小姐已经这样了,少爷你还要打她…她最不喜欢别人打她的脸了…」

齐彦凯深呼吸平复一下刚才惊谎的情绪,他根本不敢相信,丘依雯竟然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伤害自己,想到他如果晚来一步,那一刀如果深深的划了下去…他不敢再想象下去,按住她的肩膀:「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丘依雯一脸面无表情,推开了齐彦凯:「我只是想知道我还有没有疼痛的感觉…」

齐彦凯怒吼一声:「你怎么可以讲的这么理所当然?丘依雯,你想过你身边其他人的感受吗?」

丘依雯却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厨房!

对于丘依雯这样的态度,齐彦凯只能生气却又莫可奈何,秦嫂见齐彦凯没有追出去的意思,自己跑去找医药箱,拿到房间去替丘依雯擦药,并开导一下她!

过了很久,秦嫂走出房间时,看见齐彦凯一脸疲惫的站在房门外,一看见她就问:「人怎样?」

秦嫂只是摇头,然后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齐彦凯不知该怎么解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让爸妈回来处理吧!」本来想隐瞒父母的,希望丘依雯过一段时间后可以自己恢复心情,但或许丘依雯现在最需要的是父母的亲情,而不是他这个像是兄长又像是朋友的大哥吧!

想到这,齐彦凯苦笑了一下,转身回了书房,秦嫂只能边擦拭眼泪边点头,回到客厅去打电话。

丘依雯呆呆的望着缠在手上的纱布,为什么那时候会有一股冲动做出这样的事?她也不知道…明明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齐彦凯每次看她的眼神是心疼,是不忍,然后还有疲倦,她知道他累了,每次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努力的想要振作起来,但是该怎么走出来?每次都跟自己说,走出房间,要笑给大家看,别再让大家为自己担心,但自己终究还是一个袍袱,十年前害死了爸妈,十年后,又要连累收留自己的齐家众人,累了,果然不应该活下来的,如果刚才那一刀有划下去,是不是就此结束了…

她离开了房间,在客厅碰到了秦嫂,勉强自己对她笑,然后说:「我想出去走走!」秦嫂很高兴的点头,觉得她好像有在努力改变,爱怜的摸着她的头,说自己有多担心的话语,要她再等一会儿,想陪她一起出去,丘依雯微笑不语,盯着秦嫂一直看,像是想将她永远深刻的印在自己的脑海一样,一直到她走进房间消失了身影,她转身打开大门无声无息的离去。

她伫立在花园,看自己亲手栽种的玫瑰花欉,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样子,再几天应该就会盛开,玫瑰花,是妈妈和自己小时候的回忆,就算妈妈过世了,只要看到玫瑰花,她就会觉得妈妈还在身边,并没有离开。

她蹲下来,轻轻抚摸娇嫩柔美的花瓣,花开花谢,花期虽然短暂,但绽放的美丽,盛开的娇艳,又何需在乎它的长短?

自己呢??活到了二十岁,留下的是什么??

她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无声的问:妈妈,我是为什么活到现在…

没有待多久,她离开花园往外走向大马路,却在离开齐家没有多久,被人给叫住,她回头一看,竟然是林娟,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林娟快步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可以看的出来丘依雯这阵子过的不好,消瘦了很多,整个人变的没有生气,眼神也没了以前的光彩,知道是自己的爸爸害的,却还是厚着脸皮开口:「雯雯…」

丘依雯没有回应,准备调头离去,林娟又拉住了她,想了想改口称:「丘小姐…我想请你帮忙一下…」

丘依雯站在原地,眼前这位”原本”是自己表姊的人,但其实是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帮忙??自己都需要人家的帮助了,自己也已经求助无门了,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在哪,这样的自己,怎么帮忙别人?

林娟没有等很久,直接说明来意:「可以请你说服齐董放了我爸吗?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丘依雯轻轻的拉回自己的手,淡淡的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娟认为丘依雯不想帮忙,一着急又拉住她的手急切的说:「拜托,只有你可以说服齐董!」

邱依雯依旧是面无表情,又将手给拉回来,打算来个置之不理,走几步路,林娟突然生气的大吼:「丘依雯,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我爸是你现在唯一的亲人,你的舅舅,他再过份,并没有要了你的命,你的要股权也都还你了,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我爸?」

丘依雯回头看着林娟,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好可悲,好可怜,她只是摇摇头不说话,她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大马路的车子一辆辆呼啸而过,林娟就在她前方,可是她却好像没看见,透过她望着前方看不到的尽头,叹息……自己在这场争斗里始终扮演着棋子的角色,就算自己从来没这么想过,很奇怪的,麻烦总是会跑来找你?

林娟又说:「拜托你,我们家需要我爸,我不像你,这么幸运,死了父母,还有另一对父母会收留你,从小衣食无缺,被收留还能当个大小姐!」

丘依雯终于露出另一种不一样的表情,她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幸运吗?」

林娟不知从哪来的怒气说:「还不幸运吗?你知道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生活吗?我爸为了筹钱,受了多少气吗?这哪是你这种一直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所能了解的?如今事事都如你的意,你还自问幸运吗?」

丘依雯无言的望着她,想说却没有说出口:你爸的钱是绑架我威胁我爸筹来的,你知道吗???

她觉得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更何况事情已经过了,她又再次转身想要离开,林娟则再后面怒吼:「丘依雯,你没人性,见死不救,难怪小小年纪就克死了父母,你怎么不结束你自己,你是不是故意想克死我爸这唯一的亲人?」

林娟的话尖锐冰冷的像数把锋利的刀剑齐射向她的心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心了,在自己努力想要调整自己的情绪的时候,为什么要遇到这个不应该遇见的人呢??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微微在晃动,然后听到秦嫂生气的骂:「哪来的泼妇,在别人家门口骂人?」然后跑到丘依雯身边关切的问:「小姐,她有没有对你怎样?」

丘依雯摇头,然后说:「她是客人,有事找小凯,你带她进去,然后跟小凯讲放了人家吧!!!」

秦嫂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这女人刚才骂的这么大声,她有听到,怎么可能会是客人,但丘依雯又再次催促:「快一点,你不是还要陪我出去走走吗?」

秦嫂哎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林娟进门,林娟则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盯着丘依雯看,仿佛她刚才说的话很不可思议一样。

丘依雯一个人漫步走在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穿梭,每次走在这都觉得热闹的街道,如今人再多,她还是觉得孤单,她从来没有这么否定过自己身存的价值,自己一向是乐观有自信的女孩,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不是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天空会下起绵绵细雨来呼应自己吗?她望着蓝天白云,如此晴朗的天空,自己不是应该快乐有朝气吗??原来,自己也被老天爷给遗弃了…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的地方,等她回神时,自己竟然已经爬上了这栋废弃大楼的顶楼,是死神在引领着自己吗??她已经完全没有恐惧,站在顶楼中间,感觉离天空更近了,她轻声问:「妈,你会来接雯雯吗?我现在就去找你,亲自跟你道歉,好吗?」

扶着矮墙,往下一望,虽说不害怕,但脚却诚实的反应出来内心深处的颤栗,她自嘲的说:「等一下,想抖也没感觉了!」

现在活着的感觉,随手触摸的到任何的东西,纵身一跳时,一切都会结束,当灵魂飞离自己的身驱时,丘依雯还会有丘依雯的意识吗?她蹲坐在地上,开始回想丘依雯这短暂的一生,其实人真的很奇妙,当决定要结束一切时,所想的全是快乐的回忆,从有记忆开始,第一次跟爸妈出游,第一次的学习,第一次做点心,第一次离开家参加学校的毕业旅行,第一次看到齐彦凯的情景,捉弄他,故意惹他生气,还有那个约定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施晴真!

丘依雯发现,自己对这世间好像还有很多倦恋,想到施晴真,她还没打过一通电话问她现在人有没有怎样,齐彦凯,她还没有把自己真正的心意跟他说…可是,现在却待在这里,什么都还来不及说,就要走了吗??

突然感觉到挂在胸口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都忘了,自己有带手机出来,却因为转成震动模式,没有接到电话,这又是一个习惯,她打开来看,二十几通的简讯和一堆未接来电,全是齐彦凯的,她闭着眼睛,喃喃的说:我又惹小凯生气了…

她轻笑一声,却发现,自己笑了,自然的笑了,原来下定决心后就豁然开朗了,她决定先跟施晴真道别,拨通她的电话,听着好友激动的声音,一连串的安慰,巴不得替你痛替你哭,这样的朋友,一生有一个足矣,可是自己却自私的要让她这一辈子少了一个知己,若无其事的聊了近一小时,她呼口气,挂断了电话,呆呆的看着天空,想着自己愚蠢的决定!

而这个时候齐彦凯正发疯式的开着车在市区不停地找丘依雯,他将手机丢给秦嫂,要她不停地发简讯、打电话,想到她早上轻生的举动,现在又搞失踪,他紧张、害怕,会不会突然间失去了她,一想到她可能会就此消失在这个世上,他整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车子时速慢慢的增加,恨不得整台车可以飞起来,立刻带他到丘依雯的身边。

早知道,他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林娟身上,就算是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浪费,当他听秦嫂说丘依雯要他放过林正隆时,还非常的不高兴,而且林娟竟然会出现在家里的客厅,还说什么丘依雯已经答应不再计较了。

他连看都不想看到林娟,转身就想要离开客厅,却被她死死拽住手,讲了一连串他不想听的废话,他厌恶的甩开她,准备叫人送客时,秦嫂从大门口冲了进来,手指头指着林娟问:「你对小姐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见了,她刚才明明说要等我的!」

林娟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

秦嫂生气的打了她一巴掌,骂道:「你胡说,我明明有听到你对小姐说了很难听的话!!」

齐彦凯还是第一次看到秦嫂这么失控的样子,心中的不安渐渐浮起,他不理会林娟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嫂狠狠的瞪着林娟,把丘依雯说要出去走走的话还有刚才在外头听到林娟对丘依雯说的话转述给齐彦凯听!

齐彦凯听完马上往外冲,没等小王开后车门,他将人给拉出来,自己坐进驾驶座,秦嫂也在那时候钻进副驾驶座,而林娟还呆呆的坐在客厅,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彦凯生气的捶打方向盘,嘴里不停的咒骂,连闯了好几个红灯,超车超速,漫无目地的在市区不停的绕,秦嫂只是一直拿着手机,不停的重拨,着急的神色,喃喃的念着:「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窗外飞快的景色,才回头对齐彦凯说:「少爷,你开这么快,怎么找人?」

齐彦凯却还是开的飞快,骂道:「死丫头,又搞失踪!」

秦嫂想到丘依雯最近的样子,心疼的眼泪快掉下来,准备开始再拨号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吓一跳,看一眼齐彦凯,正想是不是要帮他接的时候,瞥见上头浮现的来电显示是丘依雯的照片,她高兴的说:「少爷,小姐打来了!」

齐彦凯马上紧急煞车,也不管现在是不是正在路中间,后头是不是还有很多车子,接过手机,喝斥:「丘依雯,三秒,说你在哪里!」

可是他等了十几秒,丘依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隐约却听的到风呼呼吹的声音,那里是哪里??风很大??齐彦凯心里更着急,放软语气,重新再问一次:「雯雯,你在哪里?」

过了很久,终于传来丘依雯的声音:「小凯…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让齐彦凯更为担心,心中害怕的事是否要成真了,他大吼:「对不起什么,我问你人在哪里?」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丘依雯讲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却隐约在交待些什么一样,齐彦凯无法再等下去,又将电话丢给秦嫂,说:「问出她现在的位置!」然后又重新飞驰在马路,急速前往任何一个她可能会在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秦嫂哽咽的说:「少爷,小姐说…说…她在她本来就应该结束一切的地方…」

齐彦凯马上联想到那栋废弃大楼,好在自己已经开到这附近,他吩咐:「不要让她挂电话,跟她讲,一直讲!」

齐彦凯又一次以紧张害怕的心情来到这栋废弃大楼,不一样的是,他怕他这次来晚了,又怕自己猜错了地方,快步冲到了顶楼,他扶着门边微喘着气,然后望向距离自己二十几步远的矮墙上,丘依雯坐在上头,面对着自己,低着头讲电话,左手按在矮墙上,双脚垂挂在矮墙里面,他稍微放下心,她是朝向里面,不是外面,那种感觉好像是危险性少了几分,又好像在庆幸她应该没有轻生的念头…

他慢慢的走过去,可是才走两步,丘依雯已经发现他的存在,她慢慢的放下电话,直视着他,轻轻一笑,没有惊讶的神情,也没有期待他的到来,开口说:「今天的天空好蓝…」

这是什么话?正常的打招呼方式吗?齐彦凯想要更靠近她,却被她阻止:「不要再过来了!」眼神看上去带着哀伤,不似她平静的语调,她自顾自的说:「如果十年前我就死在这,或许我爸妈就不会被害死了,现在我只是做我应该要做的事…多活的这几年,我很开心,谢谢你!」然后看着齐彦凯,自嘲的说:「可是我很没用,我心里还有很多舍不得,明明心里怕的要死,还用这种笨方法,你看,我还是不敢看下面,我只能朝着里面坐…」

齐彦凯心沉了下去,他着急的想走过去,又怕她突然间往后一倒掉了下去,他放柔声音安抚:「雯雯,不要乱想,乖,快下来,坐在那里很危险!」然后又准备向前走过去。

丘依雯大喊一声:「我说不要过来了!!」她双手左右伸展开,露出她最后的笑容对着齐彦凯说:「我想…只要往后一躺就可以结束一切了,我也不会害怕了…小凯…我喜欢你!!!」

震惊、害怕,齐彦凯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跳出喉咙外了,眼看丘依雯讲完最后一句话,闭着眼睛,上身慢慢的往后倾倒,他不顾一切往前冲去,就在她整个人几乎要向下坠落的时候,抓住了还挂在矮墙上的双脚,使劲一拉,双双一起跌在地面上,齐彦凯不停的喘气,看着趴在地上正要爬起来的丘依雯,愤怒将救人的喜悦烧之怠尽。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丘依雯还没看清楚,人已经倒趴在齐彦凯的大腿上,等她理清刚才那霎那发生的事时,正要说:「为什么要救我!」巴掌已经呼啸而下,她闷哼着,不闪躲,也不挣扎,将要冲出口的唉叫压下,双手紧握成拳头状,生生的受着,巴掌急促的落下,啪~啪~啪~啪~啪,没有间隔,比之前挨打的任何一次都还重,身后传来火辣的痛觉,传遍身体每处神经,丘依雯沉默着,忍耐着,额头沁着汗珠,废弃大楼的顶楼,只有风声和巴掌落下的声音。

几十下过去,齐彦凯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丘依雯却已经开始小幅度的扭动,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忍受多久,刚才不应该废话这么多,早在他上来前就应该跳下,这样就不用忍受这个痛了…她又突然想到:原来,我还会怕痛…

巴掌还持续的落下,齐彦凯并没有因为丘依雯乖乖的受罚而减轻怒火,他好像愈打愈生气,下手愈快,一下重于一下,又是十几下过后,巴掌声被秦嫂的尖叫声打断了,她冲过去,抓着齐彦凯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说:「少爷,什么事不能用说的,为什么还要打小姐?」

齐彦凯推开秦嫂,没有回话,将被打到全身发软无力的人给拉起来,厉声骂道:「你行,什么事不做,学什么跳楼?跳楼很好玩吗?」骂完,又压下去,再补几下,又将人给拉起来,继续骂:「使性子,耍脾气,你要因为以前的事颓废到什么时侯?啊???」

丘依雯却只是摇头,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下意识地,她有些无助的看着秦嫂,想要挣脱。

齐彦凯见丘依雯不讲话,怒火更旺,站起来环伺顶楼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刑具,抽起裤头上的皮带,将人给拽起来,押到矮墙上,腰恰好顶在上面,丘依雯睁着眼睛望着底下缩小的马路开始挣扎大喊:「不要~~不要~~」

不应该出现的电话铃声此时突然响起,秦嫂看着还在自己手上的电话,看到来电显示后,自作主张的接听,对着齐彦凯说:「少爷,您的电话!!」

齐彦凯像是失去了理智,对秦嫂吼了一声:「不接,天皇老子打来都不接!」然后转身把邱依雯的裙子给扯了下来,略微红肿的屁股因为风的吹拂一颤颤的跳动,有些交迭的巴掌印变成了深红色,几个还是淡淡的粉红,他没有考虑,扬起手,用了十成的力气,皮带落下,只见一道檩子横跨左右两边的屁股,肉先陷下去,本来已经粉红的地方因为那一记皮带变的泛白,很快又迅速变的比原先的更红,然后肿起一道皮带宽的印子。

丘依雯惨叫出声,从来没有挨过这么痛的责打,她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忍受,以前就算是拿着藤条打她,都还没这次皮带打在身上的痛,她知道齐彦凯真的气极了,眼泪随着仰起的头和飞散的头发掉落。

秦嫂似乎替齐彦凯结束了那通电话,继续上前阻止:「少爷…不要打了…我们快带小姐回去吧!」

齐彦凯哼一声,又挥了一下,骂道:「她想死,我就现在把她打死,带回去做什么?」

丘依雯双手挥舞着,一直到摸到压在下面的矮墙,撑在上头,想要转身,但听到身后皮带呼啸的声音,疼痛抽走她的力气,只能吃痛的放下手,她忍耐不住,从无声的流泪开始放声大哭,是因为痛,还是想要宣泄,她放软了身子不再挣扎,任由齐彦凯的大手有力的压在腰上,她用尽全身所剩的力气开始大哭,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没发现皮带已经停止,她抽噎着揉着眼睛,整个人又被拉了起来。

她吸着鼻子,身后火辣的疼痛让她根本不敢伸手去触碰,红肿的双眼看着齐彦凯,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寻找一个温暖的拥抱,却因为他冷漠的表情,犀利的双眼而停在原地不敢动,他还在生气,丘依雯的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她早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跑来这个顶楼,先前做了什么事,她现在只知道,齐彦凯气的不轻,到现在一句温柔的慰藉都没有。

齐彦凯系回皮带,对着秦嫂说:「看好她!」然后就自己先下楼。

丘依雯楞楞的看着他冷漠转身离去的背影,脑中想到的就是:他不要我了…

秦嫂扶着丘依雯进车时,齐彦凯早已经坐在驾驶座里发动好车子在等他们,她一直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现在跟他说刚才那一通电话的内容,但齐彦凯沉着脸,让她觉得似乎不是最佳的说话时间,车子里的三人都沉默无语,丘依雯偶尔发出一点啜泣的声音,秦嫂也只能无奈的拍拍她的背以做安慰。

没多久,齐彦凯停车,打开后车门对着丘依雯冷淡的说:「下车!」

丘依雯抬起头来看着他,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么冰冷的对待自己,却只能乖乖的下车,等到自己发现这里是哪里时,已经被他粗鲁的推到了自己父母的坟前,然后听到他严厉的语气骂:「跪下!!」

丘依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心里疑惑,但又不敢问出口,楞楞的望着他,齐彦凯不耐烦的又指着地对她说:「跪下!!」

丘依雯低着头,顺从的屈膝跪坐在地上,望着墓埤上那两张宠自己,爱自己,但不是亲生父母的照片,眼泪又涮涮涮的掉落。

齐彦凯的声音又响起:「不准哭,你还有脸哭,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来寻短见的吗?跟你父母道歉!!」

丘依雯这时才知道齐彦凯的意思,盯着那两张跟记忆里一样笑的慈爱的照片,说:「对不起…」小时候的记忆飞快的浮现,本来已经忘记的,现在还记得的,像影片一样不停的放映,那些愉快、温暖的家庭生活,衣食无缺,要什么有什么的小公主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好像懂了,心结好像开了,自己真的不懂事,纠结泥陷别人的三言两语,她哭着趴在墓埤上,像是趴在妈妈的怀里一样,把所有的委屈用哭宣泄出来,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雯雯错了!」

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在头顶上,丘依雯哭花的小脸蛋抬起来,齐彦凯半蹲在自己跟前,温柔的眼神望着她,还是以前的小凯,那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小凯,她扑进进他的怀里,双手死死的环抱他的腰,放声大哭。

今天,是丘依雯这一生掉最多眼泪的一天。

已经被齐彦凯抱回房间了,丘依雯却还是紧抱着他的脖子,头在他的怀里不停的磨蹭,齐彦凯将像八爪大章鱼的两只小手从自己的脖子上给解下来,然后抬起她的脸,无预警的吻上去,丘依雯睁着眼睛,任由这个霸道又温柔的吻在自己的唇边略夺,一直到自己快喘不过气来,齐彦凯才结束,认真严肃的望着她说:「你好残忍,怎么可以告白之后又想撒手而去!」

因为那个吻脸蛋微微潮红,在听到这句话时,又整个红到脖子根,那时候自己怎么会突然对齐彦凯告白?她羞的马上离开齐彦凯的怀抱,却被齐彦凯给拉了回去严厉的警告说:「以后不准再做傻事了,我今天被你吓到魂都快没了!」

丘依雯嗫嚅小声的说:「魂没了,力气大的很,没跳死,也快被打死!」

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开始下降,丘依雯抬头,发现齐彦凯冷着脸,一脸森然的表情瞪着自己,她吞吞口水,意识到自己讲错话,又瞥见墙角躺着一根熟悉又可恨的刑具,原来自己心情低落时常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为什么她要将那根藤条给捡回来??

就在自己无比后悔的时候,她听到了秦嫂敲门的声音,喊:「少爷!!」

齐彦凯给了她等一下再收拾你的眼神后,开门走了出去。

秦嫂在齐彦凯走出来后,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少爷,刚才那通电话是老爷打的。」

齐彦凯哦了一声,还在想刚才什么电话的时候,秦嫂接着说:「我现在转述一下老爷要我跟你说的话…」

齐彦凯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秦嫂要欲言又止的样子…秦嫂轻咳两声,一脸严肃的说:「小凯,我今天晚上的班机,明天下午会到机场,原来你的脾气已经大的连天皇老子的电话也可以不接,既然家里有你准备给雯雯的藤条,我希望回去的时候可以看到那一根挂在书房里,我们再好好的谈!」

秦嫂讲完后看着齐彦凯,但他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哦了一声,转身打开房门又进了丘依雯的房间。

此时丘依雯还站在原地,盯着那根藤条一脸后悔不已的表情,齐彦凯进来后,她下意识的慢慢后退,然后无声的对着他摇头,齐彦凯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角落的藤条,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丘依雯有些绝望的做好心理准备时,齐彦凯竟然做了她也曾经做的事情,将那根藤条直直的往窗外射去,走到处于震惊状态的丘依雯身边,搂着她放肆的吻下去,一直满意了之后问:「雯雯快开学了吧?」

丘依雯软绵绵的靠在齐彦凯身上嗯了一声。

齐彦凯接着说:「你上次租的那间套房已经被我买下来了,我们去那住吧!」

丘依雯疑惑的问:「为什么?那上班不是很不方便?」

齐彦凯轻轻的弹一下她的鼻子说:「不去了,老爸明天就回来了!」

丘依雯开心的问:「真的?爹地、妈咪要回来了?」

齐彦凯嗯一声,然后说:「休息一下,咱们等一下就过去!」

丘依雯又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人家想等他们回来!」

齐彦凯冷哼一声:「不要理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他们丢弃小孩在国内,自己逍遥自在的过活,我们也去逍遥一下,反正他们要回来了,齐氏就让他们处理吧!」

丘依雯又可是了一下,但齐彦凯又吻了下去不让她有再提问题的机会,双唇被吻的红肿,身子再次软在他的怀里,齐彦凯将她一堆为什么、可是都化作温柔,双手轻抚着才被催残的可怜小屁股,温柔的长吻相互回应,已经坐在飞机上的齐氏两老被这两个年轻人给遗忘在身后,等他们拖着行李进到家门,期待宝贝女儿的拥抱时,迎接他们的是齐彦凯满肚子怨气和不满的一封信!!!

(完结)

翠筠霜

我记得,那个春天我遇到目光如水的少年,那个时候我的心还未沉沦入血腥肮脏深渊,翠竹声清白云气冷,那个时候我还是我,还有那林泉清霄的梦想。

飒飒西风在翠竹上凝霜,萧萧落叶又满长安,父子相仇骨肉相刑,马过生灵齑粉,血流河洛漂杵,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用万里江山来换自己皇位的疯子。

我如愿了,你在何方?暮鼓晨钟,野草闲花,雨滴金阶,月照华堂。我听到你为我弹的曲子,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清。一枕魂梦惊,窗外幽篁别有声。

一点说明:本文是架空文。虽然里边的人都口口声声说大明如何如何,实际的背景是假设明朝没亡,崇祯之后第三朝。主人公这一代按朱元璋排的名谱是“怡”,按“木火土金水”的顺序轮到了“金字旁”。所以情节是虚构的,名字是胡诹的,切勿被蒙蔽,更不要去查这段历史,它只存在于某无良作者的yy中。关于文中的服饰朝制,如果有不清楚或不赞同的朋友,可以提出来我们讨论

嘉德三十九年,太子怡铉谋逆。帝废怡铉为庶人,迁居黔州,太子太傅、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王恒致仕,东宫侍讲侍读赞善,左右春坊庶子谕德司直郎等二十人俱革职下锦衣卫狱。到了七日后,便有旨意下来,这些东宫侍官不能以德辅佐太子,太子谋逆中又多有牵涉,各廷杖四十,五品以上八人流放戍军,五品以下罢官削籍。

廷杖一刑本不见于明律正刑,其实是皇帝专门责打朝臣的一种私刑。太祖皇帝朱元璋曾经和大臣议论公卿礼,太史令刘基说:“古者公卿有罪,盘水加剑,诣请室自裁,未尝轻折辱之,所以存大臣之体。”侍读学士詹同也说:“古者刑不上大夫。以励廉耻也。必如是,君臣恩礼始两尽。”虽然这段话记在实录里,太祖还深以为然,廷杖一刑却又是从他滥觞,永嘉侯朱祖亮父子就被当廷打死,到了成化中,宪宗宠爱万妃,任宦官僧道横行,大臣屡屡劝谏,宪宗便用廷杖来钳制御史之口。到了后来武宗世宗之后,廷杖已成家常便饭,动辄八十一百,被打死的大臣不计其数,这次廷杖四十,已算是皇帝开恩了。

到了廷杖这一日,锦衣卫指挥使汪伟带着六百锦衣卫校卒,一大早就赶来午门。路过端门的时候,门口围着数百男女老少嘤嘤哭泣,都是要被廷杖官员的家属前来观刑,被锦衣卫拦着不得靠近。汪伟停下脚步对守城官道:“给我拿鞭子抽!放进来一个,你就别干了!”这事还真不是没发生过,五年前廷杖一个大臣,打得正热闹的时候,不妨被那大臣的儿子闯进来,匍匐父亲身上,闹得他的前任好生没脸。他心里哼了一声,这玩意儿血肉横飞的,也没啥看头,也不知都挤着往前干什么。这正是春日正浓的时候,汪伟美美地吸了口气,抬手搭个眼帘望望巍峨高耸的中极殿,重檐庑殿顶上头仙人骑凤,似欲乘风而去,真是个好天气。汪伟读书不多,自然不会有“凤兮凤兮何德之衰”的感慨。

他安排校卒们站定,不多时西侧门吱呀打开,先出来两个穿曳撒的太监,哈着腰给里头的人带路,汪伟知道监刑官和司礼监的大太监们便要出来了,忙咳嗽一声,两边锦衣校卒立刻挺直了腰板站好。西侧门里先走出来的是个少年,不过二十出头,鬓如刀裁目如朗星,五官虽然细致温柔,却隐隐透出一股凌人的冷意,让人不敢逼视。他戴乌纱翼善冠,穿一身赤色袍服,腰系玉带,胸前和两肩上的金龙甚是醒目。跟在他后头的少年和他同样打扮,只是年纪要小一些,且满脸都是懒惫的笑,东张西望探头探脑。两个少年穿的均是亲王朝服,前面的少年是皇三子吴王怡锒,跟着他的,是他的同胞弟弟,皇四子蜀王怡铮。

蜀王后头再出来的是一个穿蟒袍的太监,他的袍子颜色和亲王等同,那蟒比龙不过只少一爪,乍一看谁也分辨不出。他和两位皇子走在一处,丝毫不见卑微神色,吴王还虚让一下才肯走在前面,整个皇宫里有这待遇的太监,便只有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张安了。吴王和张安素来交好,这次能扳倒太子,得这内相帮助不少,汪伟换上一张笑脸,快步迎上去,吴王内有司礼监,外有岳父徐咏掌内阁,立太子是指日可待的事了,人往高处走,他为什么不巴结?深深一揖:“臣参见三殿下,四殿下,张爷好。”

吴王只是淡淡一点头,张安问:“人犯呢?”汪伟亦步亦趋跟在他们三人身后,恭恭敬敬答道:“已经拉到西长安街了。”明代厂卫虽然地位齐平,但这些太监跟皇帝亲近,口衔天宪,锦衣卫哪里比得了,是以自嘉靖朝缇帅陆柄死后,司礼监和东厂便一直高踞锦衣卫之上,连锦衣卫的指挥使见了司礼监太监,也都是如见皇帝般恭敬。

蜀王怡铮看见满广场的锦衣校卒,笑道:“不就是打几个人么?又不是打仗,你用得找把锦衣卫的人都拉来撑场面?”汪伟一听便知这蜀王没见过廷杖,忙道:“回四殿下,按规矩廷杖是每名人犯用三十个校卒,今儿个廷杖二十人,臣带了六百人来,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不曾逾制。”怡铮稀奇道:“打个板子,两个人举着打就是了,要这么多人干什么?”汪伟笑道:“回四殿下,廷杖中每人只打五杖,还要有绑缚压制的,三十人是定例。”怡铮少年心性,又问:“为何只打五杖?换来换去多麻烦?”汪伟道:“廷杖沉重,五杖一换,以免臂力不足,也避免有人舞弊。”

吴王怡锒一直没有说话,刚进午门广场,他的目光便落在了那一排锦衣卫手中杵着的粗大廷杖上面,下端黑,上端红,便是所谓水火,这熟悉的颜色,牵动他的记忆深处最不堪回首的那一幕。他还清晰地记得,这东西砸在身上是什么滋味,那种可以砸碎一切尊严的痛,只要领受过的人,此生此世想起来,都会毛骨悚然,过去了三载,再看见它们还是情不自禁稍稍一颤。怡锒右手拂了一下额头,似要赶走那段不愿回忆的往事,左手便放在玉带上轻轻抚摸,他修长的手指洁白温润,竟和那和阗玉一般颜色。他的手指能分辨那玉銙上的蟠龙纹理,这图案让他心中安定,象征着不会被伤害的尊严,和他高贵无匹的血统。

耳旁听着弟弟聒噪,怡铮心中微微不耐,淡淡道:“老四,不要多话。”怡铮忙一笑道:“哦,我不说了。”转过头却又对汪伟做了个鬼脸,汪伟早听说四皇子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王孙,今日亲见,不禁好笑,果然是龙生九种,九种各别,同一个爹,同一个娘,这兄弟俩气质风度怎么相差就恁地远?看那边张安也是含笑微摇了下头,对汪伟道:“汪指挥,时候也差不多了,便提人犯过来吧。”汪伟忙提了气一声高喊:“带人犯上来!”满场的锦衣卫跟着答应一声:“带人犯上来!”这几百人一齐高喊,直震得广场周围的墙壁都嗡嗡作响。

这震耳欲聋的呐喊传到了墙外,等候在长安街上二十名带着枷锁的犯官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有人便不自禁地腿软,被锦衣卫推搡着,踉踉跄跄往前走。走在前头的两个,一个是左春坊左庶子孙辉,一个是右庶子周英斌,周英斌笑道:“十年前随兄走这条路,不意还有今日,你我同科,同官,今日又同受杖,可算得上三同好友。”他俩俱是嘉德二十九年进士,孙辉是状元,周英斌是榜眼,当年周英斌便是跟在孙辉身后,簪花披红从午门中门进入,受百官庆贺。孙辉本来一脸阴郁,被他一说,也涩然笑道:“二十年寒窗,十年仕宦,换四十大板,今日方知坡翁‘我被聪明累一生’,不是撇清话。”周英斌笑道:“内廷旨意已下,你我都是谪戍滇南,去看看当年太史公的状元楼,追思先贤,何乐不为?”嘉靖年间状元杨慎便是廷杖谪戍,在滇南吟咏著书,成为开国以来博学第一人。孙辉叹了口气道:“现在吴王炙手可热,未必容得你我吟风弄月。”周英斌脸上的笑意忽然带上一抹冷淡,低声道:“哼,炙手可热……只怕是触手繁华瞥眼凉。”

说话间已到了午门外,那押着周英斌的锦衣卫在他肩上推了一把喝道:“不许说话!”周英斌轻蔑一笑,稍稍驻足道:“兄先请。”孙辉回头望望,端门那边拥挤的人群中也不看清自己的妻儿来了没有,方失望中,却转念一想,没来更好,要是稍后拖出来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让他们情何以堪?真到了这一步,功名和儿女情都被剥干净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可在好友面前堕了风度让人笑话,心头倒坦然了些,深吸口气,大步向午门走去。

汪伟看见人犯进来了,便道:“两位殿下请坐,张爷请坐。下官去安排。”吴王嘴角轻轻一挑道:“人犯中有我昔日在文渊阁的老师,把我的位子撤了。”怡铮本来已经撩袍子坐下了,又赶忙跳起来:“那我也不坐了。”张安笑笑道:“汪大人,既然如此,便把座位都撤了吧。”汪伟忙叫人把椅子搬开,他知道这次太子旧臣无一幸免,均是吴王一手操控,想到这少年王爷手段如此狠辣,明面儿上还能做得温文尔雅滴水不漏,怪不得先太子以嫡长的身份,又有内阁首辅辅佐,都玩不过他。

春风拂动怡锒的袍角,发出阵阵温柔的声响,一如四年前,他认识了那笑容干净如水的新科进士。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队镣铐啷当的囚犯,第一个是孙辉,第二个周英斌,第三个,第四个……他一直数过去,他知道他在里边。待那队人犯都从左掖门进来了,怡锒的瞳孔蓦然收紧。

是他,虽然穿着赭色囚服,虽然他颈上带了重枷,走起路来有些蹒跚,虽然三年没有再打过照面,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这个人的出现让他的记忆寸寸扭曲绽裂,汩汩地涌出疼痛的鲜血,一如他身上朝服的颜色。怡锒的手在袖中狠狠地攥紧。

走在最后的是个少年,看模样还不到二十岁,跟在一群中年官员身后甚是醒目,便是原来的东宫侍读杜筠了。杜筠字子蘅,是嘉德三十五年进士,中进士那会儿才十五岁,在翰林院以庶吉士的身份读书,期满后改迁东宫侍读。只是他自三年前就告病离朝了,不过是挂了个虚名,并没给太子当过一天值,这次太子侍臣全军覆没,覆巢下无完卵,他也牵连了进来。

杜筠走进午门后稍稍抬头,显出一张清秀如画的脸,如不是这身打扮,真是个风姿飘逸的佳公子。他突然浑身一颤,春日的太阳很温暖很明亮,但是比阳光更让他双目刺痛的,是吴王怡锒的目光。他心中一喜,怡锒终于还是来了,还是可以再见他一面……嘴唇唏嘘了两下,想要唤他的名字,却看明白了吴王剑一般锐利的眼神。太多的东西无法挽回了,即使现在以死赎罪,也不可能再让苏贵妃复生,现在他只是阶下囚的身份。他看看周围锦衣卫麻木的脸和那粗大的刑杖,终于还是缓缓低头,被锦衣卫推搡着,走到了一排的最右边。有人替他卸去木枷,他看见脚下有一块白色麻布,一会儿便是要在这上面受杖,有一个锦衣卫拖着刑杖来到他身后。

怡锒走到周英斌面前,稍稍拱手道:“委屈老师了。”他八岁出阁读书,周英斌便做过他的讲师,两人有师生之份。周英斌正在活动被枷得酸痛得手臂,也不正眼看怡锒,冷冷道:“三殿下用不着又当师婆又当鬼,这本事也不是罪臣能教出来的。”汪伟在怡锒身后听到周英斌的话,吃了一惊,正琢磨等下要不要打死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给吴王出气,怡锒却毫不愠怒地一笑道:“可是老师教过我,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周英斌猛然转脸目视怡锒,怡锒已淡笑着缓缓踱开,他的目光一一从诸人脸上扫过,有的人跟他一对视便不由得心悸,只觉吴王淡若清风的微笑后,一双眼睛却明亮地灼灼若火,似要在自己身上烧出两个洞来。怡锒在心里冷笑,就是这些人,这些人曾以忠君为名,险些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现在春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可是他永远不会忘记,诏狱中昏暗的光线,阴冷的空气,潮湿的苔藓从石头缝里长出来。他看见一个少年蜷缩在牢房的角落,寒冷,绝望,恐惧,那种没有任何指望的等待,唯一的温暖是自己的泪水。怡锒心里又疼起来,想让时光流转,想走过去对那个孩子说,不要怕,不要哭,你遭受的一切,我会替你讨回。

走到一排的末尾处,怡锒看着杜筠。三年,他又可以这样近地看到他,他们之间却已经什么都不能再说,杜筠不敢跟他对视,他应该知道有些事情不可挽回。怡锒对汪伟道:“汪大人办差吧。”

汪伟答一声:“是。”提起吆喝一声:“跪下!”那站在杜筠身后的锦衣卫立刻用刑杖在杜筠腿上一扫,杜筠便重重跪倒,虽然铺了一层麻布,还是可以听见膝盖撞击地面暗哑的声音,怡锒看见杜筠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他也感到疼了——怡锒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朝堂局势变易翻云覆雨,三年之后,也终于轮到这个人来尝这样的滋味。只是他失去的东西,内心深处的怨恨,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报应不爽可以告慰。

杜筠垂首跪在地上,只能看见怡锒袍服红色的下摆,还有那皂色靴面,干净的连一点尘土都没有。他还是那样洁净,那样高贵,这才是他应得的。在牢中听到别人议论,原先是吴王辅佐太子监国,现在太子被废,便成了吴王独揽朝政的局面,大约过不了多久皇帝就要另立太子了。杜筠轻轻笑了一下,心道,你想要的,终于得到了吗?

他的笑容在这样的气氛下显得诡异,怡锒瞳孔一紧,随即冷笑,看你硬到几时。他一甩袖子转身,走到张安身边道:“人犯俱已验明,公公宣驾贴吧。”按照规矩张安打开驾贴,让监刑的两位王爷和锦衣卫指挥使都看过刑科给事中的印,便高声宣读:“着将孙辉、周英斌、汪涵……”他一口气念了二十个名字,念到“杜筠”时已经有些累,缓了口气,又复高声中气十足地道出一声:“着实打四十棍!”

念完之后满场寂静,也没谁有反应,这廷杖的数目是昨晚就发到锦衣卫诏狱中通报给人犯的,着实打就是绝不放水的打法,能不能受得住,受杖人各凭天命了。两旁锦衣卫又是震耳欲聋地答应一声,杜筠方不知下来要做什么,是不是要自己伏下去,便有锦衣卫上来将他拖翻,身后两个锦衣卫抓住他的双足,极其娴熟地在小腿上裹了几圈麻布,又用麻绳在膝弯和脚踝处捆了个结结实实,捆脚踝处的那绳子却是长长的一头甩出去,由一个锦衣卫踩死了。又有锦衣卫上来,将他手臂反剪着用绳子捆上,两边再有人上来用刑杖交叉着压在肩头,他便全身上下连一丝都动弹不得了。因为捆得太紧,杜筠小腿一阵麻木,手臂上却是挣得极痛,他在朝的时间短,还没见过廷杖,原来在打之前便是如此一套吓人的流程,也有些紧张,透了口气,转头去看左边的人,却是詹事府的赞善董方,也如他一般被捆得结结实实。董方已经年过五十,素来又有疾病,自知这一顿廷杖下来,未必能够活命,看见杜筠清澈的眼中浮现出惧色,长长的睫毛都在微微颤抖,轻声安慰他道:“不要怕,忍一忍,一下就过去了。”杜筠感激地冲他微微一笑,董方见那脸白皙清秀,分明还是个孩子,心中一算才想起杜筠今年不过十九岁,跟自己的儿子恰是一般大,想起家中,心里一阵难过,缓缓闭上眼睛。

待都捆好了,便有锦衣卫蹲在诸人身后去解裤子,这原是最难堪的时刻——去衣廷杖始自正德年间,当日太监刘瑾专权,用严刑峻法约束言官,定下廷杖必须褫衣裸受的规矩。后来刘瑾被诛,不知为何这条弊政却没有废除掉,一直沿用到今日。杜筠虽知是国法,先前也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羞惭地恨不得立刻死了,全身动弹不得中只能拼命把脸贴着地,依然是能感到脸上烫的厉害。他的裤子被锦衣卫扯到膝弯处,露出白嫩如羊脂玉雕的两腿,如德化的精致瓷器一般,正在清晨的阳光下泛出点点微茫的晶莹光泽,那是只有少年人才会有的光泽。能够让人联想起一切不能长久的美好东西,好比青春,好比柔弱,好比清白无辜。

观刑的蜀王怡铮盯着杜筠的下身眼都直了,咕嘟咽了口唾沫,本朝并不禁男风,这位荒唐王爷府中光娈童就养了几十号,心想这杜筠果然是个小美人,怪不得当日三哥为他差点儿送了命。再看看旁人,也是扯下裤子露出臀腿,那些头发花白的犯官们一个一个羞红了脸紧闭眼的神情让怡铮心中大乐,这些人平日里在朝也多有打过招呼的,还有给他讲过书的,却不妨被自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想想往日里以儒雅自命清高样子,再低头看看一个个光着的屁股,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站在当中的怡锒立刻横了他一眼,怡铮又是一吐舌头,心里却笑说,难道你不高兴?怡锒丰神如玉的脸平静淡漠,既不尴尬也无喜色,如一池无风的春水。

汪伟看收拾停当了,便一点头,二十个犯人身后的锦衣卫手中刑杖高高扬起,再同时砸下,棍子在空中滑过一道道挥洒的弧线,整齐划一没有任何偏差,真不是要练多少次才能有这样的效果。杜筠听见脑后强劲的风声,赶紧深吸口气咬紧牙关,突然下身猛得一震,似乎是千钧巨石砸了下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阵无法想象的痛楚直透骨髓,他才明白原来这是已经打了一杖了。因在刑杖极粗大,他先是以为自己的骨头被砸断了,才有一阵剧痛从臀部的肉里冒出来,他刚吸进去的那口气,化做了一声痛呼又从胸腔中冲了出去,耳旁是零零落落的呻吟和惨叫声。有的人忍住了,有的人没忍住,没忍住的心里懊悔,觉得丢了脸面,忍住的也在恐惧,不知自己还能挨几下。其实到了这一步,原也不必分辩谁比谁更坚强些,衣冠扫地,士大夫们看的比性命还重的气节,在帝王眼中原本一钱不值,只是没人能看透。

杜筠和别人想得却不同,他痛得有些混乱的意识里恍惚掠过一个念头,原来刑杖的滋味是这样的,竟是痛到如此无法忍耐的地步。当初怡锒受刑的时候,太子曾对自己说四十板子只是寻常的梃刑,不算什么,咬咬牙就过去了。可是这种痛让人连咬牙的能力都没有,怡锒当初心里在想什么呢?其实那第二杖在空中也只停了一瞬,杜筠心里却已流转了这样百转千回的心思,第二杖压打在方才一点点都没有散去的钝痛上,打得他的后脑一阵阵发木。他只知道那是自己的下半截身体在痛,而不能确定是不是屁股,那种厚重的痛淹没了他,力道向四肢百骸扩散去,腰椎、髋骨、大腿都似要在这一棒的力道下断裂。

刑杖又落了两次,场上已没人能坚持,惨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汪伟有些鄙夷地摇了下头,果然是文官不禁打。廷杖的前三杖不过为了昭示威仪,是不算在正式数目里的,那四十杖,还没有开始。

汪伟待打过三杖,那一轮锦衣卫都退下后,高喊了一声:“搁上辊,着实打!”几百名锦衣卫也跟着高声喊:“搁上棍,着实打!”声音如黄钟大吕,直冲苍穹。怡铮头一回看廷杖,只见杜筠原本雪白的臀部已尽成一片暗红色,果然这廷杖不比他府里拿下人打打竹板子,不禁咂了咂舌。

杜筠在这空隙里艰难地喘息着,笞打一停下来,他方才出的冷汗突然收住,只觉得浑身发冷,他嘴里也满口都是血腥,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嘴唇,眼前模糊,分不清是疼得眩晕还是自己流了泪水。那前三杖积聚的力量终于缓缓的释放开来,蓬蓬勃勃地在肉里四处乱窜,皮肤的表面好似是千百根烧红的小针在乱扎,他想挣扎着动动腿,企望能让那疼痛舒缓一点,只是这一动,更痛得厉害,他的整个臀部都疼得如同烈火在烧,疼得他只是流泪,却连哭出声都不会了。

他转头时看见左边董方的脸已是白得吓人,嘴唇却是青紫的,他们都是抵不过这廷杖之苦的,怡锒那么恨太子,那么恨他,今天这个打法,许是要将他毙于杖下吧?他想看看怡锒现在的神情,这样的死法会让他觉得有些快慰么?他奋力抬头,突然臀上又是狠狠一杖打落,击在方才的杖伤上,把那疼痛透进皮肉的更深处去,杜筠没有防备,便发出了一声忍无可忍地惨叫。

怡铮似做怜悯地叹口气,转头去看自己的哥哥,怡锒俊美的脸上却依然只有高贵的不可仰视地冷淡。

刑杖起落,却打得并不快,随着司礼监太监尖细的报数声,节奏分明地煎熬着受杖的人。锦衣卫每次上来的人只打五棍,待五棍打完,本次行杖的校尉退下,杜筠臀上那片被打得苍白的肌肤慢慢又转为暗红,肌肤肿起,才有一股细细的鲜血从肌肤的裂痕跳了出来。杜筠觉得自己已陷入昏厥,却又能清楚地感觉到,随着屁股越肿越高,那上面的皮肤也在越绷越紧,然后缩在那些裂开的伤口外,撕扯着它们,外面里面痛得就像是火烧刀绞。午门的广场上有微风吹过,吹在那赤灼裸露的伤口上,非但没有带来一丝安抚的清凉,却像一根根细细的棍子,不怀好意的捅进他的伤口里,来回乱戳,疼得他浑身一阵阵筛糠般的乱抖。

如是换手不过两三次,受刑诸人都已是皮开肉绽血流满地,场中的惨叫声也不似方才起劲儿——已是有人支持不住晕过去了。行刑的锦衣卫却对那鲜血淋漓的惨状熟视无睹,继续高喊“搁上棍,着实打”,继续将刑杖舞的虎虎生威,这原是他们的职责,也干惯了这样的事,怜悯和同情早被日复一日的鲜血冲刷得干净。只有帝王,能将酷刑都布置地如此井井有条,连残忍都是如此威严,如此神圣。

打完二十,怡锒看见杜筠的身子不再挣动,待汪伟又要高喊“搁上棍”时,突然淡淡道:“先把人泼醒。”他怎么能容许杜筠漏过一下痛楚,他要偿还自己的,不够,远远不够。长春宫中飘荡的白绫一圈一圈,缚住了他的灵魂,他无数次在梦中向那个女人伸手,渴望能够留住她,可是睁开眼,只是满手的虚空和满眼的泪水。

汪伟怔了一下,廷杖中犯人晕去是常事,从来都是接着打,打完了事,没有泼醒的规矩,但吴王发了话,他立刻便吩咐:“快去打水来。”身边的锦衣卫都发愣,不知该上哪里找水去,汪伟暗骂了一声笨,低声道:“那太平缸里不是水!”几个锦衣卫恍然大悟,才分奔着去了。原来宫中为了防火,到处布置太平缸储水,那些锦衣卫先忙忙地跟太监借了些木桶,打了水回来,也不分辩谁晕了谁没晕,都是兜头哗啦一声泼下去。血迹被水冲到了麻布之外,在午门的青石地砖上蜿蜒漫开,不知哪一日皇帝走过时,会看见那砖缝里隐藏的黯淡血迹。

杜筠全身冰冷,却是在这冰冷中悠悠醒转,他的意识还没有回复,只觉得淌到唇边的水珠清凉甘甜,如同多年以前送到口边的一盏木樨淸露。那递过杯盏的人正温和地向着他笑,叫子蘅……他觉得不对,那情景似乎是隔着许多光阴的,中间似乎发生了许多不可挽回的事,可是他想不起来,一件也想不起来,也许那些都是一场噩梦,现在他刚刚醒来呢?他呢喃着叫了一声“怡锒……”他伸一伸手,想和那人相握,可是不知为何手臂动弹不得,他又想抬腿,突然之间却有一阵剧痛从身下传来,痛得他差点再晕过去,紧接着嘭得一声,有什么东西砸进他的血肉,他在意识未清明之前已是哭喊出来:“啊——怡锒,怡锒救我!”

他这次喊得声音大了,不但怡锒,连张安汪伟都听得清清楚楚。吴王的脸色刹那变得苍白,他叫他,怡锒。

他叫他的名字,他叫他怡锒。

怡锒,这个人现在还敢叫他的名字。是习惯,是信任还是依赖?那本是自己送给他的赤诚,可是杜筠把他的真心踩在脚下。

想起来,当初杜筠也曾叫他殿下,是他笑着对他说,叫我的名字就可以。第二次杜筠依然叫他殿下,他很认真地望着杜筠说:我的封号是吴王,所以那些官员们都称我殿下,或者三爷,宫里头叫我三哥儿,但你和他们是不同的,知道吗?你不是我的臣子,也不是我的奴仆,你是我的朋友,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清秀的少年有些愕然,觉得不可思议:“朋友……叫……名字?”

“对,我叫朱怡锒,按照皇家的规矩,我不能有字,也不能有号,你可以叫我怡锒。”

杜筠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怡锒默默地等待,等待这个世上有一个人能超越皇权礼法,唤出那个名字。他想,若没有一个朋友,整天被种种尊敬的、阿谀的声音包围,也许他渐渐会忘记自己的名字,渐渐忘记自己是谁。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不能仅仅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他想要做自己。

那样寂然无声的等待,让他的希望逐渐趋于破灭,然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少年绽开一个明眸皓齿的微笑,轻轻叫了一声:“怡锒。”

那一声太低了,太轻了,怡锒几乎没有听清,他为那个笑容中的甘甜和纯洁发愣。

现在耳旁听到的声音,却和当初那么不同,带着凄厉,带着痛楚,杜筠恳求他救他。

救他,当初他也曾渴望有一个人能救自己。他走出监牢的时候还幻想着是不是那个人暗中相助,可是迎接他的只是母妃的棺椁,母妃用一条白绫替他鸣冤,也让他对他的仇恨不再是感情的背叛那么简单。

人世间有很多东西可以挽回,财富,名誉,地位,爱情,甚至江山,唯有生命不可以。在摆放母妃棺椁的长春宫里,怡铮抱着他痛哭,说母妃让你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他一言不发,只觉得未来是一片茫茫的黑暗,像是在大海上被一个浪头打到了海底,寒冷彻骨而窒息,母妃死了,那个人背叛了他,他活下去又为什么?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跪了三天,直到太子把这当成一种示威前来探视。他看到太子的那一刻眼中终于有了光芒,他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报仇,他的痛苦,要让太子,还有太子背后的那个人都领受一遍,不,不是一遍,他要他们千倍万倍的偿还。

这三年他是靠对这个人的恨活着,那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恨,它已无法用言语表达,深深刻在骨头上,融入血液中,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力量来源。

然后,他乞求自己救他?怡锒抬起头望着澄澈的天空,多么干净,就像很久以前一个人的眼睛。他听着那一声声的惨哭,对着广阔的蓝天冷笑,他知道很疼,他的心随着那一声声笞杖声缩紧,疼痛,也许经历过才会感同身受,才能永不忘记。

待四十杖打完,场上真是安静地连一点风声都没了,受刑的已没有一个醒着,汪伟的一声高喊:“采下去!”终于给这场血腥的盛宴划上了句号,每两个锦衣卫拖着一条白布,把二十个失去知觉的人向端门拖去,交给各自家属,是死是活由他们自己看去。张安向怡锒一躬身道:“老奴要回西苑缴旨。”自从十年前皇帝生了场病,就住进西苑清修静养,所有的朝政都是内阁和司礼监打理,能见着皇帝本人的,也不过几个近臣而已。

怡锒一笑道:“公公请,本王带四弟去长春宫。”宫中人都知道吴王至孝,苏贵妃薨氏已有三载,他每月都会进来上香。张安点点头,轻声道:“替老奴也上柱香。”他刚从内书房分出来时便是在苏贵妃身边当差,因苏贵妃受皇上宠爱,才转去司礼监。怡锒道:“自然。”待张安已经转身,才轻声道:“多谢大伴儿。”

张安身子一僵,静立一瞬,笑得一笑,也不答话,继续东侧门走去。他当年在长春宫伺候时,三皇子怡锒还小,自己带着他玩儿,怡锒就叫他大伴儿。他已经十年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那个曾经的孩子长大了,他现在是亲王,将来可能是太子,是皇帝,他们的关系早就不是长春宫中的玩伴那样简单。自己在他和太子的争斗中帮忙,究其根本原因,是看出皇帝不喜太子,三皇子才德过人,又送他不计其数的财物田地,司礼监虽都是太监,但其实权力还在内阁之上,良臣择木而栖,他们也不例外。于当年的欢笑无关,也与今日这一声“大伴儿”无关。吴王现在又提起,感激的心情当然是有的,但真实目的他也看得清楚,不过是用昔日之情来打动他,提醒他俩与众不同的关系,希望自己继续为他效力,希望他怂恿皇帝早立太子。

张安心里清楚得很,他见过的心术手段,比这个年轻王爷多得多,怡锒以为自己此番扳倒太子大获全胜,其实才不过刚在皇宫这汪深水中湿了湿衣角。他想,得找个时候提醒这孩子一下,毕竟现在他们还在一条船上。

那边怡锒和怡铮都不知道张安在想什么,一路往西宫走,怡铮长长地吸了口飘着花香的空气,笑道:“今日方出尽胸中一口恶气!对了,那个杜筠怎么办了?他好像在北京没亲戚?”怡锒道:“我已安排了人,接他到我府上。”怡铮凑到哥哥耳旁笑道:“可好好找个大夫给他治伤啊,那么妙的后庭花,留疤老可惜的……”怡锒在他嘴上轻轻一拍,道:“别胡说八道。”

长春宫便是原先的永宁宫,在嘉靖十四年改了现在的名字,自苏贵妃之后,皇帝不曾再让别的妃子住进来,这座西六宫里最好的一座宫殿空了三年,专门东侧绥寿殿供奉苏贵妃神主。

上过香后,怡锒轻轻将一本佛经放在灵前,然后跪下双手合十默默祷祝,他原先是不信佛,但母亲死后,却一直抄录佛经。他喜欢佛家生死轮回的那一套想象,也许将来还有一个地方,能够让他再见到母亲,那个时候母亲还能认出他么?

怡铮跪在怡锒身后念念有词:“母妃,今天三哥给你报仇了,老大已经流放黔州,他手下那一群王八蛋也都打了个半死,你在天之灵多多保佑,保佑三哥早点当上太子……”

怡锒回头道:“怡铮,言多必失。”怡铮笑道:“这里没有别人,跟自己的亲娘还不能说实话么?我告诉娘,让娘高兴高兴。”怡锒道:“你若想娘高兴,便好好读书。”怡铮笑道:“娘才舍不得逼我。”怡锒摇头笑笑,这个弟弟从小就不喜正经学问,母妃和自己都拿他没办法。

他站起来,手轻轻拂过那黄花梨香案,没有一丝灰尘,宫女们每日会用心打扫整座宫殿,一切都如苏贵妃在世时一般。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这已无人居住的宫殿,是唯一可以给怡锒家的感觉的地方,即使是现在吴王府,都不能让他如此心静,这里有母亲的气息,有他和怡铮童年所有的快乐。

母妃,我来看你了,你能看到么?母妃,我为你报仇了,你是否可以瞑目呢?母妃,我要当太子了,你高不高兴呢?母妃,我赢了,可是为什么我心里没有满足的快乐呢?是因为你已经离开了么?还是……怡锒的耳旁忽然响起那声哭喊,他冷哼一声,他知道该怎么处置那个人。

杜筠是给痛醒的,一个大夫正给他皮开肉绽的伤处擦药,那药里不知有什么,蜇得伤口钢针乱刺一样的痛,他呻吟着叫出声:“疼,好疼……”

那大夫温言道:“忍一忍,很快就好了。珠粉虽然刺激伤口,但祛除伤痕最有效的。”

杜筠迷茫了一下,他一抬眼间看到这里已不是阴暗的锦衣卫牢房,他趴在一张床上,房间明亮干净,摆设虽然简单却很高雅。他刚问了句:“这是在哪儿?”随即又痛得呻吟一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虽然轻柔但对杜筠来说却若晴天霹雳般震撼:“怎么,连我家都不认识了?”

大夫忙放下药物起身行礼:“下官拜见王爷。”

进来的人一身燕居服色,手摇素竹折扇,容姿高雅,正是吴王怡锒。

杜筠脑中嗡一声响,惊喜地两手一撑就要起来,却不防下身实在太痛,又倒下去,颤声道:“殿下,殿下……”他哽咽着,底下的话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以为怡锒恨他入骨,一定会杀他而后快,谁知救他的,给他治伤的,依然是怡锒。

怡锒瞟了他一眼,却只和那大夫说话:“怎么样?”

那大夫躬身道:“回殿下,筋脉骨头都没事,伤口也没有化脓,大约二十天就能痊愈。”

怡锒点点头:“烦劳赵大人了。”

那赵太医看怡锒大约有话和杜筠说,识趣得收起药箱道:“今日已上过药,下官就先回太医院了,晚间再过来。”

他退出后怡锒缓步走到床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杜筠,漆黑的瞳仁深邃地望不到底。杜筠终于先开口,说出一句在心底隐藏三年的话:“殿下,我对不起你。”

怡锒耸了耸肩膀,倒笑起来:“没有你当日突然倒戈,也没有我今日的成就。有时候我想,是不是上天要拿你来跟我做交换,换这大明江山之主的地位。”

他用扇子抬起杜筠的脸,轻声道:“若不是母妃之死,也许我早就原谅了你。”

杜筠见他的眼中浮着一层晶莹水光,只觉五内如沸,恨不能死在他面前。他支撑着下床,一边叩头一边失声痛哭:“怡锒,是我的错……是我害了贵妃娘娘,是我罪该万死,你杀了我吧!”

怡锒摇头道:“罪该万死?谁能万死呢,我母妃的性命,是你一死能够偿还的么?”

杜筠抬起模糊的泪眼道:“怡锒,你怎样对我都可以,凌迟车裂,只要能对你赎罪,只要能略消你心头之恨。”

怡锒笑道:“你以前跟我说过,你是被婶娘养大的,对她有如亲母……”

他刚说了几个字,杜筠就吓得魂飞魄散,膝行几步抱住怡锒的两腿道:“不要!不要!所有罪过在我一身,让我一个人承担好不好?”他仰头含泪望着怡锒道:“怡锒,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怡锒哈得一笑:“你以为我是怎样的人?若还像三年前那样傻,早被你们弄死几十遍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在我身边,服侍得我高兴,你的亲人便不会有事。”

“在你身边……服侍……”杜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以为怡锒会把他送到锦衣卫监狱,让他尝遍那里十八般酷刑再杀他,谁知怡锒只是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他只觉事情转圜地太过迅速,太过美妙了,不像是真的。

怡锒用扇子轻轻拨开杜筠脸上一缕乱发,笑道:“老四跟我说,其实养娈奴蛮好玩儿的,我想试试,就从你开始,如何?”

杜筠身子轻颤一下,当初他和怡锒倾心相对,好到同食同卧,心里爱重到极处,却也是以礼相待秋毫无犯。他毕竟是读圣贤书的人,要他做人身下之奴,换作别人他是宁死也不会答应,但这话是怡锒说出来的,这个人不管问他要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不仅仅因为他对他的亏欠……或许,或许怡锒还是在乎他的,否则以他今日权势,自有更残酷的手段来羞辱折磨他,不会要留他在身边。

杜筠想到这里立时释然,鼓起勇气道:“我愿意,只要你高兴……”

怡锒用扇子轻轻在他唇上一敲,道:“我弟弟府中规矩,娈奴是内宠,要称奴婢。”

杜筠的身子轻轻一颤,奴婢,他知道,自己即使留在他身边,也只是低贱的身份,他怎么还能希图回到以往的时光呢?也许是这两个字太难出口,怡锒饶有兴味地看着杜筠长长地睫毛上泪光逐渐凝聚,像是清晨柔柔小草上的露珠。他等着他反抗。

杜筠却是含着泪微笑起来:“奴婢知错,请殿下责罚。”

怡锒一怔,没想到他这样驯顺,真的是被那顿廷杖打怕了,连气节都没有了么?这两个陌生的字没有让他高兴起来,反倒倒隐隐有些失望,抛下一句话道:“你有伤在身,这次就不罚什么,别的规矩以后慢慢学吧!”

怡锒走出幽篁轩,只觉心里有口气堵得慌,他曾经待杜筠如天上人,这座园子就是为他修的,取名幽篁,也是暗含了他的名字……现在,这个人却做了他最卑贱的奴才。

这究竟是不是他想要的呢?他的恨,若不从此发泄,只怕会生生憋死自己,可是刚才杜筠说好时,他并不觉得开心。怡锒烦乱地摇摇头,不明白到此时自己还在怜悯什么,他闭上眼睛,是锦衣卫漆黑的牢房和母妃苍白发青的脸。

怡锒想到自己当初被送到锦衣卫廷杖的时候,觉得每一杖都痛得恨不能死去,每一杖都以为是生命的终结,他连一个可以哭求的人都没有。唯独那痛是所信赖的、所爱的人赐予,才能痛到刻骨铭心,终生不忘。

他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对一个侍卫道:“去叫统领谢宝来。”自己便在回廊上坐下。

不一时王府统领谢宝匆匆转来,向怡锒跪下行礼:“卑职参见殿下千岁。”

怡锒抬抬扇子,示意他起来,问道:“你以前在锦衣卫任职是么?”

谢宝道:“回殿下,卑职以前在锦衣卫任千户,嘉德三十二年调任天策卫,三十五年到府上来侍奉殿下。这是卑职的福分。”

怡锒微笑一下道:“本王又没问你履历。本王听说,锦衣卫的人都深谙用刑之术,是么?”

谢宝一愣,忙答道:“是,锦衣卫就是靠这个问案的。王爷可是要审什么人?交给卑职,再硬的嘴卑职也有办法撬开。”

怡锒摇头道:“我什么也不想问,有一个人——嗯,不妨告诉你吧,就是三日前带回来的杜筠,当年害本王蒙尘下狱的就是他。”

谢宝道:“卑职明白了,殿下可是要他吃尽苦头再死?有几道酷刑,刷洗、油煎、剥皮、钩肠等等,都是极为惨酷的。”

怡锒笑起来:“你没明白,本王没想弄死他。本王只是想问,除了廷杖,可还有什么笞杖之刑么?上次廷杖了一顿,才四十下就人事不知了,也太没趣了些。”

谢宝“啊?”了一声,有些发愣,他听怡锒说这杜筠曾害得他如此之惨,定然是要用最狠毒的酷刑弄死他,却不知只问众刑法中最轻的笞刑。

怡锒的脸色慢慢沉下来,他抬眼望着远处,悠悠道,“当初杜筠模仿本王的笔迹伪造调兵手谕,本王遭父皇杖责,贵妃为救本王自缢身死。这样的罪,即使是剥皮凌迟都太便宜他了,本王要把当日所受之痛,千倍、万倍地还给他……”

谢宝轻轻吸了口气,略想了一下道:“卑职定然让殿下满意,只是有些刑具要准备,不知殿下什么时候用?”

怡锒一笑道:“你果然聪明,不急,他现在还爬不起来,本王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他转头望向幽篁轩深处,缓缓握紧了拳头,一抹冷笑滑过唇角。

一个月后谢宝回禀怡锒,一切皆已准备妥当。怡锒召了众姬妾在园中赏荷花饮酒,怡锒十六岁成婚,王妃是当朝大学士徐咏的小姐,一个侧妃是徐妃的娘家表妹,另有几个通房丫头,皆是没有名份的。怡锒在女色上寻常,只是已过弱冠之年还膝下空虚,才收了几个房中人。

一群莺莺燕燕都来到园中,吴王妃和侧妃都赐了坐,几十个丫鬟皆站在旁边捧酒打扇,怡锒喝了两杯,忽然向王妃道:“爱妃,本王要纳一个娈奴。”

徐妃剥着一只橘子的手轻抖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张岱是大名士呢,给自己写墓志铭,还说自己好美婢,好娈童。上次去四叔叔家,有个孩子给我敬茶,我以为是女扮男装的丫头,谁知就是四叔叔的断袖之宠,弟妹跟我说她都习惯了。只是妾妃想着,娈童这东西,毕竟不是男女伦常,殿下玩儿个新鲜,还是要当心自己身子骨。”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用帕子托了剥好的橘子递给怡锒。

怡锒笑道:“你不必拐弯抹角地劝我,我和老四不一样,这个人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在这府里连最下等的奴才都不如。告诉你,不过是我不在府上的时候,你帮我约束管教他。”

怡锒便对王府管事道:“去把杜筠叫来,就说让他见过诸位夫人。”

听到杜筠的名字,徐妃吃惊道:“是他?”

怡锒侧目望她:“怎么?”

徐妃愣了愣,从容一笑:“没事,妾妃省得殿下的意思了。”

过了一会儿管事带着杜筠过来,徐妃见他虽然穿着普通的下人青衣,但容貌气质比三年前还要清俊如玉,眉头便轻轻皱了一下。

杜筠大概猜到怡锒对众女子说了什么,脸上有些绯红,一直低头垂眼,走到离石桌几步的地方就跪下深深叩首:“奴婢叩见殿下千岁,叩见王妃千岁,叩见诸位夫人。”

怡锒向徐妃笑道:“你是这府中管家婆,教导他几句好了。”

徐妃深吸了口气,先是把平日里训诫下人的话,什么守规矩谨言慎行之类的老话重述了一遍,她说一句,杜筠便叩一个头。徐妃看着昔日的翩翩公子沦落到如此地步,心头也不禁微酸,想起一句诗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上英。但她脑中一掠而过,却是当日看到他和怡锒在竹林中琴箫合奏的情景,又蹙了下眉,加了句道:“即来了这里,便要记得自己身份,不要惹是生非,更不要妄想恃宠而骄,知道了?”

怡锒看出妻子还是心存芥蒂,淡淡一笑道:“王妃言之有理,今日便为你立一条规矩,免得你恃宠而骄。”

杜筠叩首道:“奴婢恭聆殿下训示。”

怡锒向侍立一边的谢宝点了点头,谢宝转出凉亭,很快带着十来个侍卫回来。徐妃等人都吃了一惊,只见两个侍卫抬着一条春凳,两个侍卫抬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悬挂着各种各样的板子、藤条、皮鞭,徐妃看了怡锒一眼,想问,终究是没敢。

怡锒也惊诧谢宝竟筹措出这么多刑具来,笑了笑道:“爱妃不是怕本王宠溺纵容他么,先给他点教训,让他尝尝家法的厉害,往后他犯错的时候,爱妃自可责罚他。”

他略数了一下,木架上的刑具有十二种,他不知这些东西打人是什么效果,估量了一下道:“各打十记吧。”

两个侍卫上前架起杜筠,杜筠一听怡锒说便晓得要挨打了,既然走到这一步,他便甘愿承受怡锒的任何责罚,也不反抗,低声道:“奴才谢殿下责罚。”他被推上春凳,两个侍卫又用麻绳把他双手牢牢缚在凳子腿上,将胸口、膝弯、脚踝也都绑结实了,杜筠丝毫动弹不得,想来今日这顿打不会好受,紧张地咬住了嘴唇。

突然一个侍卫去解他的腰带,杜筠大吃一惊,那日在牢房中去衣受杖,一来国法如此,二来在场的都是男人,还没觉得特别难堪。现在当着这么多女子的面,要被公然剥了裤子打屁股,实在羞耻难当,他惊慌地挣扎起来,却因为被绑得结实,无法护住裤子,忍不住乞求道:“殿下……殿下开恩,奴才愿意加倍受责,只求稍存体面……”

怡锒只摇着扇子不语,那侍卫便将杜筠的裤子拉到了膝弯处,将上衣往里掖了掖,露出从腰下到大腿一段。

怡锒一看杜筠的臀腿上光滑白嫩如昔,已经看不出上个月受杖时的伤痕了,暗赞这赵太医果然高明,怪不得配一副药要了自己一千两银子。杜筠臀部露出的时候徐妃等人都面有尴尬之色,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怡锒在徐妃手上轻拍了一下道:“你说了,他不过是个玩意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看杜筠又怕又羞涨地满脸通红,不知为何心情居然大好起来,怀着恶意的笑道:“你想多挨打还不容易,那就各打二十吧——”他说完一想又有些担忧,各打二十总共就是两百四十下,他也有些怕把杜筠给打死了。转头问谢宝:“没问题么?”

谢宝躬身笑道:“没问题,卑职预备地很齐全。”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边是几粒丸药,向怡锒道:“这是蚺蛇胆炼制的镇魂丸,清热泄毒,只要受责时不会毒血攻心,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怡锒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准备好了,便点了点头。谢宝拈起一粒走到春凳边塞入杜筠口中,杜筠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吃了,他想起怡锒的话,他不许他死的。

谢宝先从架子上摘下一条深黑色的皮革带子,略有一寸多宽,一指薄厚,双手捧给怡锒过目道:“这是犀牛皮所制,柔韧结实,不会打出内伤,一般也不会出血。”他将皮带给了一名侍卫,那侍卫便转到了杜筠身后。

杜筠只听见身后“呜”得一声响,便是一记抽在屁股上。那皮带直接着肉,声音清脆响亮,杜筠只觉被打的地方一片又麻又烫的痛,本能地向上仰头,却是咬住了牙关没有叫出声。旁边一个侍卫木然数了一声“一”,众人都看见一道宽宽的肿痕立时在白嫩的肌肤上浮出来。

那掌刑的侍卫大约是知道表演给王爷看,一记一记抽得很慢,五下过去杜筠的屁股上便是红彤彤肿起一片。他疼得浑身发颤,却奋力咬紧牙关忍耐,只是止不住额上的冷汗和眼中的泪水一滴滴被抽打的力量震落。

第二个五下顺次往下抽在了大腿上侧,然后又重新回到屁股上打起,新伤摞着旧伤,杜筠虽然咬着牙,但还是从牙缝里流泻出“嗯”、“嗯”的短促呻吟。二十下打完那个侍卫退了下去,杜筠的屁股红得发紫,一道道宽宽的肿痕整齐地交叠。

谢宝从架子上取下第二件刑具,是一块厚厚的木板,依然捧给怡锒看了一下:“这是紫檀木所制,比廷杖的栗木质地要好。”

第二个侍卫接过板子,也不在乎杜筠的屁股肿得老高,便是重重一下抽在臀丘上。杜筠刚挨过皮带的肌肤烫痛难忍,再被这样一打,真比直接拿火去烧还要痛楚,喉咙深处便溢出“呃……”一声闷呼。听他叫出声,怡锒脸上也掠过一丝笑意。

这缕笑意恰被仰起头的杜筠看见,心中针扎样一痛,似乎比打在身上的板子还难挨些,原来他把自己留在身边,并不是喜欢他……这一次也是先前的十记打在屁股上,后边十记打在大腿上侧,那里的肌肤更敏感,杜筠只觉皮肉都要撕裂了,再也忍不住,“哎呦、哎呦”痛呼连连。等二十下打完,他脸贴着凳子,哽咽着哭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让他最难受的,是这笞打的疼痛,还是怡锒的态度。

接下来杜筠又尝到了荆条和藤杖的滋味,每一种刑具打上去感觉都不同,但每一种都足以让他痛到死去活来。他已顾不得羞耻,在挨打的时候扭动着屁股,想要躲闪笞打,可那也只是徒劳的挣扎,并不能缓解疼痛。八十下打完他已疼得发昏,臀部的肌肉在烧灼般剧痛中不自觉地收缩颤抖着,趴在那里大口喘气,只觉连呼吸都已困难。

谢宝取下第五件刑具是一根拇指粗细的铜棍,他向怡锒道:“黄铜沉重,打在身上没什么声音,但是——”他顿了一下道,“比木质刑具要疼得多。”

杜筠朦胧中听到这句话,他觉得自己已经快疼死了,而还要“疼得多”又是什么感觉?他不敢想象,看着侍卫拿着铜棍走过来,恐惧地浑身发抖,忍不住就哀求起来:“殿下,殿下!容奴婢歇会儿吧,实在受不了了……”他不求怡锒的宽恕,只希望他对他还有一丝怜悯,让他休息一会儿就好,再打下去,他觉得自己真要昏过去了。

那侍卫看怡锒没有表示,便抡起铜棍重重挥下去,一声低低的闷响中杜筠的两个臀丘被打得一阵乱颤。他虽被绑缚着,却是猛力抬起身子长声惨叫,这种疼简直是要钻到肉里去,他仅凭想象,真不知道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疼痛。

铜棍抬起的时候,怡锒看见杜筠遍布伤痕的屁股中央出现了一条青白色的伤痕,很快变成深红色,又变成青紫色。他也有些乍舌,亏得谢宝能想出这样刑具来。耳听着杜筠一声声惨叫夹着哭求:“别打了!啊——殿下,饶了我吧,啊——殿下,殿下,别打了——求求你!啊——”

怡锒从未听过杜筠哭得如此惨烈,想来他是疼到极处了,有些犹豫,怕这样数目庞大的笞打真会把他给打死。他侧目瞟了一下谢宝,见他眼神专注,神色却极为平静,略放了点心。他随即为自己的担忧恼怒,拿起桌上的一枚荔枝放入口中,他告诉自己,这个人没什么值得怜惜的,终于可以这样畅快淋漓地报复这个人了,他的心情应该好。

想想朝中已没有人能与他抗衡,继承大统是早晚的事,母妃的仇也报了,他强迫自己心情好起来。抬起头来,远处的水榭中他恍然看到两个少年,一个弹琴一个吹箫,但一眨眼间却又不见。他想,是那个时候比较快乐呢,还是现在比较得意?他已无从比较了,走到今日,虽然不是他自己的选择,但那曾经甜美安适的感情,已被他决然舍弃。

又是一声惨叫拉回他的思绪,原来最后一棍也打完了。杜筠的屁股肿起来足足有两指多高,他已经哭得岔气,伏在凳子上阵阵哽咽难出。

待谢宝取下第六件刑具时,怡锒的眉心不禁一蹙,他感觉自己身边的徐妃身子轻颤了一下。不过是一块寻常的木板子,只是上边钉了十来根细小的钢针,针尖在阳光下流转明亮的光泽。谢宝倒还笑着:“殿下,这个东西是刑具也是替他疗伤,现在皮肉肿胀淤血,用这个打,可以把淤血放出来,养伤会比较容易。”

杜筠喃喃地呻吟着:“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带针的板子打在肉上,钢针全部没入臀部肌肉,本来已经快晕过去的杜筠生是给疼得清醒了。他分不清这一下撕心裂肺地痛楚到底是板子打出来的,还是钢针扎出来的。他原本对怡锒保证了不会自尽,现在却恨不能一头撞死,他只盼着自己赶紧晕过去,晕过去就没这么疼了吧?可是那种疼太尖锐了,像是镊子紧紧钳住他的神经,让他连昏晕过去都不能。

等这二十下打完,杜筠的屁股上果然渗出无数细细密密的小血珠,谢宝向怡锒躬身道:“请殿下稍候。”他向几个侍卫挥手,立刻有人端来一盆手,将一条毛巾摆湿,去擦拭杜筠臀上的血迹。又有两个侍卫抬来一个罐子,打开之后酒香四溢,应该是酒,谢宝便摘下一根藤条放进罐子中浸了浸。看怡锒有些诧异,他忙解释:“再往下打就要破皮了,用酒洗一下刑具,可以避免伤处发炎化脓。”

怡锒哑然失笑,这些人准备得还真周全。眼看血迹洗去,杜筠的屁股上一片姹紫嫣红地艳丽,十二种刑具刚打一半就这样了,怡锒有些怀疑自己定的数目是不是太大了些,试探着问了一句:“他还能坚持么?”

谢宝漫不经心地道:“殿下不必担心,打晕了泼瓢水就醒了。”在他看来,杜筠是怡锒恨入骨髓的人,折磨得他越惨,怡锒应该越是高兴才对。

怡锒深深恼怒自己多此一问,他是全天下最恨杜筠的人,担心什么,尽管享受他的痛苦就好了。

藤条抽在已经肿亮的肌肤上,直接带起一串血珠来,杜筠又是一声惨叫,但打到这个时候,他连大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低声哀哭着。藤条一下下抽在臀丘上,鞭鞭都打出血痕,打完后依然有侍卫给杜筠擦洗臀部,那摆毛巾的一盆清水,立刻变成了淡红色。

接下来是篾条,藤条只是抽破皮肤表面一层,而篾条抽上去是直接陷入肉里,再一拖就割开一条又深又细的口子。一时点点血珠洒落在凳子周围的青草地上,倒像是落花般鲜艳。杜筠挨着挨着,渐渐的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眼前逐渐发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宝忙招呼侍卫舀一瓢水泼在杜筠脸上,同时拿出一小瓶鼻烟,放在杜筠鼻下晃了晃,杜筠悠悠醒来,他艰难地开口:“怡锒……饶了我吧……”在他心里,高高在上的吴王,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变迁,依然只是怡锒。

怡锒却是被这两个字刺得变了脸色,他还敢这么叫他?或许是习惯,毕竟曾经也是他要杜筠称呼自己的名字,这些尊重、信任和感情,他曾毫不保留地付与这个人,得到的却只是背叛的回报。既然是他不识抬举,那么便用这样的方式好了。

怡锒冷冷道:“给本王狠狠地打。”

杜筠朦胧的泪眼在怡锒脸上停驻了一会儿,终于绝望地缓缓闭上。这一次的刑具是一条羊皮编织的鞭子,打得屁股上皮肉都翻卷起来,杜筠没挨到二十下,又一次晕了过去

然后再被泼醒,再被打晕……

刑具从羊皮鞭换成竹鞭,再从竹鞭换成铁条,臀腿都已肿烂得不成样子。但谢宝却是没让他拉下任何一下疼痛,只要他晕过去,立刻停刑,直到确定他醒了,对抽打有了反应才接着打。身体就在这样的清醒与昏迷之间辗转,心智早陷入一片迷蒙,虽然明亮的阳光照在身上,对杜筠来说已和地狱没什么差别。

等到他再次被泼醒的时候,发现两个侍卫正在解他手足的绑缚,他在潮水一样的剧痛中感到一丝惊喜:打完了么?他终于活着熬过来了?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身体。

两个侍卫将他拖到地上,摆成一个跪着的姿势,杜筠恍惚中想起,自己是得谢恩,他喘了口气,挣扎出来几个微弱的字:“谢……殿下……恩典……”

怡锒望向谢宝:“打完了?”谢宝摘下架子上最后一件刑具,是一条细细的鞭子,挂在那里并不起眼。他又将鞭子塞入酒罐,向怡锒躬身道:“还有最后二十下。”

杜筠听说还要挨打,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两个侍卫压着他的肩膀,将他前胸按在地上,又有人用脚踢得他两腿大大分开。杜筠不知他们要干什么,只觉这样撅着屁股的姿势牵动伤处,是阵阵刀割样的痛。

两个侍卫走过去,一人一边,手按在了杜筠皮开肉绽的屁股上。那里实在是碰都不能碰了,这一按便是揪心的疼,杜筠又呻吟出来。两只手向两边一掰,便露出股沟处雪白的肌肤,这怕已是杜筠臀腿上唯一没有受伤的地方了。

一个侍卫走到后边,挥手便是一鞭,恰好抽在臀缝之中,那种柔嫩敏感的地方如何经得起皮鞭抽打,本已软成一滩泥的杜筠猛得从地上挺起身子,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让几个女眷都忍不住垂下了眼睛。

按着杜筠的两个侍卫没防备他居然还有这样的力气,赶忙重新把他按回去,再一鞭子下来,杜筠猛得张大了嘴,却没叫出声音,紧接着又是两鞭,鞭子甩起来的时候便有血水滴落。

鞭笞停了一下,一个侍卫上前为他擦洗,杜筠抽搐着,过了一会儿才哭了出声来,他狂乱地摇着头,哀嚎道:“别打那里!别打那里!求求你们!”跟这四鞭子比起来,前面所受的二百多下真不算疼痛了。

行刑的侍卫对他的哭叫恍若不闻,血迹拭去,鞭子再一次落在最脆弱的地方,杜筠挨了四五下,再次痛晕过去。

徐妃看看脸色已经有些苍白的怡锒,叹了口气轻声道:“殿下,也没剩几下了,不如算了吧?”

怡锒本来也有些犹豫,被徐妃一说,却猛然回头,恶狠狠望着徐妃道:“你为他求情?你可怜他?”

徐妃被他吓得一噤,忙缩回去,小声道:“妾妃不敢……”心里却想,事隔三载,这个人还是能让王爷失态。

怡锒冷冰冰对着发愣的谢宝道:“还不把他弄醒?”他告诉自己,他是绝对不会怜惜这个人的,他的软弱,不会显露给徐妃他们看,也绝不能显露给自己。只有比所有人都残忍,才不会受伤害,他是这个天下明天的主人,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

最后十鞭杜筠足足晕过去两次才挨完,等怡锒吩咐人把他拖下去的时候,他已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凝聚身体最后的力气抬了一下眼睛,只看见怡锒冰雕一样的脸,眸子一动不动望着远方的水榭楼阁。

杜筠被这一顿打得昏迷了几日,人也发起烧来,赵太医来见到那个伤真吓了一跳,但看吴王的脸色,也不敢多说什么。好在挨打前服了药,刑具也都不沉重,没有伤着筋骨,不致有性命之忧,便依然按以前的方子配药。怡锒给赵太医赏银很足,说请他“用心医治”,自己却再没踏进杜筠房中看一眼。

怡锒这两天忙的是皇帝回宫的事,大约是出了废太子这样的大事,皇帝决定回宫住些日子,料理一下积压的朝政。怡锒和张安指挥人将乾清宫彻底打扫一遍,安排各处伺候的宫女太监,安排皇帝身边的道士们入住,又另外辟出一座偏殿为皇帝做斋醮之所。嘉德帝回到皇宫的第二天大早,怡锒便进宫请安,皇帝今年刚刚五十岁,虽然清瘦,却保养得极好,看去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怡锒请过安后捧上一张青色笺表道:“儿臣昨夜冥思,得了一篇青词,请父皇过目。”

青词便是道家斋醮时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用红色颜料写在青藤纸上,故称青词。因皇帝信道,大臣们投其所好,都能写几篇,以怡锒的才情,学这个轻车熟路,这几年来翰林院中几个写青词的老手,都比不上吴王了。

嘉德帝接过看看,一笑:“朕回头给你供上去。对了,还有件事……”皇帝一句话没说完,忽听着外头传来稚嫩的喊声:“皇爷爷……”怡锒脸色微微一变,在宫里能叫“皇爷爷”的,只有大哥怡弦的儿子伯涟,伯涟为什么在乾清宫?

一个穿大红曳撒的男孩子已闯进来,直扑皇帝那里,叫道:“皇爷爷,孙儿今日的书读完了。”果然是伯涟,怡锒心下疑虑,伯涟不是和废太子妃住在宁寿宫么?皇帝还在召见他?听他这口气,似乎还不是第一次来乾清宫。

他脸上那一瞬的失神被嘉德帝看见,心下便是微微一哂,拉住伯涟的小手问:“见过你三叔。”伯涟这才看见坐在绣墩上的怡锒,转过头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即低下头去,小声道:“三叔叔好。”怡锒已经面色如常,也是一笑道:“涟哥儿已经长这么高了。”嘉德帝笑道:“可不是,一家人都不常见面,猛一见还真有些突兀。”他又问伯涟:“今日读的什么书。”

伯涟道:“今日读了《左传》,孙儿还写了一首诗。”嘉德帝好笑道:“写诗?你写了什么,念出来听听,还可让你三叔给你改改,他的诗就不错。”伯涟又是看了一眼怡锒就避过脸去,道:“孙儿写的是申生怨。十日进一胙,君食不得尝。谗言岂无端,儿罪诚有名。儿心有如地,地坟中自伤。儿生不如犬,犬得死君傍。天地岂不广,日月岂不光。悲哉复何言,一死以自明。”

这讲的是春秋时晋国太子申生被陷害自缢的事,念完了殿中嘉德帝和怡锒都没有说话,怡锒注视着父皇的脸,想看那上面是否会有一丝波澜起伏,心下却在冷笑,这么小个孩子懂得拿诗替父亲诉冤,若无人教,他只怕连左传都看不懂。嘉德帝沉默片刻后一笑道:“老三,你觉得如何?”

怡铮含笑道:“涟哥儿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文采见识,也算难得了。晋国为女祸所乱,以致骨肉流离。申生含冤,重耳去国,似乎不当从孤臣孽子的心思上说。”嘉德帝笑道:“他一个小孩子家,哪里能跟你比,这个诗见识虽浅,倒是占了诚恳一条。”怡锒低头道:“父皇说的是。只是儿臣想,涟哥儿年纪小,左传毕竟不是个教人忠厚的东西,还是先读四书及礼记为好。”嘉德帝道:“朕要和你说的,就是涟哥儿的事,他今年也七岁,到了该出阁读书的时候,师傅朕也找好了,就是翰林院的编修周节和虞希清,你去安排一下文渊阁那边,定例,嗯,就照你当年出阁时候的规矩办。”

怡锒也只能答应着,看看皇帝也没有别的吩咐,就辞了出来,他急着去找张安,恰正碰上张安带着两个太监迎面过来,他拉了张安到稍僻静点的地方,开口就问:“伯涟是怎么回事?”张安道:“涟哥儿是昨夜陛下从宁寿宫接出来的,陛下的意思是要自己带,就放在西暖阁。”怡锒蹙眉道:“依老伴儿看,父皇是什么意思?”张安道:“陛下只说含饴弄孙也是乐事,什么意思老奴不敢妄加揣测。老奴恰有句话带给三爷,今晨批红下来,云贵总兵给了蔡毅。”怡锒一怔,自从废太子迁居黔州后,满朝的眼睛都盯着云贵,怡锒以整顿军务镇压苗民叛乱为由,要将云贵总兵换成自己的人,也是要看住怡铉的意思。谁知道皇帝那里留中了几天,今日却突然给了禁卫指挥使蔡毅,这个人到底有何玄机?张安叹口气道:“三爷跟徐阁老好好商议吧,老奴得进去伺候了。”

出了皇宫后怡锒立刻派侍卫去请人,不多时怡铮和大学士徐咏、兵部尚书王世杰都来到吴王府。前苑的大书房是怡锒议事办公的地方,能进来的除了几个得力的智囊幕僚,就是朝中很扎实的“吴王党”。怡锒是极重修饰喜洁净的一个人,书房内图书琳琅,琴剑瓶炉枕簟屏帷,处处收拾得纤尘不染。因为天热,门大开着,这里说话并不怕外人听见,没有他的特许谁也进不来这园子,院子里连知了都粘干净了,寂静地一点声音不闻。

进了书房怡锒和徐咏谦让了一回,在朝堂上怡锒是王爷,位在大学士之上,但回到家中他对徐咏始终执子婿之礼,强拉徐咏坐了上座,自己便和怡铮一左一右地打横,王世杰坐了怡铮下方。

怡锒问道:“岳父大人知不知道,云贵总兵换蔡毅了?”徐咏诧异道:“我也是刚刚拿到批红,殿下怎么知道的?”怡锒没有回答,只问他:“父皇到底是怎么跟内阁说的?怎么一点由头也没有?”

徐咏道:“陛下并没跟内阁先通气,只前两日跟我提了一句,这个蔡毅在京里压了几年,要放出去历练一下。我们原本拟的是淮南将军,哪知圣躬独断,将他调任云贵了。”

怡铮瞪着眼道:“怎么,蔡毅是老大的人?”徐咏摇头道:“断然不是。”怡铮笑道:“那怕什么,他还能劫了老大扯旗造反不成?”怡锒凝眉沉思了一下:“我明白了,蔡毅是父皇的人,父皇在防我!”

怡铮被他一句话说愣了,脸上的笑容凝固在那里,显得有些痴呆,王世杰拍手道:“三殿下一语中的,陛下将铉庶人迁往黔州,再将黔州总兵换个人,这一串布置真正高明。表面上是流徙囚禁,其实才是保护起来,若是将铉庶人留在京中,只要买通了太医院,一碗药就能送了他的命!”

怡锒不愿他说得如此露骨,好看的眉尖微蹙了下道:“我和废太子毕竟是亲兄弟,他就是住我府上也不会有害他的心思。云贵总兵换成什么人我倒不在乎,只是父皇此举毫无征兆,连内阁都空了过去,显然是对徐大人等都有了戒心。”

徐咏望着怡锒道:“三殿下,容老臣说一句越矩的话,对太子党的处置,太苛了一点。”

怡铮道:“却又来!廷杖和流放的旨意是父皇自己下的,三哥只是奉旨行事,有什么错处!”

徐咏摇头道:“皇上下旨廷杖,但案子是三殿下审的,完全有机会替他们求情——结果殿下一言不发,二十个人一个不留,陛下怎能不寒心?”

王世杰吓了一跳,大约这朝中除了皇帝也就徐咏一个人敢这样对吴王说话。吴王对太子党羽恨之入骨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太子侍臣中不乏正臣君子,一股脑惩治,实在是有点睚眦必报的味道。

怡铮一瞪眼道:“那些人当初是怎么坑害三哥的?不杀已经是开恩了……”

不待他说完怡锒便抬手止住,微叹了口气道:“这话不许再提,我处置他们,也不为当年的私怨。我原想着,他们对宫闱内事知道太多,留下白造谣玷污父皇的名声,不如远远地打发了。岳父大人责备的有理,那件事是我急躁了,以后会慢慢在父皇面前挽回。我最担心的是另一条,我今早上见着伯涟了,父皇昨晚把伯涟接进宫了,就安排在西暖阁!”

王世杰和徐咏都惊了一下,伯涟是怡铉长子,流放了怡铉却把他儿子带在身边亲自抚养,是什么意思?

怡铮看看变了脸色的三人,诧异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父皇可怜小孩儿没了爹,毕竟是自己亲孙子,接进宫住两天安慰一下呗!伯涟才七岁,还能兴起风浪不成?”

徐咏幽幽道:“四殿下忘了太祖立建文帝的故事么?”

当日懿文太子早逝,太祖朱元璋抚养太子之子朱允炆,即后来的建文帝。他这话比怡锒那句更惊心,怡铮简直不可思议:“父皇会因一个娃娃而舍了三哥!他就不怕伯涟做了建文第二!”

王世杰叹气道:“陛下绝没有舍弃三殿下的意思,三殿下文武才具为海内所瞩目,陛下当初迟迟不立太子,也是觉得铉庶人远不如殿下的缘故。但话说回来,铉庶人毕竟是先皇后所出的嫡长,一朝废黜,陛下不能不有舐犊之情。”

徐咏点头道:“所以我们这一役并未大获全胜,皇上一天不立新太子,朝中诸人就在犹豫观望。太子在位近十年,纵然庸碌,势力却是盘根错节,更有一班迂腐之徒抱定了保元嗣的心起哄,绝不是杀二十几个侍臣可以一网打尽的。眼下最重要的,是三殿下要取悦圣心,更要取悦张安,将伯涟控制在手中。朝中政务陛下交给殿下的,就勤勤恳恳去做,没交给殿下的,殿下也不必强出头去争。太子一废,三殿下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儿,比以前更要谨慎!”

怡锒脸色稍稍苍白了一下,他处心积虑卧薪尝胆三载,终于将怡铉一举击败,以为尘埃落定,一口气松弛下来确实有些任性妄为。现在分析起来,自己还不是父皇圣心默定的新太子,他和怡铉的明争暗斗,也还要继续下去。

他少年时性子淡泊,并不喜欢争权夺利,只因为聪慧明敏得父皇宠爱,倒被大哥怡铉视为仇敌。争国本一案之后,太子对他步步相逼,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直到母妃死后,他为了求生,也为了报仇,方一头扎入权力漩涡,立意夺嫡。细细想起来,这三年竟是连睡梦中都不敢放松,生怕说梦话泄露了什么机密。现在太子终于败了,他却仍然要过着时时算计步步惊心的日子,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朦胧间掠过一个念头,若是连一刻自由也不得,纵然大权在握,又有何乐趣可言?

但这些话当然不能说,连想一想都危险。怡锒忙收摄心神,正色点头:“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几人又议论了些事情,徐咏便回内阁当值,怡锒亲自送到门口,扶着他进了轿子,徐咏刚坐进去,却又撩起帘子道:“殿下,听说那个杜筠,在你府上?”

怡锒没想他突然问这个,怔了怔道:“是。”

“殿下什么时候杀他?”

怡锒淡淡一笑:“我没准备杀他。”

徐咏皱眉道:“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

怡锒笑笑道:“一个小小杜筠,算不得嫌疑。”

徐咏的声音有些闷:“殿下,您现在已退无可退了。”他也没等怡锒答话,就放下帘子,一磕轿子道:“起轿!”

怡锒转到一边,面带微笑看着八人抬的绿绒轿子远去,方轻轻说了一句:“我不会再退。”

那天怡铮来吴王府上闲聊,临走前忽然凑过头去小声笑道:“那个杜筠,滋味怎么样啊?”

怡锒漠然道:“我打了他一顿,没碰他。我让他做娈奴,只是要剥下他才子名士的身份,让他身败名裂为天下耻笑,我对男人没兴趣。”

怡铮很专业地摇头:“三哥,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孔子还说呢,食色,性也。这色,没单指女人吧?其实男人的那个比女人的还紧,你要是不会,我教你……”他神秘兮兮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翻开给怡锒看,原来是一本翰林风的春宫画儿。

怡锒皱起眉,在他脸上一拍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一天到晚怀里就揣着这种恶心东西!”

怡铮笑道:“为探蔷薇胭脂色,赚来试折后庭花。三哥一试便知,那滋味销魂着呢!”说着便将那本画册硬塞到怡锒手中,撒腿跑了。

怡锒望着怡铮的背影沉思片刻,将那本画册揣入怀中,便往幽篁斋去。来到屋外,两个守卫刚要下拜,他已挥手止住,推开房门,看到纤细的少年倚窗而立,静静地望着园中,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因为过于苍白的缘故,竟然有着隐隐透明的色泽。

杜筠听到门响,慢慢回过头来,却突然如被电击一般,身体猛然一颤,怡锒清楚地看到有惊喜的神色滑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皱了皱眉,上次被打成那样,看到自己,竟不是害怕?

杜筠跪下低伏在地:“奴婢叩见王爷。”

怡锒看看屋内,并没什么摆设,最触目惊心的是床边那个木架,上边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那也是他的意思,那次打完了杜筠,便让谢宝把架子抬到杜筠房里去,对着这些东西,再加上上次亲身领受,杜筠一定每夜都不得安眠。

怡锒想到这儿轻笑一下:“你的伤好了?”

杜筠听到这含笑的一句问候,连胸膛都热起来,抬起头望着怡锒,轻声道:“已经没事了,谢殿下延医赐药。”那样温柔而毫无怨怼的眼睛,他似乎忘记不久前的惨痛折磨。

怡锒觉得奇怪,同时也有些恼怒,为什么这个人不害怕,身为皇子的他都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而已经沦落到连身体尊严甚至生死的都不由自己掌握的杜筠,还能如此平静。怡锒的恨意慢慢在胸中烧起来,想鞭打他,听他哭叫,求饶,或者,想强暴他——怡铮说的法子未尝不能用。

怡锒冷冷道:“站起来。”

杜筠答了一声:“是。”撑着地有些费力地起身,怡锒看他微微蹙眉,恐怕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怡锒面无表情道:“把衣服脱了。”

杜筠吃了一惊,颤声道:“殿下!”

怡锒的手指从他脸上轻滑过去:“忘了自己的身份?”

杜筠腾得红了脸,他咬着一点嘴唇望着怡锒,屋内是一片死水的寂静。然后他慢慢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扣,怡锒盯着那长长的睫毛,上面有晶莹的东西在颤动,似乎一个碰触就会坠落下来。

外衣坠落在地上,只剩亵衣,杜筠求饶地抬了下眼睛,却被怡锒凌厉的目光制止,他继续脱下了剩下的衣服。在夏日的暮色了,少年洁白的身体直立在那里,像是一株清香的花朵。

“到床上去。”怡锒继续吩咐,声音冷漠如同操纵一样工具。

杜筠低着头走到床边,面朝下俯下身,怡锒这才看到他身上还有淡淡的伤痕,粉红色的,倒是格外撩人。

怡锒走过去,望着那丝缎样的肌肤,这个身体是美丽的,果然如怡铮所说,色,不一定只与女人有关。他的手指在杜筠的脊背上滑过,感觉到这具肉体的滚烫和轻颤,只因为他的手是冷的。

他对这个身体怀想太久,以至于现在亲手抚摸竟会觉得陌生。

怡锒咬咬牙,褪下自己的裤子,整个身子压下去,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强暴,没有爱,没用欲望,仅仅是一种惩罚。

因为没有经验,怡锒探索了半天都没有进去,急躁起来,粗暴地呵斥着:“腿分开!”杜筠的两腿听话的打开了,怡锒一抬眼瞥到了杜筠的脸,那样扭曲着痛苦而凄艳的表情。

怡锒觉得胃里有空虚的灼烧感,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

自从正德年间开始,朝野开始流行断袖之风,养娈童玩小倌儿早已不是羞耻的事情,但三皇子怡锒却一直洁身自好。即使当初他和杜筠亲密到形影不离,有人猜测两个美少年的关系,猜测他们在床帏之后会干什么样的古怪勾当。但是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误会,他和杜筠是清楚的,他们抵足而眠时,只是聊着音乐诗文,甚至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就是静静地听着风声雨声,是那样无限满足的宁静。在他心里杜筠是知己,是清泠如白鹤的谪仙,丝毫的邪念都是对他的亵渎。

可是,所有的情意和敬重也终于被杜筠辜负了,到了今日的地步,他已没必要给杜筠任何尊重,他的未来因为这个人的背叛而彻底改变。

只是,那些回忆却排遣不去,闭上眼,是白衣少年在竹林中弹琴的样子,阳光透过叶子洒落一个个光斑,他看见一片玉兰花瓣坠落在那漆黑的发上,忙伸手为他摘去。抬头一笑间,温柔的眼睛像春日的湖水。

要把这一切都毁灭吗?杜筠不再是以前的杜筠,但那些回忆却是属于他的,他曾从中得到抚慰和快乐。怡锒感到有冰冷的水滑过自己的眼角,伸手摸了一下,不由悚然而惊,居然是眼泪,他居然流了泪。就在他震惊的时候,他的分身突然软了下去。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怡锒既愤怒又羞耻,他痛恨自己,在杜筠的身体上居然会犹豫,在肌肤相贴的一刻,他甚至恐惧。他狠狠摇了下头,他已经不在乎这个人,他是恨他的,他不能不恨。

怡锒呼吸急促,一翻身从床上下来,顺手从架子上摘下藤条,唰得一下抽在杜筠臀上。杜筠没有防备,痛呼一声翻过身去,手捂着被打的地方,惊恐地望着怡锒,叫了一声:“殿下……”

怡锒厉声喝道:“趴下!”他觉得还是选择这样的方式发泄起来轻松些。

杜筠不知为何怡锒突然会发怒,但他不敢问什么,这个身体是交给他惩罚的,不管是凌辱还是鞭笞,他都没有权利反抗。不过,虽然要挨打,总比刚才好一点吧……杜筠在深深的畏惧中稍松了口气,慢慢翻身趴下,抱住枕头,将脸埋在臂弯里。

怡锒手中的藤条再次狠狠击落,横着抽上左右臀瓣,臀峰被打得扁下去又随着藤条的飞离弹跳起来。杜筠臀上的旧伤还没复原,好几处正在长新肉,正是最敏感的时候,这一下鞭打下去,疼痛成倍地加剧,火一样蔓延。杜筠本来不想叫,但实在痛得无法忍受,喉咙里发出“呃……”得一声。

看着那道长长的鞭痕在杜筠的玉丘上肿起来,怡锒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舒缓了一下,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疼。他的心一直很疼,悼唁着一些被他舍弃,却又不舍的感情,在明明是自己选择却走得无比艰险的道路上挣扎,这些都是拜杜筠所赐。凭什么只让他一个人受苦,如果不能倾诉不能原谅,他至少可以借助手中的鞭子,只为了让他体会自己的疼痛。

怡锒的眼睛紧紧盯着杜筠的臀部,尽他手腕的最大力量把藤条抽下去,藤条几乎咬进肉里。杜筠疼得浑身发颤,强忍着想要翻身躲过去的冲动,他不敢大声叫,也不敢求饶,怡锒既没有说打多少下,他便只能流着冷汗苦苦挨着。

藤条下的很快,疾风骤雨般抽在赤裸的肌肉上,片刻间就打了二十来下,青紫的棱子交错成网状。屁股上针扎火烧一样的痛终于让杜筠熬不住,一下翻过身去,哭着道:“殿下……殿下别打了……”右手忍不住抚上自己疼痛不堪的臀部轻轻揉着,希望能减轻一点疼痛。

怡锒眼中精光一闪,厉喝:“趴好!”

“殿下……”杜筠的泪一滴滴淌下,除了这两个字,他不知该怎样为自己求饶。“趴好!”怡锒将藤条在空中“啪”都虚抽一下,虽然不是打在身上,那声音也让杜筠一哆嗦。怡锒想象着自己的样子,赤裸的下身,手中的刑具,混合着兴奋和阴暗的脸,这不是朝堂上举止高雅气度不凡的吴王殿下。他心里深埋的愤懑和恐惧,那些大臣们永远都不会了解。

杜筠哀求着:“对不起,殿下,太疼了,我忍不住……要不然,您按住我好么……”他趴下身子,顺从地将两手背在身后,怡锒沉默了一刻,抛下藤条,换了根短点的铜棍,走过去扭住杜筠的手腕,重重一棍挥下去,杜筠惨叫一声,胸膛挺起来又摔下去,大口喘息着,紧紧闭上眼睛等待下一棍的疼痛。

怡锒看着那绷得直直得的双腿,将铜棍横着放在杜筠的身上。冰冷的金属接触烫痛的肌肤,杜筠紧张得哆嗦了起来。怡锒闷声道:“不许动,不许睁眼。”杜筠不知又要受怎样的折磨,却是依然趴着一动不敢动。

怡锒拉过自己的裤子穿上,然后走到门边,拉开门出去。

外面已经是一团漆黑,抬起头看不到星光。怡锒默默伸手,指尖碰到了眼角的水珠,刚才他不让杜筠睁眼,便是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风吹得他有些颤抖,怡锒冷笑一声,甩掉了指尖的水珠,那真是无动于衷的眼泪。

怡锒没想到,伯涟进宫的事情比他们预计地还要严重,过了几天,一个御史上疏,说三皇子以藩王身份入内阁参理朝政违碍祖制,应该请三皇子四皇子尽快赴封地就藩。虽然皇帝以国家多事之期,勉行特例之法为由压下去了。但各种谣言已不胫而走,本来以为吴王独领风骚的大臣们,也开始犹豫猜度。

一回到吴王府上怡铮就破口大骂:“那个王威登吃了什么药?老大都发到黔州去了,他献殷勤给谁看?三哥,不如咱们就联络了云贵巡抚,让他把老大黑了,断了这些人的念想!”

怡锒沉着脸喝道:“闭嘴!你还嫌父皇疑我不够深,尽着给我惹事!”

怡铮被他喝得一愣,有些委屈地耸耸肩。

怡锒的一个幕僚何景明出来相劝:“四爷,三殿下的意思是不能贸然行事,这个王威登面目不明,不能肯定就是废太子的人。万一这招棋是皇上安排出来试探王爷的,王爷有任何不利于废太子的举动,立刻就撞在了网上。”

怡铮气道:“今个儿试探,明儿个试探,父皇到底要试探什么!”

怡锒背对着几人,望着窗外漫然道:“父皇废怡铉,固然是气他心怀不轨,但也有一多半是因为我们掌握怡铉太多罪证,父皇不得不废他以平舆论。或许,父皇已经后悔了……”

另一个幕僚吴征道:“三殿下倒不必如此悲观,以学生之见,陛下后悔未必,疑心是有的。这一次咱们扳倒怡铉,动作太大,锋芒太露,虽然是为当日情势所迫,但也让皇上看到了您在朝中的势力。皇上怕怡铉逼宫,同样也怕被您架空,现在做皇孙的文章,不过是要把水搅浑,让满朝大臣摸不清圣意,不至于一股脑跟您跑了。皇上并没有同意王威登的奏议,说明他还是向着您的嘛!”

怡锒回过头道:“父皇驳了王威登,那是要我自己出来说话。王威登的奏疏一上,我不回应,便是自己承认觊觎皇位,我若自请就藩,父皇正好顺水推舟,这一招就叫请君入瓮。你们还没看出来么,这一连串的动作,是陛下已经开始收权了。”

吴征倒抽了口冷气:“殿下,您不能就藩,我们忙了三年终于扳倒怡铉,这一走,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怡锒淡淡一笑道:“谁说我要就藩了?王威登不是说藩王入阁不合祖制么,我就跟父皇辞了这差事,从明儿起我告病!”

何景明拍手笑道:“殿下此计大妙!反正阁中有徐大人王大人主持,您不用入阁,就静坐家中一样可以操纵朝政。您一告病,皇上也不能逼您立刻就藩,我们自有时间慢慢筹划。”

当下怡锒便写奏疏,何景明等人又帮他修改了一回,便准备明天呈给皇帝。

怡铮跟着怡锒出了书房去后园用晚饭,路上还愤愤然:“妈的!父皇不是老糊涂了吧,老大已经废了,不立三哥还等什么!”

怡锒眼波一闪道:“父皇才不老,更不糊涂。父皇刚过知天命之年,若还有二十年的寿数,伯涟到时候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你说父皇等什么?”

怡铮突然回头紧紧盯着怡锒,低声道:“三哥,要不这事交给我吧,只要买通一个太监,把伯涟——一个七岁的娃娃吃坏了肚子三灾八病也是常事儿!”

怡锒被他的语气惊了一下,喝道:“你又胡闹!”

怡铮道:“我不是胡闹,这事儿若成了,父皇便没得选择;就算败了,我自己向父皇认罪,父皇也不能怪到三哥头上。反正皇子有罪不至于杀头,也就是圈禁流放,我等着三哥当了皇帝赦我!”

怡锒皱眉道:“你除了杀人放火就不能想想别的!”

怡铮脸上是少有的平静:“三哥,我是笨,文不成武不就,从小只会吃喝玩乐,原来是母妃护着我,母妃不在了,就只能靠你。若你能即位,我就是圈禁几年,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万一你败了,老大他们连葬身之地都不会给我!”

怡锒没想到这个弟弟为自己竟到了不顾身家性命的地步,胸口一热,握了他的手温言道:“四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事情没到这一步,我们犯不上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铤而走险。你也别把自己看得太轻贱,你是我亲兄弟,我能看着流放圈禁么?”

怡铮咧嘴笑笑道:“那就算了,我听三哥的。对了,上次送你的宝贝好用不?”

怡锒注视怡铮片刻,问道:“你喜欢杜筠么?”

怡铮笑道:“他是三哥的人,我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的。

怡锒微微一笑:“我给你这个胆,今儿晚上让你如愿。”他叫来管事吩咐:“今晚宿杜筠房里。”管事便去安排。怡铮不可思议道:“三哥……你不会真的让我上他吧?”

怡锒斜睨着他道:“他左不过一个下贱奴才,你想要我就让你玩儿,不想就算了。”

怡铮笑着抱住怡锒道:“我的好三哥,刘玄德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你比刘玄德还好!”

怡锒也笑了笑,只是他垂下的手默默握成了拳。

到了晚间,杜筠跪在门槛内等待,却不妨怡锒和怡铮联袂进来,他愣了愣,却也只能叩头:“奴婢叩见三殿下千岁,叩见四殿下千岁。”

怡铮呵呵笑着低头在杜筠脸上一摸:“真真是个美人儿,一个人抵过我一府上的孩子。”怡锒道:“你快一点儿,别那么多废话。”他在对面书桌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翻,对杜筠道:“到床上去。”

杜筠不敢违拗他,颤抖着爬起来上床跪下,怡铮便过来解他衣裳,他大吃一惊,向后躲闪着:“四殿下,你干什么……”

“不许动!”怡锒忽然厉喝一声,吓得杜筠僵在那里,怡锒冷然道:“给我好好服侍四殿下。”

杜筠惊恐地心肝欲裂,眼泪刹那涌出,原想拼着这个身子,只要能让他快活,自己便是做娈童也是甘愿的,谁知他竟然找来别人凌辱自己!他慌乱地便要逃下床去,颤声道:“殿下,不要,不要这样……”

怡铮已笑着一把抱住他,擦擦他脸上的泪道:“别哭别哭么,四爷我好伺候着呢。”他蹭上床去将杜筠按在身下,手忙脚乱除了两人裤子,在杜筠脸上乱揉乱亲。杜筠拼了命地挣扎,无奈怡铮是床底高手,压着他双手,用自己的腿缠住他的双腿一分,往上一顶便迫不及待地插入。杜筠只觉后庭猛然一阵撕裂的奇痛,啊得一声惨叫,想要翻身,却被怡铮死死按住。

怡铮笑道:“不要紧不要紧,一会儿就好了。”随着他插入渐深,杜筠痛得几乎晕厥过去,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看似顽皮孩子一般的四王爷,在床上竟是如野兽一般疯狂。杜筠又羞又痛恨不能立时死了,撕心裂肺地哀号:“殿下,殿下救我!不要这样,怡锒!怡锒!”

怡锒坐在椅中,用拳头抵着嘴唇,维持着冷峭的微笑。他狠不下的心,做不到的事,就让怡铮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替他了结,他要把这个人彻底毁掉。昨日的白衣少年已经死了,现在的杜筠,只是一具承担着他的仇恨的躯体。

怡铮折腾了一会儿,忽然满身大汗从杜筠身上抬起头,满面惊诧道:“三哥,这小家伙儿还没开苞啊!”

怡锒已经看到杜筠下身一片血污,淡淡道:“怎么,不好玩儿么?”

说话间怡铮压制杜筠的力量减弱了几分,杜筠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然一个翻身,竟将怡铮从床上掀了下去,伏在床上失声痛哭出来。

怡铮摔得愣了愣,怡锒已霍然起身,咬牙道:“找死!”他刚要上前,怡铮已拉住他,站起来拍拍屁股笑道:“算了算了,也不全怪他,第一次是很痛的,早知道该给他那里抹点油。”

怡锒道:“我的人,该怎么教训,是我说了算。”他走到门边,击了三下掌,立时有几个仆役进来,一言不发收去床上污秽,又给杜筠擦洗过下身。怡铮忍不住道:“三哥,这样洗不干净的,还是灌肠好,我有办法把他里边弄得香喷喷的。”

怡锒哼了一声:“我对这事没兴趣。”他走到床边,捏起杜筠满是泪痕冷汗的脸道:“本来我今晚没准备打你,但你刚才太没规矩,我得给你长长记性——下来!”

杜筠还哽咽着,他知道怡锒要打他了,但总好过刚才那样生不如死的羞辱。强撑着下了床,他两条腿都是软的,只得抓住床栏杆,虽然身后巨痛,却咬着嘴唇不敢呻吟。

怡锒随手在床边刑架上那一根根刑具上拨拉过去,“咱们今天用一半,你自己选两种,四爷选两种,我选两种。你选的打十五下,四爷选的打二十下,我选的打二十五下。让你先选,如何?

怡铮诧异道:“三哥,你真的不上他?他那里好紧的,浪费了多可惜。”怡锒道:“你有你的玩法,我有我的玩法,”其实刚才杜筠将怡铮从床上掀下来的时候,他虽然稍感吃惊,心里并没有觉得生气。只是当着弟弟的面,若不重责杜筠,倒显得是自己心软了,他冷冷凝视着杜筠:“我数三声,若你不选,就都十二种都用。一……”

“不要……”杜筠低声哽咽着,泪眼模糊中望向架子上的那一排藤条板子,手禁不住颤抖。上次他每种都挨了二十下,痛得昏去了几次,却是清晰地记得每种刑具的感觉。若让他选,他当然想选打起来稍稍轻些的,可是若那些厉害刑具被怡锒选了,更是要多挨十下。耳听着怡锒已数过了“二”,脑中一乱,下意识地就伸手摘下那根皮带,乞求地望着怡锒。

怡锒一笑:“你满聪明嘛。”他接过皮带,一指床边道:“趴过去,把枕头垫身下。

杜筠强忍泪水道:“是,殿下。”他一瘸一拐挪到床边跪下,拉过枕头垫在自己小腹底下,臀部便翘了起来。杜筠将脸埋进臂弯,终究是害怕,又拉起床单咬住。怡锒把皮带在他臀上比量一下,想了想上次那个侍卫的手法,一扬手腕,只听“啪”一声脆响,皮革横着抽在杜筠左右臀丘上,印下一条粉色的红痕。

杜筠的身子抽搐一下,皮革打上去疼痛浮在皮肤表面,容易忍受些,揪紧了床单,好歹没叫出声。皮带又长又软,怡锒刚开始用起来不甚趁手,但他打过五下,便明白了手腕该如何使力,狠狠一鞭抽在臀峰上。他自幼习武,手腕上的力道远比那些行刑侍卫要大,这一鞭几乎咬进肉里,突如其来增加的巨痛让杜筠冷不防惨叫出来。

怡锒在他腿上踢了一脚,命令道:“趴好了。”杜筠颤抖着又趴下去,紧接着一鞭下来,居然是相同的地方,杜筠霎时出了一身大汗。怡锒连续几下都抽在那一道伤面上,迅速的由深红色转变成了红紫色,这种打法比上次挨皮带时要痛得多,杜筠简直后悔死了自己的选择,他实在痛得熬不住,哽咽着求饶:“殿下……殿下,换个地方打好么?求您了……”

怡锒一言不发,反转了杜筠的手臂将他按在床上,将最后那几下仍然是摞在同一个地方。十道印子重叠在了一起,顿时就爆出将近一寸高,伤面边缘也渗出细小的血珠来。

杜筠痛得惨叫连连,等怡锒松手时,他连跪都跪不住,又不敢坐,用手臂撑着斜歪在脚踏上。本能地回手抚了一下,只觉一道棱子痛得火烧火燎,指尖也有些潮湿,果然是出血了。

怡锒向怡铮一努下巴:“你选吧。”怡铮走过来,摸了一下杜筠屁股上那道棱子,居然是烫手的,笑道:“没想到真挺好玩儿,刚才看见他屁股一扭一扭的,我那里居然又硬了。”

怡锒用毛巾擦了下手道:“我教训完再给你。”怡铮忙道:“我不急。”他歪着脑袋看看那些刑具道:“我也不知哪个好玩儿些,就挑个常见的吧。”他拿过一块儿紫檀木板递给怡锒,怡锒接过掂掂,拎着杜筠的衣领,将他往上提了些,高出的地方便是大腿,怡锒一板板不紧不慢往臀腿相连处打去。

杜筠疼得只想蹬腿甩掉着撕裂肌肉般的痛,却怕反抗招来更大的折磨,他所有的神智都专注于怎样忍过这二十下,对怡锒倒没有丝毫怨恨。自从在锦衣卫牢狱中再见到怡锒,他就准备心甘情愿承受他的一切惩罚,只是他的身体远没有他的决心那么坚强。

等二十下打完,杜筠喘着气,泪眼模糊去看怡锒,见他拿过一根荆条,心中竟然没来由松了口气。他最害怕的便是那根细皮鞭,怡锒没有用那个已是万幸,想想自己要挨打竟还觉得高兴,莫不是真被打傻了。

怡锒将荆条在手上转了个圈,又把杜筠按成了第一次那样臀部高翘的姿势,随着肌肉绷紧,臀丘上被皮革抽出一道伤面火烧样的痛。杜筠听见身后荆条“嗖”得破风声,还未着肉,就已经颤抖起来。却不防一记荆条抽在那道肿痕上,杜筠哎呦痛呼一声,猛得跪了起来,对上了怡锒轻蔑的笑,冷冷道:“你还敢反抗?”

“不……奴婢不敢……”杜筠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只求您轻点儿……奴婢,撑不住了……”

撑不住,人生有多少撑不住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要撑下去?怡锒想到锦衣卫牢狱中的廷杖,想到这三年来与怡铉明刀暗箭九死一生的争夺,想到父皇的猜疑,他重重砸了一下床沿儿,声音坚硬如岩石:“再不趴好,就加倍了。”

杜筠几乎是绝望地望着怡锒握荆条的手,修长的手指,有力的手腕,这只手曾在他坠下马的时候将他抱住,这只手曾和他相握着在毓庆宫跑来跑去,这只手曾在他的校正下一笔一划地描字,这只手也能让他这样疼痛。回不去了,他们都回不去那样平静温暖的感情。

怡锒嘴角一动:“五十下,让你知道我最讨厌拖延。”

杜筠哆嗦了一下,刚想求饶,怡锒又是一笑:“还想加?”

杜筠知道这个人终于对他不再有任何怜惜了,最现实的事情是屁股痛得要命,还有那么多要挨,可不能再加刑了。他有些慌张地伏下身去,又用枕头垫好肚子。荆条再次落下,很重,但还好没有专门打那道旧伤,杜筠只觉屁股上的肉都在乱跳,火辣辣连成一大片,他没有力气再咬紧牙关硬撑,随着荆条的抽打一声一声哽咽呻吟着。

打过三十下后,怡锒稍停了下,看了一下杜筠伤痕累累的屁股,荆条的肿痕很有规律的排布,肿痕间挤出一个个水泡。怡锒满意地笑了笑,然后一记荆条抽在一个水泡上,立刻渗出一缕血水。杜筠失声痛呼,却不敢乱动,双手把身下床单都抓破了,脸被汗水泪水洗过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二十下每一板都打在水泡上,打完后杜筠屁股上已是殷红一片,他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只是哽咽着抽泣。怡锒自己也觉得稍有点累了,抛了荆条走到门边,叫进来一个仆役道:“给他收拾一下。”

那仆役立刻端来一盆水,摆湿了毛巾去擦杜筠臀上的血迹,看他的动作挺轻的,但依然让杜筠疼得浑身发颤。血迹洗去后,露出肿到发紫的肌肤,怡铮笑着道:“三哥打人的功夫出神入化了。”怡锒喝了口水抿嘴笑道:“我挨过打,知道什么地方最疼。从那儿以后我就明白了,若是不想挨打,唯一的办法便是学会打人。”

他向那仆役道:“给他一杯水。”那仆役从早准备好的瓶子里倒出一杯糖盐水递给杜筠。杜筠不知为何,听怡锒的话心中竟是一酸,那个善良温柔的三皇子,在经历了种种磨难后开始变得冷酷残忍,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受这些惩罚,都是该的。

杜筠强撑着跪起来,扣了个头道:“谢殿下赏赐。”才双手接过杯子慢慢把水喝完,觉得稍稍有了点力气,努力平静着向怡锒道:“殿下,奴婢休息好了。”

怡锒倒为他的胆量诧异了一下,向刑架一努嘴唇道:“该你选了。”

杜筠咬着嘴唇看了一眼刑架上摇摇晃晃的刑具,哪个都让他心惊胆战。他终究是胆怯,没有勇气挑那条鞭子,指了下那根藤杖,颤声道:“殿下,可以吗?”上次他是受刑之初挨的藤杖,记忆中还不是特别恐怖。

怡锒一笑:“当然可以,我说了让你自己选么。”他摘下藤杖虚挥了几下,杜筠连忙趴好,还没来得及咬住牙关,就听见身后劲风荡起,“啪”得一声,屁股上一道痛火炽般漫延开来,禁不住又惨叫了出来。

一时房中只有“呼”、“啪”、“啊——”的声音,一道道一指粗细的棱子在原本就肿得透亮了的屁股上浮现出来,被荆条抽破的伤处又渗出血迹。十五下打完,怡锒向那仆役一挥手,那仆役忙上前给杜筠擦洗。

怡铮笑道:“这小家伙挨打的叫声跟叫床似的,害得我都泄了——也罢,我就选个轻点的。”杜筠痛得昏昏沉沉中听到那句话,心中稍宽了一下,但紧接着看见怡铮伸手摘下那条细鞭子,忍不住惊叫:“不要!”

怡铮有些错愕的回头,问:“怎么了?这个不能用?”

怡锒抿嘴一笑:“能用,只是用了这个,你今晚就没得玩儿了。”他接过鞭子在杜筠臀沟处滑了一下,道:“是给他这里用的。”杜筠的身子一阵轻颤。

怡铮恍然道:“不行不行!那小菊花打破了多可惜,我重拿一个。”他摘下铜棍,换下怡锒手里的鞭子笑道:“用这个吧,这玩意儿跟戥子杆儿似的,也能打人么?”

怡锒刚说句:“随你……”杜筠却突然道:“不!”

怡锒转过头,“呵”得一笑:“这也不,那也不,你倒挺会挑肥拣瘦的。”

杜筠本已被打得动弹不得了,却强撑着跪起来道:“奴婢愿意挨鞭子。”

怡锒倒是一怔,他以为杜筠是害怕挨打才说“不”,没承想他蹦出这么一句话,冷笑道:“你以为我舍不得?我可以让四爷玩完儿了再打。”

杜筠的身子又是一颤,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含着泪,声音极低却极为平静坚定:“殿下,若是您要,不管是鞭笞杖打,还是这个身子,奴才都心甘情愿。可是……”他咬咬嘴唇,“奴才不会再服侍别人,不会!”

怡锒眸子里波光一闪,他以为杜筠已被他羞辱折磨得身心俱碎了,却不防他还有这样的胆量公然顶撞。看着杜筠凄绝的目光痴痴望向自己,他没来由心中竟痛了一下,不管鞭笞杖打,还是强暴凌辱,都不怨恨么……

怡铮耸耸肩笑道:“三哥,这小东西挺痴情的,算了,我不敢夺你所爱,我不玩了。”

怡锒蓦然惊心,他口口声声对怡铮说如何痛恨鄙夷杜筠,要是因为他一句话就心软动摇,无异于自打耳光。怡铮那句夺爱着实刺激了他一下,他冷笑一声:“你哪个眼睛看他是我所爱?这样的贱奴,我懒怠碰他,你有兴趣就玩儿,这个地方还轮不到他说不!”他往杜筠腿上一踢,喝道:“滚上床去,腿分开,好好伺候四爷!”

杜筠被他踢得身子一晃,却依然跪直了,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是入府来杜筠第一次反抗他,怡锒被他的态度顶得心头火起,自己若是连个奴才都制服不了,在弟弟面前实在太没面子。当下也不说话,提起杜筠的领子,将他又扔到床上,挥起握在手上的铜棍便向他身上抽下去。杜筠只觉臀上犹如钝刀割肉,他怕自己疼得熬不住会回手去挡,便将双手相握压在身下,死死咬住牙关忍受。

怡锒看他不躲也不求饶,更是恼怒,一棍棍都照着臀上伤势最重的地方打去。杜筠疼得咬不住牙,却也只是挨几下“啊”得惨叫一声,并不像先前那样哀求怡锒停手。

怡锒打够了二十棍,稍停了一下,喝道:“还敢说不?”

杜筠全身被汗湿透,浑身战栗,大口喘息着,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我只服侍您一个……”

怡锒只觉得身上燥热,五脏六腑都似燃烧起来,这个人宁可受这样的苦打也不愿再受他人凌辱,这个人说什么都愿意给他,既然爱他,那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背叛他?为什么到今日,一切都无法挽回时才说出来?他是真的爱他,还是想再一次利用他的感情?

想到这儿当真是一口气冲到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怡锒也不管数目了,使足了力气便向杜筠已经血迹斑斑的臀上再次抽下。棍子陷入肉里再扬起来,先是一条条青紫色的棱子爆起,再后来肌肤便在这样的大力抽打下震得绽裂开来,棍子打下去血水都溅在了怡锒身上。怡锒平日里最爱洁净的一个人,此时却恍若不见,只是棍子下得又急又狠。杜筠被打得痛入了骨髓,惨叫不止,实在支持不住,本能地向旁边翻过去,怡锒看他要躲,更是恼怒,一手按住了他的腰棍子继续挥下。

杜筠天昏地暗间只觉得自己就要被打死了,再也不记得什么,哭求起来:“怡锒!怡锒!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为什么非要逼我!我……我心里只有……”他想说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却蓦然地清醒了一下,事到如今,说这些话还有用么?他怕是再也不会相信了吧?他心中剧痛,喉头便有了腥甜的味道,再也说不出话来,又一棍打下的时候,眼前便是一阵昏黑。

怡锒眼中脑中俱是空白,只有手臂在一股疯狂力量的驱使下挥着棍子,忽然一只手拍上了自己的肩膀,怡铮叫了声:“三哥。”

他怒喝一声:“干什么!”

怡铮低声道:“别打了,再打也没用的,他晕过去了。”

怡锒不由怔住,这才低头去看,杜筠的臀上都是一指粗的伤痕绽裂开来,血流满地,人早面白气弱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头发都被汗水贴在脸上,唇下红红的尽是鲜血。再看自己身上,星星点点都是血迹,怡锒打个冷战,才发现自己也出了一身汗,回想刚才竟像梦魇住了一样,把他打成这样,自己还不知道。

他心中乱跳,但还要维持着淡定从容的态度,抛了棍子道:“晕了就晕了,等明日醒了再教训他。”他毕竟怕杜筠就这样死了,转身开门叫进来几个仆役:“把他弄到床上去,拿我的名帖到太医院供奉赵炳焕家去,叫他过来看看。”

怡铮穿好衣服,两人便走出房间。被夜风一吹,怡锒身上的汗竟冷得哆嗦了一下,他觉得今晚这样结局实在有些尴尬,对怡铮淡淡道:“改日我把他给你送去,让你玩儿个痛快。”

怡铮笑着摇摇头:“三哥,你以为我真喜欢他?”

“嗯?”

怡铮踢踢脚下的石子儿道:“其实呀,我府上有比杜筠生得还漂亮的孩子,说到床上功夫,他更是比受过调教的小倌儿差远了。我上他,调戏他,只因为你想羞辱他,我便替你做了,我以为会让你高兴。”

怡锒笑道:“说得你吃了亏似的。”

怡铮道:“这个人当年陷害你蒙冤,累得母妃自尽,三哥恨他,我也恨。所以你折磨羞辱他我都不反对,就是你说的,现在左不过一个奴才么!可是,三哥,我不想你折磨自己。”

怡锒笑容一沉,止住脚步,精光闪烁的眸子便定在怡铮脸上。

怡铮依然面目改色静静道:“这个人,三哥权把他当个阿猫阿狗,想打就打,想玩就玩。气出足了,玩腻味了,就杀了或者扔到哪儿去让他自生自灭,犯不着为他认真的。”

怡锒冷冷道:“我什么时候认真了?你什么意思?”

怡铮呵呵笑起来,摇头晃脑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道:“我的意思是——上他真的挺没劲的,比我房中的孩子差远了,我还是回去找我自个儿的娈童去!”他打个哈欠,向怡锒拱手道:“三哥,我先告辞了啊!”竟是哼着小曲儿去了。

怡锒对着他的背影有些怔然,他仔细想着怡铮的话,他是在折磨自己么?当杜筠被怡铮压在身下时,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他是否从中得到快乐呢?不知道,自从母妃死后,他就不再思索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喜欢”这个词是危险的,意味着有弱点有软肋可以被别人利用。他只是用心智去衡量局势,通往皇位的路上,一步一个连云栈,一层一个鬼门关,稍微的差池,就是粉身碎骨,他怎能再做感情的奴隶。

他抬起头,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黑的像锦衣卫的牢房一样,没有任何的希望。

嘉德三十六年,他与太子一起伴圣驾北巡天寿山,本来只是一次寻常的谒陵,昌平守卫却突然带两千骑兵赶来行宫。众臣都惊疑不定时,昌平守卫说是奉了吴王手谕,并拿出了那张所谓的“手谕”。

他完全懵在那里,震惊的不是眼前不可思议的事实,昌平守卫无缘无故对他的诬陷,而是那张手谕上,竟然真的就是他的笔迹。他的字是几个皇子中最好的,后来又和杜筠相互切磋,独创了三指悬腕的“拨灯”笔法,朝中的几个书法名士也学不来,若说是别人模仿,连他自己都不信。当父皇将那张纸扔在他脸上,喝令锦衣卫将他押下去的时候,他除了大喊“冤枉”,竟连一个替自己辩解的理由都找不到。

能够写出这样字的人,除了他,当世只有杜筠一人。他却不相信,杜筠会做出这样的事。

锦衣卫的牢房里,他听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惨叫,闻着空气中中人欲呕的血腥味,却只是抱着膝默默等待,父皇派人来审讯他,问他为何要私掉兵马,他说自己没做过,主审官问那可知是何人所为,他含着泪说我不知道。他还没有见到杜筠,还没有将前因后果问清楚,不敢把他牵连到这样危险的境地。

终于父皇对他的供词龙颜大怒,下旨将他廷杖四十。平日里万千人敬慕的吴王殿下,趴在牢房潮湿的、散发着霉味土地上,被脱下裤子,两根大板子交替砸在屁股上。他开始还想维持身份和尊严,把嘴唇咬出了血,也不愿呻吟一声。可那是怎样无法想象的疼,像是要把皮肉撕裂,像是要把骨头砸断,将他的意志和尊严拍得粉碎。他惨叫,痛哭,哀求他们不要再打了,他喊着父皇母妃你们来救救我,没有人理会他,只有疼痛在继续,他两只手抠进泥土了,指甲折断,满手鲜血,居然没有任何感觉。

打完后主审官用参汤灌醒了他,问他的第一句话只是殿下还不招认吗?他知道,若他不招,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四十杖落下来,他终于绝望,不过是一死吧,斩首车裂也比这样撕心裂肺地痛好受些。他承认是自己调兵,顺着主审官的诱导,编造出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麻木地在一份供词上画押。由的他们去吧,如果他不死就是杜筠死的话,他愿意承担一切。

若那个时候死了,还好受些吧?至少他不用直面这个世界的残酷。

母妃向父皇哭求,父皇避而不见,救子心切的母妃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加上岳父徐咏的努力,他被释放,案子不了了之。徐咏终于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一切不过是太子安排下的构陷,昌平守卫本就是太子的人,连那个主审官都与太子交厚。当时朝中盛传皇上要废掉太子改立吴王,自嘉德三十年皇上住进西苑清修之后,一直都是太子摄政监国,那年年初皇上突然让他以亲王身份,辅佐太子理政,连以往由太子主持郊祭大典都交给他主持。以太子太傅王恒为首的“立嫡派”御史言官纷纷上书,和以徐咏为首的“立贤派”抗争,形成了声势浩大的“国本之争”。而王恒正是杜筠中进士时的主考官,与杜筠有师生之谊。

他与杜筠亲密无间时,徐咏等人屡次劝他小心谨慎,他只是觉得可笑,他和杜筠的交往清澈而温暖,像是两个不问俗尘的隐者。他们谈诗文、书法、音乐、花卉、佛经,却不谈朱姓家族的人事。他从不跟杜筠讲的自己先祖和皇室的历史风云,也不讲他和太子紧张而危险的关系,因为那些事都沾着或浓或淡的血腥味。他不相信,他们的感情会糅合进这些肮脏的东西,更不相信政治会成为他们感情的芥蒂。

可是那张纸上的字迹是真的,杜筠终于还是站到了他老师的一边,站到了所谓的礼法纲常一边。

他回府后杜筠来看他,他没让下人开门,杜筠在他府外的梧桐树下一动不动站了整整一夜,他在屋里对着母妃的灵位跪了整整一夜。没有眼泪,没有声音,只有碎裂般的疼痛。他不需要任何道歉或者解释,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天亮的时候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杜筠终于走了,只剩下满地枯黄的落叶。

他发誓,他再和杜筠对视的时候,一定是他把太子踩在脚下之后。他开始变得凌厉,勇敢,现实,敏锐,狠辣,把昨日的爱好志趣理想统统埋葬,他一个人和整个世界的疼痛与残忍抗衡。

所以他怎么会放过杜筠,就算要忍受疼痛,他也要这个人陪他一起疼。

吴王的告病奏疏奏上去后,嘉德帝的批复很快下来,要吴王安心养病,暂且不必入阁办事,两个月后的朝鲜使臣觐见大典,由吴王安排主持。怡锒知道这是他和父皇都各自退让一步的平衡,现在他势力已成,父皇也不敢把他逼迫太甚,所以他交出一部分权柄后,父皇还要俯就来安慰他。原来这个世上最安全的东西是权势,而不是感情与血缘,当日父皇那么宠爱他,一旦出事立刻就下锦衣卫狱。他相信母妃一定是绝望到了极点,才会孤注一掷用那样的方式救他。

虽然告病在家,怡锒却不比平日清闲,内阁的奏折节略都写成两份,一份送给皇帝,一份送到吴王府,有的重要奏折都是等吴王有了批示内阁才能写票拟。虽然此举有违成例,但自从王恒致仕后内阁就是徐咏等人把持,其他几个阁老也不敢有异议。与外省督抚官员的联络书信也都是怡锒亲自动笔,每天几十封的书信来往,从军政到民政第一时间掌控,倒比奏折还快捷翔实些。

虽然养着何景明等人,但怡锒坚持所有的东西都要他亲自过手才能发出去。这些人说是他的亲信,其实也不过是利用着他的身份和才智,说到底还是为自己的前途利益开一条捷径。有利益,就可能有背叛。

几天后怡锒对管事说:“若是杜筠能起来了,让他到书房来伺候。”杜筠也是刚刚能下地,听了怡锒的吩咐立刻就跟着管事来了。怡锒正在低头写字,叫了声:“杜筠。”

杜筠忙叩首:“奴婢在。”

怡锒抬头一笑:“来看看我的字。”

杜筠浑身一颤,他看着怡锒那明亮的眼睛,丰润饱满的唇角,那句话太熟悉,承载了两人太多快乐的时光,多少次,怡锒临了张好贴,就会对他轻轻一笑,叫:“来看看我的字。”本以来曾经的情感已经成了一堆灰烬,可是怡锒用一个微笑一句话就能把它点燃。

杜筠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他挪着步子过去,怡锒递给他一张纸,他只看了一眼,就愣在那里,怡锒抄的竟然是钱起的《湘灵鼓瑟》。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

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

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

流水传潇浦,悲风过洞庭。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一层薄薄的泪光浮上杜筠的眼睛,这是怡锒最爱的诗,他以前也经常拿这个练字……可是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这首诗十二句,竟然每一句的字体都不相同。

怡锒的字本来就写得好,他少年时喜欢赵孟頫,后来又得杜筠的指点,自成一家,用笔俊逸,结体疏朗,风格典雅,即有魏晋的飘逸,更兼汉魏的风骨。嘉德帝喜好青词书法,吴王少年时深得皇帝宠爱,也与独领风骚的文学造诣有关。

只是,现在的这五十六个字里,杜筠已经找不到昔日的笔意,每一种字体仿自名家略有更改,但大概是功夫下的不到,又都似是而非缺少神韵。杜筠有些茫然得抬头,不知怡锒是什么意思。

怡锒问他:“怎样?”

杜筠当然明白这样的字远远不及当日,却只能往好处说:“殿下博涉诸家,兼工各体,深得古人用笔之意。”

怡锒抿嘴一笑,轻声道:“你现在还能仿造本王的笔迹么?”

杜筠分明地感到心脏猛然撞击胸膛,原来,他刻意改变笔体,仅仅是为了防备别人……曾经做一代书法名家的理想,就这样被他毫不吝惜的丢弃了。杜筠低着头双手捧着那张纸,不敢开口说话,只觉得心里阵阵刀绞的难受。

怡锒的手在空中优美的滑动,隔着书案抬起杜筠精巧的下颚,微显狭长的眼睛里带着冷静而神秘的笑意,他望着杜筠道:“知道本王为什么不杀你么?”

“殿下恩典。”

“只要本王看到你,就会提醒自己,要谨慎,不可轻信、不可倚靠任何人。”

杜筠只觉得全身都痛,下颚,腿上的旧伤,这些痛都像血液一样流淌到心脏里去。

“从今儿个起,在这书房伺候吧。”

“是……”

“当心一点儿,我说过,不会善待你。”

“是……”

杜筠在微微的眩晕中闭上眼睛,他怕自己流下泪来。没有关系,这样的冷言冷语也罢,毒打鞭笞也罢,他只渴望能够看着怡锒,能够倾听他的呼吸,看到他那些熟悉的动作,就已经是幸福。等到怡锒得成大宝的那一天,他放心了,就可以用一种干脆了当的方式来偿还罪孽。

从那天起,杜筠就留在怡锒的书房,要做的事情和普通的书童没什么区别,怡锒在的时候服侍他的笔墨茶水,他不在的时候,打扫书房整理书架。

杜筠这才知道,原来怡锒竟是辛劳到这种程度,每日回来光写信看奏疏,一坐就是三个多时辰。有时候熬到半夜,连脸色都有些青白,闭着眼睛神色木然地转动着酸痛的手腕。

杜筠好想跟他说一声,怡锒,歇歇吧,他记得怡锒以前喜欢临帖,喜欢丹青,喜欢舞剑,喜欢吹箫,甚至喜欢斗蛐蛐儿。怡锒曾笑着对他说,等我去吴中就藩的时候,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可以在南国的水上合奏一曲,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能和你如此终老,我真的此生无憾。

就是因为这句话,他为太子写了那张手谕,然后一切天翻地覆,所有人的态度,太子,皇帝,怡锒都那样迅速的改变,快地把他的世界拉扯到变形,光怪陆离地碎了一地。他真的是太傻。

在书房伺候的头几天还平静,怡锒对杜筠就和普通的书童一样,要茶了,就把茶盏稍稍推一下,墨水干了,就淡淡说一句:“研磨。”杜筠小心翼翼地满足着怡锒的各种需要,他比别人更知道怡锒的癖好,他喜欢喝的枫露茶是要冲第二遍的,他放书的习惯,是按经史子集排列……杜筠最喜欢的是替怡锒研磨,可以那样近地看着他,这个温和又锐利的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曾经的岁月已经像花瓣一样枯萎,南国的山水,迟迟都没有迎来那首曲子,可会觉得寂寞?

怡锒偶一抬头,对上杜筠温柔如水的目光,他不知道,上天究竟是怎样的阴险,才能把一张脸雕刻成这样纯真如孩童的样子。若不是亲身经历,这张脸,这样的目光绝对无法与欺骗联系起来,他每想到这里就感到异常恼怒。

很快别的书童发现杜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那天怡锒要《汉书》第三卷,杜筠从架子上抽出来给他捧过去,书的一角不知为何褶皱了,怡锒立刻就变了脸色,喝道:“来人!”

几个书童赶紧跪下瑟瑟发抖,都知道吴王有洁癖,容不得书页上有任何污渍和折损,他们放书的时候,都是用薄薄的铁皮夹着书送进去,再缓缓抽出来。这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谁不小心折坏了,只怕大家都逃不过干系去。

侍立在门外的统领谢宝带着侍卫进来,怡锒看了一下跪了一地的瑟瑟发抖的书童们,向杜筠一扬下巴:“带他出去,打四十板子。”杜筠吓了一跳,抬头刚说了句:“殿下,不是奴婢……”

已被一声犹如碎冰样的冷笑声打断了:“没几天你倒学会狡辩了,加二十藤条。”

杜筠嘴唇翕动了一下,刚才他开口,并不是想逃避责罚,怡锒对他的打骂其实并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只是想解释一句,那本书并不是他折坏的,他认得那套《汉书》,是宋版木刻,怡锒的珍藏,当初怡锒是一个巧合买下,专门派人把他请来,他们在灯下抚摸,赞叹,欣赏,闻着那淡淡的墨香,欣喜得像两个孩子。

知道解释也是枉然,杜筠咬了咬薄薄的下唇,叩了个头站起身来,他分明感到在他起身的一刻,周围跪着的人都轻吐了口气。他口中有些苦涩,也许这才是怡锒把他留在眼皮子底下的原因。

跟着谢宝来到门外的院子里跪下,等了不多时就有侍卫抬来凳子,拿着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板子和藤条。杜筠悄悄摸了一下身后,庆幸这几天伤势已经不怎么痛了,这六十下,只怕还能挺过去。

还不待他站起,两个侍卫就过来,一人一条胳膊拎起,按在长凳上照例用绳子缚了手足,就褪下了他的裤子。谢宝一看倒是愣了愣,杜筠屁股上还有一道道浅浅的印子,受伤的时间不会太长,这些日子王爷没吩咐动刑,不知是谁打了他。他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吴王会纡尊降贵到自己动手教训一个奴才。

诧异得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反正王爷说了这个人是他最痛恨的,也没必要因为他还带着伤就留点情面。向一个执板的侍卫只吩咐一句:“打吧。”

那侍卫走到杜筠身后,扬起手便重重抽在臀上,紫檀木板子厚,只是木木的一声,杜筠却疼得一颤,紧紧抓住两只凳子腿儿。好在谢宝只为他做了一套刑具,所以每次是一个人行刑,打得不快,不像在锦衣卫牢房中两边交替下来,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虽然是火辣辣的痛,到底容易承受些,杜筠的双手在束缚下抓住凳子腿又松开握拳,这样反复着,手心中满是冷汗,咬着牙熬过了二十来下,屁股上已是一片青紫的肿痕。

那侍卫看臀上全肿了,便避开伤势最厉害的臀峰处,往屁股下方打去,岂知臀腿相接处皮肤更薄,杜筠痛得挣扎一下,嘴里就溢出“哎呦……”得一声呼叫。他本来咬牙咬得耳根都疼,这一开口,哪里还再忍得住,屋里的怡锒听见外面的呼痛声,淡漠地眨眨眼,对一个书童吩咐:“拢火盆。”

现在不过是初秋,根本用不上火盆,那小书童愣了愣,终是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去置办。

外面杜筠已惨叫着挨完了四十板子,屁股和大腿上层层叠叠都是四指宽的板痕,肿得红紫发亮,似乎一碰就要出血了。杜筠脸色煞白,伏在凳子上大口喘气,眼中的泪水熨湿了凳子,头上豆大的冷汗却都点点滴落在地。

谢宝也没让他休息,就向另一个提着藤条的侍卫挥挥手,让他上前。

杜筠既痛又怕,紧张得哆嗦起来,等了片刻却不见疼痛落下来,有些茫然,想回头看一下,这时却猛然听见身后劲风荡起,“啪”得一声脆响,便是一道火舌舔过的痛,杜筠连咬牙都来不及,长声惨叫。一道更高的淤肿飞上左右臀瓣,隐隐渗出血珠。

屋子里的书童们听杜筠叫得如此凄惨,都有些惊心,吴王虽然高傲严厉,但是从不随便责打下人,犯了错的,或者他不信任的,干脆就撵出府去。就算要打,也是让拖到专门的小屋子里用刑,这在书房外打人还是头一遭儿。一个书童端来火盆,战战兢兢放在怡锒脚下,便跪在旁边。

怡锒听着院子里的惨叫声,对着那本《汉书》凝视片刻,便缓缓的将书放入了火盆。

古旧干燥的纸张遇到火,腾都就燃气老高的火苗,纸张被热气冲得翻开,再一张张卷曲焚毁,看得一屋子的下人都胆战心惊。

怡锒不说话,这是他的习惯,坏了的,变了质的东西,宁可毁掉,也不会勉强接受。有些错误无法更改无法原谅,他不给别人,也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屋外的惨叫逐渐低下去,终于停了,谢宝进来单膝跪下:“禀殿下,行刑已毕,杜筠晕过去了,要弄醒拖进来吗?”

怡锒淡淡道:“晕了就送回去得了。”他低头一看,盆里的书册终于完全被火焰吞噬,变成一些轻轻薄薄的纸灰。向那书童一指:“端出去扔了。”

灰飞烟灭。

怡锒在家养了几天病,皇帝派人赐药问疾,他便不能再装下去,进宫跟皇帝请了安,虽然不在内阁,依然要打理礼部的事。

那天皇帝叫他进宫,商量朝鲜使节来朝的事。三年前朝鲜国王将自己的女儿送进皇宫,这位公主生的国色天香,身材曼妙能歌善舞,嘉德帝十分宠爱,两年就进位贵妃。也因着她的缘故,这几年天朝对朝鲜多加照拂,不但派兵帮他们抗击倭寇,去年朝鲜国内大旱,嘉德帝还让人送了一百万石的粮食去。今年朝鲜的进贡格外丰厚,国王派了自己的世子李泰亲自来,日子订的下个月二十五。

办这样的进贡典礼并不是难事,都有往年的成例,只不过今年礼遇再隆重一点。怡锒跟皇帝说了礼部的安排,嘉德帝微微笑着听完,点了下头道:“你预备的很周全,只是日子要再提前一点儿,朕刚接到朝鲜国王的来信,说使团已经提前启程,要赶皇十二子的满月宴。朕想了一下,就两个宴会办在一处吧,朝鲜世子第一次来,不要慢待了人家。”

几天前这位朝鲜公主刚刚诞下本朝第十二位皇子,御笔赐名“怡钊”。其实太医算的产期还有两个月,李贵妃身子瘦弱,不知怎么就早产了,居然是母子平安。皇帝五十岁之后得子,自然大喜过望,李泰是这孩子的舅舅,皇上要趁着满月的机会热闹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怡锒思忖了一下,也不过是国宴之后再加个家宴,这不是难事,便道:“那就让李泰先在武英殿朝拜陛下,第二天南苑赐宴,陛下以为如何?”

嘉德帝笑了下道:“南苑虽然风景漂亮,但毕竟是个避暑的地方,办这样的典礼有些轻浮了。朕已传旨内阁,索性给皇十二子封个郡王吧,封王的典礼也一起举行,你和礼部商量一下,尽快拟个封号出来。”

“父皇!”怡锒惊得抬起头,这个弟弟还没满月,就封王?这在本朝是头一回,何况上面还隔着三四个皇子没有封号,让这个吃奶的娃娃一枝独秀,底下立刻就会有大臣猜测皇帝是不是要来个“立爱”。这事无论如何不能答应,怡锒沉吟一下道:“父皇,十二弟还小,得十几年才能就藩呢,现在封王,封地空置,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请父皇三思。”

嘉德漫然端起茶饮了一口,又放下了,道:“封王也就是给个虚名儿,让朝鲜太子脸上光鲜一下,这么个小娃娃能办什么事儿?老三你想得远了——再说,封王未必就要就藩,你和老四不是也在京城么?”

怡锒脑中“嗡”得一声,脸色立刻苍白了几分,皇帝这几句话暗含讽喻,句句都是对他的警示,已容不得他再装聋作哑。当即一咬牙,提袍子起身跪倒,道:“近日京中流言四起,说儿臣恋栈内阁,久居京师,窥测紫垣。儿臣自问光明磊落,留在京中只盼能为父皇分忧一二,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若是父皇也疑心儿臣,儿臣今日便请离京,南下就藩也罢,北上戍军也罢,但凭父皇发落!”

嘉德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微眯了一下,声音却依然温和带着笑意,伸出手拍拍他的肩道:“老三,起来吧,你既然自问光明磊落,就不要在意那些流言。知子莫若父,朕看着你长大,知道你不会学杨广,所以安心做事就好,朕断不为那些小人造谣疑你。”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怡锒也不能再顶撞封王的事,暗暗透了口气站起,皇帝已经笑笑道:“就先这么定下来,今日你家有事,朕也就不留你用饭了,早些回去吧。”怡锒不由疑惑,想问自己家中有什么事,但看皇帝已经站起来,似是要回暖阁的意思,也就不好多说,再次叩头道了万岁,便辞了出来。

怡锒憋着一肚子火出宫,立刻让人去请徐咏、王世杰和怡铮到吴王府见面。轿子一晃一晃王府的胡同口,却突然停了下来,怡锒揭开帘子奇道:“怎么回事?”跟着轿子的小太监道:“回王爷,咱们家门口都是车,进不去了。”怡锒探头出去才看见,自他王府门口车轿能排出一里地,简直是车水马龙,把胡同塞的满满的,连卖冰糖葫芦的都进不去了,他自己的轿子都被堵在了胡同口。怡锒暗暗心惊,往日也有官员来他家中拜会,可是从没有这么多人的,他想起皇帝的话,更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能贸然进去,便吩咐道:“把轿子绕到后门去,叫赵巍出来见我。”

赵巍是王府的管事太监,怡锒的轿子刚在后门停下,便看见他提着袍子一路小跑出来,满脸都是笑,过来叩头道:“王爷千岁!”怡锒冷哼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官员?”赵巍“啊”地一声,随即爬起来笑道:“回王爷话,今日是咱们家娘娘千秋,并没有官,都是各家太太小姐来给咱们家娘娘道贺的。”怡锒才想起来,今日是徐妃二十岁的生日,他最近事情杂,心里也不畅快,竟然忘了个干净。皱皱眉下了轿道:“一会儿四爷和徐阁老王大人他们要来,你让几个人到胡同口等着,直接让从后门进来。过个生日要这么大排场,连本王回个家还要绕一圈!”赵巍从里头热闹场景中出来,结果一看王爷满脸冰霜,不知这位爷又为什么事不痛快了,赶紧缩着脖子答应,小心扶着怡锒出了轿子,从后门进去。

到了园子外头,怡锒已是听见一阵阵丝竹管弦,伴着婉转缠绵的昆腔飘出来,自从嘉靖年间之后,昆曲盛行,早盖过了北曲杂剧,如今连京里搭戏台,也都唱的是南音。他驻足听了一听,恰唱到一句“过去的雌雄休竞,未来的兴衰无定……”便知道是那套久唱不衰的《浣纱记》,正唱着的是《养马》一出。他也爱昆腔,打小这套曲子听了不下几十遍,游春、送饯、打围、采莲、吴刎、泛湖这些有名的段子不但倒背如流,自己还能唱,这一句却从未仔细听过。他心中一动,抬手让赵巍不要说话,慢慢地在回廊上坐下,里头接着唱道:“意外的灾殃怎逃?眼前的辛苦皆由命。败与成,天心尚未明。还须忍耐。暂受凄凉境。有日亨通一朝驰骋。靑萍,几夜萧萧匣底鸣。功名,半世无成两鬓星……”

未来的兴衰无定,败与成,天心尚未明。

勾践昔日的君王,一旦沦为马夫,天差地别的境遇中不能不有感慨。怡锒想起远在黔州的废太子,何尝不是如此,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突然地就成了阶下囚。只是夫差陪着西施赏莲的时候,勾践卧薪尝胆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将来吴越会是怎么个格局,那么他自己,会做了一时繁华的夫差么?

这时里头又传来一段,因是合声,倒听得分外明白:“……看前遮后拥,欢情似酒浓。拾翠寻芳来往,来往游遍春风……”便是唱到下一出“打围”了。那是夫差最风光的时刻,佳人在侧,四方来朝,他以为自己是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所以在最后兵败的时候,那绝望比当初勾践要深刻的多,忍辱,奋发,得意,再到失败,他的力量已经耗尽,对人世的炎凉和背叛了解得无比清楚,没有办法再重新来一次,于是只好自尽。

自己今日是不是和夫差很像?一个王妃的生辰,在宗室里绝不是大事,可是门前冠盖如云,昔日的太子妃也绝没有这样的风光。只因朝中人都以为储位尘埃落定,只因大家都以为他必然是将来的皇帝,怡锒想象,若是去黔州的是自己,现在又是怎样一幅光景?所以古人说“临乐何所叹,素丝与路歧”。怡锒只觉那乐声嘈杂起来,一阵厌恶,对赵巍道:“叫王妃出来见我!”

赵巍进去,不多时引着徐妃袅袅婷婷地从园子里出来,却是穿着大红的衫子,挂着深青霞帔,底下坠着一个鈒凤金坠子,头上戴着沉重的九翟冠,这一身大品妆走起来,头不敢摇目不敢斜,脸上含着一抹矜持却又略带娇羞的笑容,倒真有些仪态万方的意思。

她居然穿着礼服?她以为自己是太子妃了?怡锒冷冷对赵巍道:“去让里头戏停了!”

徐妃的笑容僵在脸上,轻声道:“王爷……”怡锒并不理她,只对赵巍道:“如今本王倒支使不动你了!”赵巍被他吓得矮了半截,赶紧躬着腰去了。只剩下徐妃和怡锒夫妻两人相对不语,里头的音乐唱腔嘎然而至,整座园子静悄悄的,倒让人恍惚方才那音乐是不是幻觉。怡锒涩然一笑,就是这样,他大哥的那一曲唱完了,连一点余韵都没留下,众人便急忙把他推上戏台,富贵他人合,贫贱亲戚离,不过如此。

徐妃轻声道:“殿下,妾妃做错什么了吗?”

怡锒挑剔的目光停在徐妃头上,揶揄道:“我竟不知道,王妃千秋节也有命妇朝贺的定例。“

徐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抬头时面容依然平静,道:“妾妃本来穿的是家常襦裙,方才宫里黄公公来,父皇赏赐了三桌席面,贵妃娘娘赏赐了一副八宝妆台。臣妾想着,虽是不是圣旨,也是君父的恩典,就穿了这身衣裳,还没有来得及换回来。违了朝制,是妾妃的错。”

怡锒没有想到,自己妻子过个生日,倒惊动了父皇和李贵妃,这样说来,自己的脾气倒发的没来由了。他沉默良久,目光缓和了些,向徐妃伸手道:“我生气,不为你的衣裳。过来,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徐妃浅浅一笑,将自己的纤纤玉指放在怡锒手中,在他对面的回廊上坐下。怡锒道:“正德年间的大学士杨廷和,他当国时,一弟为京卿,一弟为方面,门生遍布天下。他的长子杨慎高中状元,满朝官员都去道贺,他却皱起眉头,对宾客说,君知为傀儡者乎?方奏伎时,次第陈举,至曲终,必尽出之场。此亦吾曲终时已,何贺为?杨廷和的下场,不用我告诉你。”

徐妃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怡锒的意思,想到前些日子怡锒告病在家,禁不住心惊,望着怡锒微蹙的眉头道:“殿下,是不是……宫里?”怡锒满腹的心事却是不能跟她说的,摇摇头道:“没事,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上竿容易下竿难,人情翻覆如波澜,现在咱们家被全天下盯着,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

徐妃道:“妾妃省得了,妾妃这就叫把戏台撤了。”怡锒问:“今儿来了什么人?”徐妃道:“大公主二公主四公主都来了,还有张阁老的夫人,我娘家一些姐妹,朝中一些官员的夫人小姐。”怡锒一听便知这戏台拆不得了,他自己两个姐姐都在,还兼着一位大学士夫人,难得来一回,不能扫了人家的脸面。自己方才确实有些急躁,勉强一笑道:“这倒不必,既然都是熟人,倒也不碍,你们玩去吧。”

他站起来要走,徐妃忽然心头一阵难言失望,今天是她二十岁生日,她先前没说,是期待怡锒能够记得,谁知他回来就是对自己发一通脾气,现在又是转身就走,再也忍不住,轻轻唤了声:“殿下!”

怡锒问:“怎么?”

徐妃微笑一笑道:“殿下不去见见两位姐姐和四妹妹么?四妹妹出嫁半年都没见着您,方才还念叨呢。”怡锒惦记着徐咏王世杰他们就快来了,道:“你替我跟两位姐姐问安,四妹妹还是跟你好些,你陪着她就是。我前头还有事。”徐妃轻轻“哦”地一声,目送怡锒向前院走去。

怡锒回到书房,心里更是郁郁难舒,看看桌上放着礼部送来的奏疏,却还是前两天商量的,关于朝鲜太子来朝的典礼人员调度,原来皇上要封皇十二子为王的消息连礼部都不知道。

本以为父皇是想用伯涟来分散他的势力,他只要稍稍收敛应该能解除父皇的疑虑。现在看来,父皇回宫,伯涟出阁,怡钊封王,这一连串的安排,竟是父皇刻意给他设下重重障碍,他的对手已不光是远在黔州的怡铉的那么简单。太子已废,父皇迟迟不提立储的事,十二皇子刚刚降生,就破例封王,这是太明显的暗示。难道父皇宠幸那个朝鲜公主昏了头,真的想把这个娃娃扶上皇位么?

怡锒被这念头堵得心绪烦乱,拿着那份已经完全没用的奏疏,顺手就甩出去,只听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砸碎了。原来是杜筠见他回来了,正端着茶盅进来,不妨被折本子砸到了,手上的茶盅没有拿住,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杜筠打个寒战,惊得忙跪倒在地叩头:“奴婢该死!请殿下息怒!”他在这书房里已经是十二万分的小心,但还是隔三差五的受罚。怡锒对他极为严苛,书架子上有一缕灰尘,也不问是谁当的差,就让人拖他出去打二十板子。这些日子怡锒到礼部办事,都是很晚回府,没功夫上书房,杜筠才略松了口气。谁知今日怡锒刚回来他就犯这么大的过失。

怡锒一看是他,不但没有“息怒”,火气更盛,高声喝道:“来人,拖出去重打!”谢宝进来看见满地的碎瓷片儿和跪在地上噤若寒蝉的杜筠,暗叹这小子真没眼色,让两个侍卫架起他就往院子里去。

杜筠又被按上长凳,有个侍卫凑上来低声问谢宝:“头,怎么打,打多少?”谢宝咽了口唾沫,王爷以前责罚杜筠都有明确的交待,不知今日怎的就忘了。他稍稍往书房里探了下头,见怡锒正低头翻看书信,一张俊脸阴沉沉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进去多问。琢磨一下道:“先拿皮带抽一顿吧,等等看,没准儿王爷有钧旨下来。”

杜筠知道今日要受重责,当皮带摔在屁股上时虽是疼得哆嗦了一下,却为这意外的轻罚微感诧异——他以为怡锒至少会赏他一顿藤条或铜棍。他在疼痛落下的间隙想起怡锒刚才阴翳的眸子和青白的脸色,隐约觉得怜惜和担忧,他遇上什么烦心事了么?他现在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再无人能抗衡,为什么还不开心呢?

但持续的鞭打让疼痛越来越剧烈,杜筠没有功夫再想别的,他初时咬着牙关强忍,二三十下后臀腿上便全都肿起僵痕,打在哪里都是加倍的疼痛。他满头冷汗,想求饶又不敢,只能哽咽着低低呻吟。

打了四十下那侍卫停住看看谢宝,以前打人都是一种刑具不会超过四十,谢宝又向书房望了下,还是没什么动静,无奈地一摊手,示意继续用刑。

那侍卫转转手腕,皮带再一次抽在杜筠伤痕累累的屁股上。稍稍的停顿让再次降临的疼痛更难忍受,杜筠挨了七八下,终于熬不住,哭求起来:“殿下!殿下!饶了我吧,奴婢错了,再也不敢了……啊……”

怡锒正在书房里看云贵巡抚的来信,说的是总兵蔡毅到贵州后如何调动军务、都和哪些人来往,听到杜筠的惨叫声响起,才想起来他还在挨打。他放下信漫步到窗边,看见杜筠被绑在凳子上,臀腿已经肿得发紫,满脸的汗水泪水,但这样隔着一段距离望过去,倒像是雨水洗过的白莲般清秀,一双手也因为剧痛而挣扎痉挛着。

错了,再也不敢了,他可知道自己犯的是怎样的错误。

怡锒慢慢握起自己的拳头,他不知为何,今日看杜筠挨打抽泣,竟没有觉得有释放的快感。或者是因为,今日令他烦躁愤懑的,已经不是杜筠造成的“过去”,而是摇摆不定的未来。

转头看见碎了一地的瓷器,那本奏折也扔在那里,他这才明白到杜筠为什么会打碎茶盅。

本以为当初自己的冤屈全是杜筠造成的,如今想想父皇的态度,着实让他寒心,三年前的父皇有没有真正宠爱过自己呢?还是他拿自己去当太子的靶子,防止太子窃权,就像今日在他面前摆一个伯涟,一个怡钊一样。

“住手!”他几乎没有经过思索,就叫出了这句话。

行刑的侍卫忙停下笞杖退到一边,怡锒才知道到那句话是自己说出来的,刚才他也不知怎么了,在那个念头掠过的时候,分明觉得浑身一股寒流顺着血液游走。

既然已经叫停了,没有再让打的道理,怡锒却也不愿这些侍卫觉得自己心软,皱皱眉道:“把他弄下来,让他在墙根儿下跪一天。”

杜筠被解开了绑缚从凳子上拉下来,拖着他正要走,杜筠却挣扎着跪下,那两个侍卫不知他要干什么,怔了怔,便松了手。

杜筠忍着剧痛挪动一下膝盖,用手臂撑着地,努力抬头向站在窗边的怡锒望去。刚才在他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听见了那声“住手”,如同春雷一样在他已经模糊的意识里炸开,他能够分辨他的声音,也能够分辨这声音中的焦急和担忧。怡锒终究不会打死他的,虽然他对他的亏负如此深重。杜筠这是入府第一次,身体饱受折磨,心情却是一片平坦温暖。

他吸了口气,忍者剧痛向怡锒深深叩首:“谢殿下宽恕。”只是他头碰到地面的一刻,只觉得一阵晕眩,身子便不由自主扑倒下去。

看他倒下怡锒本能得抬脚,但迈出半步又硬生生收住,总算是上身没有动。不耐烦地挥挥手:“拖回去吧!”一转身走到桌边,不再看外面。

他刚坐下没多久,怡铮和徐咏便一起进来,怡铮笑道:“我们刚进来看见俩侍卫正往外拖人,那小家伙又被你打晕了?”

怡锒漫不经心道:“拿个杯子都拿不稳,打他是轻的。”

徐咏听见这话一抬头道:“怎么?殿下让他在这里伺候?”

怡锒哼道:“我太忙,没功夫专门收拾他,把他放在这里,正好给我自己提个醒,莫忘了当日耻辱。”

徐咏摇摇头,他实在不能理解,怡锒胸怀大志日理万机,却偏偏跟一个已毫无用处的杜筠较劲。他正色看着怡锒道:“殿下的警示之心是好的,但这个人不可靠,放在如此机密的地方,万一他和铉庶人还有联络……”

“徐大人!”不等他说完怡锒便沉下脸,“要是本王连一个奴才也驾驭不了,还谈什么驾驭天下!”

徐咏被他顶得一噎,但他了解怡锒的性子,认定了的事情便极为固执,谁也劝不动。他决定先避开这个话题说正事:“这是殿下家事,自然是殿下说了算。殿下知道皇上要封十二皇子为王的事情了么?”

怡锒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下,道:“我刚从宫里出来,就是为这事找岳父大人商量,王大人一会儿也过来。父皇最近是怎么了?这么大的事,既不和垂询内阁,也不跟我们这些皇子打招呼,呼啦巴儿的就下道圣旨,说在朝鲜使臣的朝贺典礼上再加个封王大典——哦,对了,我今儿都忘记问了,李妃的儿子哪一天满月?”

自己的弟弟哪天生的他倒不知道,徐咏也觉得有些好笑,道:“就是下个月初十八,时间的确是仓促了一些,但陛下跟我们说……”

他话没说话,怡铮已失声惊叫:“下个月十八!”

徐咏愣了愣问:“四殿下,下月十八怎么了?”

怡锒的脸色已经发青,眼中发出阴冷的光,他往书案上狠狠砸了一拳,咬着牙道:“八月十八——那是我母妃的忌辰!”

一时屋里寂静得只听见外面树叶在秋风中飒飒地响,谁也没有说话。外头传来脚步声,王世杰大步进来,向怡锒一拱手道:“三殿下千岁,四殿下千岁!”他这才觉得气氛不对,望望徐咏道:“徐大人,这是怎么了?”

徐咏叹了口气,将十二皇子的晋封大典和怡锒母亲的忌辰恰在一天的事略述了一遍。王世杰心中突的一跳,他在兵部,消息更是不通,连皇上要封十二皇子为王的事的不知道。他能感觉到,自从太子被废之后,皇上与吴王的关系便急转直下,什么事情都是圣躬之后,下道旨意让照办,连内阁都失去了赞襄之权,似乎皇上连内阁也防着……父子相疑君臣相忌到这个程度,对原本支持三皇子的大臣们实在是莫大的打击,他们都想着怡铉一倒,自己就是新朝的开创元勋了,谁知道这汪水竟是深不可测。

王世杰望着怡锒修长的手指交错相握,不由陷入沉思,皇上到底想不想立三皇子为储君呢,若不想,当初何必因为宠爱他冷落太子,逼得太子不得不反?若想立他,太子废了有几个月了,为什么迟迟不提立储的事,反而对怡锒日渐疏远?

他想到伯涟,想到刚降生的皇十二子,想到皇上又请了个什么“紫虚真人“进宫,恍然顿悟:皇帝整天请一大堆道士进宫炼丹,图什么,不就图个长寿么!去年开千叟宴,皇帝亲自拉着个百岁老人询问养生之道,别说百岁了,就算皇上能活到七十岁,也要再过二十年,可是看看太子和怡锒这俩儿子,个个锋芒毕露不甘寂寞,哪个是能等二十年的!怪不得皇上防了太子又防怡锒,就是怕他们等得急了篡位,自己落个唐玄宗的下场!

想到这儿他不由打个寒战,再过二十年,伯涟二十七岁,皇十二子也二十岁了,其实都比怡锒更适合即位。那么他把这一宝押在怡锒身上,竟是胜负难料了……

他正胡思乱想,忽听见怡锒含笑问了一句:“王大人以为如何?”

王世杰回过神儿来,正对上怡锒清俊如玉的笑容,但那眼中阴冷的寒意一闪而过,竟是如刀般锐利,似乎要将他的刺穿。他心头猛得抽紧,才明白,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有任何犹豫,若怡锒没有皇位之份,他也不过是二十年后才有危险,若他现在倒戈,怡锒手上捏着他无数致命把柄,立刻就能要他的命!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便无论如何要把吴王挺上去,好在伯涟和皇十二子还小,气候未成,吴王现在得群臣拥戴,自己又掌管兵部,就是真来一下子逼宫,也未必没那个实力。

他想通这一节立刻脑子清爽了,问:“殿下,不知道陛下可记得贵妃娘娘薨逝的日子么?”

怡锒哼了声道:“母妃周年的时候,父皇下旨宫中斋戒一日,要六宫嫔妃都去素服祭拜;去年母妃忌辰,父皇派人送了一篇青词过来,让我们在母妃灵位前焚化。王大人问这个,是不是想说,父皇将典礼放在这一天,便是有意要我不能出席?”

王世杰轻咳了一声:“殿下,恕臣言辞无礼了。皇十二子过满月和贵妃娘娘的薨逝忌辰冲了,这个还能说一句凑巧;将朝鲜使臣的进贡大典也排在这天,还要给十二皇子封王,是不是显得穿凿了呢?”

怡锒望向徐咏,道:“岳父大人,若是进贡大典我不出席,那主持典礼的会是谁?你,还是礼部尚书?”

徐咏忙道:“殿下千万不要动避席的念头。这次的进贡不比往年,朝鲜派了世子来,我们的接待也得是‘敌体’,至少要是位皇子。您不去,就得从别的在京皇子里挑,现在储位空悬,四海之内人心惶惶,您在这样的典礼上缺席,只怕有些人会凭空臆测,揣摩圣意。现在我们要稳定人心,容不得这些谣言!”

怡锒冷冷道:“那徐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在母亲忌辰之日,华服盛宴,去给父皇的新贵妃卖笑邀宠?朝中的御史言官们抓住一条不孝就能淹死我!”

王世杰一皱眉头,心说吴王怎么这样死心眼儿,现在我们掌握朝局,御史言官还不是要听我们的,刚劝了一句:“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被怡锒恶狠狠一句话顶回来:“母子天伦是小节?!”

王世杰噎在那里,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不好再劝,但又不能不劝,求助地望向徐咏,徐咏沉吟一下刚要说话,怡铮已笑着开口道:“王大人,三哥在父皇那里发不得脾气,闷在肚里不舒坦,并不是跟您生分,您别往心里去。您和徐阁老说的都在理,但这是道理,不是人情,三哥对母妃最孝顺,母妃的死又——让他连这点儿孝心都进不到,他受不了的。”

怡锒听他提到母妃的死因,当年的事情再度重现眼前,长春宫里黑黝黝的棺椁,摇曳幽暗的烛光,怡铮捧着一条白绫嚎啕大哭,那欲哭无泪的三天三夜。他的心很痛,痛得要裂开,优雅柔弱的母妃,连针刺破指尖都会流泪的母妃,为了他,毅然踢倒了凳子……

怡锒的眼眶一酸,他没有接怡铮的话,只是默默伸指按住自己的人中穴,太医告诉他,按这个地方可以止住眼泪。吴王是坚决不会在别人面前落泪的。

徐咏苦笑一下道:“可是三殿下不去,难道凭白让给八皇子或九皇子不成?”

怡铮耸耸肩,向怡锒道:“三哥,我说一句话,若说错了,你可以骂我,打我一顿都成。但是,你绝对不能疑心我要抢你的风头。”

怡锒已明白他的意思,瞟了他一眼:“你想去?”

怡铮道:“我不想去!我就再没心没肺,也不能母妃三年忌辰的时候跑去吃什么大头鬼的满月酒。但既然三哥不愿去,又不能便宜别人,不如就让我去吧。反正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三哥的跟班儿,谁跟你争,也不能是我跟你争,不怕别人瞎猜。我知道这么说是不孝,但我更知道母妃若在天有灵,一定是希望三哥能登上那个位子!三哥,到那天你替我在母妃灵前多磕三个头吧……”他一贯粗俗,但说到这里,也不知是那句话触动了情肠,不但红了眼圈,连声音都哽咽了。

王世杰一直拿蜀王当任事不懂的纨绔,不过因着他是吴王的同胞弟弟,表面儿上敬他三分而已,却不想他能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称赞道:“四爷这个主意不错,由四爷出面,殿下既全了孝道,又能平息物议,更让那些言官没话说。只是四爷难免要挨骂了。”

怡铮笑道:“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由得他们骂去,四爷我挨的骂还少了?”

徐咏总觉得这样处理不妥,但又说不出个道理来,犹豫道:“殿下已经跟皇上应承了主持大典,现在我们私下换人,皇上那里如何交代?”

怡锒细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大概是思虑太重,平日朗星样的眼睛都隐隐发出暗光,他咬着牙道:“怡铮说的对,我不能去,但也不能便宜别人!岳父大人,咱们今天议的先不要跟父皇讲,让礼部照常筹备庆典,等到日子临近的时候,我会想法子告病,然后你们把怡铮推出去!”

徐咏无奈,还是又劝了一句:“殿下,临场换人,不是您随便一个告病奏疏能敷衍下来的。还有十来天,您再三思一下吧,最好,还是您亲自……”

怡锒已断然一挥手:“告病的事我会安排周全!进贡大典,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去的,这件事不要再议了!”

徐咏看看面冷如霜的怡锒,懒懒笑着的怡铮,也只得幽幽叹了口气。

封十二皇子为郡王的消息如一个惊雷炸开,整个官场都盯着吴王和李贵妃那里。但吴王怡锒依旧每日进宫给皇帝请安,陪着皇帝一起进膳,商量满月庆典的事,一幅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面。吴王那从容的笑和高贵不容侵犯的气质,又让一些心生疑虑的官员们安下心来,不说圣眷如何,单论才情和权势,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子能和吴王比肩。

直到庆典逐渐临近,有一些人才意识到那个日子是有妨碍的。首先便是吴王的家人,吴王一回家就沉下脸色,家里人见了他都蹑着步子走路,大气都不敢出。徐妃有次问他,给李贵妃的贺礼准备两万两够不够,怡锒冷笑着道,这些事情都要我亲自过问,我娶你做什么!吓得徐妃通红了脸赶紧闭嘴,这还是怡锒成婚后第一次当着许多下人的面发作她。

徐妃叮嘱了几个姬妾,说王爷心绪不宁,要她们拿出本事来伺候,好好宽慰王爷。偏偏这些女子哪里知道怡锒在想什么,那天宿在丫头玲珑屋里,玲珑受宠若惊之余给他唱贵妃醉酒,刚摆出贵妃的姿势,娇滴滴来了个衔杯卧鱼,怡锒一言不发抬脚就走,后来就一直宿在书房,连王妃的门都没进。

怡锒这些日子,总觉得有一团火在心里烧着,母妃的死,父皇的薄情猜忌,许多官员的犹疑,都让他恨,恨不得把那个皇位,甚至这个世界都烧毁。他和皇帝详细地商量着弟弟的满月庆典时,望着父皇虚情假意的笑容,他胃里阵阵泛酸水,但是他必须忍耐,他需要装出一副雍容得体的笑容,对皇帝,对王世杰他们,甚至是对着自己的妻子。他是吴王怡锒,任何时候都不会显露软弱的男人,皇族优雅的教育让他不能用粗暴放纵的方式发泄感情。

真是不见血的厮杀,怡锒有时候觉得,自己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崩溃。

唯一能够承载他仇恨的人是杜筠,这个人是他所有爱与恨的出口。

杜筠记得苏贵妃的忌辰,在此之前他已经数度受罚,但这些日子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惩罚。那天他给怡锒捧上茶,怡锒抿了一口嫌太热,顺手就砸了杯子,让人拖杜筠出去打了四十藤条。杜筠被打得走不动路,两个侍卫架了他回房。倒是很快有大夫来,他三天两头受罚挨打,不能总劳动太医院的太医,怡锒便让人找了个郎中住在府上,有赵炳焕留下的方子在,这些轻伤都能料理。大夫满尽心尽责,药也是好药,但却不能消褪那火烧火燎的痛,杜筠趴在床上,天快亮时才模模糊糊睡过去。

怡锒大早上起来,让人整理了昨夜批好的部文和书信,一转眼间没看到杜筠,立刻沉了脸,问书房的管事:“你就这么管事的?我这里是庙会,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以前杜筠挨过打,要是真爬不起来,就让他休息一两日,怡锒倒也不追究,但明着吴王这几日脾气大,那管事如何敢分辨,忙命人飞奔去找了杜筠来。杜筠是被两个侍卫架出来的,到了书房的院子才知道是怡锒嫌他来迟了,眸子中全是恐惧,跪在地上磕头认错不止。

怡锒皱了皱眉,低头望着伏在自己脚下的人儿,大约是直接从床上被拉了下来,杜筠连外衣都没有穿,单薄的身子跪在清秋的晨风里瑟瑟发抖。如果是从前,他该多么心疼,会脱下自己的衣服裹住他,将他揽入怀中。可是,他的温柔他的善良,他心里那些柔软的东西,都已被一次背叛统统埋葬。现在他的心变成了一块坚硬的、经过锻炼的金属,没有东西再能融化刺穿。

就是这个人……母妃的死……他本来可以活得很自如快乐……这些零零碎碎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来回闪烁,他知道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有着欲望的支配,但他宁可相信,这一次都是杜筠的错。

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叫谢宝来,打他四十板!”

杜筠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他抬起头乞怜的望了怡锒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也没说,又伏下身子,跪着不动。

谢宝很快带着侍卫,抬着刑凳来了,杜筠被拖到凳子上,褪去裤子,怡锒看到昨日的伤痕,真的犹豫了一瞬。藤条抽出的伤痕隔了一夜,狰狞得肿起来,交织成青紫的网格,交叉处有隐隐的血点。怡锒想到这样的屁股再打四十板不知会伤成什么样子,心中竟然是猝不及防的一痛。

然而杜筠只是静静地趴着,低垂着头,不知是痛是怕还是冷,两条腿轻轻颤抖。

怡锒只觉一阵烦乱懊恼,他刚才发作的时候,当然记得杜筠昨天是挨了打的。他本以为杜筠会辩解,会求饶,若他显得更恐惧些,哪怕是反抗,都会让怡锒舒服一点,起码有种征服的快感。可是杜筠依然是那样逆来顺受,真如他所说的任打认罚,怡锒对他所有的羞辱和责难,无理取闹的毒打,他都当作是偿还罪孽一样全盘接受下来。那样的忠心耿耿,简直让人感到可怜,也更让怡锒反感。

这反感是对杜筠的,不管杜筠做什么,都不可能赎回当年的罪过;这反感也是对怡锒自己的,他痛恨自己为何会可怜他。

一板子打下去,杜筠喉咙深处挣扎出一声痛呼,两腿剧烈得抽搐了一下,第二板,杜筠的惨叫里便带了哽咽。

怡锒不想再听下去,也不想去看这四十板打完后会有什么后果。他告诉自己部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料理,向那个抱着文书的下人一招手,便大步向月洞门外走去。身后杜筠在又一声惨叫后忽然叫道:“殿下……”

怡锒猛得停住了脚,他稍稍驻足了一刻,但等来的依然是一声带着缠绵痛楚的:“殿下……”怡锒一拂额头,不再理会,他觉得自己可笑,杜筠叫他,也不过是痛极求饶罢了,有什么好听的。

然而在一晃一晃的轿子上,怡锒闭着眼睛养神,却禁不住脑子里一直在想,杜筠叫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随着庆典的日子逐渐临近,徐咏和王世杰都隐隐有些担忧,怡锒还没提出一个有力的推辞理由,若是正日子当天突然上个奏疏告病,和皇上赌气的意味就太明显了。

只有杜筠知道在怡锒的心中,一场暴风雨正逐渐临近,怡锒对天下人来说是高贵的王爷,因着理性而冷漠。只有对着他的时候,那些笞打、折磨,毫无理由的责罚,他能清楚地看到怡锒目光中仇恨,烦躁,恐惧——他有时真得觉得怡锒在恐惧,虽然他猜不出理由——才会露骨地显现出来。他对怡锒来说,真的只代表一个阴暗的过去,他本身就是他最大的阴影。

可是尽管心里告诉自己这些惩罚是他该受的,杜筠也渐渐承受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触怒怡锒,怡锒连养伤的机会都不给他,连日来的责打,让他连站立都成了一种酷刑。那个曾经温柔的怡锒,许诺过会永远保护他的怡锒,现在却随时随地都可能给他痛不欲生的责罚,这种时时提心吊胆的恐惧使他身心都快要崩溃。

那天午后怡锒要一本书,杜筠慌忙去给他找,书是很快找到了,他记得很清楚怡锒的每本书放在什么地方,可是转身的时候,腿上伤疼却让他几乎双膝一软跪倒,他赶紧抓着书架支撑身体,却不防将书架上一个豇豆红笔洗碰了下来。当那美丽的红色瓷片散落在杜筠脚下时,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怡锒,眸子里是混合着无能为力的歉疚和不知何去何从的哀伤。

怡锒转头望着他,冷冷地没有任何言语,太过安静,杜筠的绝望就在这寂静中,一点点堵塞了心脏。他终于还是咬牙挪动了一下脚步,让开那一堆瓷片,哆嗦着跪下:“奴婢该死……”他知道自己还该说一句“请殿下责罚”,可是他实在不敢去想那责罚是什么——他早就知道。

怡锒不知是轻蔑还是厌恶地扫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的身体,稍稍提高声音,冷漠地唤了一声:“谢宝!”

侍立在门外的谢宝老早就听见了屋里的声音,不管砸东西的是王爷还是杜筠,料来杜筠都逃不过一顿打了。先向两个侍卫打个手势,示意他们去搬东西,才推门进去,向怡锒单膝跪下:“殿下。”

“带他出去,五十板子”怡锒一边翻着书,一边淡漠地吩咐。

虽然知道要挨打,这个数目还是让杜筠脑子空白了一下,想到再受笞打,真的浑身颤抖。他抬头哽咽地叫了一声:“殿下……”

这真的是世上最没有意义的两个字。他想说什么呢?想求饶,还是想解释?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说?

怡锒嫌恶地闭上眼睛:“拖他出去!”

两个侍卫进来拖起杜筠,仅仅是这样拉扯的动作,都让身下的伤疼到不能忍受,杜筠在疼痛和恐惧中痛叫出来:“殿下,殿下!求求您,别打我……”他希望怡锒能稍稍怜惜他一点,他实在受不了那样的痛楚了,当初被押解到锦衣卫牢房时,曾看见锦衣卫审案,将犯人按在烧红的铁链上,一股青烟冒起,犯人惨叫一声就人事不知了。他现在觉得,只怕那样的酷刑也比这反反复复的板子好挨些。

虽然知道要挨打,这个数目还是让杜筠脑子空白了一下,现在他每天早上连穿上裤子都能痛出一身汗来,想到再受笞打,真的浑身颤抖。他抬头哽咽地叫了一声:“殿下……”

这真的是世上最没有意义的两个字。他想说什么呢?想求饶,还是想解释?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说?

怡锒嫌恶地闭上眼睛:“拖他出去!”

两个侍卫进来拖起杜筠,仅仅是这样拉扯的动作,都让身下的伤疼到不能忍受,杜筠在疼痛和恐惧中痛叫出来:“殿下,殿下!求求您,别打我——不不,我愿意领罚,求您换一个地方用刑好不好……”他希望怡锒能稍稍怜惜他一点,他实在受不了那样的痛楚了,当初被押解到锦衣卫牢房时,曾看见锦衣卫审案,将犯人按在烧红的铁链上,一股青烟冒起,犯人惨叫一声就人事不知了。他现在觉得,只怕那样的酷刑也比这反反复复的板子好挨些。

看怡锒没有表示,两个侍卫不敢拖延,架起杜筠来到了院子,不一会儿就是板子声、杜筠痛到极处的哭喊声。怡锒心烦意乱地合上书,这是第几次打他了,他已经记不得,只是他越来越不喜欢听杜筠哭喊呻吟的声音。可是他还是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若连折磨他的兴趣都失去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自己不杀他。

向一个书童一挥手:“收拾了这些东西,吩咐备轿!”他还是决定离开,他想后天就是大典的正日子,明天差不多就要告病了,还有些事情要交代怡铮一下,毕竟怡铮从未主持过这样正式的朝会典礼,他不放心。

走出书房的时候杜筠还在受刑,只瞟了一眼,怡锒就忍不住心里一揪,连日的笞打已经让杜筠的肌肤到了可以承受的边界,屁股肿起有两指高,多处都破皮了,一片片的血痂、一道道宽窄不一的淤肿层层交叠。板子打下去那些旧伤再度破裂,渗出血迹来。杜筠趴在刑凳上无力地抽搐着,一边呼痛一边流泪啜泣。

原来他是带着这样的伤在书房里站立侍候的。怡锒刚刚触及这个念头,就皱了下眉,加快脚步从刑凳旁边走过去。

杜筠被屁股上撕肉般的痛折磨得阵阵发昏,怡锒的衣襟下摆从他眼前拂过,他知道怡锒只要一走出去,就没人能够救他,那个无法承受的数字就要一下一下落在身上。他以前决定不跟怡锒解释什么,是他的错,不管初衷是什么,苏贵妃的死毕竟是因他而起,只是现在这样的疼痛让他几乎发疯。杜筠再也顾不得什么,哭喊起来:“怡锒,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怡锒冷冷一笑,他知道杜筠不是故意的,但那个瓶子碎了,碎了就无法挽回,心也一样。回头跟谢宝吩咐:“打完了,让他在墙根儿下跪一天!”他扔下这一句话就走了过去,只是听见身后那绝望的呼唤:“怡锒,你听我说好不好……”心里有种挥之不去的压抑。

杜筠被打得皮开肉绽,但怡锒临走前扔下话,还要让他罚跪,谢宝也有些担心他撑不住,就用随身带着的药膏给他擦了些。那药本是锦衣卫牢房中专门用来治刑伤的,虽不如赵太医的药好,止血镇痛却是快,杜筠居然没有晕过去,被两个侍卫架着拎到墙根儿处放下,喘了一会儿,勉强跪住了。

怡锒一直没有回来,也就没有人敢放他,杜筠独自跪在角落里,一阵阵地出虚汗。他挨打时流了血,这时便觉得口中干渴,想要一口水,却是连一个走过他身边的人都没有……

日头渐渐沉下,园中沉入一片暮色里。杜筠跪了几个时辰,两条腿早已不流血,伤处倒没有原先那么疼,连饥饿干渴的感觉都已麻木,只是觉得眩晕,似乎连骨头都因极度的疲惫要散开来。他不得不用额头撞着墙,好使自己不晕过去,模糊的意识里想着,怡锒,怡锒怎么还不回来,等他回来,就把一切都对他说清楚吧……杜筠不知是真的夜幕降临还是自己的视线模糊,只觉得自己向黑暗中坠落,他有了死亡的预感。

再次醒来的时候杜筠的首先感觉到的是冷,原来他是蜷着身子倚在墙角睡着了,梧桐的枯叶在夜风中坠落在他身上。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两腿已经没了只觉,根本撑不起来,他自暴自弃地又靠了下去,就算被发现,也不过是一顿打吧,反正不管他做什么,总是要挨打的。

抬起头,他看见满天星光,冰冷而明亮的星光,好像怡锒的眼睛。突然一颗星滑过天空,那样奋不顾身投奔向一个不知所终地黑暗。杜筠痴痴地望着,想起来,小时候好像听婶娘说,看到流星时将衣角打一个结,并且在心里许愿,愿望便会实现。他朦胧地想着,下意识地去摸衣角,可是那一道光亮已经消失。

杜筠愣了愣,发现自己的手真的握着衣角,竟哑然失笑,许愿,他还能希图什么愿望么?曾经的感情便如这流星一样,只美丽了一瞬,就错过了。

忽然他看见一个人影从书房中慢慢走出来,杜筠以为是守夜的侍卫,待那人越走越进,杜筠险些惊叫出来,那个人影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吴王怡锒。

杜筠见怡锒向他走来,赶紧用手撑地,奋力跪起身子,他想怡锒一定是看到他偷懒了,惊慌失措,不知又要受什么责罚。怡锒却在离他十几步开外的一口水井边停了下来。

怡锒身上只穿着中衣,他自己动手绞出一桶水来,杜筠在他的侧面,能够看见月光投影在他脸上,冷漠的神情中又透出坚毅。怡锒沉吟片刻,脱下自己的外衣搭在井栏上,忽然拎起桶,将慢慢一桶水都倾在了自己身上。此时已入仲秋,刚打出的井水冰冷透骨,怡锒被刺激得直打哆嗦,口中也溢出低低的一声呻吟。

杜筠本来不敢出声,现在却禁不住惊叫起来:“殿下……”他是吓愣了,怡锒为什么深更半夜出来糟蹋身子?

怡锒听到声音猛得转头,大步上前,一把扣住了杜筠的喉咙,低声喝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杜筠的眸子里全是恐惧,努力发出一点声音:“奴婢……在,罚跪……”

怡锒怔住了,他压根儿就忘记了让杜筠罚跪的事情,正在琢磨他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已经有守夜的侍卫听到声音,提着灯笼巡过来,喝问道:“什么人?”

怡锒一皱眉,忽然俯身抄起杜筠,将他横抱起来,这时那侍卫已经走进,提着灯笼往怡锒脸上一照,正对上王爷冷若冰霜的脸,吓得慌忙跪倒:“小的失礼,殿下恕罪!”

怡锒淡淡一笑道:“没关系,本王今夜要临幸杜筠,你去吩咐管事,明早将本王的衣冠都送到他屋中去。”已是大步抱着杜筠走了。

杜筠被怡锒抱起的瞬间,是天地为之倒转的晕眩,他不知道怡锒为什么半夜出来,又为什么说要临幸他,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终于又可以躺在这个人的怀里,接下来会是什么?惩罚,疼痛,死亡,算得了什么,他只享受现在。

锒走进杜筠的房间,用脚踢上了门,双手一掷,便将杜筠扔在了地上。杜筠被摔得七荤八素,疼得几乎昏厥,刚“啊”得惊叫了一声,怡锒已冷冷喝道:“闭嘴!”

杜筠不敢再出声,但实在痛得忍不住,情急之下,便将手腕塞如口中死死咬住,总算堵住后边的惨叫。怡锒望着那个伏在自己脚下不断抽搐的身子,一弯腰手又扣住了杜筠的喉咙,扼得杜筠头都向后仰去,咬着牙低声问:“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杜筠这次离得近了,在房中烛光的映照下,才看清怡锒身上还挂着水珠,已冻得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是青紫的。他虽不知原因,却只觉得心中无限痛惜,他喉咙剧痛,无法说话,只能那样怔怔望着怡锒。

怡锒被他看得不自在,想起来他确实无法说话,松开了手,杜筠一下扑倒在地,他趴着喘息了片刻,抬起头艰难地开口:“殿下……您快擦擦身子吧,小心着凉……”

怡锒的瞳孔倏然间收紧,想来杜筠刚才跪在角落,将自己的动作都看到了。他半夜摸出书房,用冷水浇身子,便是要将自己弄病,好推掉庆典主持的差事。这个节骨眼上告病太凑巧,若不是真的病,只怕皇帝不会相信,若是杜筠给他嚷出去,便是欺君的罪过了。

他逼视着杜筠,咬着牙道一字一顿道:“记着,你刚才什么也没看到。你敢乱说一个字,我诛了你九族!”

杜筠凄然一笑道:“殿下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他咬咬牙,居然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到盆架边,摘下一条毛巾,转身刚走了一步,两腿一软又跪了下去。他就那么膝行着挪到怡锒身边,将那条毛巾双手捧起。

怡锒怔了怔,他用这样恶毒的言辞威胁,杜筠竟然没有一丝的畏惧,反而先想着的是他的身子。怡锒本来杀人灭口的心都有,现在一腔狠毒都没了着落处,站在那里有些茫然,顺手接过了毛巾。杜筠一言不发,又膝行着挪到床边,拉开被褥将床铺好,转头对怡锒道:“殿下,快进来暖和一下。”

怡锒望着那双平静而又温柔的眸子,望着杜筠身后衣裤又渐渐被血迹晕染,他这一天,应该是很痛苦吧,为什么他还是不怕自己,不恨自己?这些情意是装出来的吗?仅仅是畏惧责罚吗?他爱过这个人,恨过这个人,现在将他折磨得遍体鳞伤,连他做人的尊严都剥夺干净了,却依然不能分辨他的心思。

不知道真假。

怡锒觉得他从未清晰的了解杜筠,这个人究竟爱他吗?他想干什么?他有什么目的……怡锒去想着那些现实的理由,前尘往事如一团乱麻般纠缠在脑海里,他的头忽然疼起来,身子便晃了晃,杜筠伸手扶着他,他忽然觉得疲倦而寒冷,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居然没有推开杜筠。就那样慢慢走到了床边坐下,怡锒想,那桶凉水见效好快啊,也许他真的病了。

那晚怡锒睡在了杜筠房中,这是他第三次对外宣称临幸杜筠,却是唯一一次没有打他,没有侮辱他。屋里的灯已经熄灭,他依稀能看见杜筠趴在对面的竹榻上,听那轻轻的、短促的呼吸,他知道杜筠已经睡着了,那样的重伤,又跪了一天,能支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柔软的棉被逐渐温暖了身体,怡锒闻到被褥上有淡淡的味道,似乎是青草气,又似乎是书墨的味道,这是属于杜筠的味道,他遗忘了很久,但又扎根在内心深处的味道。

三年,无数次梦见这个人,从梦魇中醒来只看见凄凉的月光,无尽的寂寞的想象。他的恐惧,他的无助,他不能对任何人讲,有时候身边睡着妻妾,心里疼到不能忍,就死死咬住被子……后来,慢慢的就习惯了,原来疼痛会成为一种习惯。只是杜筠再次闯入他的生活后,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像是揭开这些尘封的伤口,让他愤怒,焦灼,他不知该如何发落他,所以才那样循环往复地折磨他。

所有人都劝他杀掉杜筠,他也越来越觉得,自己那个留着他是为了报复的理由,其实有些无力。

他究竟要拿杜筠怎么办,就这么折磨他一辈子么,似乎没有人受得了,他也知道如果持续地毒打折磨,杜筠的身子不会支持太久。可是,不打他,又怎么处置他?放了他?杀了他?怡锒在这个念头里纠缠,直到身体的燥热渐渐把他包裹。

杜筠虽然筋疲力尽,但睡得并不沉,实在是伤处疼得难熬。不知过了多久,他隐隐听见房中有簌簌的声音,便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怡锒竟然下了床,慢慢地朝他走过来。杜筠以为怡锒要水或是要小解,忙撑起身子,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怡锒没有答话,他赤着脚,一步一步走的异常小心,走到竹榻边的时候,突然开口,低低的声音里含着无限的炽热和痛楚,叫道:“子蘅……”

杜筠脑中刹那间一片空白,子蘅。

子蘅是他的字,以前他们还是挚友时,怡锒就叫他子蘅。可是自从他进府后,怡锒说了,他只是奴才,不,是比奴才更低贱的娈童,怡锒不曾再这样称呼过他。

怡锒的手慢慢地伸出来,那动作有些僵硬,却是一点点地抚上了杜筠的脸,他轻轻地叫着:“子蘅,子蘅,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杜筠的眼泪在那一刻如泉涌出,他握住怡锒的手,哽咽难言,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怡锒,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变成那样……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当初的国本之争,朝臣分为两派,吵得如火如荼,他尽量不牵扯其中。可是那次陪皇帝北巡,到了天寿山行宫后,老师王恒忽然找到他,对他说,因为皇上有意易储,太子情急之下,竟然串联昌平守卫,准备逼宫谋反。他只能劝老师早早跟皇帝举发,可是王恒说出的却是一个匪夷所思的主意。

王恒说太子不顾一切要谋逆,只因吴王锋芒太露圣眷太隆,若要让太子安心,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吴王的气势压下去。由他模仿吴王的笔迹写一封调兵手谕,吴王一旦领罪,他们可以顺势劝皇帝放吴王就藩,太子地位稳固,也就不会着急逼宫了。

他被这主意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会做出伤害怡锒的事。

可是王恒说了很现实的理由,栽吴王一赃,再由太子出面求情,皇上那么宠爱吴王,断然不会深责他。这样一来,吴王不过受一个小小的委屈,却避免了兄弟相残的悲剧。否则依着太子的性格,定然是跟吴王拼个鱼死网破,吴王怕是也不能幸免。

王恒劝了他很久,从国本社稷到吴王自身的安危。杜筠不知道太子是不是真的会起兵谋反,他只隐约觉得,这样风口浪尖儿的政治角逐,对怡锒来说是危险的。怡锒对他说过,他对皇权帝位没有兴趣,他想去江南的水上与他弹琴吹箫……也许韬光养晦才是安全的。

他不知自己最后怎样下了决心,为王恒写了那张手谕。是因为皇上对怡锒的宠爱?是因为王恒那样信誓旦旦地说太子到时候一定会出面相救?还是仅仅因为他的自私,他想和怡锒离开京城,过那样归隐于林泉之下的日子……

他真的不知道,事情的结局竟是那样的荒唐。皇帝的冷酷,太子的落井下石,贵妃的刚毅决绝,还有,还有怡锒……他以为怡锒永远都是那样温柔清淡的男子。怡锒对着他微笑的时候,他猜不到,他们的感情也会变成仇恨。

可是,尽管他做错了那么多,亏负他那样深,怡锒终于还是原谅他了,是吗?

杜筠泪流满面的时候,怡锒却俯下了身子,杜筠借着透进屋子的月光看到,怡锒的脸上是难以描述的悲伤,他的眼睛却是奇异地睁着,一瞬不瞬,眸子里是毫无生气的茫然。

杜筠心中一动,轻轻叫了一声:“殿下。”怡锒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杜筠终于明白,怡锒是得了梦游离魂之症。怡锒以前没有这个毛病的,也许是这些日子太累了,也许,是自己给他造成的伤害真的太深,让他郁郁难舒,终于在梦中发泄了出来。

杜筠听人说过,梦游中的人若被惊醒,会留下病根儿,当下不敢再叫他。怡锒的腰弯的更低,伸手抱起了杜筠慢慢转身,又走到床边,将杜筠平平的放在床上。杜筠臀上的伤被压到了,一阵阵剧痛,却是咬紧了牙关,连大气也不敢出。怡锒不管是要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

怡锒自己在床边坐下来,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滞,可是在杜筠看来,却又是那样的哀伤宛转。他抚摸着杜筠的头发,脸颊,一直到肩膀,声音里有无限的怜惜缠绵,他不停地叫:“子蘅,子蘅,子蘅……”这个白天里,他绝对不屑于提起的名字。

杜筠的眼泪慢慢顺着眼角滑下,但是他不敢出声,他知道一旦怡锒醒来,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抚摸就再不会有了。也许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听到怡锒如此温柔地叫他,子蘅。

怡锒抚摸了一会儿,慢慢俯下身子,杜筠看到了他脸上闪着光泽的泪痕。怡锒捧着杜筠的脸,在他唇上一吻,那吻轻得像是蝴蝶的翅膀在他唇上停留,他嘴里还在轻声低诉着:“子蘅,我爱你,我爱你,我不能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说完了,继续在杜筠唇上,脸上亲吻着,房中一片寂静,寂静地杜筠听不见了自己的心跳。一片白雾在他的眼前慢慢笼罩,让他看不清怡锒的脸,他以为自己会死,心里有隐约的欢喜,这个时候死了,是最幸福的吧?

可是白雾渐渐散去,他听见怡锒均匀的呼吸,怡锒刚才说,他爱他,怡锒说他爱他……

杜筠颤抖着伸出手去,轻轻地抱住怡锒,在他耳边说:“我也爱你,怡锒。”他知道怡锒听不见,他很小心很轻柔地做到不会惊醒他的,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怡锒第一次给予他承诺,他只是想抱抱他爱的人,交换他的感情。

幸福如同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地了淹没杜筠,让他不再感觉到任何疼痛,本来以为真的一无所有的他,在这一刻却拥有了世间最珍贵的财富,怡锒皮肤的味道,呼吸的声音,他的亲吻和抚摸,他的表白。这些他从来不敢希冀的东西,居然在他绝望地几乎想要放弃生命的时候实现了,他不知道在梦中的究竟是怡锒还是自己。

杜筠希望怡锒能够醒来,看见这一幕,可是怡锒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不知过了多久,怡锒终于放开了杜筠,又在他唇上一吻,然后爬到床上去,在他身边重新躺下。杜筠听着他的呼吸声,确定他睡熟了,然后艰难地转了个身,为怡锒盖好被子。他望着那张脸,怡锒英俊而阴鸷的轮廓,以前他只想对怡锒好,让他快乐,怡锒折磨他,他因为内疚而心甘情愿,但是,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愿望。

他爱怡锒。

这是爱,他是爱怡锒的。

他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怡锒的胸膛上,他告诉自己,不管怡锒怎样对他,他都会爱着他,一直爱,直到他死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渐渐透出晨曦,杜筠犹豫了很久,他用了最大的勇气和决心爬下床去。但是,他又真的舍不得走开。他安慰自己,让我再看他一会儿,就一会儿,他侧坐在脚踏上,贪婪地凝视着怡锒熟睡中的脸。现在流淌过去的已经不仅仅是时间,而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幸福。

怡锒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他稍稍一动,觉得浑身酸软鼻息沉重,尤其是头痛得厉害,心里明白,自己那一番折腾,终于是病了。他刚要起身,一转头间,突然看见杜筠伏在床沿儿上,就那么团着身子睡着,眼角边还挂着一滴泪水。这天真而深沉的睡态,像一直寂寞的小猫儿,

怡锒分明记得,昨晚入睡时杜筠是趴在对面竹榻上的,他怎么会到这里?怡锒默默注视了他很久,他在想,杜筠还能在他身边停留多久,他从昨夜就开始想了,到现在依然没有答案。

怡锒下床的时候杜筠醒了,他发现自己还趴在床沿儿上,惊惶地低头跪下:“殿下恕罪,奴婢失礼了……”

怡锒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失落的痛楚,脑中也是一片混沌,没有心情再责罚他。勉强打起精神,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昨晚我说的话,你记牢了,我要杀你,或是杀你亲人,都易如反掌。”

杜筠的眼泪慢慢润湿了眼眶,果然,怡锒不记得昨晚的事了。他抬起头,含着凄然地笑说:“您昨晚说过的话,我会牢牢记住,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

怡锒总觉得杜筠的神情语气有些怪异,可是又挑不出哪里不对,沉吟了一下,终于转身出去,干脆利落地拉上了门,将他和杜筠隔绝在两个世界里。

吴王怡锒急病的消息在八月初八传入宫中,皇帝也暗暗吃惊,昨天晚上进宫给自己请安时看着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病了?派了几个太医去会诊,结果太医去一看,怡锒双眼紧闭,脸色绯红,不住咳嗽,身上烫的如火炭一样,断定是急性风寒,连忙写了方子配药,一面有人回宫禀报皇帝。

嘉德帝拿着脉案直皱眉,怡锒自幼习武,身子骨虽然比不上一般学武的人强健,但绝不是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一年到头难得生场重病。何况现在不过仲秋,天气也不甚冷,这风寒来得怎么就这样凶猛?又刚好在封王大典的前一天,未免忒巧了。但徐咏就在面前,还等着一个礼部尚书急得额头见汗,发愁吴王病了,部里一大堆的事不知该请示谁。皇帝不便细问,只吩咐太医好生照料,又让太监在宫中拿了几副好药去王府探望。

嘉德帝抬眼一瞟徐咏,见他低着头容色平静,眉宇间虽有淡淡的不快,却既不吃惊也不忧虑,心中冷哼一声,放下脉案淡笑道:“徐爱卿,老三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礼部那边的事情怎么料理呢?”

将怡铮推出去并不费多大力气,怡锒病了,怡铮就是在京诸王中年纪最长的,又有王爵在身,接待朝鲜太子也够规格。嘉德帝听了徐咏的建议,也没反对,便传旨让蜀王暂时统领礼部。

徐咏一直担心怡铮言语粗俗上不了台面,在礼部板着脸把典礼的章程、人事安排叙述了一遍。怡铮倒没因为他语气生硬而不自在,咧着嘴歪着脑袋听完,笑道:“徐大人说的,我都记下了,您说怎么来就怎么来吧,反正我是不懂的。”

徐咏怔了怔,才发现这个蜀王虽然粗鄙无知,却有两项好处,一是没脾气,跟他共事,绝不用像跟怡锒在一起那样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一个字;二来是肯听话,他自己什么主意也没有,一切听从自己安排,倒是让徐咏有了种大权在握的舒畅感。当下也不再刁难他,叫来了礼部的大小官员,商量明日的礼仪巨细,怡铮也不插嘴,只坐在一边笑呵呵地听着。

怡锒的虽然病着,神智却还清醒,看赵炳焕也在,猛然想起今早上离开杜筠的房间,杜筠跪在地上站不起来,裤子都被血粘在身上。自己这一病,府中上下混乱一团,怕是也没人去给他看看伤,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作痛,犹豫了片刻,还是叫道:“赵大人。”

赵炳焕忙凑到床前,躬身道:“殿下要什么?”

怡锒又闭了一会儿眼睛,才道:“还是那个奴才,受了点伤,赵大人要是不着急回去,顺道去瞧瞧吧。”

赵炳焕会意,点头道:“臣这就过去,殿下请安心睡一觉,等汗发出来,这病就能好大半了。”嘱咐两个下属在外间好生伺候,自己拿着药箱去了。

怡锒看看徐妃还坐在床前,便道:“你也去忙吧,明日我不能进宫,你替我好好向李贵妃道贺,礼数上要进到。”徐妃轻轻为他掖掖被角,叹气道:“您就不必操心这些杂事了,该怎么做妾妃省的,断然不让旁人说了咱们吴王府的闲话。倒是您,病得这么急,险些没吓死妾妃,总说自己年轻,身子骨儿好,一天到晚就是做事,连中觉也睡不到三个时辰。您看看我爹,每日二更必然躺下,吃的也是太医院配的药膳,比你还会养生呢。”

怡锒笑了笑:“我不过一时受了风,跟睡觉吃饭有什么关系,你放心,我要做的事还多着呢,总不能现在就把自己给累死了。”

徐妃忙按住他的嘴:“好好的,干嘛说这些不吉利的吓唬人?不过平日里劝您珍惜身子骨儿,您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也就现在病了,妾妃借机劝劝,只怕您还能听听。您就浑身是铁,能打多少钉儿呢?”

徐妃看怡锒越来越迷糊,知道是药劲儿上来了,轻轻站起来,蹑着步子走出房间,到了院子看见王府的管事赵巍正侍立门口,让几个丫头站在原地等着,走过去道:“你过来,我有两句话问你。”

赵巍忙随她到墙根下,徐妃便问:“王爷昨晚不是在书房歇着么,怎么早起是从杜筠房里出来?又怎么突然就病了?”

赵巍苦着脸道:“娘娘,奴侪真不知道,昨晚确实是看着王爷在书房躺下的。听守夜的侍卫说,王爷大半夜的在院子里抱着杜筠,说要去杜筠房里宿,连衣服都是奴侪给送过去的。”

徐妃“哦”得一声,低头沉吟片刻,又道:“王爷除了那两次临幸杜筠,平日里还去他房中么?”

赵巍又一躬身道:“回娘娘话,王爷在书房的日子都是独宿,就那两次,杜筠也还挨了打,依奴侪看,王爷没有……”

徐妃一抬手道:“这些话不是你该讲的。”

赵巍脸色一变,一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奴侪该死!奴侪多嘴,请娘娘责罚!”

徐妃摇摇头道:“你留心是好的,但不该议论主子。杜筠那里,你还替我看着,他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有不妥的地方,立刻禀报我。”她抬起头,向幽篁斋的方向凝神片刻,转身带着丫头走了。

赵炳焕到了杜筠的房中,才知道杜筠不是“受了点伤”,连日来的毒打,昨晚又几乎一夜不眠,让他再也支持不住,赵炳焕进房的时候杜筠趴在地上烧得人事不知。赵炳焕忙让人把他抬到床上去,见他屁股上的血都干了,将裤子粘在伤处,赵炳焕想了想,还是没有弄醒他,用药酒将血化开,把裤子慢慢褪了下来。杜筠虽是昏迷着,似乎也感到了那钻心的疼痛,身子轻轻颤抖,发出模糊的痛哼。

赵炳焕叹了口气,心说还好他没醒,能少受些罪,给他伤处上了药,又让下人去煎了药,才用针灸弄醒了他。

杜筠茫然地睁眼看看他,赵炳焕端着一碗药,神色和蔼地道:“杜公子,喝药了。”

杜筠刚动了动,就痛得低哼一声,赵炳焕忙按住他:“你趴着,我喂你就好。”

杜筠转头忘着他,舔舔干裂的嘴唇,急切地问:“赵大人,殿下……殿下没事么?早上我听见有人说殿下病了,正要去看,不知怎的,走到门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炳焕眼中波光一闪,依然微笑着他道:“殿下也就是偶染风寒,好好休养两天就没事了。倒是你,烧得比殿下还热呢。”杜筠道:“大人,我想去看看殿下,行么?”赵炳焕摇头道:“这怕是不行,我出来的时候殿下已经睡了。你伤成这样,还是好好养伤,别再动弹了。”

杜筠强撑起来,拉着他的袖子哀求道:“我不出声,我就在门外悄悄看他一眼……”

赵炳焕叹了口气,放下药碗,坐过来按住杜筠道:“杜公子,你还是先顾自己的伤吧,王爷那里有的是人伺候,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一惹恼了王爷,再打你一顿——我跟你说,你这次的伤不比以前,皮下肌肉溃烂淤血,要两三个月才能恢复,这两三个月内,你千万小心行事,可不能再挨打了。”

杜筠无力地又伏在枕上,苦笑了一下,他进府以来,就没几天是身上不带伤的,挨不挨打,并不由他决定。

赵炳焕看见了他的苦笑,端过药碗来要喂他喝,杜筠忙去接:“我自己来就好……”赵炳焕依然舀了一勺药,送到他口边,又轻叹了口气道:“杜公子,我官职低微,能做的不过些微之劳。这些日子,看着你受苦,想起同朝为臣之谊,心里着实惭愧。”

杜筠竟是轻轻一笑,摇摇头:“我挨这些,是我罪有应得。”

赵炳焕被他这个微笑惊了一下,他比怡锒都清楚杜筠受了什么罪,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这样平静。他仔细又想了想,毕竟有皇命在身,不管杜筠态度如何,他都要大胆试探一下,何况,他以常理推断,一个人受了久的折磨,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恐惧怨恨。抬起头看看,房内只有他们两人,窗外也是一片幽静,便凑上去,在杜筠耳旁轻声道:“杜公子,其实,陛下知道你是冤枉的。”

杜筠被“陛下”两个字惊得一颤,转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赵炳焕。

赵炳焕不自然地笑了下道:“陛下很惦记你的,好几次跟我问起你。”

杜筠低声道:“杜筠卑贱之身,不敢劳动陛下挂怀。”

赵炳焕见他动容,便道:“其实陛下知道,你并没有参与废太子谋逆的案子,还常说,太子身边的臣子若都能像杜筠一般,太子也不会走上歧途。所以当初处置太子侍臣,陛下跟吴王说,谁都可以杀,唯独这个杜筠不行,把你放在这里,也是准备等风头过了,再复你的官职,谁知道,吴王,哎……”

杜筠越听这话越蹊跷,怡锒的心思他明白,绝不容他痛痛快快死了,他能活到今天,也不会是因为皇帝开恩留下他的性命。他望着赵炳焕,轻声道:“赵大人,您要跟我说什么吗?”

赵炳焕以为他明白了,神秘地微笑一下道:“杜公子,你的事我跟陛下禀报了,陛下很担心这样下去,只怕不用一年半载,你就要被吴王殿下折磨死了,陛下想救你!”

杜筠只觉得心慌得厉害,他虽然心思单纯,但绝不是笨人,听出了赵炳焕话里的意思,勉强稳住呼吸道:“赵大人,陛下,可是要我做什么吗?”

赵炳焕也很紧张,强笑道:“你也不必害怕,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不过想问问,王爷平日在书房,都见了什么人,和他们都谈了什么——陛下说了,过些日子就恢复你的官职,哦,不是复职,是补礼部侍郎的缺。”他说着,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诱惑的笑。

杜筠大惊之下全身出了一层冷汗,他在府中消息闭塞,一直以为皇帝宠爱怡锒,怡锒过不了多久就要册封太子了,谁知道,皇帝竟然让他监视怡锒!他快速地思索了一下,赵炳焕一个大夫,敢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一定是有皇帝的授意,那么皇帝对怡锒不放心么?

他深深看了赵炳焕一眼,又低下头去,道:“我在书房里,也就是殿下不在的时候扫扫地擦擦桌子,我又常挨打,大半时间都起不了身,不知道殿下见什么人。”

赵炳焕低声道:“昨天晚上,殿下不是睡在你房中么,怎么今早上就病了?”

杜筠心中更是惊骇,赵炳焕连怡锒宿在他房中的事都知道了,说明他对王府竟是了如指掌,那么,在怡锒身边,应该还有别人在替皇帝做事吧?皇帝对怡锒猜疑到这程度,怡锒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呢?

他本来要一口拒绝赵炳焕,但是听到这里却改了主意,先答应下来,没准儿可以找到怡锒身边的眼线。他小心地择着词道:“昨晚是我惹殿下生气,殿下打了我一顿,就独自睡了,被子也没有盖好,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些呼吸不畅,大约是受凉了。”

赵炳焕点点头,“哦”了一声。

杜筠不知他信不信,试探着问:“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我以后有了事,找谁禀报呢?”

赵炳焕觉得今日说的已经不少,倒不能把什么都透给他,笑笑道:“这些日子我会常来府上给你看伤,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就好。一切小心,殿下素来机警,你千万不要随便打听什么。”

杜筠点点头:“我明白了。”

赵炳焕还要到前面去看怡锒,不敢久留,又交代几句养伤的话,便去了。

杜筠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想着,怡锒知不知道皇上在猜疑他呢?联系昨晚怡锒故意将自己弄病的古怪举动,他更是担忧,恨不能马上就见到他,让他小心提防。他一动身子,却疼得呻吟出来,两腿委实是动弹不得了,想想怡锒这个时候也病着,实在不忍心让他病中焦虑,叹了口气,还是等过些日子,等怡锒身子好了,再对他说吧。

杜筠慢慢在枕上趴下,回忆怡锒昨晚梦游中的真情,又想到得竟能为怡锒做点事情,心中满满的都是甜蜜。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置身于怎样的危险之中。

怡锒在府中休养了几天,怡铮和徐咏每日都会来府上探望,告诉他朝廷上的一切事务。怡铮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在什么都听徐咏的,也没出什么差错,封王和进贡的典礼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因为整日躺在床上,连晨昏都睡颠倒了,经常半夜醒来听着窗外西风呜咽,杂草和竹叶沙沙的抖动,真的是四无人声,声在树间。徐妃就睡在身边,他不想吵醒妻子,就一个人静静躺着,听那萧瑟的秋声。想起以前,他有洁癖,院子里的草都让下人铲的干干净净,连湖面上残破了的睡莲叶子都让下人拔了,杜筠来他府上,笑着对他说,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留着点草木听秋声也很美的。那年秋天,幽篁斋刚刚修好,他们就在里边听着秋声,杜筠为他书写欧阳修的《秋声赋》,那幅字开始挂在幽篁斋的书房,后来……后来他让下人摘了下来,锁在了箱子里。院子里不铲草成了规矩,下人们还遵守着,只是三年来他每晚不是熬夜料理公务,就是累得倒头就睡,再也没有机会去听听秋声了。

现在,有机会了,可是这呜咽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却没了从前的愉悦。当时看欧阳修写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觉得这个人真是冷静到残忍,把时间的恐怖就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到如今才发现,时间还是温和的,它还没有人心变得快,他和杜筠觉得一世相聚都不够,许诺来世还要相见的时候,却不到两年就成了仇敌。以前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也会有今天,每日相对,却不能说一句带着感情的话。

最近的距离也许是最远的,心痛到极处就只感到冰冷,所以绝望的时候往往没有眼泪。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杜筠若在背叛他之前就死了,他还能对景伤怀,从往事的快乐中得到抚慰,现在这个人活着,就活在他身边,他便连眼泪都不能流。

不能伤感,不能回忆,不能不恨他。只是他慢慢觉得自己的恨在软弱下去,只是被一些现实的理由支撑着,不恨他,就是对母亲的不孝,不恨他,就是向臣僚们展示自己的软弱。

他该把杜筠怎么办,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那伏在他枕边天真的容颜,还能支持多久呢?若彻底的失去,他自己又该怎么办?

等怡锒的身子好了,朝鲜世子也走了。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白净斯文,说话细声细气的朝鲜世子李泰竟和大大咧咧的蜀王怡铮相谈甚欢,怡铮带着他打猎撒鹰,逛戏园子转庙会,去琉璃厂淘书画儿,听举子们会文对诗。把李泰哄得乐不思蜀,回来后拜倒在嘉德帝脚下,感叹天朝繁华远非他们偏僻小国可比,又盛赞蜀王才干卓越,为人中龙凤,说他为蜀王做了一篇赋,希望能让皇上赏赐一副蜀王的画像,他带回国中去,徐咏几个大臣侍立在旁,都哭笑不得。

到李泰要启程回国的时候,对他妹子倒淡淡,不过进宫隔着帘子说了几句话,反而是丹墀下拉着怡铮的手红了眼圈,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嘉德帝笑笑道,你既这么舍不得,就让老四送你到通州好了。

皇帝下旨不过一句话,礼部却又着了慌。怡铮虽然早就封了王,可从来没办过正经差事,连亲王的仪仗都没有给他准备。眼看第二天他就要作为钦差送朝鲜世子出京了,现排仪仗已经来不及,徐咏想到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向怡锒借用吴王仪仗。

怡锒听了事情的缘由,笑对怡铮道:“看不出来,你倒满有人缘的。”

怡铮道:“三哥,我觉得还是由你去送他吧,你的病也好了,去跟父皇一说就行。让我借你仪仗,又吹又打的出京,我不自在。”

怡锒笑道:“李泰是舍不得你,我去干什么?”

怡铮展眉笑道:“三哥你不知道,那个李泰哪是舍不得我,他根本就是不够数儿。来到北京傻子进城似的,看着什么都新鲜,他跟我说,他们国家还没咱直隶一个省大,还说希望有机会再来,让我带他到南京玩儿。”

怡锒道:“他不够数最好,朝鲜地方虽然不大,物产却丰盛。这些年国家对女真用兵,朝鲜毗邻辽沈,若和女真勾结,就成了他们粮仓,父皇对朝鲜屡次施恩,也是这个缘故。你既和这个太子处得好,不妨以后常邀他来玩玩儿,只要让朝鲜不和女真人做买卖,便是你大功一件!”

怡铮笑道:“呵,我也就是带他瞎逛,还有功劳?”

徐咏道:“四爷这一番瞎逛,没准儿能抵十万雄兵。你不知道,你这样大摇大摆地送李泰出京,就是要做给女真看,今年的东北又可平安了。”

怡锒向徐咏道:“岳父大人,我这个弟弟也不全没本事吧?”

徐咏含笑点点头,他这些日子跟怡铮共事,对他的印象确实好了不少。

怡锒轻叹了口气,站起来抚抚怡铮的肩道:“老四,我的仪仗你拿去,听礼部尚书的安排,别堕了咱们大明的威风。你其实是极聪明的,以后收收心,读点书,也能帮我做些事。”

怡铮苦着脸道:“怎么又说到读书上了……三哥,你还是赶紧销假回朝廷办事吧,礼部尚书现在整天追着我啰嗦,我看见他一个头有八个大!”

怡锒看着他又是满脸的迷糊相,忍不住噗嗤一笑。

怡锒自己想想,也确实该回朝了,待怡铮出京后,便去写了销假的奏疏,让人送到内阁去。吃过午饭怡锒正在书房看信,侍卫忽然来报说王妃求见,怡锒有些诧异,他先把桌上的书信收了,才让侍卫请徐妃进来,笑道:“有什么急事儿?巴巴的还要‘求见’”

徐妃笑道:“妾妃知道这个地方不能随便来的。”她说着走上前先把手放在怡锒额头上,怡锒笑着躲开问:“怎么了?”

徐妃松了口气道:“妾妃刚才看见赵太医出去,还以为您又不舒服了,赶紧过来看看。”

怡锒向她一抬下巴,示意她坐下:“我没病,他是来给杜筠看伤的,他说我这回把杜筠打重了,得他亲自用药才放心。”

徐妃“哦”了一声,低头沉吟片刻,又道:“妾妃看,杜筠有伤,我们可以花银子在外头请好点的大夫,以后还是少让赵太医来府上吧。”

怡锒本来和她说着话,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这时候听出她话里有话,瞿然开目,问道:“你想说什么?直说!”

徐妃的本来望着怡锒,可被怡锒的眼光一刺,有些承受不住,低眉顺目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儿,妾妃本来不想对您说,一来您病着,还有一大堆的政务要忙,不该让您为家里事儿烦心,二来也怕冤枉了他。就说等再看看,可是这赵太医总往家里跑,妾妃实在不放心……”

怡锒道:“听你的口气,杜筠和赵太医有什么瓜葛?”

徐妃轻吸了口气,稳住声音道:“就是您病倒那天,因您说杜筠受了伤,妾妃就让赵巍去瞧瞧,看他需要什么东西。赵巍去的时候正赶上赵太医在屋里,他原说在屋外等等,谁知听见了赵太医跟杜筠说话。”

怡锒瞟了她一眼:“说了些什么?”

徐妃刚说了句:“您叫赵巍来……”

怡锒听她还卖关子,皱皱眉打断道:“我要叫他你还来干什么?他不是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么?想说什么就快说,我这里事情很多,你记着,我最讨厌搬弄唇舌飞短流长之人。”他不知为何,听到徐妃遮遮掩掩地提起杜筠,心里便无限厌烦。

话说到这份儿上,徐妃反而镇静下来,淡淡一笑道:“殿下的脾气妾妃怎会不知。倘若不是关于殿下的安危,这些话妾妃就是烂在肚子里,也绝会来烦您。”她深深望了怡锒一眼,然后慢慢的,把赵巍在杜筠房外偷听到的话仔仔细细告诉了怡锒。

她说完后怡锒仰头望着屋顶,良久都不出声,在这宁静中徐妃终于忍不住,道:“殿下,您看这事,怎么料理?”

怡锒一字一顿道:“什么也不要料理!”

“殿下!”

“这不是家事,你不要再管,不要再问,我自己心里有数!”

徐妃宛然一笑:“殿下心里有数就好。”

“赵巍那里,一个字也不许他讲出去!”

“是。”

“赵太医来府上,按礼数接待,不许再让人听壁角儿!”

“是。”

徐妃便起身道:“既这样,殿下忙,妾妃先回去了。”怡锒点了点头,俊朗的脸上波澜不惊,让徐妃有些困惑地皱皱眉,怡锒真的不在乎杜筠么?那是她看得不够仔细,如果她有胆量够凝视她夫君的眼睛的话,就会在里边看到某种危险而深不到底的东西。

怡锒在书桌下慢慢地收紧了那只妻子看不到的左手,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不会的,他不会再背叛我。他的理由是说不出口的,或许只是因为杜筠那毫无怨怼的眼神。

可是,倘若徐妃说的是真的呢?杜筠,再一次要欺骗他?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历史绝不会重演。他不允许。

怡锒在思索了很久,起身出了书房,他还是决定去问问杜筠,在这件事上,他宁可让杜筠亲口告诉他,也不愿欲擒故纵去抓杜筠一个人赃俱获。谁知刚出了院子,一个侍卫飞奔而来,在他脚下跪倒:“殿下,宫里来了个人,说是奉了陛下口谕,请殿下进宫觐见!”

怡锒一想,大约是他销假的奏疏到父皇手里了,招他进宫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忒不巧了,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这个时候。君命如山,是不能有任何拖延的,怡锒略一沉吟便转了方向,刚走两步又回头对那个侍卫低声吩咐:“告诉谢宝,带几个人把幽篁斋看起来,没我的话谁也不能进去,王妃也不行!”

怡锒多日不进宫了,这一露面,整座皇宫里,不管是侍立太监还是路过的大臣,都如迎大宾一般,纷纷弯腰让路。嘉德帝坐在乾清宫的东暖阁,因为门开着,远远看见怡锒穿着崭新整洁的亲王常服,风度翩翩地拾阶而上,带路的小太监弓腰赔笑,蹑着步子往里请,比对自己还恭敬谄媚,“啪”得一声将笔扣在了桌上。

怡锒独自进了殿,因为殿内光线暗,也看不清嘉德帝脸色,一撩袍子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嘉德帝“嗯”了一声,语气寡淡道:“起来吧。”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感情,怡锒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暗暗警惕,站起身轻轻弹了弹袍子。嘉德虽知这个儿子素来喜洁,平日对他这些小动作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敬,可是现在瞧在眼里,便有一股火往心间蹿。开口的时候语气却还缓和:“你身子好了么?究竟是怎么回事,病得那样急?”

怡锒一躬身道:“儿臣那日见星辉月朗,徘徊庭树之下,想草拟一首步月诗,不妨为风露所欺。倒让父皇挂念,儿臣罪过。”

嘉德帝冷笑一声:“为风露所欺?你位高权重的堂堂亲王,什么风露敢欺你?徘徊庭树之下,是忧国忧民呢,还是计算着朕哪天龙驭上殡?!”

皇帝寒暄间突然就变了脸,这话不但来得突兀,而且重得莫名其妙,吓得满殿的太监都呆住了,怡锒身上一颤,迅速跪下伏地叩首:“有君父在,儿臣怎敢称‘位高权重’?父皇言重,儿臣当不起!”

嘉德帝哼道:“你当得起!朕这些儿子里,就你最出息了,所以能跟朕玩儿苦肉计,大半夜摸出书房,一桶冷水浇到身上!能在庆典前一天甩手走人,在全天下人面前给朕难堪!”

刚才皇帝发怒时怡锒还能平静对答,没想到嘉德帝一针见血,直接就捏住了他的死穴!他脑中“嗡”一声响,迅速掠过的是杜筠的影子,但现在容不得他再思忖别的,咬牙一想,就算是杜筠出卖了他,杜筠还在他府上,只要不是当面对质,他就来个死不认账,心一横道:“父皇如此疑心,儿臣死无葬身之地了。儿臣不合在庆典之际病倒,误了国家大事,父皇因此降罪,儿臣没有任何怨言!但‘苦肉计’一说,实属乌有,请父皇明察!”

嘉德帝听怡锒几乎说得滴水不漏,气极反笑,森然道:“你真这么坦荡?你是要朕传旨大理寺锦衣卫,立案审理么?”

怡锒心头一紧,他现在还不知道皇帝手里到底捏着什么证据,万一真吵嚷出去,便是让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失宠。他俯伏在地,一边叩头一边哽咽道:“父皇若认为儿臣有罪,尽管责罚,总之是君有赐不敢辞罢了。只是,儿臣从未对父皇有一丝一毫不敬之心,大典之日避席,不光因为病了,也因为,也因为……父皇,难道您真的不记得那天是什麽日子了么?!”

他说着抬起头平静地望着嘉德帝,当真是坦荡荡了。

嘉德帝见他泪流满面,语气里也软了不少,不管怎样算是认了罪,略消了点气,叹道:“你以为朕忘记你母妃的忌辰了么?朕问的是你的心,你弟弟的满月和你母亲忌日冲了,你为什么不直接向朕请辞,耍心眼玩手段,你究竟是为了尽孝,还是怨恨朕封你弟弟为王!”

这最后一句又是诛心之问,怡锒知道今日是输的一败涂地,他不敢跟皇帝硬顶,叩首道:“儿臣但有怨恨父皇的心思,天诛地灭!儿子称病在家也不过想为亡母上一炷香,父皇若是连这个都不容,儿臣愿下狱受审……”

他这样说,若是嘉德帝真要交部明审,他不过因孝获罪,倒显得皇帝绝轻薄幸。嘉德帝明白今日也就打个平手,他的原意也是要挫一挫怡锒的风头,现在还不是拿下他的时候,冷冷道:“你既认了,朕今日就办你这欺君之罪,来人,将三皇子怡锒带出去,杖责二十!”

怡锒猛得抬头,他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样的处置,杖责二十算不上是很重的责罚,但要被拖出午门剥去中衣打一顿,皮肉之苦倒是其次,这份屈辱如何承受,他是惦记着太子位的人,古来有哪个太子被打过板子,记在起居注了,就是千载的笑谈!怡锒又羞又愤,双手在身侧握拳,指甲都刺入了肉中,他豁出去了,咬咬牙道:“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嘉德帝见他俊美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惊惧,冷笑一下道:“怎么,不该打你么?”

怡锒道:“儿臣愿加倍受责,只请父皇垂怜,便在这殿中用刑。”

嘉德帝凝视着那双黑得不见底的眸子,里边是生死置之度外的冷静,他恍然想起,当年自己常说怡锒的眼睛像苏贵妃,一样的温婉动人。今天看来,竟是一点儿也不像了,什么时候,这双眼睛也变得这样冷?皇帝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加倍受责,你两条腿不想要了?”

怡锒淡笑一下道:“儿臣一身一体都是父皇给的,莫说两条腿,便是要儿臣的脑袋,也不过是父皇一句话罢了。”

嘉德帝的手指摸弄着桌上那个小巧的笔架,沉默片刻道:“也罢,就成全你。你回去写个自弹奏疏,送上来朕看。”

怡锒心中冷笑,他为了避免受辱给自己多赚了二十杖,皇帝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他的认罪奏疏一呈上去,便是一个把柄捏在皇帝手里,随时都能拿出来。他仿佛听见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冷笑,这就是你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他容色上倒平静,叩了下首道:“谢父皇恩典,那封奏疏,儿臣斗胆请父皇留中。”

嘉德帝厌恶皱皱眉,不愿再多说,向太监张安一挥手:“传刑杖吧。”

传旨的太监出去,殿里君臣父子一坐一跪,都无话可说,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怡锒到了此刻,反而完全镇定下来,刚才惊怒交集的激动已经没有,只觉得心冰冷到极处,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于是竟还能淡然一笑。

刚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正在想,以他今天的地位和权势,总能保证自己不受欺骗。谁知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往事居然又重演了一遍,又是父皇突然变脸,又是四十廷杖,又是——又是被那个人出卖。所有的一切巧合到了荒唐的地步,更像是上天对他的一个无情的嘲弄,在他刚刚对杜筠萌生出一丝丝怜惜的时候,就用最冷酷最直接的方式提醒他,他们是没有希望的。

不多时便有太监拿着板子进来,因为是在殿中用刑,又是责打皇子,好歹还给怡锒搬了条刑凳来,不至于像午门那样,拖翻在地就打。怡锒看着他们在殿中央布置凳子,心脏慢慢地缩紧,不是因为对疼痛的恐惧,而是,这些熟悉的东西,正在唤醒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为什么又是你,为什么我永远永远不能相信你。

等布置好了,便有两个太监过来想要架起怡锒,怡锒嫌恶地抖了下肩,自己站起来向刑凳走去。张安正望着他,不易察觉地点了下头,眼睛余光在自己靴尖一扫。怡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他脚尖向外分开,明白这样便是暗示行刑人杖下留情,怡锒轻轻透了口气,解开玉带,递到太监手中,又将头上翼善冠摘了,便向凳子上俯身下去。今日有张安暗中帮衬,想来这四十杖纵然打得皮开肉绽,应该不至于伤筋动骨。怡锒心里略安定了几分,当太监撩起他朝服后襟,去解他中衣时,他虽是涨红了脸,但这是朝中规矩,他不敢挣扎反抗。

他今天获得的照顾比三年前要多,但他心里的孤独,冰冷,却比三年前还要强烈。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他的眼睛很痛,但他知道,自己早已没有眼泪。

嘉德帝一直注视着怡锒的神情,本来满腔怒火,忽然间却有些不愿看见儿子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伤处,道:“去衣就不必了。”

那太监忙松了手,怡锒怔了怔,这意外的恩典还真出乎了他的预料,忙道:“谢父皇隆恩。”留下这条裤子,总算是维持了他亲王的尊严,虽然对于减轻疼痛没什么作用,怡锒却是真心诚意地感激了一下。想起三年前受杖时的狼狈,果然今天的吴王,让皇帝也不得不施以特典。

如果说权势能够保护他,那他现在遭遇的一切,到底是被权势所累,还是因为他的权势不够?怡锒短暂的迷茫了一下,他早已想不清楚,在失去一切后,权势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

张安吩咐一个太监:“去取碗水来。”那小太监匆匆出去,很快端了碗凉水进来,都浇在怡锒臀腿处。这些太监早都有了经验,受杖时若不去衣,便将裤子泼湿,湿布柔韧,不易被刑杖打破,否则几杖下去,裤子捶烂了,布屑陷入皮肉,创口很难愈合。怡锒被那股冰凉刺激地稍稍一颤,他知道难挨的马上就要到来,默默地抓住了刑凳的边缘。

两个太监按住怡锒的肩膀和双足,嘉德帝等了片刻,见怡锒仍是一言不发,静静伏着的姿势里有无声的对抗,哼了声道:“打吧。”

皇帝话音一落,怡锒便听见身后刑杖破风扬起的声音,口中用力紧紧咬住牙关。“啪”得一下,板子打在被水泼湿的皮肉上,声音格外清脆,怡锒只觉刚才还冰冷的臀上,一片火烧样的痛迅速扩散。他身子不由自主向上挺了一下,压着他的太监连忙手上用力,又将他按了回去,耳边听着张安干瘪尖细的声音数道:“一。”

怡锒对疼痛的所有记忆,被这一板子彻底地召唤回来,他恍然间觉得可笑,总以为三年前的疼痛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现在才发现,原来那些痛苦与屈辱,早被时间冲刷的模糊不清。本来他可以慢慢放下,慢慢原谅,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执着冷酷,可是,那个人却又让他把一切重新温习一遍。

第二杖下来,怡锒清俊的眉心一紧,咽下冲到口边的呻吟,他知道开始的几下并不是最难忍受的,等杖痕交叠皮破血流之后,才是真正令人昏厥的疼痛。他双手扣住凳子,绷紧身子来克制颤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从容。今日的他已不似三年前,疼痛的时候可以叫,伤心的时候可以哭,权势堆积起来的铠甲强悍又脆弱,不能帮他抵御痛楚,却不允许他再发出软弱的呻吟。所以今日这一顿板子,是比三年前更艰难的考验。

殿内除了板子击打皮肉的脆响,就是张安难听的数数声,受杖的吴王一直没有叫痛,只在板子落下的间隙,能听到一点他短暂急促的呼吸,侍立在左右的太监们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有人偷偷去瞟皇帝的脸色,皇帝举目望着殿外,保养的很好的脸上的没有一丝皱纹,亦看不出任何喜怒,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儿子受刑的场景。

张安数到“十”,杖刑停了一下,按着他的两个太监松开手,与刚才执杖的太监交换。这是正式廷杖的规矩,因为廷杖用的板子很沉重,若是一直由两个人打,必然臂力不够,所以每人打五下就换人。怡锒趁着这个空当重重地喘息几次,他额上的发丝都被冷汗贴在眼睛上,分外难受,轻轻抬手抹了一把。

刑杖再落下的时候,是打在早已肿胀的肌肤上,火烧火燎地刺激着心肺。怡锒的身子抽搐起来,大颗的冷汗从他额头坠下,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关节泛起了苍白的颜色。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克制自己出声,只觉一口气憋在胸膛里横冲直撞,五脏六腑都似打了个颠倒。这次不过几杖下去,就有朵朵嫣红在白色的中衣上晕染开来,疼痛一波波无情地持续着,怡锒几乎咬碎了牙关,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一声呻吟从口中溢出。

张安数到“二十”,看见那几道血迹,心里有些不安,怡锒再怎么坚强,也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再打下去,就算没有性命之忧,这份疼痛怕也吃不住。他向行刑太监打个眼色,暗示他们暂缓,回头带着求饶的眼神望向嘉德帝,毕竟皇帝一开始说的是只打二十,他盼着皇帝一时心软就把后头的杖数宽免了。

嘉德帝自然明白张安的意思,他低头看看,怡锒的后背被汗浸透,正因为喘息而深深起伏,他脸上的水珠在青石砖地上滴落一摊。嘉德帝心中一动,没有催促再打,沉默地等待了一刻。

自十岁即位以来,嘉德帝对大臣动用廷杖的案子不下百件,上至宰相,下至九品小吏,有的时候在朝堂上说崩了,当即就让拖出去打,远远听着那些大臣痛苦呼号,他心里会有隐约的快感。

还记得第一次看廷杖,是他十五岁那年。他要提拔一个自己宠信的人为尚书,可是有几个御史激烈反对,争执了好几天,他说不过那些引经据典的文官,一时气急,让全部拿下,带到午门外廷杖。因为以前没见过廷杖的场景,他让贴身太监带自己到城楼上去观刑,远远看到那几个在朝堂上一本正经的大臣被拖翻在地,脱下裤子,打得鲜血淋漓,头面撞地,尘土塞满口中,胡须全被磨脱。那个太监有些担心皇帝年纪小,受不了这血腥的一幕,劝他回去,他反而笑着说了句,看他们还敢气朕!那太监望着他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皇上长大了。

那个太监后来因为获罪,被他杖毙了,死了二十多年,连名字都记不清楚,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句话,他明白,也是从那一刻开始,这些人才把他当皇帝看。原来当皇帝不光要恩泽四海,以德服人,更要让臣民心生畏惧,大概就是因为那句话,他开始青睐廷杖这种政治手段。

只是今天是唯一一次,他这么近距离地观看廷杖,连受刑人的每一次颤抖,每一滴冷汗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受刑的,偏偏又是他的儿子——他曾经最宠爱的儿子,天下人都这么认为,有时候他自己也这样认为。喜欢他澄澈的眼睛,喜欢他淡雅的气度,喜欢他圆润飘逸的书法。可是这些喜欢,在大臣们对怡锒越来越多赞誉声中,慢慢地转变成了芥蒂与防备。

有时候想,真的很讨厌大明的立储制,只要有了嫡长子,就必须要立太子,大臣们说这是“国本”,却不知这才是真正的乱之本源。东宫的官员配置完全仿照朝廷的制度,还拥有一支类似于皇帝禁军的私人卫队“太子诸率”,皇太子有极大的权力,往往和皇帝发生冲突,从而导致被废或被杀。而力量强大的皇太子由于不满皇帝的约束、也会有叛逆、乃至弑君。所有会有汉武帝杀子,会有隋炀帝弑父。

都是为了权势,若不是权势,怡铉不必发配到边远的黔州,怡锒也会在他膝下承欢,给他写写诗吹吹箫,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多么好。可权势就是这样让人爱到极处欲罢不能的东西,所有的感情与它碰撞,都会灰飞烟灭粉身碎骨。嘉德帝想,自己对怡锒的冷酷与惩罚,究竟是恨他觊觎皇位,还是不忍看他步上太子的老路。

说不清楚,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四十年的帝王生涯,已让他对政治的危险敏锐到极点,稳固、保卫他的皇位,这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本能。

嘉德帝面色一沉,张安不敢说什么,回过头去,向行刑的太监点了下头,示意继续打。

板子砸在已经破皮流血的臀上,怡锒疼得差点惊叫出来,刚才那稍长一点的停顿,让他心里有隐约的希望,以为皇帝会赦免了剩下的二十杖。可是等来的只是更加剧烈的疼痛,他在疼得几乎昏厥的意识里,却觉得好笑,他还真是傻,到了这地步,他居然还对皇帝抱有幻想。这四十杖是对他的惩罚,惩罚他再一次对人世天真,天真的以为,还有些东西,还有些人是可以相信的。

怡锒努力控制着身体,不让自己失态,他现在最怕的,不是一下下打落的板子,而是自己随时都可能惨叫出声。他试图分散注意力,强迫自己去听张安数数的声音,强迫自己去想,该怎样对大臣们隐瞒今日他受责的事,回府后该怎样审出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眼线。可是最终他疼得心中一片乱黑,连抓着凳子的手都软软地滑了下去,只剩下最后一点力气忍住胸中的痛呼,怡锒咬着牙,无力地闭上眼。

连嘉德帝也暗暗为自己儿子的坚韧吃惊,他见过很多久经沙场的赳赳武夫,打到不到二三十杖,就哭喊出来了,怡锒虽然痛到痉挛喘息,到现在居然一声也没吭。有这样一个儿子,本应是做父亲的骄傲,可惜,这样的人,却是他皇位的竞争者。倘若怡锒晚生二十年多好,他可以好好疼爱他,然后放心地皇位传给他,一切的错误,只是他们同时爱上了这个位子。

连嘉德帝也暗暗为自己儿子的坚韧吃惊,他见过很多久经沙场的赳赳武夫,打到不到二三十杖,就哭喊出来了,怡锒虽然痛到痉挛喘息,到现在居然一声也没吭。有这样一个儿子,本应是做父亲的骄傲,可惜,这样的人,却是他皇位的竞争者。倘若怡锒晚生二十年多好,他可以好好疼爱他,然后放心地皇位传给他,一切的错误,只是他们同时爱上了这个位子。

到第三次换手的时候,两个行刑太监看看怡锒血透重衣的下身,也真有些害怕了,何况头儿也有暗示,不能伤了吴王的性命。当即对了下眼色,板子挥下去的时候照样劲头儿十足,快沾身时却腕上猛然用力一顿,便卸去了大半力道。总算是四十杖打完的时候,怡锒还没有昏过去。

他已有些迷蒙的意识里听见张安有些颤抖的声音,向皇帝禀报四十杖已毕,皇帝似乎吩咐了句什么,他已完全无力分辨。他觉得自己应该谢恩,但刚才憋得太久,现在除了喘息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终于自暴自弃地把脸贴在刑凳上,连清醒和昏迷都分不清楚。

过了片刻只觉得有冰冷的感觉贴上自己的额头,他稍稍清醒了一下,挣开眼睛,看见张安紧张的脸,原来是他拿冷毛巾在为自己拭汗。张安急切地问:“三殿下,你怎么样?”

怡锒嘴里干渴难耐,胃里却阵阵往上泛酸水,又喘口气才勉强挤出一个字:“水……”

张安忙把一个杯子凑到他唇边,怡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撑起一点身子,如得甘霖般饮下。觉得那水入口有些咸味,想来是怕他出汗太多虚脱,放了盐。他喝完后稍稍有点精神,感到下身是超乎麻木的疼痛,也不敢再动,费力地抬眼搜寻下殿内,哑着嗓子问:“父皇呢……”

张安见他清醒了,松了口气道:“陛下走了,留下老奴照顾殿下,您稍等等,老奴让人弄蚺蛇胆去了,您先喝一杯解了热毒,老奴已经派人去请太医。”

怡锒只觉得浑身酸软,只想两眼一闭睡过去,但他还记得好些事要交代,勉力伸手抓住张安的手臂道:“大伴儿,不要,请太医……”

张安也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少年王爷还是脸皮儿薄,挨了打不想让人知道,劝道:“殿下,您伤得不轻,不赶紧把伤处料理一下,万一血迹干了,连衣服都难揭下。”

怡锒摇头道:“大伴儿,您听我说……”就这么聊聊的动作,都让他眼前发黑阵阵眩晕,不得不闭上眼,又喘口气,过了片刻才再度睁眼。令张安惊讶的是,那双眼睛里流动着的是幽然的冷意,那份平静,丝毫不像一个被打的半身是血的人。

怡锒咬着牙道:“大伴儿,请传本王的轿子进来,把本王弄出去。晚上本王会派人给您送一万两银票来,一半儿您自己收着,另一半儿,帮本王堵着这一屋人的嘴。”

张安听他到此刻还想着这些事,也不由叹息:“这些老奴省的。今天实在是事情来得突然,连老奴都不知道,要不怎么着也该给您报个信儿。”

怡锒望了他一眼,低声道:“您知不知道?是谁在父皇面前嚼了舌头?”张安浑身一颤,摇了摇头。怡锒又想了一下问:“父皇今天召见了什么人?有没有太医院的赵炳焕?”

张安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却还是执着地追问这些事,劝道:“皇上今天一直在屋里批奏疏——殿下,您还是先别问了,要是老奴知道什么,定然不会瞒着您。”怡锒也委实支持不住,无力地点下头,硬是说了最后两个字:“多谢……”慢慢地软倒在凳子上。

轿子传进宫里,张安让两个太监架起怡锒,慢慢扶着来到暖阁外。随着轿子的长随一看怡锒这副模样,连路都走不动,吓了一大跳,上去刚要问候,就被怡锒一个恶狠狠眼神逼了回去。

怡锒看看抬进来的轿子,真后悔他今天竟然是坐小轿出来的。他是藩王,按身份可以坐十六人抬绿呢大轿,里边有软榻有桌子,能睡觉能用饭,能站两个仆人伺候茶水,若是去那里巡视,轿子里就能会客。但怡锒嫌那个太招摇,走到路上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老百姓都要垂手站两边儿肃静,他除了朝会庆典,家常只坐四人抬的普通轿子。

那轿子也就两尺来宽,他被张安等人扶着送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连个趴的地方都没有,张安迟疑道:“要不三爷略等等,老奴给您安排辆车?”怡锒方犹豫,一抬头间,是伯涟远远站在回廊下观望,也不知是他多心,还是失血过多眼花,伯涟的嘴角,依稀有一抹冷峭的笑意。

怡锒一刻也不愿在这地方多待,一狠心斜着身子坐下去,挨着座位的那一瞬,直痛得眼前金星乱冒,咬着牙吩咐:“起轿!”下人们不敢耽搁,轿子是抬了起来,怡锒“坐”在里头,只觉得每一下震颤颠簸,都牵动身下的伤,痛得犹如千万把刀在割肉一般,竟是比方才挨板子的时候还要难熬。他数次想要开口让轿子停下来,让自己歇一会儿,但想到王爷的轿子停在大路上更招人眼目,只能苦苦支撑着。他怕自己不小心真两眼一闭晕过去,落轿的时候府里非炸锅不可,摸索着从发髻里抽出束冠的簪子,每当眼前模糊的时候,便在手臂上狠狠刺一下。他要维持尊严,便要为支撑这份尊严付出代价。

冷汗从额头滑进眼睛,又从眼眶里滑落,只是连他不知道,这滑落的液体里,究竟有没有眼泪。怡锒疼得都有些混乱的意识里,恍惚想起,杜筠常常挨了打,还要被他命令罚跪,那痛苦料来也是这般难以忍受。

他奇怪为什么自己在此刻还会生起怜悯杜筠的念头,今日挨这顿板子,一多半是他自己疏忽大意,就如徐咏所说,把杜筠放在里书房这种机密地方。杜筠在他府上备受折磨屈辱,他要想自保,想要靠皇帝救自己脱困,出卖他也在常理之中。只恨自己当初竟然没有任何的防备,就算是三年前差点被杜筠构陷致死,再次见到的时候,却依然觉得这个人不会伤害他。连怡锒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任何人都谨慎戒备,可看到杜筠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时,就放松了警惕。恨他,打他,辱他,就是不怀疑他。

可是,事实再一次证明了他的稚嫩,自以为早就看清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实际上对宫闱官场的冷酷决绝依然天真无比。他做梦也想不到,亲生父亲会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会动用廷杖打得他死去活来,而那个说着“我对你无怨无悔”的杜筠,也不过是皇帝监视他的耳目。

怡锒在身体疼到麻木的时候,对着轿子里的黑暗冷笑出声,原来真正能致人于死地的痛,不是流血的伤口,是原本以为可以相信,却终于绝望。

轿子到了吴王府,怡锒硬是等着管事驱散了一干下人,才让人将他抬到卧房,如此一番上上下下的折腾,他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赶来的徐妃一看怡锒半身是血,吓得魂飞魄散,但她还稳得住局面,听陪着回来的小太监说了个大概便已明白,匆匆赏了他一封银子打发了。她听说怡锒不肯叫太医,知道他不愿泄露消息,便只留了侧妃陪着自己在房中伺候,干脆把府上给杜筠请的郎中叫来,他那里有赵炳焕留下的棒疮药,倒也对症。

那郎中姓方,来府上住了几个月,只给杜筠一个人疗伤。心下也自诧异,若是个寻常奴才,没必要专门为他请个大夫,用的药里光珍珠生肌膏一味就值上百两银子,够买几个奴才了,但若身份贵重,又怎么会三天两头被打的鲜血淋漓?方郎中深知王府侯门深不可测,谨守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只拿银子做事,一句多余的话也不问。今日听见王妃传他,忙拿着药箱跟那家丁去了,一路上但觉帘幕低垂,处处绮罗闪动,连头都不敢抬。

进了吴王的寝室,徐妃坐在床边,亲自拿巾帕为怡锒拭汗,看见方郎中进来,便向旁让了一让,低声道:“快瞧瞧,怎么一直醒不过来?”她红着眼眶,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方郎中见床上俯卧的人的正是吴王怡锒,下半身袍子已经撩起,露出尽是血迹的中衣,不由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王爷也会伤成这样。但事关皇家私密,他不敢问什么,躬着身子上前先替怡锒把了一把脉,见脉相虽然虚弱,却没什么内伤,略安了神,对徐妃道:“娘娘勿惊,殿下心脉无事,只是体力不支,快煎一副参汤来。”徐妃忙叫人去置办。

方郎中再去看怡锒下身,料来是受刑后耽搁的久了,臀部的血迹已经干涸,与衣物沾在一起,他试着轻轻揭了一下,怡锒虽在昏迷中都痛的呻吟出声,徐妃便喝道:“轻些!”

王府中参汤随叫随到,很快拿了上来,方郎中却改了主意,不如索性趁着吴王昏迷中用药化开血迹,揭下衣衫,省的他清醒时受不了那份痛楚。便将参汤放在一边,碾碎了两锭仔癀,伴着龙血竭、三七和在热水里化开,去将凝结的血迹润湿,才擦了几下,怡锒“呃……”得一声,竟是生生疼醒了过来,只觉臀上痛得要爆开一般,但他只叫了一声,复又死死咬住嘴唇。

徐妃忍不住流泪,握住怡锒攥得青筋突起的手,哭道:“殿下,疼了您就叫出来,这儿没别人,您别憋坏了身子……”

怡锒浑身发颤,抓起枕头一角咬入口中,仍是不肯吭声。方郎中其实自己手都抖,勉强稳定心神,专心料理伤口,好一会儿才将中衣揭离,怡锒刚刚拭干的额头上又是道道冷汗滑落。

两个女人一看露出的创口惨不忍睹,都失声痛哭起来。方郎中仔细一看,却放了大半心,臀部虽然打的皮开肉绽肿烂不堪,大腿上只有两道青色杖痕,忙道:“娘娘,只是皮肉受伤,没有伤着筋骨的,好生调养一个月,便可复原。”轻轻为伤处敷了药,又喂怡锒慢慢喝了半碗参汤,便去写清热解毒的方子。

徐妃爱怜地替怡锒拭去唇上咬出的细小血珠,叹道:“殿下,出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就……”

怡锒动了动嘴唇,身上痛的火烧火燎,心里却是一片空旷,他连一个字也说不出,他该怎样解释,说杜筠出卖了他,说这些伤都是他父亲打的?这冷酷的真相连他自己都不忍说出口,他感觉眼眶有热的液体在流动,便缓缓阖上眼皮。

外伤究竟是不轻,怡锒当夜便发起烧来,滚烫的手心和额头,阵阵出虚汗,徐妃守着他,一步也不敢离开。怡锒虽然昏昏沉沉,但不知为何,心里始终有意识,好多好多的往事走马灯样流过,母妃温暖的手,父皇耀眼的龙袍,杜筠低头写字的脸,一半是明亮一半是阴影,他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不知为何,他在梦里似乎并没有恨他,只是心生恻然。

两天后终于退烧,怡锒清醒了过来,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待他,他总得清醒面对。正是早晨,他感觉到北京秋天清凉的空气。徐妃还握着他的手,神色惊喜,先念一声佛:“阿弥陀佛,可算不热了,您觉得怎样?”怡锒试着动了下腿,臀部依然是针挑刀剜样疼,却已不似初受刑时那般难以忍受。看看徐妃眼睛浮肿神色疲惫,便问:“我睡了几天?”

徐妃拿来一杯水用小勺喂他:“两天了,险些吓死妾妃。”

“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徐妃心中叹了口气,道:“您递上去的销假奏疏被送回来了,皇上说让您再休养一段日子。有几个大臣来拜会,妾妃让人跟他们说,殿下您旧病复发,暂时见不得客,让他们留下帖子和书信先回去。只是我想着爹爹不是外人,将您受伤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来看了两次,您都昏迷着没有醒,爹爹让我好好服侍您,说朝里有他。”

怡锒猜他受杖的事外臣还不知道,心里安定了些:“嗯,你办的很妥当。”他想了想,又问:“杜筠呢?他有什么动静?赵炳焕又来了没有?”

徐妃摇摇头:“赵太医这两日没有来,因为没有吩咐,杜筠也在幽篁斋里,没什么动静。”

怡锒沉默地望着窗外鱼肚白的天空,淡淡道:“这两日辛苦你了,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徐妃轻声道:“殿下,您真的什么也不肯跟妾妃说么?”

怡锒望了她一眼道:“你一向不喜饶舌。”

徐妃一噎,尴尬一笑:“是妾妃多嘴了。”

怡锒安慰性地轻拍拍她的手,微笑下道:“去睡吧——对了,顺便把谢宝给我叫进来。”

徐妃站起身来欲离去,看见那微笑已经褪去,怡锒平静的容颜上一点表情也无,一双眼睛在略暗的室内中闪出晶光来。她心中苦笑,问问自己丈夫的事,又怎会是“饶舌”。然而怡锒不告诉她,她便无从得知怡锒心底的任何东西。

这个世上,有些人每日同床共枕肌肤相接,却终其一生也不能真正了解对方,而有些人,只要看一眼,就决定为他付出生命百死无悔。她和怡锒是前者,她却记得怡锒第一次带杜筠来家里的情景,她在园子里看见他们牵着手,还来不及为那清秀如玉的陌生少年赞叹,就震惊于怡锒脸上那种纯粹的、不经掩饰的快乐。仿佛是突然看到了一片奇美的风景,连生命都放出光来。怡锒牵着那少年的手,笑对她说:“这是子蘅。”怡锒目光中的幸福比夏日的阳光更明媚,让她眩晕。

徐妃想到这儿,心头忽然涌上难以形容的哀恨。

杜筠是被几个侍卫从幽篁轩里扭到吴王寝宫的时候,并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怡锒进宫前曾吩咐谢宝,不许杜筠从里边出来,他受杖的事情又严密封锁,府上知道的人都寥寥无几,更没人告诉杜筠了。

这几日杜筠没有被传唤到书房服侍,只道怡锒可怜他让他养伤,休息了几天,虽然还不能坐卧,却已经勉强能下地走路。他走出去的时候,一回头间,看见谢宝正指挥两个侍卫抬那挂着刑具的架子,背脊上倏然生出一阵寒意,停下脚步不敢再走。押着他的两个侍卫不耐烦,扭起他手臂往前一搡,杜筠心里涩然一笑,真是傻,若非是要打他出气,怡锒又怎会想起他?

那温柔的呼唤,贴着耳朵的呢喃轻吻,只有在梦里存在。杜筠有种超脱了生死的释然,深深吸口气,不再拖延,努力加快脚步,虽然每走一步都牵动臀上的伤疼,但他知道,即使前方是地狱,他也要靠自己这一双腿走了去。

到了怡锒的寝殿,正要伏地行礼,却是愣在那里:怡锒只穿着月白的中衣,侧卧在床上,枕着一条手臂,似在闭目养神,脸色是少有的憔悴。

杜筠几日前还远远见过怡锒,那时他神清气朗,病情已经痊愈,不知为何短短几日竟病成这样。禁不住就忘了一切,一步踏出,几乎想扑上去细看他脸色,急切问:“怡……殿下,您,您怎么了?”

怡锒慢慢睁开眼睛,正看见杜筠写满关怀的脸,那一瞬间怡锒几乎汗毛倒竖——他居然装得这般像。

他在皇宫中见过种种虚伪狡诈,兄弟阋墙勾心斗角,阳奉阴违过河拆桥,那些老于心术的政客,都不及一个杜筠让他觉得心惊。那些人的阴险总是有迹可循的,或许转身间一个冷笑,或许和谁暗地里一个眼神,他静静的站在一边,冷眼看着,知道自己可以控制这些人,他了解他们的弱点和欲望。

可是,迄今为止,他还是读不懂杜筠,他到底为谁做事?他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一边不断地背叛,却有如此干净的眼神。他是从来就不曾真心对待过自己,还是半途被人引诱?似乎杜筠看他的目光从来就没有变过。

怡锒听见自己的呼吸逐渐急促,幸好是在床上,要是站着,他觉得自己说不定已腿软坐下。第一次有人让他害怕,他看到杜筠的时候会害怕,那种感觉比面对皇帝更甚。对着皇帝,他对自己说要谨慎,要警惕,可是面对杜筠,他不知这驯顺柔情的人儿,何时就会变成毒蛇,扑上来噬他一口。

他忽然一笑:“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还活着?”他言毕,冷冷地审视着杜筠,他要看,杜筠脸上是否会有做贼心虚的不安。

杜筠倒不是心虚,但怡锒的话太重,言辞中是尖酸的讽刺,目光中除了冷冰冰的仇恨,还有怀疑,杜筠吓得手足无措,慢慢跪下来:“殿下,您……在说什么?您这是怎么了……”

怡锒自以为找到了答案,他闭上眼,心里冷笑,千万不要再被那深情单纯的容貌、楚楚动人的眼泪蒙蔽了,他现在懂得了。

“打吧。”他淡淡的吩咐一句,好似叫一杯茶。怡锒已经完成了他的审问。

东西都是准备好的,两个侍卫立刻抬进刑凳来,杜筠看着那张凳子,禁不住两腿打哆嗦,他颤声道:“殿下……”

怡锒玩味地“哦”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杜筠愣在那里,他想说什么,求饶吗?他本来想说,他的伤还没有好,受不了太重的责打,他想乞求怡锒的怜悯。可是要开口的一刻,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怡锒把他抱在怀中,轻轻地叫,子蘅,子蘅。

在怡锒的心里,他仍然是子蘅,被怡锒爱着的、尊重着的子蘅,那么他起码要对得起这点尊重,他不能再低声下气的求饶,他和那些卑贱的奴才是不同的。因为怡锒爱他,那么,他给予他的惩罚不再重要。

杜筠默默地垂下头,放弃了求饶。

因为怡锒的一句话,让杜筠产生了不必要的自尊,虽然他知道这自尊可能会带来更大的折磨。两个侍卫已经架起他,把他拖到凳子上绑好,便转身去拿刑具。

以前打杜筠,都是怡锒指名刑具和数目,然后一个侍卫来打,这次怡锒什么也不说,那两名侍卫随手就摘下了铜棍和皮鞭,分别站在杜筠两侧。杜筠心里阵阵发颤,他隐隐感觉,今日的责罚和往常是不同的,不是怡锒突然心情不好拿他出气,怡锒那不明所指的讽刺,立刻搬进来的刑凳,两个侍卫心照不宣取下的刑具,更像是一场事先安排好的刑讯。

杜筠努力去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是因为赵太医的事么?他原本想告诉怡锒的,可是几天来他都出不了幽篁轩,而现在,这里有很多侍卫,他不知道这些人中间,会不会就有皇帝安插下的耳目。杜筠还在犹豫,铜棍已骤然落下,他伤痕累累的屁股上,所有的疼痛在一瞬间被唤起。

杜筠惨叫一声,他没有想到会疼成这样。

没等他喘上气,忽然又是清脆响亮的一声,鞭子抽上青紫斑驳的臀丘,仿佛有千万支烧红的钢针戳刺进肌肉。杜筠疼得眼泪刹那间流出,抽搐着狠狠挣扎了一下。

两个侍卫手中的凶器轮番打下来,一下是铜棍要钻是骨髓的疼,再一下是皮鞭撕裂肌肤的痛。杜筠仅仅挨了七八下便承受不住,扭动着身体大声呼号:“啊!……好疼……殿下……殿下……啊!我受不了了……啊!……饶了我吧!”他那微薄的自尊,被这令人窒息的疼痛击垮。

怡锒缓缓睁眼,看到铜棍和皮鞭有节奏的打在杜筠臀上。铜棍砸下的是青紫的伤痕,皮鞭抽出的是赤色的伤痕,逐渐交织起来,把原来的那些旧伤都逐渐模糊不见。殷红的血迹微微渗出,杜筠痛得连被绑着的双手都痉挛起来。

那惨白脸上滴落的汗与泪,撕心裂肺的呼号,怡锒问自己,他想得到的可是这些。

他没有让酷刑停止,只是冷冷问:“还不说么?”

杜筠疼得连思维都在停止,他只想让这剧痛停下,他几乎是喊起来:“啊!殿下……殿下……你让我说什么!别打了!别打了!”

怡锒低哼一声:“看你嘴硬到几时!”

刚才因为杜筠说话,笞打稍稍停顿了一刻,可是刻骨的痛楚再度袭来。杜筠本能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束缚,绳子把他手腕都磨出了血,疼痛却变得更加激烈,似乎紧紧钳住了他,无穷无尽。杜筠恨不能一头撞死来摆脱这样的痛,他努力去想,怡锒让他说什么,他唯一瞒着他的,不过是赵太医的那番话,他本想找个僻静无人的机会告诉他,可是,现在顾不得了,他觉得再打下去,他就要活活痛死在这两样可怕的刑具之下。

他鼓足勇气呼叫:“殿下!我说!我说!求求你别打了!”

怡锒猛得睁开眼睛,他听见自己胸膛里是一片空旷的寂静,连心跳都没有,他毛骨悚然。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是他,果然是他。

慢慢的,怡锒回过神儿来,他知道他逼问的东西已经得到,他猜疑的东西已经证实,那么他是不是应该高兴呢?他觉得自己应该冷笑一声,可是笑的时候才发现,嘴角已经僵硬,他猜自己的笑比哭还难看。

怡锒抬了下手,两个侍卫停止了笞打。杜筠一下瘫软在刑凳上,虽然身后疼的像刀割,但没有新的剧痛落下,对他来说已无异于得到救赎。他一时还没法说话,低低哭泣。

怡锒皱皱眉,催促道:“快说!”

杜筠吓得哆嗦一下,慌忙道:“我说……我说……”强自压下喉头的哽咽“殿下,能不能让别人回避,奴婢跟您说……”

怡锒此时心头如同猫抓,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厉声喝道:“要说就说,你耍什么花样!”

杜筠绝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想了想,怡锒应该有办法使消息不外泄吧。他唯恐稍一迟延,棍子与鞭子会再度落下,忙道:“是……我说……那个赵太医,找过我……他说,他说……”杜筠一边哽咽,一边把赵太医的话如实坦白。

怡锒躺在那里,沉静地望着他,其实杜筠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这些事本来就是他知道的,他这样酷刑逼供,也无非是要他亲口认罪。怡锒突然一抬眼睛,看见对面妆台上放着一面银镜,打磨的光滑,清晰不差地映出自己的容颜。

消瘦苍白的脸颊,猜疑刻毒的眼睛,简直像极了他的父亲,他受杖的时候,因为痛极仰头,看见那御座上的人,闪烁的目光,和自己现在何其相似。更远一点的,当年大哥怡铉还在朝中,每当政治交锋落了下乘,一个眼神扫过来,也是这样深深的怨毒。

像,太像,怡锒差点掩住口惊呼。他一直以为自己像母亲多些,可是他们朱家的人,那种残忍与冷酷融汇在血液里,从洪武皇帝开始流产至今,一脉相承。一到关键时刻就会显露本色,简直情不自禁。

恍惚中杜筠已经说完,怡锒摒弃了方才的念头,垂下目光冷冷道:“所以,你就把我的病因告诉了赵炳焕,是不是?”

杜筠震惊之下奋力抬头:“没有!我没有!殿下——那天晚上的事,我对谁都没有说过!”

怡锒看他到此刻还想抵赖,忍不住笑起来:“呵,你给人家当暗探,却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探不来,赵炳焕要你干什么?”

杜筠听他话语中误会已深,吓得心惊胆颤:“殿下!殿下,您误会了!我答应他,是想先稳住他,再来告诉您,让您小心……”

“你告诉我了吗?!”

杜筠这才知道短短几天时间,因为自己行走不便,结果成了百口莫辩的局面,哀声道:“……奴婢,本来要告诉您的,可是……可是,这几天都找不到您……”

怡锒心头又是一股怒火攒起,冷笑道:“一直以为你傻,今日才见识你机智!你倒是会拣好听的说!你没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看到,不是你说的又是谁?!”

这问题却让杜筠如何能答,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似乎那天晚上的事情泄露了出去,而怡锒在怀疑他……一股深重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他比刚才挨打时还要害怕,他蠕动着嘴唇,连被绑着的手都禁不住颤抖,本已止住的眼泪一滴滴坠落:“殿下!我没有说!不是我……我真的没有说!”他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白,被绑在凳子上,唯一能做的动作只是摇头,点点泪水被溅落到四处,砸碎在地上,好像洒落一地水晶。

怡锒咬牙道:“再打!”其实现在杜筠是否认罪,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他杀他如同拔下一根细细的草茎,又或者,他可以审问赵炳焕……可是,他要杜筠亲口承认,他要把杜筠的一颗心挖出来看一看,看清楚里边隐藏的所有背叛。

皮鞭和铜棍再度落下,撕裂皮肉,钻心剜骨地疼,杜筠开始还惨叫着哀求:“别打……殿下,别打我……”怡锒不说话,那些侍卫就不停手,片刻间就落了十来下,杜筠的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他实在熬不住,哭喊起来:“殿下!殿下!我没做过,我没对别人说!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停!”一直侧卧在床上的怡锒一声暴喝,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把正在用刑的几个侍卫吓了一跳。吴王眼中闪烁的,已不再是刚才安静的冷酷,那狂躁的愤怒,仿佛地狱中的一簇火焰,摇曳着慑人的光芒。

两个侍卫忙停下手,都禁不住退了一步,

怡锒坐起来的一瞬,感觉身下的刺痛汹涌而来,他晃了一晃,强自用双臂支撑住身体。这现实中的痛和那梦魇中的回忆一起提醒着他,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本来,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那个夜晚的恐惧,怨恨,愤怒像潮水一样再度吞没他,他一直在那些寒冷的水中挣扎,唯一可以救命的稻草是权力。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权力,没有人能阻碍他。

怡锒慢慢探身下去,死死凝着抽搐哭泣的杜筠,一字一顿地说:“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他不可思议地耸肩一笑又道:“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怡锒似乎陷入了迷蒙,就这么慢慢地、机械地重复那句话。

他的声音让杜筠毛骨悚然,心顿时冷到极点,是啊,他有什么资格说那句话呢?他有什么资格替自己求情?

怡锒看到杜筠失神的表情,哼了一声,又缓缓躺下去,对谢宝道:“你不是说,不论什么犯人,你都能拿到口供吗?”

谢宝立刻明白,一点头道:“属下明白。”转头对一个侍卫道:“去我房里左手第三个柜子,取一副夹棍来,挑个短且紧的。”那侍卫连忙出去,他对一挥手,示意将杜筠解下来。

(题目解释:出自《诗—大雅—抑》“于乎小子,未知臧否。”很多时候,我们无法分辨善恶,真假,对错。)

杜筠昏昏沉沉中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还有更惨酷的折磨等着自己,摇着头哭求:“不要,不要……殿下,求求你……饶了我,我真的没有……”两个侍卫把他从凳子上解下来,摆成一个跪着的姿势,他想要挣扎,无奈经过刚才的毒打,已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怡锒咬着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也许只是朱明家族冷戾的血液在这时发作,不可收拾。

那出去的侍卫很快回来,手上拿着一副又短又粗的夹棍,光是穿夹棍的绳子就有拇指粗细,杜筠惊恐地睁大了眼,扭动着身体:“殿下!殿下别这样对我!别……”

怡锒看见一串泪珠从那雪白的脸滑落,又流进嘴里,嘴唇上被咬破了,再淌出来,就是几滴带着鲜红的液体,玛瑙珠子一样。他的心被那鲜艳的颜色刺了一下,有些茫然,可是脑中一晃,是母亲染指尖的蔻丹。

“说,把你做过的事都说出来。”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人能听出刚才那转瞬即逝的心痛。

杜筠彻底绝望:“殿下,如果你认定是我做的,就杀了我吧……”他终于支持不住,他原先答应怡锒不会死,可是这连续不断的折磨,让他明白,原来活着也可能成为这样一件可怕的事。他好象跌进了一个黑暗的、没有尽头的噩梦。

“废话!”

随着怡锒的一声怒喝,谢宝便命两个侍卫给杜筠的小腿套上夹棍。那夹棍是锦衣卫特质,刚一套上,杜筠便觉本来已痛得麻木的双腿上,一阵断骨折筋的剧痛传来,立时哆嗦起来。两个侍卫再一拉绳索,杜筠登时眼前发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怡锒被他叫的只觉呼吸一紧,似乎肺部的空气都抽空了,他对自己的残忍有些疑惑,他到底在干什么,就算杜筠认罪,又能怎样呢?怡锒好像又陷入了梦魇,那个常常重复的噩梦,他一直在跑,一直在跑,不知是为了逃避还是为了追逐,只有焦灼无助的恐惧在心里灼烧,他停不下来……

见杜筠不招,两个侍卫又把绳索拉紧一些,木质的夹棍已发出“咯吱吱“的声音。杜筠觉得就算把双腿斩断,也不会有这样让人肝胆俱裂的痛,他痛的连昏过去都不能,脑中一片混乱,只求这酷刑停下,惨叫夹着哀号一并发泄出来:“怡锒!救我……救救我吧!我受不了了!啊————————!你说过你爱我,你说过不会杀我的,救救我————————!”

见他说话,那些侍卫以为他要招供,稍稍松了一点绳子,杜筠满头冷汗,嘴唇已经泛起青色,要不是被人架着,早就扑倒下去。

怡锒怔了怔,没想到他喊出的,竟然是这样两句话,看到侍卫们异样的眼神,先是一阵尴尬,再是一阵异样的恍惚。他在已经被扭曲的记忆中追寻那淡若春风的往事,可曾说过么?他爱杜筠?他给过他承诺?

可是终究太远了,那个时候,属于少年们旖旎甘甜的心情,已如雨中的桃花,一片片飘落枯萎,怡锒忽然想不起来当初,他对杜筠,究竟是什么感情呢?留下的只是一些模糊的景象,融合了现实的回忆,和他自己虚幻的渴望,提醒他那些东西已经失去,不可再得——因为一次背叛。

怡锒掩饰地冷喝道:“你被打昏头了?胡扯什么?!”

杜筠缓缓抬头,望向怡锒的目光中尽是痴绝:“……那天晚上……你对我说……怡锒……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怡锒不明白杜筠在说什么,他只是在那样的目光下本能地窒息,不忍的、怨怒的感觉撕扯着心脏。可是他又清楚,问到这地步,因为杜筠那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松刑,那些侍卫会怎样看自己。

最终咬了咬牙:“顾左右而言他?再收!”

绳子再次收紧,杜筠痛得阵阵痉挛,可是却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觉得生命随着那棍子的挤压,在一点点抽离他的躯体,会死吗?死了就不必这样痛了吧?可是有些话,还没有对他说……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忽然抬起了头,满是鲜血的唇竟然能牵扯去一丝虚弱的惨笑:“怡锒……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他说了会救你……啊……他说我不写,太子就会先杀你……呃……怡锒……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怡锒,对不起……”

杜筠一声呻吟,夹着一声微弱的诉说,伴随着夹棍让人心悸的咯吱声,如晴天霹雳一般在怡锒的天空里炸开。那些侍卫不明白杜筠的话,因为听他说的不像认罪,就依然不住收紧绳索,杜筠在一次轻微的颤动后,终于垂下头去,不再动弹。

怡锒从床上坐起来,压到了臀上的伤处,却丝毫不觉得痛,那些支离破碎的句子,谢宝他们不懂,他却是懂得的。恐惧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水,以不可遏制的速度迅速扩大,有个声音在心里狂喊,不是的!不是的!他在撒谎!可是他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带着颤抖的声音:“你……说什么……”

杜筠低垂着头,没有声音,也不动弹。

谢宝低下头托起杜筠满是汗水的脸看了看,有些为难地道:“殿下,他晕过去了……”

“弄醒他……快点弄醒他……”怡锒浑身都在哆嗦,他只觉得必须弄醒杜筠,问清楚,要不自己就会被这样的恐惧活活憋死。他一翻身,竟从床上下来,可是双腿终究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倒下去。吓得一群侍卫赶紧去扶,可是怡锒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杜筠面前。

他终于这样近地看到杜筠惨白如雪的脸,所有的痛苦挣扎像融化了的雪花一样消失,剩下一片坦然,怡锒想到棺材中的母亲。他的胃里有呕吐的感觉,他颤抖着手捧起杜筠的脸,沙哑的声音里几乎带着恳求:“你说什么?他是谁?告诉我,告诉我?你说啊……”

谢宝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怡锒反常的态度让他心惊,小心地弯腰搀住怡锒,并吩咐人赶紧去拿水泼醒杜筠。怡锒一脸迷茫,他不愿回床上去,又不能坐,靠在谢宝身上,谢宝只觉得这个一向冷定坚毅的王爷,竟不可抑制地,在颤抖。

“哗啦!”一大桶凉水兜头泼下,杜筠身上的血水被冲下来,在地上蜿蜒成一丝一缕的淡红,流淌到怡锒脚下,怡锒受惊地向后缩了缩。

杜筠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呻吟,怡锒也不顾地上肮脏,推开谢宝又跪倒下去,捧起杜筠低垂的头,急切地问:“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原来一直都不知道真相,他以为仅仅是杜筠的背叛,他只想着自己承受的痛苦,却从未替杜筠想过一个理由。

杜筠失神地半睁着眼睛,他虽然醒过来,神智依然模糊不清,只是低低呻吟,怡锒急了,揪起杜筠的头发大声问:“是谁?是谁逼你写那张手谕?是谁?快说!”他的声音已经歇斯底里,他顾不得再维持那一贯淡定的形象。

“是……太子太傅……”杜筠口中吐出几个微弱的字,他显然还没恢复神智,又开始重复:“怡锒……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怡锒虚脱一样地松开了杜筠,他想理出一个头绪,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其实他有办法得到答案,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他从来不问?

他看看谢宝,勉强镇定下心神,吩咐道:“把他……抬回去,赶紧让大夫医治。”几个侍卫连忙把杜筠抬了出去,又打清水来洗地。怡锒重新躺回床上,下身的伤又火烧火燎地痛起来,却让他的心趋于冷静,开始思忖这件事情。

谢宝看他闭着眼睛,一双英挺的眉毛紧缩着,有点害怕,道:“殿下?要不要属下请王妃来?”

“不用!”怡锒一抬手,先制止了他,他低声道:“谢宝,让人拿本王的名帖,去太医院请赵炳焕,让他来给本王看病——就请他一个!”

谢宝隐约猜到怡锒要干什么,忐忑道:“王爷是不是要审他?会不会打草惊蛇?”

怡锒睁开眼睛,淡淡睨了他一眼道:“本王眼里从来不容杂草,不管有没有蛇,今日一举拔了他!人我叫来,要是审不出,你就不用在这府上呆了!”对他来说,证明杜筠有没有骗他,远比掌握一条父亲的眼线更重要。

谢宝吓了一跳,本来赵炳焕也是六品命官,对他动刑有干禁例,但有了怡锒这句话,他连王爷都敢打了,忙叫人去安排。

等怡锒闭目休息一会儿,赵炳焕便来到府上,怡锒靠在床头,淡淡一笑:“赵大人,知道本王请你来干什么?”

赵炳焕躬下身道:“前两日听说殿下病情又有些反复,无奈下官被李贵妃留在宫中,没有及时来伺候,请殿下恕罪。殿下现在觉得如何?”

怡锒阴森森一笑:“本王这次请你来,是想问问,本王身上的棒疮,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有事,又打定了主意要动刑,就没必要再旁敲侧击,直接进入正题。

赵炳焕身子一颤,故作镇定道:“棒疮?殿下受了伤么?让下官替殿下看看……”

怡锒哼道:“罢了,棒疮也就疼一阵儿,本王年轻,身子骨好,过几天也就痊愈了。可要是有人到我府上来,跟本王的家人打听,本王‘每日做什么事,见什么人’,那是想要本王的性命,本王就不能听之任之了。”

赵炳焕脸色一下煞白,双膝一软差点跪下去,但他身上背着皇帝的事情,不能贸贸然就什么都招了,强笑着道:“殿下说什么,下官……”

怡锒一皱眉喝道:“谢宝!本王没精神跟他废话!”

早就等候在一边的谢宝走上前来一脚踢在赵炳焕膝弯处,将他踢的跪倒,同时两个侍卫走上前扭住他双臂,赵炳焕这才意识到怡锒要办他,大喊道:“殿下!殿下,下官何罪?!”

“何罪?”怡锒沉下脸,“你跟本王府上的人说什么,替皇上看住本王,假传圣旨是罪一,离间我父子是罪二,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说本王行“苦肉计”装病,陷害藩王是罪三!你还敢问本王何罪?!”

赵炳焕浑身都在颤抖,他听这些话,料来是杜筠的事情败露,压抑着极度的恐惧道:“殿下!殿下若认为下官有罪,可将下官交部议处……”

怡锒喝道:“放肆!我堂堂一个藩王,还处置不了你!本王只问你一遍,本王的病因,可是你告诉皇上?”

赵炳焕无论如何也不敢招认,拼命叩头:“下官冤枉!殿下,下官冤枉,这话是谁说的,请他出来和下官对质!”

怡锒已喝道:“谢宝,本王养你就只会看热闹么?!”

谢宝忙躬身道:“属下知错!”他对两个侍卫一抛眼色,两人默契地上前牢牢抓起赵炳焕的左手,谢宝从衣襟褡裢里摸出一根削的尖细的竹签,对准赵炳焕的左手食指,笑道:“赵太医,以后跟王爷说话,还是诚实点好。”一个侍卫便拿着一个小锤子过来

赵炳焕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起来:“吴王殿下!下官是朝廷命官,您不能动用私刑,您不……”他后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变成了一声刺耳的惨叫。那侍卫用锤子在竹签尾部一敲,竹签就“扑”地一声撕开指甲,深深刺进血肉,赵炳焕疼得差点昏过去,惨烈地嚎叫:“殿下——!殿下饶命啊!”

怡锒悠然地在垫好的枕头上靠下去:“是谁告诉你,本王给自己身上浇冷水的?”

赵炳焕刚说了句:“下官不知……”

怡锒“嗯?”得一声,谢宝又从褡裢里摸出第二根竹签,对准赵炳焕中指,赵炳焕又痛又怕几乎昏死过去,随口道:“是……是杜筠……殿下……”

怡锒怒从心起,喝道:“放屁!”

那侍卫又是一敲,赵炳焕又一次发出凄厉的惨叫,长号道:“我说我说!殿下饶了我吧!”

怡锒轻挥了下手,按住赵炳焕的侍卫一松手,赵炳焕便倒在地上,两根竹签还陷在他手指中,痛得蜷在地上阵阵抽搐。

怡锒清冷的声音现在对赵炳焕来说似乎从地狱传来:“说吧,你和本王府中什么人有联络?”

赵炳焕大汗淋漓道:“殿下……殿下……,求您救我,实在是君命难违……”

怡锒语气温和了一点道:“你如实说了,本王保你家人无恙,否则,本王就地杖毙了你,然后栽你个下毒谋害藩王的罪名,就是九族遭诛。一人还是满门,你自己思量吧。”

谢宝心中暗叹:这个太医完了,原来怡锒从一开始就没想放他条生路。

赵炳焕面如死灰,但到了这地步,他自知断无生理,只求一个痛快,颤声道:“多谢殿下开恩……是,是您的一个陪房丫头,绿章,她告诉我的……”

怡锒皱眉:“你怎么找到的绿章?”

“她家,原来是太子的佃户,太子让人把她送进来……谁知她刚进来,太子就败了,后来,王太傅把她的事告诉了陛下……”

怡锒终于缓缓吐出口气,不是杜筠,真的不是杜筠,这一次杜筠没有骗他。他不知为何,心底有异样的温暖。

赵炳焕还在喃喃地求饶:“殿下,殿下您饶了我吧,我可以为您做事……我可以……”

怡锒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一股憎恶之情油然而生,就是这个人,差点让他要了杜筠的命,向谢宝道:“利索点儿,别弄出声音太大动静来。”

这对谢宝来说倒更容易,他拿出一块布来塞到赵炳焕口中,上前狠狠一脚踩在胸口,赵炳焕口中发出闷闷的一声,两只眼睛翻过去,便不动弹了。

怡锒小心地躺下,平静地道:“拖出去,叫刑部的人来验尸,就说他给本王药中下毒,被发现后拒捕身亡。该布置什么,你看着办。”

谢宝虽然是锦衣卫出身,但很少杀人杀得这么利落,手心也不由出了汗,忙躬身道:“属下省的。”

怡锒忽然又道:“请大夫好好给杜筠医治,嗯,再拨几个得力的人过去照顾他。本王,嗯,本王有些累,要休息一下,晚上你过来,扶本王去看看他。”

他大约真的是累了,说完就缓缓闭上眼睛,俊朗的面容上从容平静,像是卸下心头一块重担般释然。谢宝看着这位少年王爷,又看看正在往外拖的尸身,蓦然感到一阵寒意。

(题目解释:出自《诗经—小雅—十月之交》,“下民之孽,匪降自天”,所有的痛苦,不是因为上天给予的,那些烦恼和痛苦的根源就在我们自身。)

当天傍晚,怡锒让人用一张藤椅将他抬到了幽篁轩。

杜筠还睡着,经过那番可怕的审讯,他的精神和体力委实都到了极限。大夫给药里加了安神催眠的成分,他身上的伤太重,最好的逃避疼痛的办法,就是这样沉睡不醒。只是他在梦中似乎能感到这刻骨的疼痛,清秀的眉毛微微蹙着,一缕黑发散在枕头上,衬得脸更加苍白。他盖着被子,只露出肩膀以上,让怡锒觉得,杜筠的身体突然变得弱小,似乎随时都会消失掉。

怡锒在他床前默默地站着,谢宝赶紧给他找来椅子,又在上边铺了两层狐狸皮的软垫,扶着他慢慢坐下,自己知趣地退了出去。

杜筠还是趴在床上,手臂露在被褥外,手腕上都缠着白布,怡锒记得他受刑时双手被绳子磨的鲜血淋漓。怡锒轻轻揭开被子,一看之下却连他都不由轻颤,杜筠下半身已没有完肤,屁股上层层叠叠都是鞭子和棍子的伤,虽然已经上过药止了血,却还是肿起条条赤色的伤痕,小腿受过夹棍,又肿得快和大腿一般粗细。

怡锒感到一阵心慌,为什么用刑的时候,竟没有发现他伤的这样重?也许再多打两鞭,杜筠只怕就要长眠不醒了。

他没有叫醒杜筠,就那么默默的坐着,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农夫,在一场暴风雨后,查看受到摧残的土地,估摸着他所造成的伤害。如果不是杜筠在昏晕中说出那句话,会是什么后果,也许自己活活打死了他,还在痛恨他的背叛。

怡锒很想伸出手去,抚摸一下杜筠的脸,那张被他痛恨的脸。他问自己,他在痛恨那疲倦的眼睛?他在痛恨那消瘦的脸颊?他在痛恨那为了忍痛被生生咬破的嘴唇,那沾着鲜血,还在对他说“对不起”的嘴唇?

他伸出的手又停在半空,有些事还不清楚,当年的事情是怎样,现在还不知道,那张手谕,确确实实是杜筠写的,母妃也确确实实是因为那件事而死。可是这一次,确实是自己冤屈了他,他终于开始怀疑,杜筠是否有能力伤害他。屋里只点了一盏灯,还是因为他的到来才点亮的,怡锒望着那微弱的灯光,他的思绪似乎也同这摇曳不定的光亮一样,在黑暗中飘忽着。

他从未想过他会失去杜筠,他一直侮辱折磨他,无数次的想杀他,好几次毒打他的时候都恨不得打死了他,他却坚信杜筠不会逃走,不会反抗,不会怨恨,不会自尽。所以当他知道杜筠可能出卖他的时候,才会愤怒的失去了理智。

这时躺在床上的杜筠忽然蹙起眉毛,身子轻微地颤动着,口中发出模糊的呻吟。怡锒只道他伤处剧痛,正待要叫人传大夫来,杜筠却忽然惊慌地叫起来:“我没有,我没有骗你……怡锒,别、别打我……”

杜筠虚弱飘忽的声音宛如断掉的一根琴弦,在怡锒心中震颤,他忽然一阵心烦意乱,杜筠没有骗他……杜筠在梦中说没有骗他,那张手谕究竟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等了,真相就在手边,他没有时间等杜筠醒来。他一低头看见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水,想来是大夫给杜筠准备的,拿起来顺手就往杜筠脸上泼去。

那水放了多时,已经冷了,杜筠被冰得哆嗦一下,慢慢睁开眼睛,起初神情还有些恍惚,但等看清楚怡锒深黑的眸子时,一股深深的恐惧从他眼中浮现出来。

“殿下……”

杜筠撑了一下,想起身行礼,但刚一动就“啊“得痛呼一声,依旧跌回床上。他绝望着对怡锒解释:“殿下……奴婢的腿动不了,请殿下恕罪……不不……请殿下责罚……”

怡锒尽量让自己的眼睛屏蔽了那因为恐惧和疼痛而颤抖的嘴唇,淡淡道:“起不来就趴着吧,本王有话问你。”

杜筠胆怯地慢慢在床上趴下去,目光和怡锒一碰就赶紧避开。

怡锒想了想,很多话竟不知从何说起,他怎样告诉杜筠,他已经查清楚,赵炳焕的案子,是自己冤枉了他?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一丝激动和焦躁:“你晕过去前说的话,还记得么?”

杜筠努力去想,他只记得除了痛还是痛,再就是一片黑暗笼罩了自己,根本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殿下,奴婢,真的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怡锒皱皱眉:“不是这个。”他看杜筠吓得一颤,眼中神色却是迷茫,料想他当时确实神智不清了,无奈之下只得说出那句他根本不想由他来说的话:“你说,王恒逼你写那张手谕,你不写,太子就要杀我。”

他死死盯着杜筠的脸,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出蛛丝马迹,让他疑惑的是,杜筠脸上先是震惊,继而慢慢变成了羞惭,他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枕头上。过于安静的空气里怡锒觉得,那眼泪坠落的声音那么清晰,和自己的心跳交替着,一滴落下,他的心跳一下,再一滴,又跳一下。

“是不是真的?”

“对不起……”杜筠能说的仅仅还是晕去前那三个字。

怡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懑,喝道:“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只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写那张字!”

“我……我没有想到……太傅说太子已调了昌平的兵马,准备兵变,他说唯一能挽回的法子,就是挫一下你的锐气,让太子解除疑虑……他说了太子会救你,我,我不知道会变成那样……怡锒,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杜筠开始还是哽咽着诉说,后来泪如泉涌,伏在枕上失声痛哭。

“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他们不让我出去……太傅说,我已经知道了太子调兵的消息,除非我答应他的计策,否则只好等事情结束后再放我……”

怡锒默默握住拳头,他的血在一点点冷下来,他奇怪自己的声音居然还是平和的:“所以你就写了?”

“我很害怕……怡锒,当时我真的很害怕,我怕等我出去的时候,你已经被太子……太傅说你不想要皇位的,都是那些大臣利用你构陷太子,他说皇上很宠爱你,不会降什么罪的,我真的没想到……”

怡锒闭着眼睛,他看到那天晚上,秋风席卷着枯黄的梧桐叶,杜筠站在府外寂静而凄凉的身影。他的眼眶灼热,却没有眼泪流下来。

他好恨,恨王恒的狡诈,恨父皇的薄情,恨杜筠的傻,也恨自己,当年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要争皇位?早已记不清了,或许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或许没有像现在这样煊赫的势力,可是,当他被父皇褒奖的时候,会窃喜的吧?当岳父徐咏一次次地暗示他有储君之份,暗示他强过太子的时候,会心动的吧?所以他那么努力地去表现自己,皇帝喜欢书法,他就勤练书法,皇帝喜欢青词,他就学着写青词,皇帝把郊祭大典给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推辞……可是,这有什么错?他才华强过太子,德望高过太子,他为什么不能争?杜筠凭什么替他做主!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哑的,难听得分不清是哭还是笑:“他说,他说……他说什么你都信!怡铉有多大本事,两千兵马就杀得了我!……你一张字条,断送我母妃一条性命,你知不知道?!”

杜筠咬着牙,奋力从床上撑起来跪着,他的心里反而释然。终于有一天,他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怡锒,他是有罪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替自己辩解,他愿意承受怡锒的一切惩罚。

杜筠凄然一笑:“我知道,怡锒,贵妃娘娘……都是我的错……你怎么处置我都行,我是心甘情愿的。但是,请别不相信我好么?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那件事我没告诉别人,真的没有,我永远不会骗你。”

怡锒听他记挂的还是那件事,倒是怔了一下,刚才狂躁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当然无法启齿,对杜筠说那件事已经查清,他确实受了冤枉,不管当年是出于什么原因,那张字条是杜筠写的,杜筠是有罪的。

他觉得很累,没有力气再维持这样的对话,太多的事情需要想,需要去查证,从三年前开始,他就只相信他自己。怡锒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了,高声叫道:“谢宝!”

谢宝带着侍卫进来,把怡锒扶上藤椅,杜筠惊道:“你……你的腿怎么了?”

怡锒望着杜筠融合着惊诧、担心、关切的目光,突然想起杜筠说的另一句话:……你说你爱我……,他的嘴唇动了动,终于无法问出口,缓缓吸了口气,换了一句听上去比较合适的话:“你刚才说的,我都会查清,若果让我知道,你有一个字的不实,”他咬咬牙,“我会让你连死都不敢奢望。”

怡锒转过头去,不再看杜筠跪在床上摇摇欲坠的身影,当藤椅出了房门进入浓重夜色的时,他觉得很冷,身上每一片骨头都在哆嗦,忍不住轻轻颤抖。于是吴王怡锒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几个抬着藤椅的侍卫根本不敢看他。

没等怡锒开始查什么,怡铮就从通州回来了,他进宫交差的时候听说了赵炳焕谋害吴王的案子,散朝后连自己家都没回,直奔吴王府。怡锒昨夜从杜筠房中回来,一直难以入眠,所以怡铮见到他的时候,他半坐半卧在床上,眼睛下有一片青影,神色疲惫而憔悴,把怡铮吓了一大跳。

怡锒缓缓告诉他一切,父皇的廷杖,赵炳焕的死,杜筠的坦白,说到最后,他有些气短,拉着怡铮的手低声问:“四弟,你说,杜筠说的是真的么?”

怡铮觉得三哥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从没见过怡锒这样六神无主,想了想道:“差不多吧,我当初就觉得那小家伙对你挺痴心,不明白他为啥跟老大走,听他说的也在理。三哥要是不信,等过些日子你的伤好了,去问问王恒,他好像致仕之后就在北京赐第居住吧?”

怡锒点头道:“王恒我是一定会见,但是,我昨晚一直在想,就算杜筠说得的都是真的,又能怎样?母妃薨逝,他脱不了干系的……”

怡铮呵呵笑道:“其实,三哥,我倒觉得杜筠的罪过没什么大不了——呃,你别骂我——谁害死了母妃,我跟他拼命。但你想,主谋是老大和王恒那老王八蛋,杜筠不过是被借去的一支笔,他那会儿还不到十七岁,懂什么?”

怡锒有些疑惑地看着怡铮:“你居然替他说话?”

怡铮笑道:“我才不替他说话,他这罪过,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全看三哥你的心意了。你要是觉得打他能出气,那就打死拉倒,要是打了他你还难受,倒不如算了,我看你俩当初也挺合得来的……”

他没说完怡锒就喝道:“你胡扯什么!”

怡铮忙“啪”得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笑骂道:“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三哥,这几年来我一直跟在你旁边,看你那么累,我又帮不上忙,就想着能不能让你从朝堂上下来,有点舒活筋骨的事儿。结果,娈童,你不要,美人,我淌着口水送给你,你让人家守空房,我干着急没办法!三哥,这些年你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太苦了,要是杜筠能让你快活一点儿,我宁可原谅他。过去的事早过去了,我不是绞不断撕不烂的人,只要他好好服侍你,总比杀了有用处。”

怡锒虽然听他说的粗俗不成道理,其中一片真情却也让他感动,眼眶有些酸热,轻拍拍他的手,微笑道:“你心里除了娈童美人,就没别的……杜筠的事,我要再想一想,不是你说句原谅他,我就能赦了他。倒是你,真想帮我,就……”

怡铮一把按住他的嘴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读书是吧?我读,我读还不行吗?我论语都读完了,等你养好了身子,让你查功课。”

怡锒道:“我这里没事了,你早点回去吧,看这身上都是土,你怎么连衣服都不换?”

怡铮笑道:“我听说有人要害你,连水都没喝就跑来了,还嫌我脏!我还回不去,等下要进宫给李贵妃请安,送走了人家哥哥,总得给人家稍两句话。”

这时恰好丫头端进药来,怡锒正要欠身,怡铮已按住他道:“我喂你得了,书上说的,有事弟子服其劳,你没儿子,就让我这个弟弟来。”

怡锒噗嗤一笑:“你还说让我查功课,‘弟子’是这个意思?”却也由着他,在他手上慢慢喝完了一碗药,因他一夜没睡,大夫给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刚才跟怡铮说了一会儿话,怡锒也觉得心里稍稍宽松一些,不由眼皮便发沉,一句话说了一半,便睡着了。

怡铮替他盖好丝绸被子,这个时候房中无人,一片寂静,怡铮轻轻拍着怡锒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三哥,你比我生得俊,比我有才学,连骑射打猎都比我强,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你真的什么都知道么?”怡铮轻轻地笑起来,他的声音太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但怡锒睡得太沉了,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题目解释:出自《诗经—小雅—沔水》,“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三三的祸乱将起了。)

有些事是怡锒的确不知道,比如怡铮去给李贵妃请安的礼数,是两个人脱光了拥在床上进行的。

永和宫偏殿的一张床上,帘幕后传来男女欢谑的声音,朝鲜国的公主、大明皇帝的宠妃贵妃李氏,正躺在蜀王的怀里,娇笑着低声呻吟:“哎呦……你轻着点……我生孩子疼怕了,皇上现在还没沾边呢……倒是你,一点都不知道心疼……”

怡铮一边轻轻咬着李妃的耳垂,一边轻声道:“我怎么不心疼你,这不是刚回来就来看你了……那里疼不怕的,我今儿保证伺候地你舒服……”

李妃似爱似怨地睨了他一眼:“还说!要不是你出什么坏主意,让我吃那个催胎的药,我能差点送掉性命?现在想起来我还胆战心惊的,你不在乎我,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不在乎吗?”

怡铮抚着她散落在枕上的长发,笑道:“我知道你吃苦了,但换一个皇太后的位子,冒点儿险还是值得的。”

李妃本来眉眼间都是柔情,听到这话,脸色却稍稍变了一下,有些孩子气的脸上露出不忿苦涩之意,轻轻推开了怡铮,翻过身去,眼眶慢慢就红了。

怡铮愣了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蹭过去拥住她,拉起她柔嫩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拍着腻声道:“宝贝儿,宝贝儿?是我的不是,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打我,打我好吧?”

李妃并不扭头,轻轻攥住枕头,受了委屈似地低声道:“我跟你好,不是想当太后。”

怡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可是我们总这样偷偷摸摸不是办法,我们国家和皇宫和你们国家不同,这宫太大,里头人太多,几万人就是几万双眼睛,几万个心思。万一被谁看了去,告诉皇上,别说你生的儿子不是皇上的骨血,就咱俩私通一条就是死罪!你知道我们国家是怎么处置犯罪的妃子么?嘉靖年间有一个皇后,皇帝想杀她但是不能明正典刑,就派人给她居住的宫殿放了把火,还不许太监们救火,那位皇后被烧成了重伤,却没有立刻就死,皇帝又不让太医给她医治,就那样慢慢痛了两天才死……”

李妃“啊”得惊叫一声:“有这样的皇帝!”

怡铮却依旧说下去:“永乐年间还有一个妃子因为跟人私通,被判凌迟,行刑的时候怕她说出宫闱私密,还要那把嘴堵上。知道什么是凌迟么?就是一刀刀把身上的肉都剜下来,一共三千六百刀,不到最后一刀不许死,还有一个妃子,永乐爷用烙铁烙了她一个月才死……”

李妃哪里听说过这些事,美丽的眼睛里充满恐惧,捂住他的嘴道:“不许再说,太可怕了,你们好残忍!”

怡铮笑笑道:“要是不残忍,那些妃子们守得住寂寞么?读过《长恨歌》吧?后宫佳丽三千人,有几个是能得皇上宠幸的?即使得了宠幸,像你,甘心妙龄年华守着个老头子么?”

李妃被他说中了心事,飞红了脸颊道:“我读过书的,我不是淫妇……可是,他真的好吓人,不吃药的时候,十次里也成不了三次,吃了药,又好像野兽一样……我在朝鲜的时候看他的画像,很儒雅的一个人,真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我才十九岁啊,我怕过不了几年,就要被他折腾死了……”她说着,一行清泪慢慢顺着如玉的脸颊滑下。

怡铮用舌尖慢慢舔着她咸涩的泪水,安慰道:“别怕,别怕……他折磨不了你多久了……”

李妃吃了一惊,却又有些喜悦:“真的吗?你有办法了?”

怡铮笑道:“我说了你的罪不会白受,老三已经和父皇反目,又无巧不巧的,他和那小家伙的事有了转机。等过一两个月,那小家伙的伤好了,我就派人去他家乡,底下的,你听我的安排就好。”

李妃眨眨眼睛:“你说的‘小家伙’,是你上次提到的,害死你母妃的杜……什么吗?吴王那么恨他,真的会因为他谋反吗?”

怡铮摇头笑道:“我三哥这个人,说他聪明呢,有时料事如神,狠辣冷酷,我都没想到他居然只三年就扳倒了太子;可是他自己身边的事情,却又胡涂得很,尤其是只要关乎杜筠,就乱了阵脚,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李妃掩口轻笑道:“真没想到,生的那么漂亮一个人,居然喜欢男人,多可惜啊。”

怡铮笑道:“你看上他了?不怕我吃醋么?”

李妃摇头道:“才不,我就见过他几次,他的眼睛好冷,好像能射到我心里去,我都不敢和他对视。我一直奇怪,你们俩不是亲兄弟么,竟然一点都不像。”

怡铮一直嬉皮笑脸的神情慢慢沉淀下来,他翻身坐起,披上中衣漫然道:“我们俩是不像——小时候因为大家都喜欢他,我也学他的样子,可是我的母妃总是说,怡铮,你看你三哥的字写得多好,怡铮,你看你三哥背的多快,怡铮,你肤色不及你三哥白,这个玄色穿着不好看的……”他学着苏贵妃说话的腔调,阴阳怪气的很好笑,但声音里却少有的充满寂寥。

李妃心中一酸,起身从背后抱住他:“可是我就喜欢你……”

怡铮呵呵一笑:“没事儿,我才不难过呢!很小的知道我就想明白了,我学不成他,干脆就不学。我有我自个儿的法子长大,他得不到的东西,我有我自个儿的法子得到。”他拉过衣服,撕开夹层,拈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李妃道:“这个你收着,我怕到时候没法跟你联络,你就按我们事先说好的办。这几个月我要做的事太多,怕是不能常进来,你自己多小心。”

李妃心中怦怦乱跳,紧紧攥住那个小纸包,点了点头,怡铮看她紧张的样子,把她拥入怀中道:“不用怕的,这一招成了,咱们共享天下,就算不成,大不了我再当几年懒散王爷,横竖牵扯不到咱们头上。”

李妃小声道:“还是成了好……我真的很怕这样的日子……”

怡铮道:“嗯,快了,快好了……”

在不远的西内,嘉德皇帝戴着一顶道士的帽子,闭着眼睛虔诚地跟三清乞求长生,香烟袅袅中他当然听不见那帘幕后的情话哝哝。

等怡锒能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致仕的太子太傅王恒。王恒本是山东德州人,按照明律,大臣致仕后要返乡,但皇帝却下了特旨,说王恒为首辅多年,亲眷门生也皆在京城,就在京城赐宅居住,有事仍可随时咨询。这“咨询”两个字就让徐咏腻味到了极点,照理说太子一倒王恒就该引咎辞官,他顺利成章就成了首辅,可是让王恒留在京城,又说什么“随时咨询”,岂不是说王恒仍然有参赞政务之权?

因为不愿让旁人知道,怡锒只带了怡铮,两人都是便服,都是乘小轿,来到王恒在京郊的府上,递进去的帖子却是执门生礼。当初在文渊阁时怡锒怡铮都跟王恒念过书,就算两边斗得你死我活了,这师生之礼却是赖不掉的。

怡锒和怡铮被一个家丁请进了西厢小书房,王恒端坐在书房内,怡锒一见却不由怔了怔。仅仅五个月没见,王恒原来还是半苍的头发,现在竟是全白了,原先见他什么时候都是朝服,现在也换了旧的粗布袍子,寒俭得乡里三家村老学究似的。

王恒资历虽老,年纪却也只是刚刚过了耳顺。他是皇上当年的东宫侍读,三十几岁就做了御史,四十领部院,五十初头就拜相,内阁首辅的位子坐了十几年。要不是教的学生实在是不争气,徐咏还真取代不了他。

想到太子挫败,王恒的门生被自己杀的杀黜的黜,太子还流放边陲,老先生憔悴如斯也是心病。怡锒当下微微一躬身道:“先生安好。”

王恒也只是淡淡一点头:“二位爷,你们既然微服出来,我就不起身行礼了。”

怡锒被他顶地一噎,但确实是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名帖上都写着假名,也就不能责怪王恒礼数不周。怡铮却是忍不了,本想坐下,却看房中除了王恒做的那把椅子,连多余的椅子都没有,便叫道:“喂,我们大老远的来,你好歹得请我们坐下吧!”

王恒瞥了眼放在桌上的名帖道:“我看见帖子上写着‘门生’,四爷没听说过程门立雪的故事么?”

怡铮火冒三丈,一拍桌子便骂:“你算个什么东西……”

怡锒已沉声喝道:“老四!别惹是生非!”

怡铮恨恨瞪了王恒一眼,退了一步,站到怡锒身后。

怡锒微微一笑道:“先生说的有理,您风烛残年腿脚不便,当然要坐下。我们正值青春年少,站站何妨。”

王恒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声音静如死水:“三爷有事就说吧,晚上我还有学生过来,三爷大约不想碰见的。”

怡锒笑道:“我先给先生送个信儿,大哥在黔州挺好的,并不缺吃少穿,近来天冷,我还专程让人送了件貂皮袍子去。”

王恒嗯了一声:“三爷要做储君了,自然要大度一点儿,要是让史书记一笔倾陷兄长,您就当了皇上,也至多是个宋太宗。”

怡锒脸上又是一热,他不知道王恒对于朝中事情究竟掌握多少,这一句“要做储君”是随口说来还是存心讽刺。他今天来有要紧的事,不想多做口舌之争,两个回合没占到便宜,一触即收,对怡铮道:“我有几句话问先生,你出去等我一会儿。”

怡铮明白他是怕人偷听,让自己去看着,笑着点头便出了门。

怡锒脸上的微笑慢慢沉下来,在光线略暗的屋子里,他一双眼睛炯然生光,冷冷凝视着王恒,道:“杜筠在我府上。”

“我听说了。”

“他跟我说了当年的事。”

“我原奇怪,你怎么今日才来。”

怡铮走到外头,抬头看看天,初冬的太阳温和却不强烈,今天的天气是真是好,他的心情也一样。怡锒虽然不让他听屋里的谈话内容,但他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过了一会儿,果然听见屋子里传来怡锒激动到颤抖的声音:“就算我有夺嫡之心,难道就该死吗?!”

王恒的声音也蓦然提高:“以庶欺嫡,以臣欺君,就是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怡铮听着听着,他脸上又慢慢浮现出那傻傻的笑,他知道会这样的。他知道依着怡锒的性子,一定会来找王恒的,而依着王恒的性子,一定会和怡锒谈崩,那么下来的事情,应该很顺利吧……

果然是个好日子呢……

从王恒书房出来怡锒连脸都是涨红的,怡铮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凶狠的目光,刚要上前问话,怡锒已一挥手:“走!回府!”怡铮只得跟着他出来,一前一后上了轿子。

怡锒坐在轿子里,望着帘子外堤外的永定河大堤,秋水涟涌,芦荻花白,堤岸上的杨柳都已掉光了叶子,只剩枯黄的枝条在风中摇荡。他才蓦然意识到已是初冬了。

杜筠到他府上快半年了,这半年中打了他多少次?早算不清了,原来那时候他吃痛不住,喊出来“我不是故意的”,竟是这个意思,怡锒现在是明白了。虽然那时他抬脚走开,杜筠还是有许多机会解释清楚,但是他从没好好解释过,他把自己一时天真、甚至是无可奈何犯下的错误,当成是背叛的罪过完全承担下来。

怡锒在心里仔细地思量,去回忆三年前的一切,他试着想象杜筠的处境和恐惧,他想着自己是否可以宽恕他。

从王恒那里证实了杜筠的话,他被逼,被骗,他不是有意背叛或伤害自己,但是,宽恕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杜筠还是杜筠,现在他知道了,杜筠的心没有变,还是那个曾经被他倾慕被他爱惜的人,原来变了的是他。母亲的死,如一条巨大的裂缝,无声的横亘在那里,把他从前的生命生生割裂,把他和杜筠隔断在裂缝两边。

(题目解释:出自《诗经—大雅—抑》,“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字面意思直解的话,就是只有圣哲才能不被愚弄欺骗。可是要不被欺骗,首先便要不信任,有七情六欲的人,怕是做不得这个圣哲了,于是怡锒栽在了亲弟弟手上。)

无法再狠下心折磨他,却又无法宽恕,那些无法挽回的伤痛,究竟该让谁来承担?杜筠,王恒,还是大哥?无可定夺的怡锒一顿轿子:“停轿!”

后边怡铮的轿子也停了下来,怡铮钻出来道:“三哥,有事儿?”

怡锒神情恍惚地看了周围一眼,拉起他的手道:“你跟我走走。”怡铮怔了怔,但随即笑道:“好。”

家丁和轿子都等在原地,怡锒带着怡铮沿着大堤向前走了很久。这条长堤还是永乐年间修的,衰草和青苔从白石头里长出来,把堤岸覆盖的满满的,怡锒踩在有些潮湿的植物上,心里充满厌恶。王恒那坚定又张自以为是的脸浮现在他脑海中,当时他的心情和现在一样,厌恶,肮脏,唾弃,那个人学识渊博,被尊为当世理学大家,他的文章被奉为礼教的标准。可是,谁又知道他心里容纳的,是这样肮脏的阴谋伎俩——最让怡锒痛恨的,是王恒还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忽然一个冷酷的念头在脑中一掠而过,怡锒浑身一震,他觉得自己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怡铮……”

怡铮忙加快脚步跟上他:“三哥。”

“你帮我做件事。”

怡铮笑道:“呵,还有用到我的时候?”

怡锒转过头,阴冷地望着他:“不是跟你说笑,你帮我杀一个人——要做到天衣无缝,无迹可查。”

怡铮倒抽口冷气,愣愣地看着怡锒,过了半响道:“不是王恒吧?”

怡锒极缓极缓地点点头。

怡铮随脚一踢地上的碎石子,笑道:“看来杜筠的话是真的。”

怡锒不愿他在这个时候提到杜筠,咬着牙道:“当年一手策划是他,害死母妃的罪魁也是他,我们要给母妃报仇!”他对弟弟,只能说出这样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羞于启齿的,王恒必须死,王恒死了,他才能试图说服自己从那场惨剧中挣脱出来,王恒死了,他才能对母妃的在天之灵有所交代,王恒死了,他才有可能试图原谅杜筠。

怡铮很赞同地点点头:“没错,我早看这老王八蛋不顺眼了——三哥,我给你办!”

怡锒觉得心里的郁郁稍微舒解了一点,轻拍拍怡铮的肩膀道:“让你为难了,只是我那里父皇盯的紧,稍有异动就是把柄。”

怡铮笑道:“三哥说什么呢,为母妃报仇,我原该尽一份力。你放心,不过一碗药的事,保证出不了碴子。你弟弟没别的能耐,这点子本事还是有的。”

“嗯,”怡锒点点头,“你悄悄把事情办了就好,对徐咏和王世杰他们都不要讲。”怡锒知道如果去跟几个谋臣商量,他们一定反对,杀一个已经致仕的太傅,有百害而无一利。他没有办法跟他们解释缘由,即使说出来他们也不会懂,他就专断一回好了,如果可以让他和杜筠之间有些许希望,他宁可冒一点险。

怡铮很心领神会地道:“我明白。”

坐进轿子的怡锒轻轻吐了口气,也许,也许可以去看看杜筠,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去过幽篁斋,杜筠腿上的伤不知好了没有……

从王恒家回来,怡铮便直接往“闽风茶楼”里去。那茶楼说是虽挂着“茶”的牌子,在京城中却大大有名,实际是一家男娼馆,在京城开了一百多年。只因当年孝宗时曾下诏禁止男娼,许多妓院都被关闭,倒是这家的主人把门面改装一番,换个牌子就做起茶楼来。因主人是福建人,就取了这么个名字,前厅那些孩子们都穿上青衣奉茶,楼后却生意照做,不知为何竟然没有被朝廷查禁。到了武宗时,朝野男风越演越盛,京城江南等地又是妓馆林立,可“闽风茶楼”名声依然大噪,干脆也就不改了,一直兴盛到今日。

怡铮是这家馆子的常客,一进来就有老板亲自出来相迎,楼后有专门为他设的院子,怡铮哼着曲子进去,掩了房门,笑道:“王大人,玩儿的可快活?”

房中的另一人转过头来,脸上神情有些无奈,正是怡锒的亲信,兵部尚书王世杰。

这是两人私下里第二次见面,自从庆典之后怡铮和他接上了头,王世杰还摸不清怡铮这汪水有多深。只是当怡铮突然抹去那一贯傻呵呵的笑容后,他蓦然觉得心惊,也知道了怡铮并非为众人所见的那样简单。

其实他把宝押在这个从来无所作为的王爷身上多少有些无奈,怡锒那里自从扳倒太子之后,和皇帝之间隔阂越来越深,竟到了杖责的地步。怡锒一两年内被立为储君的事已没指望,可是,他这个兵部尚书却等不了那么久。

怡锒之所以拉拢他,不过是因为他手握兵权,当初和太子相争,谁掌握了兵部,就相当于掌握了最终的主动权。可是,兵部尚书和大学士不同,自开国以来,除非是在外征战的经略大臣领兵部尚书衔,那也不过是个虚名,在京的兵部尚书从来没有在这个位子上超过五年的。若是到了时候,兵部换了人,怡锒会怎样安排自己?入阁?内阁现在是徐咏一个人说了算,徐咏当初了为了和王恒争首辅,不惜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吴王,挑起吴王和太子的夺嫡之争,他怎会让自己去分一杯羹?再说,徐咏和怡锒是翁婿,这关系雷打不动,只要怡锒即位,徐咏就是第一功臣,自己却是人走茶凉,若是丢了兵权,怕是连吴王的门都难进。

所以王世杰想冒一次险,趁他还在中央位置,还掌握着兵部,能把怡铮推上去,那徐咏就再难压制自己。都说怡铮傻,傻有什么不好?若是阿斗不傻,诸葛亮能当托孤大臣么?丈夫处世立功名,谁愿意做他人附庸?

王世杰一躬身:“四殿下,您可回来了。”

怡铮笑着坐下:“王大人,我说了,到了这儿就没殿下了,你还叫我四爷就得。刚陪三哥去探望了老太傅,回来的路上还得了个好差事。”

“差事?”

“呵呵,你猜不到吧,这世上还有我能做,三哥却做不了的事——三哥让我杀一个人。”

“杀人!”王世杰额上青筋霍地一跳,“难道是废太子?”

怡铮拿起茶杯晃一晃笑道:“非也,大哥远在黔州,我还够不着,他让我杀了王恒。”

王世杰迷惑地望着怡铮:“杀王恒——干什么呢?”

怡铮笑道:“王大人跟我三哥这几年,竟还不知道他想什么,我三哥最耿耿於怀的,乃是当年遭人陷害下狱,母妃为救他自尽一事。起初他以为是杜筠背叛他,把个杜筠折磨得七死八活,现在事情真相大白,罪魁祸首乃是王恒,他又怎会放过王恒去?”

王世杰皱皱眉,怡锒眼下第一要务是挽回圣眷掌控兵权,真不明白他怎么总是为三年前的事纠缠,干这种毫无意义又引火烧身的事。当下道:“四爷,这个差事不能办,办不好您就是谋害大臣的罪责,办好了也没好处——不过是西郊多个坟头,四爷何苦要干这样损阴骘的事?”

怡铮笑道:“王大人果然也是读圣贤书的人呐!您说的办不好与办好,我却有两说。明摆着是我三哥要杀个人告祭我母妃亡灵,他舍不得杀杜筠,就只好杀王恒,可惜他书读多了,王恒跟他有师生之份,想杀人又不愿手上沾老师的血,就交给我办,要是我办砸了,他能让我独自担罪责?要是办好了——”怡铮又是微微一笑,“那就是一辈子的把柄,什么时候我父皇要是查起这件案子,他能不着急么?”

王世杰大吃一惊,失声道:“四爷,你不是打算……这不行啊,天底下人都知道我们是吴王一党,就算你出首了他,陛下清查起来,我们依然难逃干系的!”

怡铮笑道:“父皇到时候未必有时间查什么——这个先不说了,我也不干那么小人的事,今日找王大人来,不过是想跟您打个招呼,您把京城的周边的兵马看严了——过不了多久,这北京,就要有大动静了!”

他走到窗边,猛然推开窗子,一股凛冽的寒风冲进屋子,里头还夹着细小的雪花。王世杰被冷风冲得打了个寒颤,今冬的第一场雪,竟是悄没声息就来了……

怡锒来到幽篁斋的外头,却又止住了脚步,他忽然又不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原本是想看看杜筠的伤势如何,这时才发现这理由太可笑,派个下人来看看不就行了么?为什么亲自跑一趟?若见了杜筠,必然要提到上次的案子,该对他说什么?说他被冤枉了,说自己已经查清了当年的事,说这半年来的折磨……到底是谁的错,谁伤了谁,都已分辨不清楚。

怡锒犹豫着,毕竟已经来了,立刻转身就走,倒让他觉得自己怕了杜筠似的,他想了想,还是走到了杜筠所住的屋子外,窗户并没有关,怡锒可以直接看到屋里的情形:杜筠在练习走路。

夹棍虽然没有夹断腿,但小腿骨膜已经受伤,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杜筠现在走路还很困难,两手扶着床栏,才能慢慢挪动,他每挪一步就停下来喘气,似乎是疼痛难挨。怡锒看他慢慢地挪着,挪到床边的刑架旁,就扶着那个架子。

怡锒心中不自禁得轻颤了一下,上次打完杜筠,他没有吩咐,没想到,谢宝居然把这个架子又搬了回来。看杜筠的样子,似乎已经习惯扶着这用来侮辱折磨他的东西练习走路。

习惯了疼痛,习惯了负罪,习惯了把他的残忍,当作理所当然。

怡锒心里慢慢有了难受的感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踱进了屋子。杜筠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怡锒吃了一惊,他眼中先是流露出恐惧,却很快变成了含着惊喜的关切,他问:“殿下,你没事了?”

怡锒噎了一下,他的伤远没有杜筠重,倒让他先开口问候自己。他心中迷茫,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杜筠似是想起什么,赶紧跪倒:“奴婢叩见殿下千岁。”

怡锒走到床边坐下,看到那个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身体,手指不由自主动了动,想伸出去,但才抬起一寸,便又落了下来——怡锒想着自己该怎样对待他,如果宽恕,是不是就代表着遗忘了母妃的死亡。

他不说话,杜筠就不敢抬头,两人相隔不过一尺的距离,可是却又似很远很远,怡锒第一次体会到咫尺天涯这个词,竟是如此贴切生动。

沉默良久,怡锒道:“起来吧。”总不能让他一直跪着。

“是,殿下。”杜筠两手撑地,小心翼翼站起来,可是脚刚踏实地面,还没直起腰,小腿上就一阵剧痛,支持不住身子一倾又跪倒下去。怡锒轻吸口气,那一刻或许想了很多,脑中念头纷至沓来,多得都混乱,又或者什么也没想,他一弯腰,就扶住了杜筠的双臂。

杜筠抬头望着他,两人很少这样近地对视了,杜筠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怡锒,然后那双眼睛里聚满的泪水再也无能忍住,突地夺眶溢出,温暖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跌碎在怡锒的手背上。

怡锒只觉得手上烫了一下,也许是自己从外面来,手太冷,居然被两滴液体给烫了。杜筠感觉到了怡锒的轻颤,他低下头,轻轻用手去拂拭那两滴水珠。怡锒觉得自己应该甩掉他的手,可是脑中却恍惚想起,上次感觉到眼泪的温度,是什么时候?是在锦衣卫的牢房,还是在母妃的棺椁前?原来他已经三年没有哭过了,不是没有心痛的时候,只是他已失去哭泣的资格。一个流泪的、软弱的少年,怎么能给臣下已安全感,怎么能成为整个天下的主宰?

他总是鄙夷杜筠的脆弱,挨几下打就惨叫哭泣,现在才发现,原来想哭的时候就能流下泪水,也是一种幸福。

(题目解释:出自汉代诗人曹摅的《感旧诗》,“晨风集茂林,栖鸟去枯枝。”这句是感慨人世的趋炎附势,王世杰舍弃怡锒跟了怡铮,在他眼中,怡锒败相已露,已经成了枯枝。这首诗说的最明白的是“富贵他人合,贫贱亲戚离”两句,让人骨头一阵发冷。)

怡锒扶着杜筠的手臂,觉得自己的姿势有些尴尬,但杜筠着实站不稳,若是松手怕他又要跌倒,四处看看,只好扶着他在床上坐下。自从入府以后,怡锒第一次允许他自己面前坐下,杜筠心中一跳,忙道:“殿下……奴婢不敢……”

怡锒皱皱眉,淡淡道:“你腿上不方便,坐着回话。”他一开口,才蓦然惊觉,自己的语气竟是如此生涩冷漠,即使知道冤枉了他,对他还是这般颐指气使。怡锒突然开始想,自从和杜筠反目后,他可还曾真心地尊重过什么人?他衡量人的态度,只与权势有关,原来他和父皇、和大哥已经快要没有区别了……没有人再会叫他的名字了……这可是他要的结果……

怡锒皱着眉,精神一直有些恍惚,杜筠不敢违抗,依言坐下,臀上没有愈合的伤立刻传来刺痛,让他心中恐惧,他不知怡锒今天亲自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怡锒忽然醒过神来,道:“先告诉你一句话,上次的事情,我不想再追究,你不准再提起,也不准对别人讲。”

杜筠感激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回避地低下头,低声道:“奴婢知道了——谢殿下宽恕。”

宽恕,怡锒为这个词愣了愣,他明明是无法解释,才用这样蛮不讲理地办法不许杜筠追问,居然杜筠还感谢他的宽恕。怡锒心中苦笑,究竟是谁宽恕了谁?是因为杜筠彻底怕了他?还是有什么原因,让杜筠对所有的伤害、委屈、折磨都不在意呢。

怡锒想知道怎样才能宽恕,为什么他就是做不到。这种想法让怡锒有种懊恼的羞耻。他闭上眼睛,看到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人,笑容安静而平和,总是带着对自己、或对别人淡淡的悲悯……拉着他的手,教他走路的女人,他朗声背书,远远看着微笑的女人,水晶棺材里,白玉雕像一样的女人,却是冰冷的……怡锒想从中寻求答案,可是她们都不回答他,他想着自己该怎么办,是这个女人在人心鬼域的皇宫教会了他爱与良知,而在她走的时候,把这一切都带走了,是不是他以后都要像父皇那样活下去?怡锒慢慢在自己的想象中窒息,痛苦像血液一样往头上涌,他忽然皱眉捂住自己的额头。

杜筠惊慌中忘记了尊卑贵贱,左手握住他的手腕,右手就去探他额上的温度,颤声道:“殿下……殿下?你哪里不舒服么?”

怡锒在心中默默祷祝,母妃,你希望我怎样做?我想试一试,你会不会生气?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落定一个决心,抬起头,他对杜筠说:“问你一句话,老实回答我。”

杜筠慢慢缩回了手,稍微退后一点,紧张地等待。

怡锒本想让他不要怕,却始终说不出口,只好尽量放淡语气:“上次……嗯,就是我审问你的时候,你说过一些话……还记得么?”

杜筠的眼中显出迷蒙来,怡锒知道他在回忆,他静静地等待,他觉得杜筠那天哭喊出来的“你说你爱我”,并不像痛极求饶地胡言乱语。忽然,杜筠的眼中掠过一抹光彩,但这光彩很快地黯淡下去,被惊惧和羞惭代替——怡锒肯定他想起来了。

怡锒问:“为什么那样说?”

杜筠细白的手指绞在一起,他低着头,怡锒看不到他脸色,只有水滴顺着他的下巴坠落下来。屋里太安静,那水珠坠落在青石砖地上,一滴,两滴,三滴,那声音俱都清晰在耳。

怡锒轻叹口气,他心中的烦乱,被这宁静慢慢安抚下来,他从袖中摸出手帕递给杜筠。伸出手去的时候,却又心虚地去看窗外,冬天日短,才不到晚饭时候,外头就已经全黑下来,怡锒倒觉得这样的黑暗让他安心,仿佛不再有旁的人,也就不会担心有人会看见他纡尊降贵的动作。

杜筠的绞在一起的手指动了动,手指试探了一下,似乎想接,却又不敢,他抬起头,苍白的脸被泪水洗过,在耸耸烛光下,倒闪着柔和的光泽。怡锒的手依然伸着:“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那样说?”

“对不起……”杜筠似乎羞于启齿,“我不是故意的,上次是……太疼了……我一脱口就说出来了……真的对不起……”

“我问的不是这个!”怡锒脸色一沉,但不知为何,说话的声音却并不高,“那句话,是你自己随口说的,还是——我真的讲过?”他自认为记性不差,可是对那句“我爱你”却全无印象,三年前是不敢说,三年后更加不可能。

杜筠的嘴唇蠕动一下,小声道:“殿下……您会因为这个……打我么?”

怡锒本来最讨厌人吞吞吐吐地罗嗦,常常要求何景明等人将冗杂的政务用简练的言词概括给他听,他的时间很宝贵,没有空和谁这样坐着慢慢聊天……可是现在他却不觉得烦躁,杜筠的脸上少有的浮现出一抹红晕,那样的可怜可爱。怡锒脱口道:“不会。”他第一次说不会打他,说完自己都有些诧异,母妃,难道真的是你……你宽恕了他,也宽恕了我么?

杜筠低着头,慢慢地开始说,说那天晚上,怡锒宿在他房里的时候,半夜抱起他,如泣如诉的告白,在天亮的时候,都消散在晨曦下。他开始说的时候还怀着畏惧,可是慢慢的,他似乎忘记了怡锒可能给他的责罚,他低低的声音平静喜乐,嘴角含着一抹醉人的微笑。

怡锒没有打断他,没有质疑,甚至没有因为自己做了这些事而感到羞恼,他好像在听杜筠讲一个故事,可是,可是那故事的主角,居然是他……杜筠说完后,怡锒猛地站起来,先是走到窗边,继而在屋内踱步,他的内心充满震惊,他已无法安坐着来消化。

杜筠抬头望着他,看见他脸上那烦乱不堪的神情,心中的幸福慢慢退去,用手臂撑着又跪下去,轻叹了口气道:“殿下,那不过是个梦,您那晚,是太累了……我以后不会再说出去,不会了,对不起……”

“住口!”怡锒喝了一声,他现在最不愿听到的就是对不起三个字,为什么他总是只说对不起,为什么他不把这件事告诉他,为什么他不为当年的事解释!如果……如果那天早上,杜筠把梦中的情形说出来,很多误会、痛苦的折磨都可以避免了吧?

怡锒恨恨地转过头,却看见杜筠黯淡的眼神,一腔的怒火竟自冷了下去。

他一直在责怪杜筠,先是责怪他的背叛,现在责怪他不解释,可是,杜筠解释了,他会相信么?他从来都只想到自己受了伤害,他失去了母亲,手足相残,父子相疑,他没有一个真心的人陪伴,他纠缠在自己的痛苦里——原来大权在握的吴王殿下,也不过是一个顾影自怜的可怜虫。

怡锒终究没有发起火,他走上去,弯腰亲自把杜筠扶起来。杜筠全身都在发抖,他忽然有了那天晚上的感觉,不知现在是幻是真,他的两腿是软的,但怡锒的手臂强健有力,稳稳地托住了他。杜筠想,也许,他再多一点点勇气,就可以伸臂抱住怡锒,投入到他的怀抱中去——可是他终究不敢。

怡锒终于开口,他的语气比从前温和了一些,却依然有居高临下的味道:“王恒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我会让他付出代价。但是,并不代表我会宽恕你,我的母亲因你而死,我要再想一想……”怡锒说对到这里还是觉得自己言辞过于冷酷了,他想给杜筠,也给自己一点希望,便叹了口气道:“……我需要一些时间,你……等等我。”

他最后三个字说的几乎不可辨闻,可是依然难堪得双耳发热,匆匆把杜筠放在床上,转身大步就走了出去。怡锒第一次这么狼狈,逃出去的他觉得有些好笑,他向着夜空抬头,冥冥之中似乎有双眼睛在凝望他,那个女人是在欣慰的微笑,还是在落泪?他想找一个人问问,他真的爱杜筠么?他为什么在梦里那样说呢……他和杜筠……是爱么……他是个男人……

可是这又是一个无人能倾诉,无人能回答的问题。怡锒自己想不清楚,但他想试试。

他回到自己房中,先让人告诉谢宝,把杜筠房中的刑架撤了,再给他收拾一副拐杖。他自己踏上收藏旧物的小阁楼。

这里埋葬了很多东西,当年幽篁斋的东西,他本想一火焚之,却想着,有一天他要在杜筠面前把这些东西都砸碎给他看。被某种奇怪的情绪驱使,他居然把它们都留了下来。

箱子上已经有厚厚的浮土,怡锒一向爱洁,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让人上来帮忙,自己开了锁,轻轻揭开箱盖,木箱飘散出淡淡的云草香味。

最上面是一函一函的书帖,怡锒小心地拿出来,一函函的翻看。有些是杜筠的字,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他们合抄,上一句是杜筠,下一句是他,这些字帖,除了他和杜筠,谁也没有看过。怡锒把那些帖子捧起来,居然还闻到了墨迹淡淡幽香,三年过去,外头的世界天翻地覆,这些东西,竟还是没有变质。怡锒的眼中不知为何,慢慢蒙上一层薄雾。

他看了良久,终于拿开那些书帖,露出箱底的一个大盒子,打开来,里边静静躺着一张琴,一支箫,静默却又生动的,就好像随时拿起,还能奏出音乐来。恍惚中时光回流,三年的光阴恩怨一扫而过,怡锒想起自己已经三年没有碰过乐器了,物是人非就是这个意思,琴箫依旧,可是他的心苍老了。

他弯下腰去拿那支箫,拾起的三年前的岁月。

凑到唇边,呜咽的声音从竹管里传出,怡锒轻叹着口气,还好,他还能吹出曲子来,他还记得谱子。原来有些东西是埋藏在心里的,虽然刻意不再想起,可是,它就在那里。

怡锒把箫放回去,把盒子拿出来,把箱子重新上锁。琴要让人送到杜筠那里去,他说了让杜筠等,但是,他要给杜筠一点安慰一点希望。同时,他要向自己证明,他和父亲是不一样的,他要那个位子,但他也要做怡锒。

不是吴王,也不是未来的某个皇帝,他是怡锒。

几天之后,当朝已经致休的大学士王恒在家中突然中风,因他上了年纪,本来有痛风的病,一直吃一个刘大夫的药,倒满管用。家里人急急忙忙把刘大夫请来,王恒已经说不出话,刘大夫看了片刻,只叹道:“准备后事吧。”实在是连药也灌不下去了。只是王恒心里似乎还明白,一直伸着三根手指,家里人不知他要什么,只好去太医院请太医,等嘉德帝得到消息,派了太医去慰问,还没走到府门口,就看见白色的纱帐在冬日的寒风中漫天飘荡,纸花纸钱被卷上半空,如同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事情虽然来的突兀,但王恒毕竟已经是致休的大学士,人走茶凉,在朝中也没引起多大动静,不过是皇上赐了“文襄”的谥号,他的一些门生故吏来祭拜一番。有些人暗暗感叹,王恒一死,只怕废太子在黔州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了。

吴王怡锒上了销假的奏疏,回到礼部户部踏踏实实办差,大家都说自这一病,吴王待人好多了,也不再刻意刁难原先与废太子走的近的一众官员。他对淮安来的官员格外关注,连个八品小吏都要邀入府中亲自接待问话,徐咏知道,廷杖一事,已让怡锒对皇帝彻底心灰意冷,他开始经营自己的封地,是要给异日留一条后路。

在诸多翻天覆地的变迁中,嘉德四十一悄然而至,所有的官员都希望这一年能安稳一点,平静一点。所以在除夕宫中宴会上,看见皇帝拉着吴王的手一脸微笑走出来,不管是不是原先支持吴王的人,都觉得还是早日立了太子的好,大家实在都累到极处了,再经不得什么折腾了。

(题目解释:出自出自《诗经—国风—郑风》中的《女曰鸡鸣》,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我一直很神往的一个境界。)

朝中还没什么动静,倒是吴王府中接到了一封信,是杜筠家乡寄来的,说杜筠的婶母溺水身亡了。

来给杜筠送信的人并不是什么亲戚朋友,不过顺道捎来,放下书信就走了,也没要和杜筠见面。管事的拿着书信,不知该怎么处置,往常府中仆人有了书信,只要检查一下没有违碍的,就交给本人了,但杜筠身份太特殊,怡锒不同意,什么消息也不敢告诉他。

那天怡锒从宫里回来,因家里外厅上还等了一大堆等着说事儿的官员,他来不及吃饭,只在偏厅匆匆喝杯茶,垫两口点心。管事瞅着这个空档上去,把杜筠家里来信的事儿跟禀报了一遍,怡锒一下愣住了,他记得杜筠跟他说过,他从小父丧母离,是婶母将他养大,比亲生母亲感情还要深,这个女人死了,杜筠会怎样……

怡锒看着那封信沉吟片刻,又走到厅边,扫了一眼等在厅里的官员。有十来个人,各有各的事情,都是事先约好的,有的还是外地官员,明日就要离京,今日不见不成。想一想,自己要是直接去告诉他,杜筠在自己面前,只怕连哭都不敢哭,还是让他发泄一下好。便吩咐管家:“你先把信给他送去,嗯,找两个人在外头看着他,万一有事,一定来禀报我。”

那天怡锒接待官员,总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另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似的。偏偏那些事又不是三言两语说的完的,到快晚饭的时候,才草草打发了几个明日要离京的官员。怡锒一看还有八九个人等着说话,不由心绪烦躁,只想哄出去。偏偏这些人,有的是新科的进士要放外任,有的是兵部里的,议论辽东军饷的事,又都不是自己熟识的亲信,不能乱发脾气。只好勉强笑了笑,道:“本来约了诸位来,是要好好谈谈,谁知今日内阁里有些事,徐大人让本王再去一趟。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敢让诸位大人久等。各位大人有十分要紧的事么?要是没有,不妨且请回步,明晚再来,本王实在得罪了。”

那些官员见他要去内阁,当然不敢说自己的事紧急,都乱哄哄的行礼辞了出去。怡锒往外虚送了两步,没有犹豫,一个转身直接便往幽篁斋里去。

刚进院门怡锒就怔住了,屋里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哀伤到了极处,却是散乱的不成曲调。怡锒加快脚步进去,看见杜筠坐在窗前弹琴,双眼只痴痴盯着前方,也不看琴,脸上并没有泪光。怡锒正自诧异,谁知一低头却吃了一惊,那琴弦上竟有斑斑血迹,他一把抓住杜筠手腕,翻过来一看,右手四个指尖都磨破了。他微微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杜筠抬起头,望着他,似是不认识一般,目光温柔平和,低声道:“我婶娘死了。”

怡锒点头道:“我知道了。”

杜筠从来见了怡锒都是毕恭毕敬,今日却像是忘了,仍是痴痴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婶娘身子很好的,我离家的时候,说了要接她来京里,她说她过不惯北方的日子,我就说那好,过几年我就回去,奉她终老……”

怡锒不知该说什么,自己曾经还拿这个女人威胁过杜筠,当时不过是说说而已,但现在这个女人死了,他竟隐隐有愧疚心虚的感觉。杜筠的脸上虽然没有泪,却是凄楚动人,怡锒的手指在袖子里不自觉地伸直了一下,他想抚摸一下那张脸。他赶紧握紧拳头以克制这个想法,没法对杜筠的失礼发火,叹了口气道:“生老病死,谁都会有,你不必太难过。”

杜筠平日里那样爱哭,今日不知怎么,连一滴泪都没有,他慢慢低下头去,望着自己受伤的指尖,喃喃道:“以后,就剩我一个人了……”

怡锒心中一痛,他说的那样随便,只因事不关己,回想三年前跪在母妃灵前,心里恐惧其实大过悲伤,想到从此之后成为孤儿,那感觉毛骨悚然。母亲就是那样一个人,她在的时候,可以离她很远,也不会多想念,可是一旦失去,才猛然意识到,这个世上最疼爱自己的人没有了,余生中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那样无条件的依赖。

怡锒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简直邪恶。他低头看着杜筠茫然无措的表情,想着,他现在的恐惧,也和当年的自己一样吧……怡锒眼中酸热,走上一步,他不敢触及杜筠的脸,只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轻声道:“难过了就哭出来,别憋着。”

“怡锒……”杜筠叫出这个名字,怡锒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略放了心,他好歹还记得自己。

然后突然腰间一紧,已被杜筠紧紧环住,怡锒身体颤抖一下,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推开他,他吩咐了管事让人看着屋里,也许这场景就要被人看见了。他是王爷,杜筠是奴才,他们都是男人——毕竟还是有很多顾忌的……

偏偏他四肢麻痹,两手竟是抬不起来,他没法,或者不想推开他。

慢慢的,怡锒的胸口有一片冰冷的湿意从外透进来,杜筠终究是哭了,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他哭的这么安静。是害怕么,自己当年也害怕过,母亲死的时候,他赶走了所有人,包括怡铮,一个人慢慢咀嚼那份悲恸。内心深处,却是非常非常地希望,能借一个人的肩膀,让自己痛哭一场。可是他身边的人,还都指着他的权势支撑,谁支撑得起吴王殿下。

怡锒想,其实他和杜筠,都不是孤独的一人,他们本可以互相依靠,互相安慰。当年他只要下楼,抱住这个身体哭出声来,这三年就会完全不同。那个时候错过了,现在要推开他么?

怡锒深吸口气,缓缓张开手臂,环住杜筠的肩膀,原来杜筠已经这样消瘦了……

杜筠忽然抬头,这回是满脸泪光:“殿下,奴婢想回家为婶娘守孝,请您开恩……。”

怡锒心中突的一跳,守孝,就是三年,杜筠要离开三年……他硬起心肠道:“不行!”

杜筠眼中泛出绝望:“殿下,求您,婶娘没有孩子……”

怡锒怕他再说下去,自己就要忍不住要答应了,打断他道:“我让你回去,我派人去帮你操办她的后事,但是,事情办完了尽早回来——”怡锒无法用身份来命令杜筠,却又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回到我身边来。”

怡锒闭上眼睛,在心里说,母妃,请让我大胆一次,我想要,我真的想要。他收紧手臂,把那个人更用力的压在胸口,可是他不知为何,心中对眼前的离别有着隐约的恐惧。

若他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无论如何不会让杜筠走。

杜筠走的时候,怡锒派了四个家丁跟着,还把自己的小金印给了杜筠,有了那东西,随便到哪个官府,要钱要人,和吴王的亲笔手谕没有两样。怡锒让杜筠每三天写一次信回来报平安,看着那久违的字迹,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误会那样深了,半年多来折磨得他遍体鳞伤,杜筠依然毫无怨怼地留在他身边。

因为运河结冰,杜筠他们走的是旱路,几天后就离了直隶进入山东。一天晚上,怡锒做梦了,他在皇宫里转,很多很多的房子,阴阴沉沉,不知为何都没有人,他心里着急,想找个人问问杜筠上哪里去了。走着走着,景物慢慢熟悉起来,似乎是母妃的长春宫,他听见寝宫里有人说话,进去一看,是父皇和母妃坐在榻边,母妃穿着艳丽的宫装,父皇的头发也是乌黑的,样子十分年轻。父皇轻轻拍拍床榻,叫他,锒儿过来。怡锒只是心里着急,问:“子蘅到哪里去了?”父皇的脸慢慢沉下去,他觉得厌恶害怕,想要逃开,却突然有几个太监过来扭着他的手臂,他挣扎着喊,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子蘅!他抬起头,才发现那些太监高出自己许多,自己原来是小孩的模样。

就在这时惊醒了,一身冷汗,不知身在何处。怡锒睁开眼睛愣了半响,转过头去,看见身边是徐妃安静优美的睡态,一缕青丝搭在自己颈上,才想起母妃已经死去许久,父皇也早不再年轻,前尘往事,沓沓回转。

为何在梦里寻找杜筠的心情那样急切?怡锒自己觉得好笑,分开不过几天而已,幸好没有梦里真叫出来,万一吵醒妻子,真没法解释了。

他再难入寐,披上衣服轻轻起身,走到窗边,刚拉开一条缝隙,就有一股凛冽寒风刀子样刺进来。怡锒哆嗦了一下,反而脑中清醒了,他返回屋内,拉开抽屉,里边有杜筠的三封信,怡锒觉得好笑,不过个把月他就会回来,自己竟然辗转反侧地入了梦。

打开那三封信,一封一封看去,杜筠正值亲丧,心里难过,也写不出什么,信的内容不过是报平安,说到了什么地方,在哪里投宿。怡锒对这些字却看的很认真,看到最后一封的时间,怡锒微微笑了一下,那是三天前的,大约天亮以后,杜筠的信就要到了,他该过了济南吧?怡锒第一次等一个人,他这辈子第一次明白了等的含义。

可是那天杜筠的信没有来,怡锒以为是路上耽误了,又等了一天,信依然没有来。再过三天,就算是第五封信也该到了,杜筠却杳无音信。

怡锒隐隐觉得有些蹊跷,派人去查,结果令他大吃一惊,大约是不愿惊动官府,杜筠他们住的都是客栈。所以能查到的,也仅仅是按照信上所写的德州某客栈,杜筠一行五人从那里出去,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怡锒再也坐不住,一封手谕八百里加急发给山东巡抚,说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五个人找出来,这是军令,要是找不找,这山东巡抚就不要干了。可是话说到这份儿上,济南指挥使亲自带着几百亲兵缇骑四处,找了三四天也没有一点音信。怡锒最后连江南巡抚都动用了,杜筠婶娘的丧事早就由亲戚操办完了,杜筠根本就没有回去,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怡锒觉得恐惧慢慢地钻进自己的骨髓,杜筠不可能是自己逃走的,他还没有本事把四个随从都灭口——何况,他根本不信杜筠会逃。怡锒那些日子真是不得安眠,连朝会都称病辞了,一切政务交给徐咏,要不是藩王不能擅自到地方去,他真恨不得亲自去江南一趟。这些事他虽不告诉徐妃,也不告诉徐咏,但谁都看得出来,短短数日怡锒瘦了一圈,有时候好好的坐着,听见外头脚步声,就大步出去问:“有消息了么?!”所有人都未见过怡锒如此失措。

吴王不见客,开始的时候门外等候的车马排出近二里地,结果那些官员饿着肚子等了两天都见不到怡锒,无奈之下也就不再来,吴王府少有的门前冷落车马稀。徐咏实在不能理解,不就是杜筠丢了么,值得为他把一切要事都推了?怡铮叹了口气,拍拍徐咏的肩膀道:“徐大人,三哥心已乱。”徐咏粗重地哼了一声,他只后悔当初杜筠在锦衣卫牢中的时候,没有想办法先弄死了这个祸源,只要与他有关,怡锒就不再是那冷静明敏的吴王。

(题目解释:出自《诗经—郑风—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三三断了小杜的音讯,对小杜的思念。)

底下的官员都见不到怡锒了,唯一能见到他的是皇帝,他称病十天以后,嘉德帝忽然一道圣旨急召吴王进宫。

听说怡锒被召进宫,徐咏和怡铮就在宫门外等候。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看见怡锒从里边出来,脸色苍白如纸,连步子都有些不稳,怡铮忙迎上去,扶住他手臂时觉得他的手冰冷如同死人,忙问:“三哥,你怎么了?”

怡锒脸色如同刮过的骨头,在他身边只听得他呼吸急促,连话都说不连贯:“上轿,你和徐大人,都上我的轿子,我有事说……”

这次怡锒是坐他的大官轿来的,进了轿子他坐中间,怡铮和徐咏分坐两侧,轿子一颠一簸地沿着宫墙走,怡锒晶亮的瞳仁在时而掠过的宫灯光影里幽幽闪亮,徐咏看得有些发虚,催道:“殿下,陛下叫进宫,到底为着什么事?”

怡锒咬着牙,字是一个一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父皇,要查——王恒的案子……”

怡铮虽然早有预料,但听他亲口说出,心中仍是一跳,强做惊慌道:“什么!王恒……父皇知道了?!”

徐咏莫名其妙,看看两位王爷的脸色,道:“王恒有什么案子?不是前一阵才中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身上一个激凌寒颤,就如夏日里平地来了个惊雷,整个人怔忡在那里,过了半响才发出声音,却是沙哑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三殿下……王恒的死,和你有关系么?”

怡锒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亮慢慢沉静下来,开口倒比刚才稳重许多,他轻吐了口气道:“岳父大人,瞒着你是本王的不对,王恒的事是我让怡铮做的……”

“你好糊涂!”他还没说完徐咏便勃然大怒,蹭得一下站了起来,不妨被轿子顶撞了官帽,也顾不得去扶,一改往日泰山崩于侧而目不瞬的宰相气度,指着怡锒就骂,却又怕外头的轿夫听见,压着嗓子气急败坏:“王恒废人一个,你杀他做什么?眼下多少人想撕烂了你,想把我们一锅烩了,你还纠缠当年那一点破事儿?!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么危险的事你让四爷亲自出马,你……”

“好了!”怡锒厉喝一声,吓得外头轿夫们“咯吱”一声停了步子,徐咏一肚皮怒火没处发泄,揭开帘子道:“干什么停了?继续走!”

怡锒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徐阁老,您要骂我,等回到府上进了后堂我跟您请罪,现在先说要紧的事。”

徐咏被他一声“徐阁老”叫的一噎,但毕竟怡锒是亲王身份,他也知自己刚才失礼,喘了口气慢慢坐下,闷声问怡铮:“陛下怎么知道的?没做干净?”

怎么杀的王恒,具体过程怡锒并没有问过怡铮,他知道弟弟有自己的法子,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索性他自己也不知道最好。这时候怡铮才咽了口唾沫说出来:“我让王恒的大夫下的药,因为怕人怀疑,没敢灭那个大夫的口,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乡去——我派了人一路跟踪他,他确实回了福建老家!”

怡锒皱眉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那个大夫,就是被父皇抓到了我们也有办法灭口。今日父皇叫我去,说王恒的儿子上书,说他父亲死的不明白,请皇上调查,父皇问我愿不愿意接这个案子,我只能说愿意,父皇突然就冷笑一声,将一个东西掷在我脚下,拂袖而去……”他说到最后,声音里已带着颤抖,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慢慢摊开,掌心赫然是一个小小金印。

因轿内光线昏暗,徐咏也看不清那金印上是什么字,问道:“这是什么?”

怡锒的目光怔怔的望着那块小小的金子,颤声道:“这……是杜筠,临走前,我给他的……”

怡铮倒抽口冷气:“是杜筠?”

徐咏道:“殿下,现下不是打马虎眼的时候,你实话告诉我,杜筠知道多少?”

怡锒抬起头,眼中有一丝茫然:“我不知道……”

“什么?……”徐咏又是一口怒气冲上来,恨不能给怡锒一记耳光打醒了他,真不知道这个王爷怎么了,只要一牵扯到杜筠,就浑浑噩噩形同痴呆。想起当年倒太子那会儿狠辣决断的吴王,跟现在竟是完全无法重叠。

怡锒兀自喃喃道:“我不知道……我跟杜筠说过我会去找王恒问清楚……我,我不记得有没有跟他说杀王恒的事……他……难道真的是他?”

徐咏冷冷道:“是不是他都无关紧要了!现下要赶紧办这样几件事,第一,派人去福建,看看那个医生还在不在,如果在,赶紧灭口,包括经办这事、知道这事的人,都要灭口!第二,王爷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力争,把这个案子接下来,不管皇上说什么,一概佯装不知。若真有金殿对质的一天,四殿下只管喊冤,即使皇上拿了个证据确凿,四殿下就一口咬定,是您一个人做的,吴王什么也不知道。殿下不认,皇上不能定三殿下的罪,保住了他,我们都有出头之日。第三,继续派人找杜筠,单凭一颗金印,不能断定杜筠就在皇上手里,我们要防着有人借刀,皇上什么都没说,这件事还不得明白,殿下不能自己就先认了自己有罪!”

怡锒的声音在渐沉的夜色中听起来有些飘忽:“杜筠……我找了很久了……我一直担心会出事,果然是父皇先下手为强——哼,好一招釜底抽薪!徐大人,我不能等!”

怡铮眨眨眼睛:“为什么不能?”

车内有了片刻的安静,怡锒听见自己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杜筠凄绝的眼神:

“怡锒,我没有骗你……”

“怡锒,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怡锒,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原来他早就相信了杜筠,他对杜筠的感情,注定是一场伤人伤己作茧自缚的悲剧,丝线的那一端竟不在自己的手中。杜筠失踪后,他终日被恐惧包裹,一想到他失踪的种种可能,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以前可以无所顾忌的伤害他,羞辱他,只因为他有种错觉,杜筠会一直在他身边。他没有想过杜筠有自己的尊严,想法,那样无怨无悔地承受他的凌辱责打,只是因为爱他。他没有想过能有人把杜筠从他身边抢走。

怡锒深吸口气道:“杜筠不会出卖我的,我不能等,不能等父皇查到怡铮头上,不能等到父皇杀了杜筠再动手!那样——就太迟了!”

怡锒第一次这样明白的发现,自己在这个世上所在意的人,仅仅就是这两个而已,那是他全部灵魂的依托,他不能为了赌一个皇位,把他们一起押出去。若没有了他们,他该如何生存下去。

嘉德四十一年在人们的记忆中是多事之秋,开春以来,从塞外来的大风漫天黄沙席卷进北京城,商铺的门帘被吹的飞上了天,街上只听见两边民房的门窗都在呼呼作响。人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天是暗黄色的,再也看不到一点点的阳光,庄严的紫禁城似乎都在这场狂风中瑟瑟颤抖。而夜幕中一颗彗星出现在紫微星附近,闪烁着不详的光芒。人们都说,这是天象示警,要出大事了。嘉德帝比普通老百姓更信天象,干脆又搬出皇宫,住回西苑的道观里,每日和一群道士作法祈福。

而后来发生的一切,恰好印证了这原本无稽的猜测。这一年改了年号,换了皇帝,更令后人关注的,是这一切大乱的契机,那场并不精彩的“乙酉宫变”。

不管徐咏怎样反对,怡锒决定不能坐以待毙,把王世杰招来交了底。现在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时机,皇上搬出皇宫,西苑的兵备还不到五百人,只要一个卫就能把西苑围个水泄不通。

王世杰私底下已经和怡铮把一切都商议好了,但面对怡锒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心里发慌。怡锒是他旧主,从四年前他被徐咏拉拢叛了太子,一直也认为怡锒是绝顶聪明的帝王材料,想要全心保他成就一世功名,现在迫不得已卖了他,心内也不能不恋恋。他跟怡锒商量兵马调度,一边暗暗惆怅愧疚,一边敬佩怡锒心思周密,虽然是仓促起事,却能安排的滴水不漏。他不由想,若是自己帮着怡锒全力一击,倒未必不能成功。

王世杰从怡锒府中回来,怡铮已经在等他,怡锒以为他们都在一条船上,并不介意他们私下见面,却不知他的手足和心腹,早给他的船凿了个大洞。

怡铮一看王世杰的脸色就笑:“王大人怎么了?这才三月天气,就热得满头大汗?”

王世杰怅然一笑:“说一句丢脸的话吧,跟三殿下说话,我心里有暗室亏心神目如电的畏惧,——四爷,您别怪我,我觉得对不起他,三殿下对我不错,对您更好,真的,他这次兵行险招,其实是为了保您。”

怡铮笑道:“这有什么丢脸,王大人要是随随便便就倒戈,我也不敢跟您共事。王大人跟我三哥四年,我和他是二十年的兄弟,走到这一步,我比你难受。我并不想坑他,却也更不想被他带累,他对我们千般恩惠,抵不过对杜筠的一半,这次他要起事,终究是怕父皇杀了杜筠。自从杜筠到了他府上,他的败相就越来越明显,那是他的软肋,于其让别人捏了来个全军覆没,不如我们自己找一条生路。”他又呵呵一笑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王大人,若是三哥知道杜筠在我们手上,他会饶了我们么?”

王世杰的脸色突然冷淡下来道:“四殿下,话不是这么一说,杜筠的事,我没有经手,最多是个知道,知情和同谋是两回事。”

怡铮额头青筋猛的一跳,眼中鬼火似的闪过一道光芒,随即又松弛下来,笑道:“原来王大人要下船了。”

王世杰道:“四爷不必担心,我没想下船,只是……嗨,我这一辈子,先叛了太子,又叛了吴王,负义的事做的多了,心里有时候会后悔,想着,要是当初没走这一步,现在会是怎样?”他自失的一笑,“戏上唱的好,前悔容易后悔难,现在到了生死关头,再没有左右逢源的好事。四爷,我会保您保到底的,只希望他日您荣登大宝,能够对三殿下好一点。”

怡铮深深望了王世杰一眼道:“王大人一片忠诚让我感动,您放心,他是我亲哥哥么!”他笑笑道:“神机营的事王大人尽管安排吧,反正我是连身家性命都交到您手上了。你出来了,我再进去陪陪三哥,这几日他心绪不宁,别再临了出什么变数。”

怡铮来到吴王府上,怡锒正坐在书桌前写字,他容色倒依旧白皙平静,情绪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几天来熬的眼圈越发的暗,倒显得目光幽深。

怡铮看了一眼题头,问:“是写给三千营指挥使的?”

怡锒“嗯”得一声,并不抬头道:“这是一篇费心费力的文章,虽然父皇搬到西苑,三千营仍控制着京师防卫,若是指挥使郑方不点头,我们终究成不了事。”

怡铮心里暗喜,却道:“这种抛头露面的事,交给王世杰他们就好,三哥何必亲自出面?”

怡锒道:“三千营不受兵部辖制,郑方才不会买一个兵部尚书的帐。他问我要手谕,不过是要拿我一个把柄,我成了,他就拿这个邀功,我败了,他就拿这个去父皇那里献宝。”

怡铮奇道:“那你还写给他?”

怡锒笔下不停:“我知道这个人蛇鼠两端,一封亲笔手谕,许给他五十万两银子和一个侯爵,不过要换他的轻慢之心。他手下的同知、佥事跟我密约的已经有六人,只要他这几日按兵不动,咱们动手之前,先拿下这个指挥使!”

怡铮心内一惊,幸好自己来这一趟,否则怡锒的人控制了三千营,三千营均是巡防骑兵,神机营未必是对手。他拍手笑道:“好一招隔山打牛!三哥,有了三千营,你稳坐金銮殿了!”

怡锒淡淡开口:“我并非对那个位子迫不及待,既使父皇让我就藩,我也会遵旨出京,我不介意再等几年。”怡锒放下笔,站起身走到窗边,漫然吟道:“南内凄凉西内荒,淡云秋树满宫墙。由来百代明天子,不肯将身做上皇……后人骂了唐肃宗多少年,我若败了,是万劫不复,就算成功了,也逃不了不孝的名声。可是——”他猛的回头,咬牙道:“他为什么要对我步步紧逼,连杜筠都不肯放过!”

怡铮在他眼中看到一抹闪着晶亮的哀恸,不知为何心中竟是一惊,佯装关切道:“三哥放心,父皇要牵制你,一时间还不会对杜筠怎样。”

怡锒无声地透了口气,他的声音低沉,隐含着颤栗:“怡铮……让你去做那件事,是我疏忽大意了,徐咏骂我是对的,我不该让你铤而走险。这些日子,我心乱如麻,常常斥责你,其实……”他顿了顿,似乎下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其实你不必帮我做什么,你在我身边就好。”

他在失去一个后,愈发觉得这个珍贵。

怡铮从未听怡锒说过如此动情的话,甚至有些低声下气,他沉默片刻,走近前去,握住怡锒的手,只觉他手心全是冷汗。

怡锒似乎憋闷地久了,想要把心里的话说一说,不再端着身份摆吴王的架子,他眼睛并不望怡铮,只是继续说话:“……杜筠失踪,到现在我从未有一夜睡过囫囵觉。醒的时候在想怎样救他,好容易睡着了,梦里又是他被我、被父皇毒打折磨,常常惊醒两三遍。我终于知道,这一辈子,除了你,我不会惦念谁比杜筠更深——我只懊恼为何现在才知道。”

怡铮笑道:“三哥不必再惦念我,我比杜筠机灵,别人坑不了我。”

怡锒一笑道:“我记忆最深的,仍是你五六岁时,擎一根江米糖跟在我身后,边吃边喊我慢点走。每次我们跑出长春宫,母妃就在后边叮咛,要我照顾弟弟。”

怡铮笑道:“母妃在天有灵,也知道你把我照顾的很好。”他早已不记得那场景,但他记得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跟在三哥身后。怡锒为什么就看不出,他的弟弟已经长大,已经不再需要他保护照顾。怡铮为他的哥哥惋惜,怡锒对爱他的人太过无情,对不爱他的,却偏偏自作多情。

怡锒反手,握住怡铮的手紧了紧,用命令的语气道:“这两天少往我府上来,我已经和神机营指挥使约定,成功了就在西苑前点火为号。你在你的邀月楼上应该可以看到,若过了酉时初刻火还没有起,你就烧毁手里所有书信底档,父皇就算要抓人,也必然是先派兵来我这里。”

怡铮笑道:“哪就至于这样,三哥不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么?”

怡锒缓缓摇头:“时间太仓促了,很多人都只能诱之以利,能被利益所诱的都是小人,小人难养,我只有五成把握。怡铮,若真到了镣铐加身那一步,我尽量把你撕剥干净,但……徐咏王世杰他们知道太多,总之,到时候你只管跟父皇哀哭,不要顶撞他,更不要替我说话,我猜父皇对你还有几分舐犊之情。”

怡铮心中突突乱跳,他低声道:“三哥,我们是亲兄弟,应该祸福与共。”

怡锒淡淡摇头:“那是傻话。兄弟同难,必存其一,母妃让我照顾你,我至少要保住你性命,要是我们两个都出事,母妃就白死了。”

怡铮望着怡锒,怡锒的脸色有些苍白,但那样坚毅中带着温柔的眼睛让他着迷。他多么希望,能够颠倒一下位置,让他做哥哥,来照顾怡锒,让怡锒崇敬他尊重他。怡锒不知道他并非当一个安乐王爷就满足,他渴望能有一次,越过他的三哥去,走到他前面——不,不是一次,是一辈子,怡铮想要的,是永远都不要再被这个出众的哥哥遮挡。

(题目解释:“骨肉枝叶”出自汉诗《别诗》开篇“骨肉缘枝叶”一句,这首诗记载是苏武给李陵写的,但近年又考据说不是了。)

三日后,吴王怡锒没有到部院办事,幽篁斋的阁楼上一整天都传来幽幽的箫声,那样的寂寞。

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下去,怡锒极目西方,风沙连夕阳都遮盖了,那里只是一片肮脏的昏黄。

怡锒放下竹箫,无声地叹了口气,酉时已过,西方的火光始终没有亮起。他不知为何,心中异常平静,连失望与恼怒也没有,甚至懒得去想,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决定兵变的时候,他心中就隐约有不详的预感,不仅仅是因为时间仓促准备不周,而是一切都太顺利了。几年的政治生涯,让他对各种陷阱都太熟悉敏感,太好的事往往不是真的,可是他已无心去辨别真假,杜筠随时可能死在父皇手中。他像一个穷极了的赌徒,到处用性命签下借据,那么究竟最后是谁给他一刀都没甚分别,他本来就是自蹈死路。

四年,自从母妃死后,行尸走肉的生活,身为行役的机械阴谋,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怨毒的目光,看着昔日政敌一个个凋零死亡,他的心里和眸子一样空洞漠然。唯一能激起波澜的,是杜筠的眼泪,和那一声“怡锒”的呼唤,杜筠的眼泪滴在他手上,他感觉到那滚烫的温度,比血液还要热,也让他知道,自己是活着的。杜筠是他心中,也是他这一生所遇到的最干净的人,他竟不知不觉被他吸引、改变,到了生死以之的地步。

疯了,怡锒自嘲地一笑,转过身去,把桌上的一个锦盒打开,都倾倒在火盆里。散落的纸张里有他和杜筠旧日的书帖,有他和朝廷中各官员来往的书信,都已经没有用了,看着火焰很快吞没了陈旧的纸张,那些墨迹都灰飞烟灭

这些最干净和最肮脏的东西,曾是他生命中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梦想。后世的人,对他的评价应该很简单吧,不过是一个被权势冲昏了头的乱臣逆子,他们永远不得而知,吴王究竟是为了什么发动这场可笑的叛乱。

其实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怡锒,是为了权势不惜与父兄兵戈相见的疯子,还是为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就不惜抛弃一切的傻子。

怡锒轻轻笑起来,疯也罢,傻也罢,由得他们去说好了,他怎么到了现在,还堪不破政治这玩意儿,史书上怎么写,不过是父皇的一句话,他现在已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只可惜了徐咏一腔热切,王世杰他们几年来尽心辅佐——管不了了,不能为自己而生,那么,就为自己死一回。

最后一片纸张带着火焰缓缓飘出火盆,怡锒听到楼下纷乱的脚步声,是父皇的锦衣卫来了吧?怡锒的手指缓缓抚摸过那支竹箫,那还是幽篁斋刚刚建成时,他亲手折下的湘妃竹,杜筠为他做了这支箫,不知他在表面打了什么东西,现在看去还是如玉石般光洁翠绿,上头一节节的纹路清晰嶙峋。

“筠竹千年老不死,长伴秦娥盖湘水。蛮娘吟弄满寒空,九山静绿泪花红。离鸾别凤烟梧中,巫云蜀雨遥相通……”

急促奔跑上楼的锦衣卫们先听到几句轻吟,又看到一个修长的长衫少年站在角落里,静静抚摸一支竹箫。因为阁楼光线昏暗,这情景和他们奔上来的目的完全不符,猛地一个激灵下,还以为是见到了鬼。站在楼梯口定睛一瞧,才发现那少年就是吴王怡锒。

怡锒漠然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又回到竹箫上,他走了后,不知是谁的手,能拿起这支箫?谁的唇,能吹出那首曲子?不如就此了断,不必留下什么东西给后人知道,知道的,是天地,和你我的心。

“啪啦”一声脆响,怡锒将竹箫狠狠敲向桌边,竹子霎时断为两截。吓得楼梯上的锦衣卫们又是一个寒颤:“殿下……”

怡锒用极度轻蔑的眼神扫了他们一眼,见内中并无一个是自己故旧,父皇到此刻还对他不放心,忍不住嗤笑出来:“是单我一个,还是满门?”

那锦衣卫佥事知道怡锒犯了什么事,他一辈子抓的大臣不计其数,但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凶多吉少的王爷禁不住有些胆寒,咽了口唾沫,尴尬一笑道:“殿下……这个……陛下请您进宫一趟……”

怡锒俊秀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安慰的笑容,却因为过于苍白,和汉玉雕成一样,他点点头道:“如此便好,走吧。”他一拂袖子,将那半截竹箫随手抛在地上,转身就往下走,锦衣卫佥事一看火盆里满是纸灰,顿时头大了一倍,皱眉道:“殿下,这……”

怡锒的目光忽然朝他看来,他两腿哆嗦一下,不敢再多说一句,站在楼梯上的锦衣卫都默不作声让开一条路,任怡锒走了下去。

府上突然闯进了锦衣卫,家里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徐妃也顾不得身份,匆匆来到楼下,正赶上怡锒往外走,后边跟着一大群锦衣卫,神色间都是深深戒备。徐妃上前一步,惊问:“殿下……这是?”

怡锒看她还穿着王妃服色,想来是因为要见外臣,刻意梳妆了一下,他心中一酸,这女子跟了他快要七年,对他的事情,他的内心,始终一无所知。若是这次成功了,倒也愿意给她一个皇后的名分,愿意和她共度一生,但那并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情,只因为这个女人令他放松,内心平和。他对她完全无所求,他知道真正的爱不会是这样。

白发如新,他一直以为,世人的情感大多如此,一对男女每夜睡在一起,身体可以拥抱着没有缝隙,可是心却完全拉开距离。他在皇宫中看惯了那些因为太过明显的目的而委身于男人的可怜女子,觉得里边并不存在感情。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毕竟陪了他两千个日日夜夜,在他受伤之后,这个女人替他拭着额头上的汗,眼泪滴在他脸上,那眼泪应该是真的。

怡锒替徐妃想了一下今后处境,自己和徐咏都卷了进去,怕是徐家那边也难保,就算父皇网开一面罪不及妻孥,徐妃一贯高傲,又怎受得了寄人篱下的屈辱?稍稍的想象让怡锒心酸难忍,他走上前去,见徐妃大约是梳妆匆忙,有一支钗没有完全插进去,还有小半截露在外头,伸手替她插好,又将凤头衔着的珠串理顺了,勉强一笑道:“宫里有事,我进去一趟,你不必担心。”

徐妃惊诧地望着他,怡锒很少对她如此温柔,可是她并不觉得欢喜,她不笨,怡锒的眼神中有诀别的含义。

她一把攥住怡锒的手,颤声道:“这都是宫门下钥的时辰了,为什么还要进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妾妃陪您一起去。”

怡锒望着徐妃秀美端庄的容颜,不过刚过双十年华,正是好花开在枝头的年纪。这个女子,虽然自己不爱她,却是累她一生,怡锒负疚地连心都疼起来,此刻却无法多说什么,只道:“我走之后——你自己多加保重,也不要回大学士府,可以搬到你哥哥那里去。”

徐妃被他这几句话吓的魂飞魄散,点点珠泪直坠下来。怡锒心中轻叹一声,他不愿在那些锦衣卫面前显露儿女情态,咬了咬牙,左手握着她手腕,缓慢而坚定地收拢,然后右手一寸寸从她的纤纤玉指中抽离出来。他冷冷看了一眼身后的锦衣卫们,道:“走吧。”

如果离开这里,还能见杜筠一面,他并不留恋,这也是他没有在阁楼上自刎的原因。

怡锒被带到皇宫的时候,已隐隐知道这次兵变失败,大半可能是有人叛卖。一路上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看来不是因为神机营交战不力,而是在兵变之前皇帝就已经控制了局势。原来西苑不过是一个诱饵,他的父亲布置好了一切等他上钩。怡锒不知为何,到此境地,只觉得荒唐可笑,天下可有他这样的儿子,可有皇帝那样的父亲。

去的地方并不是嘉德帝常住的乾清宫,而是仁寿宫内的哕鸾宫。这座哕鸾宫自天启间移宫一案后,将失势的李选侍软禁于此,后来便没有哪个妃子愿意住进来,渐渐成了一座荒废的冷宫。

怡锒略一想就明白,家丑不可外扬,就算父皇要废黜乃至处死自己,都不能交部议罪,大约就在这个冷僻的地方审讯。怡锒稍稍松了口气,不管是杀是剐,至少可以免去在刑部或是锦衣卫监狱内被一众堂官小吏摆布的羞辱。既然是在这里审问,那么午门当众杖责的劫难应该不会有了。其实,他更在乎的,是皇帝私下审问,他可以问一问杜筠的事,或许,还能再见他一面……怡锒觉得自己的胸膛忽然热起来,加快了脚步,仿佛等待他的不过是一场约会。

虽然还是白天,冷宫里却光线阴暗,殿内只在皇帝坐的御座旁边点了几盏灯,汪伟走到皇帝面前躬身道:“启奏陛下,徐咏等人已下诏狱,皇城、内城、外城各处城门都有禁军把守,绝不会出事。”皇帝“嗯”了一声,道:“你先回去,这些人分开监禁,防止串供,暂时先不要问什么,也不要用刑。”汪伟答应一声,道了万岁,便叩头出去。嘉德帝又对身旁的宗人府宗令崔栋道:“等下他进来,你录他口供。”

宗人府建于洪武二十二年,专门掌管皇室宗族的谱牒、爵禄、赏罚、祭祀等事,掌管宗人府的宗正历来由皇室亲王充任,本朝的宗正就是皇帝的弟弟、在卫辉就藩的潞王。因宗正不在都中,也不过就是挂了虚名儿,真正掌管事务的倒是左右宗令。左宗令崔栋是嘉德帝大公主的驸马,还是怡锒的姐夫,平日和怡锒有点交情,不知他为何突然就犯了这么大的事,全身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怡锒进门时连嘉德帝的面目都看不清,只见昏黄摇曳的烛光,在地上投下黑黢黢的暗影。两边有宗人府的掌刑太监杵着黑黝黝的讯杖,他嘴角微微一挑,皇帝不过把东厂大堂搬到了冷宫而已。

他低着头,看不见皇帝的脸,也不知道那个高高坐在上头的人,望向自己的究竟是怎样的目光。他曾经在上朝的路上,从轿子里看喧闹市井,一个父亲追着给儿子喂饭,那儿子吃了一口,似是嫌不可口,“扑”得就吐了出来,那父亲却毫不生气,依旧将孩子置于膝上,又笑又哄喂他吃。

那也是父子,因着血缘的一脉相承,便可以无条件原谅所有过失。他们也是父子,却永远都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现在又把彼此都逼到绝路,他面对的父亲,只是地上一个黑影。

他一撩袍子,向着那个黑影跪下道:“儿……”刚一开口,已哑然失笑,到了此处,哪还有半点父子亲情,便改口道:“罪臣叩见陛下万岁金安。”

只听上头嘉德帝冷笑一声:“罪臣?哼,你明白得倒快,你罪在何处?”

怡锒料来皇帝知道的应该比他还多,再遮掩什么也没意思,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静静道:“罪臣私调兵马,惊了圣驾,听凭陛下发落。”

嘉德帝本来以为他和上次一样,至少会推诿一下,说小人辈希图拥立之功,造作大逆,待自己抛出证据,他走投无路时才肯招认,倒没想到他如此坦然。又听他口口生生不称“父皇”,只叫陛下,心头火起,看怡锒点漆一样的眉毛只微微蹙着,并没有半分恐惧慌乱。想到他不但调动了神机营,连三千营都险些落入他手,若非王世杰提前做好布置,待三千营的副将们谋害了指挥使,即使五军都无法弹压,自己此刻是当了太上皇还是身首异处都说不定!

嘉德帝越想越怒,倒是哈得一声笑了出来:“你说得真轻描淡写,惊了圣驾?你连郑方都敢杀,下一个怕是轮到朕了吧?朕原想着你比怡铉识实务些,他好歹还有点为人子的良心,没敢把刀枪对着朕,现在看来,你竟是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

怡锒听得嘉德帝提到大哥,心下忽得一动,一个长久以来的猜测袭上心头,他此时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缓缓抬起头,问道:“罪臣不孝,当然不如大哥。罪臣只想问陛下一件事,四年前那张兵符,陛下可相信,真的是罪臣所为么?”

嘉德帝又是一怔,没想到他到了此时此刻,提起的居然是当年的往事,一时没有想好怎样回答,竟噎在了那里。

侍立一旁的太监张安吓得膝盖发软,他真不知吴王是怎么了,还不赶紧替自己辩白,请求皇帝宽恕。他和怡锒交情不薄,拿他的好处也多,当然希望他能成就大位,谁料想短短几个时辰,就是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皇上雷厉风行拿办吴王,连他都不知道皇帝对吴王、对自己的罪证究竟掌握多少,一颗心如同在沸水里煮,频频给怡锒使眼色,让他跟皇帝求饶。

怡锒只是毫无惧色地注视着嘉德帝,脸色苍白的令人不敢逼视,这片刻的沉默已让他猜到了答案,一丝冰冷惨淡的笑意掠过唇角,轻声道:“父皇,儿子自知罪孽深重,并不奢求您网开一面,只想死个明白,您还不肯告诉我吗?”

嘉德帝刚才听他叫自己陛下时窝火,现在他改口称父皇了,心中竟是一颤,望着怡锒直视向自己的目光,那里边所蕴含的执着与哀恸,竟一时有些气短,说不上是心悸还是心痛。他自己觉得诧异,想了想,怡锒起兵谋逆,罪在不赦,自己已无需对他有半分怜悯,而大乱已定,更不必怕他什么,心肠随即刚硬,冷冷道:“朕知道不是你。”

怡锒终于听得父亲亲口说出,他的嘴唇不可遏止地颤抖:“那……那为什么……为什么……”他心中激荡,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问不出。

嘉德帝的声音没有半点感情,淡淡道:“兵符一出,群臣哗然,不办你就要办怡铉。那个时候怡铉罪迹未彰,还不能废他,朕还需给他一次机会。”

(题目解释:“畜我不卒”出自《诗经—邶风—日月》一篇,与上头一句合起来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畜同慉,喜爱的意思。就是说父亲母亲爱我不能久长,在这里,是三三对他爹的埋怨。)

崔栋刚才在皇帝与三皇子一问一答间早已吓得心惊肉跳,这宫闱密事如恒河之水深不可测,他虽是驸马,也丝毫不想牵涉其中,今日合该倒霉竟然听去了,只怕便是为他日种下祸患。

怡锒的身子晃了一下,连忙伸手撑住地面,才没有扑倒下去,他在一瞬间觉得眩晕。真的如有人抡着大锤在胸膛上狠狠一击,初始只是一片麻木的白雾浮上视线,待白雾消失,才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他只觉得自己一瞬间掉入了冰窖里,每一片骨头都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以为是大哥的狠毒,王恒的狡诈,杜筠的天真造就了那场冤狱,却原来,父皇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这就是真相,他一直想要探求的真相,他恨了那么多人,把大哥逼上绝路,将杜筠折磨得遍体鳞伤,对王恒痛下毒手,因为母妃的死而深深负疚。他错了,这场构陷中,真正能致他于死地的,是他的父亲。深受宠爱的吴王,在父皇的心中,不过是可以随随便便就牺牲的棋子。

他是皇帝的儿子,为臣为子,皇帝都可以随便决定他的生死,他不允许有怨言。那母妃呢?她死的一刻,可知道她的丈夫在想什么?还是她早洞悉了一切,所以绝望地不愿再活下去?

怡锒的嘴唇神经质地颤抖着,他好像顺着黑暗的深渊滑落,只听见呼啸的风声……眼前又出现了那穿着华丽宫装的女人,长长的白绫在宫殿的房梁上轻轻摇晃,她闭上眼睛的一刻,嘴角是挂着泪,还是带着轻蔑的冷笑?那冰冷而无气息的尸体,是对儿子的关切,还是对丈夫冷酷无情的抗议?

怡锒胃里阵阵痉挛,让他想要呕吐,他眼眶酸热,可是耳边听见的,却是自己沙哑的、如同鬼魅的笑声:“呵呵……一次机会……您要给太子一次机会,所以我活该下狱受杖,活该替太子顶这个黑锅,我的母妃活该冤死!……哈哈,真是好笑,天下人居然都以为你爱我!”

嘉德帝眼中闪过鬼火一样的冷光,抓着御座的扶手蹭得站了起来,向下踱了两步,刀子样的目光盯着怡锒移时,方咬牙道:“你还有脸跟朕提宠爱!你是怎么报答朕的养育之恩的?串联权臣,倾陷太子,谋害太傅,起兵篡位,你连自己的父亲和大哥都不放过,朕不知怎么竟生下你这样不忠不孝的畜生!”

旁边一个侍立的小太监没见到这样的场面,吓得腿肚子抽筋,竟一屁股坐倒在地!

怡锒仍然跪着,却是仰着头大胆地于皇帝对视,他看到了皇帝身后太监张安和姐夫崔栋急切的神色。怡锒并不傻,他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若他向皇帝伏地求饶,抱着他的腿痛哭一场,或许皇帝还能饶他一命。可是,他已完全不能自已,母亲的死,他四年来完全不同的人生,无法用一句“识时务”来埋葬。心里像是有一块烙铁在炙烤着,嘴角情不自禁就带出了轻蔑的冷笑:“我是不忠,是君先不仁;我是不孝,是父先不慈。”

嘉德帝闻言大怒,一记耳光便向怡锒抽去。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怡锒心底涌起深深的厌恶——这个人凭什么,他的养育之情,在母亲死的那一刻,已全部还给他了。这个人可以废黜他吴王的封号,可以要了他的性命,却没有权利再侮辱他做人的尊严。怡锒脑中一片狂躁的混乱,在那只手快要抽上自己的脸颊时,下意识地伸手一挡。

嘉德帝的手打在了怡锒的左手手腕上,他已经惊怔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手放下不是,再打也不是,僵僵地呆在那里。怡锒在两人手臂相触的一刻,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这一挡,便是忤逆君上的死罪,他的眼神微颤了一下,但那只是刹那间的慌乱,很快又镇静下来,父子便如石雕般一站一跪,凝立不动。

嘉德帝自从十岁即位以来,最大胆的臣子,也就是在朝堂上顶撞他,想博一个诤臣的名声。但只要他一声令下,一样要拖出去挨棍子,无任何尊严可言。可是,他的儿子,怡锒居然敢对他动手。嘉德帝呆立了片刻,才醒过神来,只觉两腿发软,那只伸出去的手都有些颤抖,下死眼剜了怡锒一眼,喘着气道:“好……好……你胆子不小,朕打不得你么……来人!”

看嘉德帝气得怒目圆睁,崔栋知道吴王怡锒断无生理,心中暗叹一声,忙硬着头皮应道:“在!”

嘉德帝狠狠甩下那只手:“把这个无父无君的畜生,给朕抽一百鞭!”

怡锒望着父亲被暴怒扭曲的脸,心中没来由竟是一阵轻松,当年的冤狱,后来的廷杖,还有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他不管多么委屈愤恨,都忍了下来。他告诉自己,这个人是皇帝,是不可违抗的。如今事到临头才发现,原来这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他能施与自己的惩罚,也不过如此。

怡锒神色平静道:“陛下,罪臣想见杜筠一面。”他不确定自己挨完一百鞭子后是否还能活下来,在死之前,他希望知道杜筠平安无事。

嘉德帝一皱眉:“什么杜筠?他不是在你府上么?”

这时两个太监已拎着皮鞭过来,怡锒略一沉吟,便心说算了,即使叫了杜筠来,让他看到自己受刑的场景,以他的性子,只怕会激怒父皇,也不过是让他为自己陪葬。自己一死,所有的案情、线索都断了,怡铮他们大可推诿罪过,若所有事情都能在他一人身上解决,他愿意承担起一切。

怡锒抿嘴淡淡一笑,低下头不再说话。

这丝微笑被嘉德帝看在眼里,更加火冒三丈,也懒得再问什么,喝道:“狠狠打!”

崔栋听到怡锒和皇帝争吵,早吓得胆战心惊,他毕竟是自己小舅子,还是存着一丝救他的心意,先走到怡锒身边,对他深深一揖道:“臣等奉旨行事,请三殿下不要怪罪。”

嘉德帝冷冷道:“你们必然是怕今日打了他,明日他出去了,会拿你们泄愤。朕告诉你们,过不了几日朕就要告祭祖宗,废黜他的王爵,你们只管认真打,朕断不会给他他日死灰复燃的机会。”

怡锒听着这冰冷到极处的言辞,早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可有人相信,这是他的父亲,二十二年的父子,现在这个人能给予他的,除了疼痛,已没有别的东西。只因为他是父亲,他所赐予他的一切,他都不能反抗。他向崔栋淡淡一笑:“你不必再把我当王爷——不,是不必再当皇子看。”

嘉德帝的目光又是一冷:“既然你一意孤行自绝于君父祖宗,朕也由得你,你们于朕重重打就是。”

崔栋心中叹息一声,妻子整日说皇帝宠爱老三,今日亲见,才知道这两人都已决绝到如此地步。也不敢再多说,向两个掌刑太监一挥手,那两人走到怡锒身后,见他还穿着青色常服,也不敢多事去替他除衣,两人站定,一个太监便“呜”一声扬起鞭子。

鞭子撕破空气的声音让嘉德帝和怡锒都微皱了下眉头,待“啪”得落在怡锒背上时,却因为有衣衫阻隔,声音听去闷闷的,并无想象中的恐怖。只是怡锒跪得挺直的身子一哆嗦,鼻腔里低低闷哼一声,只觉一道激辣辣的剧痛如刀割般印上后背。鞭子离开后,他从左肩到背心的衣服破开一条口子,里边有淡红血迹慢慢晕上来。

怡锒挨了一鞭,身子因着疼痛自然而然向前倾,第二鞭声音再度响起,他奋力咬住牙关,又猛得挺身跪直,两手放在大腿上,死死揪住衣襟。两个掌刑的太监并不敢留情,鞭鞭见血,十来鞭下去,怡锒背上的血痕便交织起来,迅速的染红了青色的上衣。每一道鞭痕都将揪心的疼痛深深烙进骨髓,怡锒额上有豆大的汗珠滴落,嘉德帝站在高处注视着怡锒的神情,他脸上阴晴不定,忽而一滴血迹被鞭梢甩起,飞落在嘉德帝脚下,他怔了怔,竟有些失神。

当年的事,他知道怡锒受了冤屈,但他一生中从记事起就是九五至尊独断专行,从未觉得自己有负何人。即使对自己的儿子,也容不得有半点违拗,怡锒公然指责他“不仁不慈”,若不将他制服,如何抹得开脸去?

又打十余鞭,怡锒背上的衣衫片片破碎,他无法再保持跪直的姿势,只得伸手撑住地面。他痛得身体随着鞭子的起落阵阵抽搐,死命咬住牙关,才将呻吟声堵在喉咙里,他虽然低着头,却知道皇帝在看自己,他不愿在他的鞭挞凌辱下呻吟求告。

嘉德帝经过上次廷杖一事,也知道怡锒意志坚强,不会轻易屈服。眼看着怡锒的后背几乎赤裸,血红的鞭痕像渔网般镂刻进肌肤,牙齿咬得下唇渗出血迹来,一滴血珠颤颤挂在下颚,却是半天都没有落下来。嘉德帝想了想,终究是提衣坐下,接过张安小心翼翼捧上来的茶抿了一口。他要慢慢等着怡锒屈服求饶,其实此时嘉德帝恨怡锒,已并非全因为他谋逆造乱,藩王谋反也罪不至死,更没有动刑审讯的例子,他就是不信,这个世上有人能反抗他,他等着怡锒喊一声痛,若是怡锒不喊,他便宁可这样活活打死了他。

怡锒初时还默数着鞭数,到后来便痛得浑身发软,已经不记得打了多少鞭,也不知鞭子落在何处,只觉后背肌肤似被寸寸割裂般剧痛难熬,那滋味直如把身躯放入油锅中煎熬一般。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不错,这皇宫,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火炉,昨日还喧嚣的繁华恩情,瞬间就做了炎凉仇雠,他的身体和灵魂已在其中灼烧了二十二年。

怡锒眼前逐渐模糊,眼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虽是心中懊恼,却也管不住自己的身体慢慢向前倾斜,忽然之间脸颊一凉,原来已是扑倒在地,脸挨上了金砖。

他背上已经皮开肉绽,再无下鞭之处,两个太监原是硬着头皮挥鞭,看他终于趴下,却也松了口气。他们惯于行刑,知道背上肉薄,若一直鞭背,伤了内脏只怕难以活命。于是“呼”地一鞭便往怡锒臀腿上抽去,怡锒背上本已痛得逐渐麻木,只觉臀上又是一道犀利痛楚袭来,不由哆嗦一下。他脑子还清醒,想着自己挨完鞭子后,只怕是被带往宗人府或是锦衣卫关押,若是连臀腿都挨了鞭子无法行走,等下就要被拖着出宫了。他怕自己痛昏过去,将额头在金石砖地上狠狠撞去,趁着注意力分散,深吸口气,两臂用力,又奋力撑起身子,虽是摇摇晃晃,却终究跪住了。即使没有了吴王的身份,但那份高傲是怡锒与生俱来的血气,他不能忍受自己像狗一样被拖出宫门,让过往的宫人嘲笑围观。

嘉德帝本来看怡锒倒下,以为他晕过去了,稍稍犹豫,思量是到此为止,还是让人泼醒了再打。谁知怡锒竟又自己挣扎起来,他火气更胜,将茶碗重重墩在桌上,一言不发静等着一百鞭子抽完。待鞭子停时,怡锒反倒再也撑不住,扑倒在地。

嘉德帝冷眼瞟了瞟儿子满是血痕的脊背,怡锒的身子虽是不动了,但那一双粘了血迹的手,还在地上执着倔强的往前用力抠着,好像是想去抓什么东西,也不知是肩头的血淌到手上,还是指尖已被磨破,中指和食指尖上的血痕在砖地上拖出了两道短短的血路。

嘉德帝知道他并没有昏晕,皱皱眉道:“把他架起来。”两个内侍不敢怠慢,托着怡锒的臂弯,小心将他上半身架了起来,怡锒的头便向后拗去,几缕乱发被汗贴在脸颊上,更加显出脸部的苍白和削瘦,嘉德帝恰看见一缕泪水从他紧闭的眼中滑落下来,暗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茶盏推了推对张安道:“喂他口水喝。”

张安忙道了声领旨,捧了一盏茶上前,怡锒方才受刑倒地时头上的翼善冠已坠落,束发的金簪掉了,发髻散开,一缕头发被汗水贴在脸上,发梢还咬在口中,张安轻轻拨开那一缕头发,才把水凑到他唇边,轻声道:“三爷,三哥儿……喝一口,这是陛下赏的,喝一口啊?”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怡锒似是认出他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那双向来如点漆般明亮的双眼,此刻也空洞无神地半睁半阖,黯淡如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怡锒神智还在,眼睛眨动了一下,只是眼前仍然阵阵昏黑,看不清张安的形容,他喉咙肿痛充血,干渴难耐,也想不明白父亲赐茶是何意,闻得上好石乳的茶香,只觉竟如见了观音大士手中所持的净瓶圣水一般。满是血痕的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喝,却没有力气。张安狠狠心,便将那茶盏往上又推了推,那茶水便顺着怡锒的嘴角径直滑下,一直流过脖子,流进胸膛,但他的咽喉也终于动了一下,继而剧烈咳嗽起来。

怡锒喝了一口水,心中倒是清楚了许多,咳嗽中震动伤处,只觉全身有如千万支烧红的钢针戳刺,忍不住呻吟起来。

嘉德帝哼了一声:“知道疼了?”

怡锒仰视父亲带着恨意的阴冷目光,让他彻底清醒。疼,他好疼,疼的不光是身体,可是,他却不愿再跟这个人乞求什么,他一生中所有的愿望,所有的感情,都是被这个人摧毁。他给了他生命,给了他权势,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他不能指责这个人,不管这个人做了什么,在天下人乃至后世人眼中,错的只能是他。他唯一能逃开的法子,只有死,让他杀了自己,把这身上每一分每一寸的血肉,都还了给他,不但可以偿还他的养育之恩,还可以陷他于不慈的名声。汉武帝杀子,被指为昏聩,唐玄宗杀子,落薄幸之名,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刘据要选择阖家自尽也不肯回去见他的父亲,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抗争中,生命,是他们唯一可以使用的武器。他淡漠地想,到了这一步,还怕什么?又把头缓缓伏下去。那两名驾着他的内侍把怡锒勉强拉成一个跪着的姿势,也不敢在他身边久待,小心地退到一边。

嘉德帝语气中已无刚才的暴怒,寡淡地道:“你的案子有几处不明白。”他向崔栋伸手,崔栋忙把一卷卷宗递过去,嘉德帝将随手翻了两页,道:“去年十月二十三日,你和怡铮去了西山王恒的宅子,有没有这回事?”

怡锒脑中还昏昏沉沉想不成事,稍停了一会儿才明白皇帝问什么,去王恒府,王恒的儿子和家仆都知道,这是没得隐瞒的,舔了一下满是血痕的嘴唇,艰难开口道:“有……”他方才受刑时强忍着不吭声,此刻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充血,声音沙哑地不似自己了。

皇帝却似乎对这声音无动于衷,继续道:“王恒已是致休大臣,按律藩王不请圣旨不得私会,你去找他干什么?”

怡锒知道皇帝想问什么,王恒的案子是他这次谋逆的契机,但是他并不知道皇帝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就算杜筠在皇上那里,也只能说他是因为当年的事找过王恒,不能证明王恒就是他杀的。心里略一思忖,强自支撑着答道:“回避下……罪臣,去见王恒,只因对当年兵符一案有所疑惑。私会致休大臣自有应得之罪,愿受陛下责罚。”他一番话说完,只是喘息不定,撑在地上的手臂阵阵颤抖,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那为何王恒在你走后五天,就突然中风暴毙?为何一直给王恒用药的那个大夫,在王恒死后也不知去向?”嘉德帝对儿子的虚弱视而不见,一句紧似一句地追问。

怡锒心中一紧又是一松,看来皇帝并没有抓到那个大夫,只要下毒的人不落网,怡铮就没有危险。他犯的是死罪,并不怕多这一桩罪过,可是这个案子一旦彻查,就难保不查到怡铮身上去。他已必死无疑,所以怡铮要活下去。打定了主意道:“回避下,王恒暴病,当日罪臣正在内阁,并不知他病情死因。至于什么大夫——罪臣不认识,也不知道。”

嘉德帝冷笑道:“王恒的儿子说你跟他父亲书房内争吵,他父亲临死还擎着三根指头!朱怡锒,朕告诉你,你莫以为这样一推干净朕就定不了你的罪,王恒是你老师,你连他都敢下手,天地君亲师,你倒是谋害了个遍!”

怡锒不知为何,听着这似乎正义凛然的斥责,心里只觉得滑稽,不错,他是杀了他的老师,忤逆了他的父亲,可那是怎样的师、怎样的父?他的老师,罗织罪状,要置他于死地;他的父亲,看着这一切发生,心知肚明,不但不救他,反而落井下石做了那些人的帮凶。这些人交给他仁义道理,礼仪廉耻,可是他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却只是血腥的阴谋和私欲。他喘息着道:“王恒既然是中风死的,那死前肢体痉挛也是常事……别的,罪臣不知道。”

“你因为兵符的事去问他,问出了什么?”

“王恒承认……那张兵符,系伪造构陷罪臣。”

嘉德帝见他倒老实,道:“他既然承认?你会无动于衷甩手就走?兵符一案是你终身恨事,依你的性子,你会轻易放过王恒?”

怡锒嘴唇动了动,原来他也知道那是自己终身恨事,可是究竟是谁的手促成了这件恨事。若他只是孑然一身,宁可坦然承认所有罪过,将难题抛给皇帝,静等他发落自己。可是他当初一招走错,让怡铮参与此事,现在能做的便是不将他牵连进来,强压着性子道:“罪臣恨此人不假,但罪臣不曾杀他。”

“那是怡铮?他不是陪你一起去么?”

怡锒猛得抬起头:“陛下!怡铮那日不过陪我走一趟,我和王恒说话,并未让他在场,他什么都不知道!”

嘉德帝见他神情中浮现少有慌乱,知他怕自己牵连怡铮,哼道:“他不知道,那你是知道的了,朕只问你,那个大夫,你弄到哪里去了?是死是活?”

怡锒的头又慢慢垂下去:“罪臣说了,什么大夫,我不认得。”

嘉德帝沉声道:“朕跟你交个底,王恒辅弼多年,为朕殚精竭虑,朕断不会让他不明不白地死!你莫以为自己大罪弥天,不多这一件,朕就容你敷衍了事!”

怡锒听着那低沉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只觉说不出的厌憎可恶,明明知道这时候顶撞他,只会将自己,将怡铮至于更危险的境地,仍是忍不住冷笑着道:“是……您不会让王恒不明不白的死,那已故苏贵妃也是服侍您多年,也是死的不明不白,罪臣恳请陛下彻查此案……”

“你找死!”似是被戳到痛楚,嘉德帝怒喝一声,怡锒却是不肯回避,他的目光带着些许报复的快感,那么近的仰视着帝王已经日渐苍老的脸,他脑海中漂浮的却是母妃紧闭的眼睛和青白的容颜,他终于读懂了当日母妃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的遗言:他不爱你,你的父亲,他真的不曾爱过你。他曾经以为能够猜透父亲的心思,可是现在才知道,他对帝王心术终究了解太浅,那是深不见底的万丈绝壑,他的生命早已在这道深壑之间慢慢地坠落。

嘉德向崔栋喝道:“他不肯说实话,用讯杖,给朕狠狠打!”

崔栋本在一边失神,猛地里听见皇上一声厉喝,两腿一哆嗦,下意识答道:“遵旨!”声音大的把自己一惊。他答应了遵旨才回过味儿来皇帝让他干什么,看了看怡锒伏在地上的身躯满是鲜血,又有些手足无措,沉吟片刻,走到怡锒旁边,深深一揖道:“臣请殿下向陛下认错,再如实回答陛下问话。”

怡锒无声地牵动下嘴角,天下的父亲,都以儿子的荣耀为荣耀,以儿子的羞耻羞耻,可是他的父亲却连这最后的一丝尊严都不肯给他。他的父亲是皇帝,永远也不从得知他们的痛苦,所有的错误,都当由他们做儿子的来背负,而与他这个为君为父的人无关。

因屋内一时没人敢说话,一片寂静中怡锒只听见自己的心疯狂地跳动,他想那是不是自己内心深处长久以来郁积的、又无法宣泄的绝望与啜泣。

连张安都忍不住,颤声道:“三爷,你跟陛下认个错吧,这又是何苦?”

怡锒闭目片刻,终于道:“我……有罪……”张安听到这三个字顿时松了口气,他明白皇帝心思,这父子俩是顶上了,其实皇帝心里未必是想置怡锒于死地。谁知怡锒喘息了一下接着道:“……但是,没有错。您扣了……杜筠,抛出王恒的案子……不就是……要等我自投罗网么?是我,输了……您为什么,不杀我?”

嘉德帝虽不明白他说的扣下杜筠是什么意思,只当是他疼得神智模糊了,听他还敢口出悖逆之语,气得浑身发抖,骂道:“你大罪弥天,怎样处置,已轮不到你自己挑选!你连性命都是朕给的,朕一剑杀了你也是该的,就这样打死了你也是该的!”

一抬眼看见拿着刑杖的太监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喝道:“躲什么?只管打!朕就不信,全天下的人都被他收买了去!”

崔栋实在无法,只得指挥人布置好刑凳,两个太监正要去架怡锒,怡锒忽然咬牙,甩掉太监握住自己手臂的手,奋力站起身来,强自支撑着踉跄向刑凳走去。他心中是一片窒息的冰冷,母亲死的时候,他还没有想过自尽,那个时候,他恨太子,恨杜筠,这仇恨至少可以让他活下去。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真正的罪魁是他的父亲,他的君他的父,他永远无法复仇的人,多么光怪陆离的真相,只怕为史为稗,都没有人敢指责皇帝。既然不能恨他,便死在他手中好了,这一身的发肤骨血都还了给他,永生永世,两不相欠,免得他日地府相见,还要再算生前恩情怨恨。

这短短几步,已让怡锒几乎昏厥过去,走到长凳边却抬不起腿,两个太监忙将他双腿抬上长凳,又分别按住肩膀和双足。那按肩的太监见怡锒肩头纵横交错都是鞭伤,竟有些不敢下手,只将手虚掩在上头,眼看怡锒也没多少力气可以挣扎了。

张安上去撩起怡锒后襟,从他肩膀看到臀腿,到处都是鞭伤血痕,竟不知这刑杖该打在何处。想起吴王平日潇洒风姿,心下酸楚,迟疑了一下,伸手拨开怡锒眼睛上被冷汗粘结的发丝,正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瞳仁,那双眼中含着淡淡的悲凉,虽然虚弱,却仍然带着凛然的沉静。张安被怡锒收买,确实是贪图钱财权势,但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眼见他走到绝壁,终究不忍,大着胆子在怡锒耳边轻声道:“三爷,小受大走,跟陛下认了错吧?”

怡锒惨然一笑道:“那,我母妃的性命……又该……谁来认错?”

“哗啦”一声,是嘉德帝将茶盏扫在了地上,怒道:“你跟他废什么话!只管打,这样忤逆的畜生,打死了也不可惜!朕权当没这个儿子!”

皇帝把话说到这份上,张安不敢再拖延,向崔栋一点头,示意他可以用刑,自己回到皇帝身边,已是不忍再看。

刑杖重重打在臀上,直接落在方才鞭伤上,怡锒只觉除撕心裂肺的钝痛外,更是将伤口撕裂一样的痛,头猛得向上仰起,嘉德帝看他原先远山般的两道好看眉毛,已紧紧攒在一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居然不止一层,早一点的,就顺着两腮和鬓角滑落,新一些的,还凝聚在苍白的肌肤上,就他抬起头的这一下功夫,竟在灯光照耀下流转一抹光彩。

嘉德帝拢在袖子里的手指忽而跳了一下,忽然想起怡锒初生下来后第一个端阳节,苏贵妃抱着儿子,请他用雄黄酒在儿子额头上写下“王”字。那本是民间的旧习,祈望孩子百毒不侵,一世平安,可是谁又能知道,那孩子长大后会有了心机,有了欲望,去谋算去反抗他的父亲。嘉德帝想不起那个襁褓中婴儿的面容,二十二年的光阴太久了,只剩下这双眼睛,倔强地和他对峙,只怕他的手,今生今世,也再不会抚上儿子的眉心了。

(题目解释:出自《诗经—邶风—北门》“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就是说天命如此,无可奈何,摊上这么一个爹,也算三三命苦了。)

怡锒自然不知父亲在想什么,他剧痛中将手臂送到口边,想要咬住袖子忍耐,谁知那太监看他一动,以为他要挣扎,忙又上来一个太监,两人分别按了他手臂肩头。怡锒心中哀恨,他奋力去咬嘴唇,双手握拳,指甲抠进肉里去,无奈身后一杖接一杖的笞打痛得如火烙如刀割,仍是有声声低闷的呻吟从口中溢出。

他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疼痛中,突然想到,杜筠当日所受的毒打与屈辱,比自己今日还重。板子,藤条,铜棍,皮鞭,血肉模糊的时候他喊着怡锒救我,怡铮将他按在床上时他也喊怡锒救我,谢宝给他套上夹棍时他依然喊怡锒救我。在杜筠的心里,不管自己是怎样冷酷无情蛮不讲理,他都始终当自己是唯一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人。被亲人,爱人施予的疼痛,痛的不止是皮肉,他现在是懂得了。

子蘅,对不起,我终究没法救你,只可惜没有机会,让我亲口告诉你,我梦中说的话,都是真的。你知不知道,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你——不,还是不必知道,要活下去,要到江南的山水间,为我弹一首曲子。

掌刑的太监打了二十来杖便已是鲜血长流,也真有些害怕,减轻了些力道,一杖杖不急不徐地打着。怡锒眼前被一片蒸腾水汽朦胧,也非不清是泪是汗,他神志渐渐模糊,只觉刑杖落下身子只是一震,并无刚才那样痛得撕心裂肺。他料来自己支持不了多久,心中隐约掠过一丝担忧,怡铮……我死了你怎么办,以后要聪明一些,要小心我们的父亲,小心身边的兄弟。怡铮,对不起,母妃和我都来不及告诉你这皇宫中的残酷……

彻底的黑暗笼罩上来,怡锒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身子也停止了抽搐,张安骇然道:“皇上,三爷好像……”

嘉德一看怡锒下身是一片刺目的血红,忍不住站起来失声道:“他,死了?”

掌刑太监如临大赦,赶紧停了板子,张安跑下去先探了下怡锒的鼻息,又翻开怡锒的眼皮看了下瞳仁,转过头道:“陛下,三爷晕过去了。”

嘉德帝阴郁地握住了拳头,今天这样一场审讯,竟是以一个闹剧的方式收场。对皇子动了这样重的刑,为大明开国三百年来所仅有,却连儿子一句认错的话都没得到,他也算丢尽了脸面。

沉吟片刻,冷冷道:“泼醒,再打。”

张安听这几句话如磐石坚冰般冷硬,浑身就是一个激灵,再回头看看伏在凳上的怡锒,因肩上的鞭伤还在出血,血滴顺着手臂淌到指尖,又滴落在金砖上,鲜艳如落梅。他想起嘉德帝那双决眦怒目里充盈的血丝,兽一样的疯狂,那血这血,本是一脉相承。

别的太监不敢怠慢,都不及去井中打水,就门外的太平缸里舀了一桶来,照着怡锒兜头倾下去,怡锒身子一颤,悠悠醒转。清水混合着血水,在金砖的缝隙中流淌,所到之处尽成红色,血究竟是浓于水。

这尚且是春寒时候,怡锒被一桶冷水泼了个通透,他恍惚中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结了冰,刚想唤人给自己盖上被子,忽然身上的剧痛传来,竟是疼得眼前一黑。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还在刑凳上,父亲并没有放过自己。他舔了舔唇上的水滴,很想伸手将眼前的头发拨开,只是试着动了动手,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半分力气。

嘉德帝看见怡锒一头乌发披散,发丝上还淋漓着水珠,在苍白的面颊上氤氲开来,便如一缕好墨。他蓦然想起那个夜晚,听到儿子下狱消息的苏妃,赤着足,散着发,在乾清宫外哭喊:皇上!您真的连一点骨肉之情都不念了吗!他从未见过温婉的苏妃如此歇斯底里,因怕自己心软,没有见她,任凭那哭声消散在夜空里。谁知那一声哭喊,竟是遗言。

这一对母子,都是如此决绝,宁可死,也不向他屈从。嘉德心乱如麻,也说不上是失望是怨恨,这心情竟是御基以来首次体会。

皇帝冷冷问:“那个大夫在哪里?”

怡锒实在熬不下去,意识混乱中便想,招认吧,随便找一个借口把罪责揽下来,反正他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再忍受这样的苦楚。便气息微弱地道:“我……把他杀了……”

嘉德帝见他终于肯认,点了下头,向崔栋望了一眼,崔栋赶忙低头记下。

“派什么人杀的?尸首怎么处置?”

怡锒眨眨肿痛地眼睛,费力地去构思一个稍微圆满点的谎言:“是派我府中的两个……护卫,尸首,沉到江里去了。”

“那两个护卫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他们……也被我……灭口了……”

嘉德帝又翻开几页卷宗,却是冷哼一声:“你府中护卫自去年三月起就没有变更,这次查抄二百五十四人全部在册,你究竟派的什么人?”

怡锒没想到皇帝这样细心,他嗓子痛得厉害,身后的鞭伤杖伤纠缠在一起,让他痛到骨头去。他不知现在自己全身自外到内,还有什么地方不疼,他只盼皇帝能赶紧让他签供画押,然后要杀要剐由得他去。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应付这样的问答了,不由自暴自弃地惨笑道:“陛下……您不就是要一份口供了么?罪臣现在认了……王恒是我杀的,对了,还有,您派到我府上的那个赵太医,也是我杀的……您拿了供词让我画押……您还要怎样?”

嘉德帝被他一句“您还要怎样”问得气往上冲,阴着脸色冷然道:“朕今日就是要你说实话!你放心,真是你作恶,朕一件也不会宽赦你,你若是拼得一身剐,想替别人遮掩,好为他日留一分势力,朕也不会让你如愿!”

怡锒听他提到遮掩,竟是禁不住打个寒战,颤声道:“父皇……我罪大恶极,丧心病狂,自知罪无可赦……您昭告天下,将我明正典刑,杀头也好……凌迟也好……或者,就像处置逆瑾那样,寸磔三日……这样,这样还不能解您心头只恨么?”

嘉德帝胸口一团烦躁,他非逼着怡锒认罪,倒也不是为了要他性命,若真要杀,单单谋反一条就够赐死。他就是不能容忍欺骗,他是皇帝,都说欺君是死罪,可是他连自己的儿子都制服不了。听他口口声声求死,倒是一副置生死于度外地模样,心中一冷,道:“既然你还不肯说,再打!”

张安都实在忍不住,含泪道:“万岁!今日有大臣在此,若真笞杀皇子,于万岁宽和之名有碍,请万岁三思!”

嘉德帝冷哼道:“既然他骨头比嘴巴硬,朕就成全他!打!”

张安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膝行两步向嘉德帝叩头道:“万岁,不能再打了!三爷再大过错,看在八议的份上,您好歹饶他一命啊!”

嘉德帝一腔怒火正没处发泄,一脚将张安踹倒,骂道:“狗奴才!你拿了他多少好处,他弑父弑君,还有什么可议的?!”

张安扑倒在地又爬起来抱住嘉德帝的腿哭道:“老奴有罪,老奴有罪!但老奴替三爷求情,真的是为万岁着想……您今日一时气头上打死了三爷,他日事情过去了,定会惋惜后悔……”

嘉德帝想要再踢,却无奈他抱得甚紧,一时挣不脱,怒喝道:“放屁!朕什么时候后悔过!”

张安颤声道:“万岁……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三爷是您的亲骨肉啊!”

这是当年谢缙为成祖所做的诗,嘉德帝当然听说过,却不妨被一个太监在这时候吟出来,怔怔愣在那里。想到怡铉远在黔州,怡锒又犯下这样大罪,几个早先最疼爱的儿子,不是昏庸无能就是叛臣逆子,心下竟忍不住酸热,看着昏暗的烛光摇曳,忽然心慌气短,抓着椅子扶手慢慢坐下。

张安惊叫:“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皇帝摇头不语,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倾出两粒药丸来,张安忙把茶水递上,嘉德帝吞下药丸后,呼吸渐渐平息。他才看清,那茶盏边缘一抹竟是残留着红色,原来他自己方才用的杯子已经砸了,张安慌乱中递上来的,却是怡锒刚才喝过水的那只茶盏,这红色,便是怡锒咬破嘴唇的鲜血。嘉德帝一皱眉,不知是否错觉,口中似也有了腥咸之味,心下一阵厌恶。他受自己二十二年养育之恩,二十年心血,二十年栽培,竟然养出这么个犯上作乱不知感恩的东西来!皇帝低沉的声音在这烛光摇曳的殿里,听来更加瘆人:“怎么还不动手?他一个乱臣逆子,朕都不心疼,你们倒心疼了?”

崔栋在心里暗暗叹息,审案审到这个地步,其实是不是怡锒所为已经无关紧要,他不认错,皇帝便不会放过他。崔栋虽有心替怡锒求情,但皇帝历来对宗室子女感情便淡,眼见最疼爱的儿子都是这般下场,自己一个驸马,实在说不上话。向方才的掌刑太监一挥手,示意行刑。他心里忽然掠过一个奇怪念头,做皇帝儿子当真是天下最艰辛差事,兢兢业业做得好了,也不过是理所当然,若稍有过失,便是万人践踏。天下所有的繁华都环绕于他们一身的时候,那炎凉就在繁华圈外等候,只等有了一线缺口,就扑进去将他们撕咬得遍身是血。崔栋有种回家抱抱自己儿子的冲动,所幸他还能用这种平凡正常的方式表达父爱。

皇帝冰冷的声音割过怡锒的耳朵,知道皇帝还要再打,心中掠过一阵绝望,双腿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此刻他这个样子,别说是十几斤的板子,恐怕就是蒲鞭,他也已经禁受不起了。正恐惧中,身后但听啪地一声,又是一杖落下,怡锒觉得那哪里还是刑杖,简直是铁齿钢牙咬进自己的血肉——不,是连筋脉骨头都要咬断,疼痛竟比方才要增添了十数倍,原来这片刻的休息,让他的身体再次恢复了感知疼痛的能力。

怡锒一时间没有咬牙,已是“啊”得痛呼一声,打了这半日,终于听吴王喊了这一声,满殿人不由都有些发呆,连嘉德帝也是一愣,满意地笑了一声,吩咐道:“着力打!”怡锒在疼得魂飞魄散中,那句话却还是听见了的,他以为他可以晕过去,却原来这疼痛可以叠加着没有上限。

那执杖的太监方听见吴王哀号,心中正稍有犹疑,得了这句话,第二杖下的更是迅猛,怡锒方自懊悔适才失态,不妨这一杖击落,却又是高声痛呼了一声,连带着两行眼泪也刷的流了下来。他知道今天自己的颜面已经丢尽了,可是他现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不去呼喊,也控制不住不掉眼泪。这实在是无可忍受的疼痛,仿佛每一杖都是直接砍在骨头上,每一杖都可以将骨髓打出来。怡锒在剧痛中只想呕吐,自暴自弃地在第三杖落下前便呻吟出来:“别,别打了……”他清楚自己原先奋力想守住的那一点为人的尊严,皇族的体面早已损失殆尽,反正要死了……死了可以不顾忌这么多,他只求死前别再让他受这样的折磨了。

崔栋长出口气,忙道:“陛下,陛下别打了!您听,三殿下跟您求饶了!”

嘉德帝的脸上终于掠过几分还算满意的微笑,抬了下手,那几个太监忙松开按着怡锒的手走开,只觉掌心又是血又是汗,说不出的难受,却又不敢在身上抹去。忽而想到怡锒是龙种,这血液比起常人来应该是尊贵无匹的,只是,眼下的场面除了凄凉外便是让人匪夷所思的惊讶。

嘉德帝语气温和了不少:“王恒的死是怎么回事?”

“陛下……别问了,罪臣求你别问了好么……什么罪过,都由罪臣一己承担……”

嘉德帝稍显霁色的脸又沉了下去,他望着一身是血,却口口生生向自己求死的儿子,心中忽地一动,站起身走到怡琅面前点头道:“朕明白了。怡铮是你附庸,那日又是陪你一起去的,想来你的事情他没有不知道的,朕只问他便了。”说罢吩咐道:“张安,传蜀王进宫见驾!”不知是在威胁怡锒还是真的对审问他没了兴趣,竟是提脚便向门口走去。

怡锒在眩晕中听到那句话,简直便如在耳旁炸起一个惊雷,激得一股寒意从心底直冲天灵,他本来已动弹不得,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大叫一声:“父皇——!”怡锒被刑讯半日,纵使身受酷刑时那惨叫也是极力压抑的。猛地里听他叫得如此凄厉,满屋的人都不禁打个寒战,嘉德帝转过半个身子,低头望向怡锒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诧异。

怡锒想从刑凳上下来,无奈腿上却如被人砸断了骨头般,根本无法支持,重重一下跌在地上。那刑凳本也不高,但怡锒仍是被摔得头晕眼花,浑身骨头都要散架,连喉头都有了腥咸的味道。他极怕皇帝就这样一抬脚走了,急忙用双手环住了眼前皇帝的脚,口中喘促着呼唤:“父皇……”

只是这一抱,他全身的力气就已经用尽了,他喘息着向前蹭了一下,脸便摔在了皇帝的靴子旁边,那黑色靴面,正挨着他一张湿漉漉的苍白的脸。崔栋想象往日怡锒的风流儒雅的帝王之气,再看看眼前的人,已经被折磨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心下一阵恻然。

怡锒却是对自己已经毫无已是了,他勉强向皇帝伸出手去,仿佛是想让父亲拉自己一把。但那手终究又落下,死死地揪住了皇帝常服的龙襕下摆,挣得指节雪白,好像手中抓住的就是此生最后要守护的那点东西。……怡铮……我的骨肉兄弟……怡锒抬起头泪眼模糊着哀求道:“父皇,不要……不要……怡铮什么也不知道……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嘉德帝本来被怡锒抓住袍子时还有些不耐,但怡锒猛然抬头,那张被汗水洗了几遍的脸上又挂了泪水,那样的苍白清透,倒显得脸一下幼小了许多,仿佛退回去了很多很多的光阴。

好像……真的好像……好像多年前,也是这样伏在他脚下,那个泪流满面的孩童……

那是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吧,一年的上元灯节,妃嫔皇子公主,俱都拿着新奇花样的灯笼在宫中来去。一片华彩中他也就是信步转悠,随意看看秀色的宫女,看看一个个粉妆玉琢的宗室孩童。

远远的那边,是贵妃苏氏穿一身大红织金缠枝牡丹妆花绣的襦裙,抱着才三岁大的四皇子怡铮,身边跟着六岁大的三皇子怡锒。怡锒穿着大红曳撒小黑靴,就这么跟在红衣的母亲身旁,就像年画中的小小哪吒一样。大约是跑的热了,小帽拿在宫人手中,露出了顶心总起的一个小鬏儿。肩上用横杆挑着一个大象灯笼,竟足有他半个人大,更是显得滑稽可爱。皇帝正哑然失笑,转头对内监道:“这样子的灯笼倒有趣。”怡锒本在心满意足得意洋洋的走动,听见他的声音,一回头欢叫了一声“父皇!”

因着这两年宠幸苏妃多些,常到她的长春宫去用膳休息,是以怡锒并不像皇长子那样畏惧父亲,知道父皇一来便有好吃的。每次听见接驾的旨意,都是小马撒欢儿样一路跑出去投入他怀中。

眼见他背着个大灯笼又是冲自己奔过来,嘉德倒想起来这宫里刚扫过雪,地上溜滑,刚说了句:“慢些儿……”怡锒正跑到自己跟前儿几步距离,不知怎地脚下一滑,重重一个嘴啃地扑倒在自己脚下。那灯笼摔出去老远,宫纱一碰到里头蜡烛,“扑”的一声就腾起一股火焰来。

嘉德吓了一大跳,忙亲自俯身下去问:“摔到了哪里没有?”

怡锒抬起头,“哇”得一声就大哭出来,嘉德没想到这不过一瞬功夫,他的大眼睛里这么快就聚满了泪水,一颗颗滚珠子般往下坠。

就这么趴在地上仰头望着自己。那因为疼痛而攒着眉,挂着泪的清秀脸庞,一模一样……嘉德帝如被雷电击中一般,怔忡住了,恍惚中他看见那泪珠席卷了十数年的光阴向他袭来。

怡锒在一片模糊中看不清父亲脸上的神情,他只是恐惧,有生之年他还从未如此恐惧,只因现在他一松手,便是将与他血脉相连的那个人推往万劫不复的境地。他所有的尊严,所有的坚持,跟那个人的生命比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他颤抖着哀求:“父皇……怡铮心无机械……他……他纯是受了儿臣连累,所有罪过,在儿臣一身。请父皇网开一面,不要株连……父皇,母妃总是尽心服侍了您二十余年,她身后只剩下这一线血脉,求父皇开恩垂怜,加以保全。儿臣知错了,儿臣愿意领死,儿臣只求您这一件事了……”

嘉德帝的脑中还有些恍惚,仿佛没有从回忆中挣出来,怡锒的话也只是虚虚的几个词飘到他耳朵里……母妃服侍您二十多年……儿臣只求您这一件事……二十多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自己什么时候这样老了?

小小的怡锒趴在他脚下,他见刚才那一跤摔得结实,他又哭的惨烈,不知摔坏了哪里。不等宫人去搀扶,弯腰一把就将他抱起来,急忙去揉他的腿,又看他手上并无擦伤,问道:“莫哭莫哭,哪里痛,告诉父皇?”

远处的苏妃见儿子摔倒,也是匆匆过来,眸子里尽是担忧:“可要传太医?”左右的宫人便赶忙去传旨。

怡锒躲在父亲怀里抽噎了半天,才说出半句话来:“不痛……我的灯笼……”一语未毕,眼睛看到摔出去的大象早烧得只剩竹架,触动伤心事,小嘴儿一撇又“哇”得大哭出来:“我的灯笼没有了。”

嘉德帝听他说不痛才略放了心,见他不过为个灯笼就哭成这样,不觉好笑,也真奇怪他的眼泪竟是说来就来,扑梭梭又坠了自己一袖子。便一边帮他拭泪一边笑道:“不就是个灯笼么,父皇给你再找一个就是。”

怡锒摇头委屈地道:“没有了……那样的,只得一个……”

嘉德帝笑道:“哈,这天底下还有你父皇找不来的东西?莫哭了,这大冷的天,小心皴着脸蛋。”

旁边苏妃见怡锒一心只是惦念灯笼,想来身上没有摔伤,也松了口气笑道:“是啊,莫哭了,你想要什么,就跟父皇说,父皇都会答应你。”

当真是孩子,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还含着一包水的大眼睛就望着皇帝,满心期待地问:“真的么?”

嘉德帝见他脸蛋红红的,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哭的,真如熟透了一只苹果,那身上也有苏妃特有的香味传来,一时只觉有趣之极,便在他脸上轻扭一把笑道:“当然。君无戏言。”

当然。当然……

当年那一问一答都太轻松随意,被父亲抱在怀中的幼童,倚在丈夫身边的眉目婉娈的宫装女子,对妻儿许下轻浮诺言的那个人,都还在心思单纯地笑着,对将来的人生茫然无知。那张多年前的行乐图早就湮没在所有人的记忆中,随着苏妃自缢,怡锒谋逆,父子相仇,如同起了火的灯笼般灰飞烟灭。

耳边还是怡锒的泣血般的哀恳:“父皇,儿臣求你……”

嘉德帝望着已成年的儿子,脑中却是清清楚楚浮现着多年前上元节的画面。也真奇怪,自己并未让画工将那场景画下,可是一切又都分毫不差地烙在记忆里,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那其乐融融的一家。那个人知道那慈父贤妻慧子的结局么?那孩子将脱去单纯美好的心智,学会诡谲与阴谋,他向他的父亲要的,不再是一个灯笼而已;那父亲的心肠也会逐渐硬起来,当儿子受伤的时候,不再担心他会不会痛。

这些事情,怡锒还记不记得呢?没有想到他已经长大了这样多,那背着大象在宫中走来走去的孩童,可知道他长大后要承受怎样的苦楚?

嘉德帝终于认真地望向怡锒,因为攒眉忍痛,那眉心便印出两道皱痕来……这便是和当年那张小脸最大的差异之处吧?不过才二十岁出头的人,皱痕便这样深了……自己的手,当年也是抚过怡锒的眉心的,也曾在他额头上画一个辟邪的字,真心的祈望这孩子终生平安。可是后来的一切,和那一刻的祈望,竟是背道而驰地这样远。

似是伴着一声叹息,嘉德帝低声问:“你要什么?”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问是什么意思,或许只是排遣不去当年的许诺。

怡锒的倔强已被彻底击垮,他的眸子里满是惊惧:“儿臣请父皇赐我一死,放过怡铮。”

原来这是他的要求,皇帝轻轻笑了一声。自己说过他要什么都给,要什么都答应,却为什么到了最后,他不过是要自己杀了他。

怡锒久久不见皇帝回答,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不但心往下坠,似乎连身体都在往很深很深黑暗里坠。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晕去了。晕去之后,皇帝就会宣怡铮进宫,怡铮是绝斗不过父皇的,那么……他竟是这样害了自己的弟弟么?那将白绫搭上房梁的女人可知道,她的生命,还是什么也挽回不了么?

“父皇……求你……”听着怡铮一声声渐渐微弱的呼叫,那渴求与恐惧的目光竟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鹿,抖落出岁月的苍凉……嘉德帝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心。若是时光可以倒流,他不会再向那个孩子许诺什么,他会告诉那个孩子,要小心,莫要再陷入这古老宫廷循环的宿命。

怡锒的目光在父亲的手触碰到他时模糊地显过一丝诧异,他只觉那手指触上自己肌肤的时候,便如额头上贴了一块冰,身子轻轻哆嗦一下。黑暗和麻木已经慢慢地控制了他的身体,还要攀附上他的大脑,心里还在努力抵抗那疲惫……我不能晕,我晕了,怡铮怎么办……还不肯放弃地叫了声:“父皇……”那片阴云却终于遮住了他的眼睛。

嘉德帝见他不再动了,知道他是终于不支晕了过去,想退开一步,自己衣袍的下摆还紧紧揪在他手中,挣了一下竟是没有挣脱。他当然不能弯腰去掰开怡锒的手指,皱皱眉淡淡道:“既然晕了,把他弄到床上去,叫太医院的人过来看看。”他又向崔栋道:“刚才那些话,不必存档。”

崔栋当然明白,躬身把修好的供词双手捧给皇帝,张安忙上前一步接了。两个太监去架怡锒时,才发现他虽然晕去了,手却攥得极紧,无奈之下只得一根根扳开他的手指。嘉德帝低头看着那一根根惨白的手指强行被掰开,明知他昏晕中不会感到痛楚,不知为何,自己心里竟是沉沉地痛了一下,他诧异起来,刚才刑讯时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自己有多久没感到心痛了?上一次,是在怡铉被一辆马车送出京城时么?是接到苏妃自缢的消息时么?或许有过,或许没有,只是他早已忘怀了,就像过不了几天,他也会忘了眼下的心痛一样。嘉德帝终于也只是哂了一哂。

走出哕鸾宫,天已经阴沉沉地全黑了下来。

张安轻声问:“万岁,可还要宣蜀王进宫?”嘉德帝想了想道:“算了,宫门也下钥了,明日早朝后,叫他到乾清宫。晚膳摆在永和宫吧。”张安会意,扶着皇帝上了舆,一个小太监就飞奔着永和宫传旨,让永乐宫李贵妃预备接驾了。

坐上肩舆的嘉德帝还在寻思,怡锒的罪名大抵清楚了,弄兵禁苑是谋反,毒害致仕大臣是杀人,哪一条都够死罪,但亲王在八议之列,究竟是要圈禁还是赐死,还要看看大臣们的意思。其实处不处置怡铮,对案情来说无关紧要,他不过是怡锒的跟屁虫,怡锒一倒,他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所虑的只是伦序,若让怡铮这个不务正业的纨绔成了长子,自己千秋万代之后,难道就让他即位不成?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嘉德帝摇摇头,怡铮纵不加别的罪过,废黜王爵是一定要的。上头四个儿子废的废死的死,剩下的皇子还都年幼,平日也不甚注意,一时想不起究竟哪个有帝王之相。伯涟么?那孩子虽然聪明,但若真立了皇太孙,一来怕他震慑不住皇叔,二来若是他即位时怡弦还在,名份上又该如何置措?

前身后世的烦恼一时都到心间,嘉德帝皱眉抚了下肩,暗暗奇怪,明明快入夏的天气,为何那寒意却越发胜了呢?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怡锒被抬到床上时,因着搬挪移动,他有片刻痛得恢复了神志,能闻见自己一身的血腥气。眼睛由于失血过多而看不清东西,但也知道已经不是伏在刑凳上,大约父亲还是没有打死了他。如果活下来,会面对怎样处置?杜筠现在何处?怡铮有没有遭到株连?似乎有人为他清洗伤处,那冰凉并没有缓解伤痛,反而刺激得已无知觉的身体变本加厉疼痛,怡锒脑中循环往复都是杜筠和怡铮的影子,却终于那黑暗又狞笑着攀附上来,转往无我的境界。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并不知自己是否还有福分再醒来。

怡锒伤势沉重,虽然有太医用药止血疗伤,却差点在一场高烧中丧了性命。他的身体在火烧与冰冷中辗转,神魂似乎一直在半空中漂浮,没有昏迷和清醒的意识,恍惚中有人握着他的手,抚摸他的额头,但他无从分辨。

不知过了多久,他清醒了一下,还睁不开眼,但嘴里干焦地连肺腑都要燃烧起来。他自暴自弃地想,父皇就算是要杀他,至少先给他一口水吧,他只想要一口水,这并不算软弱屈服。他蠕动了下嘴唇,也不知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却立刻感觉到有微温的液体荡漾着触碰自己的唇,也顾不得许多,大口吞下,身上好过了些,缓缓呼吸几次。

怡锒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努力睁开干涩肿痛的眼睛,一瞬间,他认出了那个人:杜筠,不,“子蘅……”怡锒张开嘴,声音沙哑。

自从杜筠离府南下奔丧失去音讯,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似乎被抽离,起兵谋逆或许是太过冲动,但握着那颗金印,他无法再冷静地思考任何事。直到面对父亲,他湮灭了一切希望,并开始宁愿自己死去,可是,他突然就看到了已经不再盼望的一切,震惊与狂喜让他没有功夫去想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见到杜筠。

杜筠握住怡锒伸到半空的手:“殿下,我在这里。”杜筠声音哽咽,怡锒此时已能看清东西,看到杜筠红肿的眼睛和憔悴面容。他脑中还有些混沌,略想一下,自己到底昏晕了多久,这是什么地方?外面到底是何等天地?父皇为何会突然大发隆恩,让杜筠到他身边来?

怡锒用尽全身力气握住那只手,问:“你……怎会在这里?”

杜筠道:“四殿下说你出了事,被皇上责打,让我进来照顾你。”

怡锒呆呆怔住,四殿下,怡铮,他一败露,怡铮能活命就已不错,如何来的权利送杜筠到他身边?怡锒不得索解,疑惑道:“皇上……没有难为你么?”

“皇上?我没有见到皇上。”杜筠也是一脸迷茫。

怡锒心中有隐隐的恐惧,这种恐惧在他面对皇帝的时候都不曾这样深刻,以至于他甚至不想再追问下去,虽然那答案近在咫尺。他闭目喘息良久,为自己积攒勇气,只觉身后自头颈而下小腿而上,剧痛连成了片,他真想再晕过去。

他终于抬起一点脖子,声音发颤:“这些日子,你在哪里?”

杜筠道:“我在四殿下府上,他说您让我暂且不要回乡,先去他府中等几天。”

怡锒听得他说第一句,只想大喊一声让他住口,可是他浑身乏力,胸膛像是要炸开来,张大了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杜筠见他神情不对,关切地问:“殿下,你怎么了?”

怡锒没有回答,两人就那样平静对视,屋里是奇特的宁静。怡锒不知为何自己竟能沉默,似乎是有人拿刀捅进他胸膛,初时还觉不出疼痛,只看见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淌。

他听见冥冥中有怡铮的声音:

三哥放心,父皇要牵制你,一时间还不会对杜筠怎样……

三哥,我们是亲兄弟,应该祸福与共……

脑海中怡铮那一贯懒散的笑容,渐渐变得阴险狰狞,还带着对他的嘲讽。

可是怡锒仍然觉得迷茫,那刀子还没有拔出来,只是凶器的冰冷在血液中扩散。怡铮为什么假装不知道杜筠的去处?他们一党,他败了,怡铮要受他牵连,并无任何好处,怡铮为什么骗他?

父皇究竟把怡铮怎样了?怡锒难以说清,自己为何到此时,对怡铮的担忧还是胜过怀疑。或许是仅凭杜筠一句话,他不能过早地下定论,或许是看着怡铮长大,从来只当他是孩子,怡铮已经二十岁,可是他从自己家内堂跑下台阶时,还要一直看着,怕他一脚踩空摔倒。他无法把这孩子和政敌联系起来。

怡锒深吸口气,两臂用力撑了起来,杜筠忙起身扶着他,问:“殿下,你要什么?”怡锒咬着牙不答,他勉强站下地,只觉身后疼痛倒还能忍,只是僵硬沉重地如同背了千斤铁山,还没抬脚,两腿一软又坐倒回床上,臀上棒疮不知又绽开多少伤口,痛得“呃”一声低呼。

杜筠大吃一惊,赶紧把他双腿又抬上床去,怡锒只是摇头:“扶我……出去……”杜筠眼见怡锒臀上又有血迹渗出,含泪道:“殿下……殿下,你要什么,告诉我好不好?”怡锒伏在床上喘息片刻,眼前阵阵发黑,拭了一把汗道:“我要去找守卫……叫他禀报皇上,我有要事,要见蜀王……”

杜筠点头道:“我去给你传话。”他打开房门,怡锒隐约看到一个锦衣卫服色的人探头来看了下,听他答应去回禀,心里略安。怡锒惨然一笑,自己现在居然连这短短几步路都走不了,他抬起头,恰好对面桌上有镜子,便看到镜中人容颜,面色黯淡,发髻散乱,眼眶凹陷,双颊突起,居然还有一道鞭痕从后颈绕到下颚上,已经结了血痂,看上去肮脏污秽。说什么龙种自与常人殊,平日里清雅高傲的吴王,到失势窘困之时,连乞儿都不如。

难道以后就要这样活下去?父皇会这样关他一生吧?镣铐加身,长年不见天日,宣宗囚禁谋反的汉王高煦,四年后,高煦迹类癫狂,在宣宗探视时竟扑上去扼其颈,原来失去自由和尊严的痛苦能把人逼疯。那会是自己吗?那日行刑的太监应该开开恩,下手再重一些,最好打死了他。

这时杜筠已来到他身边,他看见怡锒因忍痛而紧缩的眉峰,嘴唇动了动,却是不敢说话。

怡锒见他欲言又止,道:“你想问什么?”

“殿下……“

“不用再叫我殿下——你可知我犯的什么罪?”

杜筠一颤,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怡锒嘴角掠过一个灰白的笑意,不知是嘲讽杜筠还是嘲讽自己:“看来我们都是蒙在鼓里的人……”

杜筠望着怡锒,不知为何,心中除了对怡锒的怜惜,竟没有任何恐惧感。这几日他照顾昏迷中的怡锒,看见门外来回巡视的守军,已隐隐猜到怡锒必然是犯了重罪。

过了片刻,门外有纷杂的脚步声,“叩见陛下!叩见万岁爷!”的声音由远及近。

“扶我起来。”怡锒的声音忽然带着颤音,杜筠从未见他如此紧张过,双眼灼灼地闪着光。怡锒根本站不住,只能勉强靠在杜筠身上,杜筠努力站直,揽着怡锒的腰,听见怡锒急促的呼吸,他胸中竟觉得一片安定温暖。

门一响,先进来两个大汉将军,身上帽子上却都罩着麻布,脚下也由靴子换了麻鞋,分明是服国丧的斩衰。怡锒正在发愣,又进来一人,并不是他的父亲嘉德帝,而是四弟怡铮。

“你……”怡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下意识地问:“没事么?”

怡铮微微一笑,怡锒觉得他这笑容有些怪异,再看他身上,也是丧服,诧异道:“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穿?”

怡铮叹了口气道:“三哥,你有所不知,那日因你顶撞了父皇,引得父皇旧疾发作,中风昏迷……这些话不说也罢,六日前,先帝已龙驭上殡了。”

怡锒的身子剧烈一抖,他听到那四字时只觉一股热血往胸口倒流,张嘴就是一口血喷在地上。

杜筠魂飞魄散:“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怡铮眼中有淡淡怜悯,却只是静静看着怡锒浑身抽搐,轻声叹息:“哎,三哥,这也并非全是你的过错,你不必太自责了。”

怡锒吐出一口血,胸中倒是畅通了许多,他抬起头,眼睛里有火在燃烧,哑着嗓子道:“我不信!”他当然不信,父皇那日审问他时虽是怒不可遏,却没有丝毫病弱之态,自己半昏迷中听见他说话,还冷静从容。何况,他知道父皇早已不在乎他,久经沧海的皇帝,又怎会因为他几句顶撞的话,就气得一命归西?

怡铮面容平静:“有太医脉案在,三哥若想看,朕可以调来。”

“朕……”怡锒只觉一张黑色的雾网向他罩来,他两腿发软,唯一能够支撑他的便是杜筠的身体。

怡锒微笑道:“三哥昏迷的久了……来不及让人通报于你,父皇猝然驾崩,在京诸皇子又俱年幼,国家无主,朕受群臣力请,忝颜即位。”

怡锒静静地望着这带着雍容微笑的弟弟,脑中瞬间清明下来:中风昏迷,龙驭上殡,他记得怡铮去谋害王恒时,那症状也是中风昏迷。很多的疑惑可以解释了,为什么杜筠会失踪,为什么他调度好了一切,父皇却根本不在西苑。

这些不算是很精妙的圈套,若是大哥所为,他早已看出端倪,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怡铮。在失去了母亲,和父皇反目后,这个弟弟是他在世上唯一信赖的亲人,他把这份兄弟情谊想得过于美好,母妃让他照顾怡铮,他便觉得,怡铮也应该对他忠心不贰。这世上只有两个人让他肯拿皇位来换,一个是杜筠,一个是怡铮,但杜筠不同,杜筠即使背叛了他,他会心痛,但也可以承受,怡铮——怡铮身上和他留着相同的血。

都只是他的自欺欺人,他在朝堂上冒着血雨腥风地搏杀,心里想的是,他要让怡铮一世平安,让母妃亡灵安心。他可以算计大哥,可以算计父皇,挨了廷杖,回来有怡铮握着他的手,他便觉得,自己还是比大哥幸运。他哪怕立于悬崖峭壁上,想起身后有一个人等着自己保护,便没有什么苦痛不能忍受,没有什么灾难不能遮挡。可是,他时刻都在远眺外来的危险时,背后的人却一把将他推了下去,他是真的输了,输得千奇百怪,悲凉苍茫。

他忽然不可遏止地笑起来,笑得泪流满面,摇摇欲坠,他想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哈,哈哈……好一个忝颜即位……好一个孝子忠臣!怡铮!你敢对母妃在天之灵发誓,父皇真的是旧疾发作而死!”

怡铮道:“你虽然是朕兄长,但朕已践祚,君臣有别,请避圣讳。”

杜筠脸色苍白如雪,他一直奇怪,为何怡铮不肯放他出府,但因着他们是亲兄弟,他便也以为是怡锒的命令。现在他已隐隐感到……那是一个圈套,怡锒落到如此境地……跟他有关,跟怡铮有关……

怡锒的后背已被血迹晕湿一片,他的笑声渐渐化为喘息,低声道:“怡铮……你……你成才了……父皇手中的金印,是你派人送去的吧?不……这些事你不必再提,我也不想知道……我只让你回答一件事,父皇,究竟是怎么死的?”他始终不能相信,父皇的死因是他的叛乱,是,那罪名比欺君谋反更可怕,会让他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但更令他恐惧的,是他的猜测,父皇的死和怡铮有没有关系?

怡铮脸上仍然带着那怜悯的微笑,杜筠忽然想起那个夜晚,自己被怡铮压在身下,他也曾经这样笑过。他觉得胸口渐渐喘不上气。

怡铮道:“朕已经说了,系急怒攻心,中风不治。三哥,朕能体谅你的心情,你种种越分失礼之处,现在不跟你计较。等父皇二十七日大丧过后,朕再让司法议你的案子,你先养伤吧。”怡铮说罢,拂袖刚要离去,忽又回头对杜筠一笑:“你不是一直说要回到他身边么?替朕好好照顾他,莫让他自尽了。”携着几个锦衣卫出了屋子,门又“哐”一声拉上,那原来投射进来的光线也被阻断了,只剩一室黯淡,外面传来锁链的叮咚声。

杜筠慢慢侧过脸,去看怡铮,他第一次在怡锒脸上见到那茫然又绝望的神情。他不知该说什么……原来……原来怡锒是被他最信任的兄弟欺骗了,他四年来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的机智,权势,还是逃不出那翻云覆雨的算计。王恒是狡诈的,太子是无情的,却想不到,这些陌路人,或是政敌,都还不如亲生父亲,同胞兄弟更狠辣,杜筠知道,怡锒现在一定比四年前更痛。他颤抖着手抚上怡锒的脸,他该怎样安慰他,在他被剥夺了一切之后?

怡锒的目光始终定在那已被关闭的门上,他脑中已不复其他,恍惚中时光流转,长春宫中美丽的女人在绣荷包,膝下偎依着两个男孩儿,那女人脸上满是富足的笑,口中教他们唱歌: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求叹。

……”

细细的针线刺破绸缎,勾勒出繁茂的黄色花朵。女人将荷包分别给他们系在腰间,笑着问:“你们要记得这首歌。”丝绦被女人的手轻轻拉上,他和对面那男孩相视一笑,那一刻他以为系住的是责任和血脉。

怡锒胸中的气血又开始翻腾,没有什么变故会让他如此绝望。他似乎看见那绸缎上的红蔓延开来,淹没了黄色的小花,像血液一样,似乎听见那绸缎在空中被撕裂,发出刺耳的锐啸,像心脏破碎的声音。

血腥味终于再次逼上来,怡锒用手捂住嘴,可是有粘稠的液体流到掌心。他双膝渐渐发软,无力地跪了下去。呵,跪下就跪下吧,他的自尊和信念早已崩溃,早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怡锒厌弃地想。

耳边听见飘忽的呼唤和哭泣声,杜筠的眼泪滴落在他脸上。怡锒想对他笑笑,若是这样死了,倒也干净,可是他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他在杜筠的怀中昏晕过去。杜筠的怀抱温暖柔软,没有丝毫疼痛。

怡铮从哕鸾宫出来,直接去了西边的永寿宫,这里现在住着皇太妃李氏。因先帝元后已薨逝多年,诸妃之中,贵妃李氏位份最尊。怡铮以李氏为父皇生前至宠之人,让礼部议尊号进位皇后,再位为皇太后。因为晋封的一切礼仪要在大丧结束后进行,故李妃暂称皇太妃,并没有住进慈宁宫,而是搬到距乾清宫最近的永寿宫居住。说起来这事情有些好笑,皇太后比皇帝还小了一岁,且李妃即非皇后,又非天子之母,按祖制不应封太后,但礼部刚有几个大臣反对,即以吴王同党遭罢黜。

自从先皇宴驾后,新帝以吴王谋逆案,囚禁徐咏等几个老阁臣,三千营神机营五军营皆归兵部调遣,竟是雷厉风行掌握了兵政大权。诸大臣都知道吴王的案子还没有审结,自从太子废后,差不多的京官都和吴王有交情。现在吴王谋逆事小,祸延先帝却是不赦之罪,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再忤逆皇帝,怕万一新帝翻出旧账,扣一个同党的帽子。礼部也就不敢再说什么,挖空心思给年仅十九岁的朝鲜公主李氏拟了一个皇太后的尊号。

天气已经转热,怡铮进了永寿宫后殿的佛堂就脱去了一身麻衣,看李妃素服跪在蒲团上,口中默默诵念。一尊一人来高的白玉观音站在莲台上,一手端着杨柳净瓶,一手弹指,眉目慈祥端庄,用神秘的微笑注视着炉内袅袅香烟,那目光似乎洞悉一切。

怡铮却只是一笑,蹑着步子走过去,轻轻捂住李妃的眼睛。李妃没想到后边来人,吓得惊叫一声。

怡铮松开手笑道:“除了朕还有谁?至于吓成这样?”他伸手从李妃如玉的脸颊上划过,笑道:“果然是女要俏,一身孝。”

李妃向后躲闪,眼中有畏惧:“当着菩萨,你还是小心一点。”

怡铮笑道:“朕现在是皇帝,是现在佛,菩萨都听我的。”

李妃看了他一眼道:“我听他们说,你拿了那几个反对给我上尊号的官儿,要杀头,有这回事么?”

怡铮“哼”道:“那些人就是讨厌,我愿意尊你为皇太后,关他们屁事!还是世宗皇帝的法子好用,我也懒得跟他们分辨,打了几个,关了几个,就都安生了。”

李妃抓起他的手道:“怡铮……不要,不要再杀人了,我们已经犯了罪,菩萨不会饶恕我们的,你就算为我,放了他们,别再因为我增加罪愆了好吗?昨晚……昨晚我做梦了。”

怡铮一提袍子,干脆就在她身边坐下,笑道:“梦见我了?”

李妃摇头:“我梦见他……他满脸是血,拿着我的孩子,掷在地上……”她说着已是哭了起来。

怡铮脸色微变,随即又笑着揽住她道:“乖,这几日变故太多,你累着了。朕传太医给你瞧瞧,吃两副安神的药就好了。”

李妃垂首道:“我没有病,我不要吃药。我就是害怕,他昏过去的时候,手一直在空中乱抓……”怡铮忙捂着她的嘴道:“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他抬起李妃的脸,望着她的眼睛道:“什么都别怕,知道么,根本没有鬼神那回事,若有,我们也不能成功。你什么菩萨都不用信,只信我一人就可以了。”

李妃怔怔望着他,挂着泪水点点头。

怡铮又笑起来:“朝堂上的事情,你不用管。朕杀那些人,不光因为他们多嘴。我刚登基,素来又乏威望,不杀几个鸡给猴子看,满朝大臣还是不怕我。”

李妃低声道:“你……会不会杀你哥哥?”

怡铮笑道:“当然不会,他和那些人不同,我要留着他,我要他心悦诚服拜倒在我脚下。”

不知过了多久,怡锒终于醒来,看见杜筠就守在他床边,形容极其憔悴。略一想,自己上次醒来不久又晕去,他怕是一直未曾合眼。

“殿下,你醒了。”杜筠声音哽咽,脸上却有喜色。

怡锒知他怕什么,握住他的手,淡淡一笑:“死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是,死亡有时候让人猝不及防,他的母亲,他的父亲,这两个生他养他的人,不管是他爱的还是他恨的,却都在不明不白中离他而去,让他连抚尸一哭的机会都没有。可是,落魄如他,大罪如他,却又偏偏死不了,真是上天不肯从人愿。

“他……有没有再来?”

杜筠迟疑一下,轻声道:“殿下,要不要我去找守卫说?”

怡锒摇头:“我只是上次没来得及问他,他把我的旧部属下怎样了——算了,不问也知。怡铮隐忍多年,终于一飞冲天,我真是傻,自己的弟弟,一同起居饮食,一同长大,却始终没有认得他。”

杜筠听他语气中无限落寞灰心,简直了无生趣,心中又惊又痛,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道:“殿下,你不要这样。”

怡锒慢慢抬头,默默地注视着现在唯一还留在他身边的人,可笑,这个人在半年前还差点被他凌虐致死。这是上天对他的愚弄还是补偿?

他手上紧了紧:“不要叫我殿下。”

杜筠心中一酸:“不管你出了什么事,在我心中都是殿下。”

怡锒的嘴唇动了动,他平生第一次他开始自卑,他已沦落到如此境地,若请求杜筠的原谅,是否太过自私?是不是会连累他陪自己送死?可是,他已经错过了许许多多的机会,若再不说,他怕也许下一刻,就有锦衣卫来把他、或杜筠带走。他怕连这片刻的相守都成奢望。

怡锒从未失去的如此彻底,四年前,母亲死后他还有吴王的身份,有岳父的支持,现在他只有杜筠。能不能让他自私一回,在最绝望的时候,有没有人可以与他相伴?即使无路可走,还有人不曾舍弃他吗?若连杜筠都离开,他是不是真的一无所有了呢?

“子蘅……”滚烫的呼吸里还带着颤音,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不要叫我殿下……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杜筠愣在那里,不知是梦是幻。

“你还会……叫我怡锒么?”

杜筠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离,他屏息许久,方能轻轻透上口气,低低叫了声:“怡锒……”恍如隔世的两个字,杜筠的脸上缓缓淌下泪来。

怡锒奋力抬起身子,伸手拭去杜筠脸上那颗泪滴,背上的鞭伤、臀腿上的杖伤还在叫嚣着疼痛,身体像在烈日炙烤下寸寸碎裂的土地。可是在这颗晶莹泪水的滋润下,便如久旱逢甘露般开出大朵大朵喜悦的花来。

杜筠幸福地叹了口气,用脸蹭着怡锒的手轻轻微笑,他已经满足,他从来就不曾奢望过什么长久,只要有这片刻的宁静,怡锒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能把地狱当成乐园。他对眼前的处境,并没有丝毫的担忧和畏惧,怡锒活着,不管多难,他会陪他,若是怡锒不愿再受苦,他陪他死,这原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后来的十数日中,仍然有太医来给怡锒看伤,怡锒并不抗拒,他用黑巾自己做了一条带系在发髻上。不管嘉德帝是不是因为他而死,他是他的儿子,他要为他服丧。

嘉德帝停灵的地方大约离这里不远,常常在傍晚时分,听到哀乐和哭声。怡锒让杜筠扶着他,慢慢走到门边,倾听那细若游丝的凄楚之声。他虽不言语,却是握得拳头上青筋都跳了起来。杜筠只是轻轻叫一声,怡锒,怡锒便会回过头,对他凄然一笑。他默默地算着日子,怡铮说了等先帝二十七日释服之后,便要议他的案子,那么是不是连这相依相偎的日子,都快要到了尽头。

当远处钟声响起的时候,杜筠看见怡锒偎在门边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是宫城东边的太庙传来的钟声,宣告着国丧结束。国丧以日代月,第二十七日为释服之日,文武百官脱去麻衣,民间恢复婚嫁礼乐,就算丧事已毕。他也知道,释服之日皇帝要告祭太庙,那么,怡锒的处置,大约也会在告祭中定下来。

他一生中快乐的时间都是这样短,童年……童年或许是单纯快乐的,但是因为怡锒的出现,他之前的生命变得模糊不清,怡锒将他的生命硬生生割断为两截。自从认识怡锒之后,只有强烈的幸福和更强烈的痛苦,但是如果没有他,却又不知道生命该怎样维持下去。

杜筠慢慢走上去,像往常一样握住怡锒的手,天气已经逐渐热起来,可是怡锒的掌心却是冷的,让杜筠恐惧,是不是那天他把胸中的热血都吐干了,只剩下一个冰冷的躯壳。杜筠从侧面看到怡锒扭曲着痛苦的脸,他轻声道:“怡锒……怡锒,不要这样,那不是你的错,一定不是你的错……”他抚摸着怡锒的脸,想让他转过来,不要去聆听那瘆人的钟声,不要去想那个无法确定死因的父亲。

怡锒转过身,抱住杜筠,他的身子剧烈颤抖,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哭腔:“我不知道……我没有想害死父皇,真的没有……可如果怡铮说的是真的,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杜筠的泪水涌上来,但他强忍着,他第一次努力克制泪水,这是第一次,怡锒比他还有脆弱,这个曾经傲视一切的王爷,在害怕。他平静地道:“我知道不是你,先皇也会知道。”

怡锒紧紧地拥抱住杜筠,除了杜筠的怀抱,他不知道,这广阔的天地间,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躲藏。钟声还在一波一波地传来,这对于天下人,是一个暂新的开始,对于他们,却是死亡的催促。怡锒想,他不怕怡铮杀他,他见惯了死亡,母亲的死,父亲的死,死亡真的太过平常,他已经不会再恐惧。但是,他对这尘世还是有留恋的,上天给他和杜筠的日子,本来就很短很短,还大半被他错过了。

带着泪水的亲吻,相互救赎的拥抱,他们闭着眼睛,相拥着屋里跌跌撞撞,找不到出路般绝望。杜筠任凭怡锒的手撕破自己的衣衫,任凭他捏住自己的肩膀,捏得骨头都痛,任凭怡锒灼热强劲的身体将他覆盖……他知道这是怡锒能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所有的道德,尊严,在生离死别的激情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可是这一切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杜筠听见怡锒喘息的声音:“不,我不能这样……”

杜筠稍稍清醒了下,睁开眼睛,明白了怡锒的意思,他抚摸着怡锒的手,轻轻道:“我愿意。”

怡锒奋力摇头,想维持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有一些水滴坠落在杜筠赤裸白皙的肩头上,他艰难地道:“我不能,我不能再让你受那样的痛,我不知明天会怎样,我不能带累你……”

杜筠轻轻笑起来:“我说过,只要是你,我愿意。”他拿过怡锒的手来轻轻的亲吻,他皮肤的味道,他呼吸的声音,是他长久以来的梦中祈望。

百步之外的乾清宫,太监们正在撤去白布,准备迎接新帝;再百步之外的太庙,怡铮正身着衮冕,一本正经地告祭太庙。礼部为先帝上谥号光天法道英毅哲肃宣文广武纯仁圣孝景皇帝,庙号康宗,以明年为咸顺元年。又按照先帝遗愿,请立永和宫皇贵妃李氏为皇后,同日为皇后上尊号,称慈懿皇太后。追谥帝生母为孝烈景皇后。

改朝换代只在一夕间,哪里有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

关于吴王谋反案,到底还是顾全了他是新帝的同胞兄长,没有论死,废为庶人,永远囚禁,但因为这谋反案子有些特殊,直接成了先皇驾崩的原因,故而又在废黜之外,加杖一百。怡铮亲自下谕旨:“怡锒毒兴逆兵,祸延宗社,朕废爵问罪,不得已而。彼固不义,然祖训待亲藩自有成法。锒,康宗皇帝子,孝烈皇后亲出也,今日宗室,朕惟一兄,虽春秋大义灭亲,朕实未忍加以极刑。故仅纠其忤逆皇考之罪,从宽发落。依明律,凡子孙违犯祖父母、父母教令及奉养有缺者,杖一百,常赦所不原。朕未敢更改。其它,仍视宣宗惩高煦之法,锢怡锒于哕鸾宫,饮食衣服之奉,悉仍旧无改。望其体察朕亲亲保全之心也。”

这些斥责罪状的声音,恭贺新帝的声音,哕鸾宫里的两个人都听不到,灼热的鲜血,盲目的痛楚,无可解脱的罪孽和没有缝隙的融合,他们用身体为记忆打上永久的烙印。

(中冓之言,不可道也。出自《诗经-鄘风-墙有茨》,就是深宫里的声音,让人说不出口。

想想这一家,一个在跟小妈私通,一个在bl,真是够乱的,佛曰,不可说。)

怡铮从太庙退回来,王世杰就立刻请见。如今他已是中极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执掌内阁,每日除了为先帝守丧,还要料理政务,熬得眼圈发青,满脸胡子拉碴,进来的时候脸色煞是苍白。

怡铮抬头一看,先命赐座,笑道:“承宇(王世杰字),怎么也不回去沐浴小憩一会儿,这些日子着实乏了。”又命上茶。

王世杰皱皱眉,眼下怡铮已是皇帝,不管往日他多不争气,君臣名分一定,自己就必须恭谨守礼。当下拜谢,将茶接过来饮了两口,放在旁边几上,便道:“陛下,微臣进来,是想问问早上祭太庙的事。”

怡铮随手翻翻桌上的奏折,对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着实无兴趣,扔到一旁笑道“怎么,祭太庙的一应事宜不都是承宇亲自安排的么?”

王世杰强压着心中惊怒道:“可是……微臣为陛下草拟的诏书上,并没有杖责吴……怡锒一条。”

怡铮笑道:“哦,这个,朕不是说清楚了么,按忤逆父母处置,常赦不原,打一百杖是最轻的。要是真论起他气死先帝的罪过,凌迟都不够。”

王世杰听他说起“气死先帝”,只觉胸口一紧,竟有些上不来气,他真不知道怡铮怎能心安理得满脸带笑说出这四个字来,是这个人原来没心没肺,还是太擅于掩饰?王世杰顿了顿道:“陛下,您答应过善待吴王。”

怡铮望着他微笑:“我并不曾亏待他。”

王世杰急道:“那为何一定要杖责?他如今已成阶下之囚,打与不打,有什么关系?陛下若是免去怡锒杖刑,既可慰百官狐悲之惧,又能彰陛下宽仁之德,请陛下三思!”说着便拜倒下去。

怡铮闻言一笑,站起来踱到王世杰身边,拍拍他肩膀道:“承宇,起来,起来。狐悲……哎,看来同情三哥的人还不少——你别急,咱们不是外人,别来这一套——朕知道,朕登基太突然,有点主少国疑的味道,对三哥抱着念想的人怕是还不少。所以,这一百杖不但要打,还要在先帝灵前,让百官陈列两厢观刑,你说,一个气死了老爹,又被当众脱了裤子打屁股的人,还有皇帝之份么?”

王世杰才知怡铮这招虽然无赖,却极狠辣,便是要把吴王昔日威望踏入泥淖,断绝国人的指望。只是,他心中终究对怡锒有愧,把他囚禁起来尚且不安,何况再大加羞辱?便道:“这……陛下,一百廷杖是重刑,用于宗室,况且陛下以弟挞兄,毕竟有伤亲和……不如找个大臣斥责一番,令其谢罪,也能起到示辱的作用。”

怡铮看看王世杰笑道:“我三哥那个人,父皇把他打成那样,也不肯说一句软话,你指望他谢罪?也罢——朕去见他一面,若他能对朕尽君臣之礼,朕就免了他这番皮肉之苦如何?承宇要是不放心,不妨一起去劝劝他。”

王世杰一噎,他实在不愿面对怡锒,但又怕怡锒硬顶上来,惹恼怡铮杀了他。只得点点头:“臣……遵旨。”

怡铮这次去看怡锒却不像上回那样只带几个大汉将军护卫,除王世杰外,护驾的还有锦衣卫指挥使汪伟、新受封的神机营指挥使谢宝,司礼掌印太监张安。张安和谢宝都是在怡锒事败后,新投效了怡铮的人,王世杰苦笑一下,怡铮带这么一票人去见怡锒,明着就是要将怡锒气到吐血,还提什么谢罪。

守在门边的锦衣卫先给皇帝行过军礼,打开房门。怡铮从外头顶着大太阳进来,一到这阴暗的宫殿,竟然有些看不清东西,稍眯了下眼,才发现怡锒背对着他坐在镜子前,杜筠正帮他把发髻结好,听到门响,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那种尘埃落定的安详,必然是将前生今世的因缘都了了之后,才能有的从容。怡锒先握了下杜筠拿梳子的手,温言道:“好了。”才转过身,静静地凝视怡铮一群人。

只是这一转身的功夫,怡锒的眼中已褪尽温柔,与方才镜中的影像判若两人。他的眼睛从怡铮脸上扫过,又一一将他身后的王世杰、谢宝、张安、汪伟四人看了一遍,那四人竟被他看得一哆嗦,只觉他眼睛在暗室中亮得摄人,好像能在自己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怡铮轻轻抽了口冷气,但他在心里说,他已经是皇帝了,他已彻底打败了这个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被他比下去。他向张安扫视一眼,张安当然知道该说什么,上前硬着头皮道:“三爷,万岁爷来看您了,您得起来叩拜行礼。”

怡锒淡淡道:“这容易,叫两个人上来把我按倒。”

怡铮笑道:“三哥,这又何苦?我来是跟你说,父皇的大丧已毕,梓宫现在停在启祥宫里。你的案子——今早上已告祭太庙,你毕竟是朕的亲哥哥,只是废黜封爵,就在这里圈禁,杜筠朕也给你留下,如何?”他笑问杜筠:“你可愿意陪着三哥么?”

杜筠一直站在怡锒旁边,低声道:“怡锒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他声音里已无往日那种茫然无措的怯意,倒是让怡铮又怔了下,随即笑道:“看来你们已经两情缱绻,朕就放心了。”

怡锒终于开口,语气中仍是不喜不怒:“说完了么?说完了就出去!”

怡铮侧着头看着怡锒,忽然噗嗤一笑,就好像小孩儿发现了好玩儿的东西。以前他们同在书房读书,怡铮总是静不下心,母妃着急,怡锒也有时候狠心要罚他,刚骂两句,怡铮就是这样噗嗤一笑,于是他怒气全消,无法伪装,只好无奈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为何同样的笑,里头的意思却完全不一样。怡锒刚才还觉得血液往胸口涌,可是看着这和从前丝毫未变的笑容,却连愤怒都没有了,胸口空空如也。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已经被砸烂捣碎,剥离。

怡铮道:“三哥,咱们谈个条件如何?只要你在父皇灵前,跟朕跪下,行一个君臣大礼,叫朕一声皇上,说一声‘罪臣万死,生杀惟陛下命’。朕许诺你,五年为期,第一年在宫中软禁,第二年放你出去,第三年封镇国公,第五年恢复郡王爵位。”

王世杰大吃一惊,怡锒虽然现下虽然众叛亲离,但虎死不倒架,余威犹在,要是放他出去,只怕他还会串连人谋反。

怡锒却毫不犹疑就冷冷顶了回来:“我罪大弥天,不想出去,要不你快滚,要不杀了我,别在这里让我恶心。”

怡铮叹道:“你以前跟我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何你现在要以卵击石呢?你暂时低头,不过一时不快,朕放你出去后,你还可以联络旧部,东山再起,这么划算的生意,你为什么不做?”

怡锒终于站了起来,他看定怡铮道:“怡铮,以前我只顾教你阴谋权术,是我的错。现下我告诉你,人为了自保求存,有时候可以不择手段,但是,不能泯灭了做人的一点本心,不可堕了为人的一点志气。若数典忘祖,弑父背亲,再多权势富贵,与畜生无异。”

怡铮脸色稍稍变了变,随即大笑:“哈哈,三哥,你除了口舌之快,还敢教训我么?朕现在一挥手,就能杀了他,”他一指杜筠,笑道,“你为他谋反,现在却不在乎他生死了么?”

怡锒淡笑一下道:“我原还说你长进了,谁知穿了龙袍,肚里依旧是小家子气的伎俩。”他转头向杜筠温言道:“子蘅,我现在无力救你,但是,你若死,我陪你,你若受苦,我也陪你。”

杜筠微笑点点头:“怡锒,我不怕的。”

看着这两人超脱生死的气度,怡铮有点爽然若失,但他现在大权在握,正是志得意满之时,怡锒软硬不吃的态度倒也在他意料中。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有趣味,他对政治其实并无多大兴趣,他平生只喜欢征服,征服一只兔子一只鹰,征服一个娈童一个美人,征服一座江山,现下要征服这个桀骜不驯,连父皇都束手无策的怡锒。他有时间,有权利,有耐心,他相信只要把怡锒赖以支撑的尊严砸碎,让他对皇位绝了幻想,一天天下去,他终会对自己臣服。那会是很好玩的游戏吧?

怡铮想着就笑起来,向王世杰一摊手道:“看,朕也晓以利害了,是他自己冥顽不灵。”

王世杰听着怡锒斥责怡铮的话,只觉得背心一阵阵出汗,不敢再说什么。

怡铮一挥手道:“缚了吧。”

谢宝忙躬身道:“遵旨。”

两个锦衣卫当即上前,反扭了怡锒双臂,怡锒到此刻早已不在乎,知道挣扎反而自取欺辱,只是静静站定。他冷冷瞪了谢宝一眼,谢宝并不和他对视,拿着条绳子走到他身后。

杜筠终究沉不住气,怡铮要杀他他并不怕,可是眼下绑的是怡锒,他就不禁害怕,忙上前阻止:“你们要干什么!”

怡铮笑道:“三哥,朕不处置你谋反的罪过,但是你忤逆父皇,按律杖责一百,这个朕不敢赦免。亥时快到了,百官大约也到启祥宫了,就在那里行刑吧。”

怡锒怎么也想不到,连父皇两度打他,都是在避人的偏殿里,而他的亲弟弟,居然要在文武百官面前当众责打他,亏他想得出来!怡锒一想到自己要在众人面前剥去中衣尊严扫地的情景,一口气冲上来,险些晕过去,刚要挣扎,身后却被谢宝死死钳住了双腕。

杜筠也急了,又惊又怒向怡铮道:“你怎能这样!他是你亲哥哥!”

怡铮却是不怒,看着怡锒瞬间惨白的脸颊,他终于体会到了胜利的快感,笑道:“三哥,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怡锒胸口剧烈起伏,但那声音却依然平静,只冷冷道:“怡铮,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欺心,神目如电。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自绝于天地人伦。”

怡铮笑道:“天下人都在我掌握中,谁敢绝我?”一点头道:“那就绑吧。”

谢宝将怡锒两条手臂又向上一扭,怡锒奋力咬牙忍痛,突然觉得谢宝在他掌心捏了两下,正自不解。那绳子一边在自己手腕上绕过,掌心却似乎是谢宝的手指在写字,他略一辨别,是个“忍”字,心下刹那一惊,难道谢宝竟没有背叛,而是为求自保虚与委蛇与怡铮?

那个字写完,绳子已绕过几圈,谢宝绑了个极紧的结,又拉了拉,笑道:“紧么?三爷忍忍吧。”

怡锒觉得他掌心又被捏了两下,只默然无语,谢宝转过身来时,本想看他一眼,不料谢宝扭了头径直向怡铮走去。

两个锦衣卫推着怡锒要走,杜筠拉住怡锒的手臂不放,急得满眼是泪。怡锒微叹口气,今日一去,未必能回来,想起这二十天中相濡以沫的日子,眼眶竟热起来,他不愿让怡铮看到,只说了一句:“子蘅,你多保重。”便自己快步向门外走去,耳边听得杜筠呼唤,想来他已被守卫拉住,缓缓闭上双目,他不能流泪。他所剩下的自尊已不多,能维持一刻是一刻。

怡铮回头看看奋力挣扎的杜筠,笑道:“别怕,朕不会要了他的命。至于你,朕能登基,有你的功劳,朕也不会难为你。”拂袖也出了门,回头向汪伟和谢宝道:“交待的话都记得么?”

汪伟忙躬身道:“陛下放心。”

怡铮在宫外上了舆,前面押着怡锒,谢宝和汪伟都跟随在后。谢宝原来是汪伟的属下,现在陡然高升,官职于汪伟同品,汪伟心中便有些吃味,忍不住激刺他几句:“今日挨打的是你主子,谢大人下得去手么?”

谢宝淡淡笑道:“下官虽曾在吴王府供职,但终究是朝廷命官,唯一的主子是皇上。”

汪伟又笑道:“谢大人当了几年太平差事,手艺可有生疏么?今日怎么个打法,你知道了吧?”

谢宝笑道:“下官好歹是锦衣卫教出来的,忘记怎么吃饭,也不能忘了看家本事。五十杖前若见血,汪大人剁了我这双手去。”

汪伟便点头道:“如此就好。”

两人一抬头,启祥宫就在眼前,不敢再私下交谈,连忙分开,只是相视一笑。

启祥宫便在长春宫的前头,明初原叫未央宫,因世宗之父兴献帝生于此宫,故更名为“启祥”。因嘉德年间并没有哪个妃子住过,怡铮便将这座宫殿作为先帝的停柩之所。

今日说了在这里廷杖吴庶人,众大臣吃了晚饭,三五成群地都进了宫,有的人还一边走一边剔着牙缝。二十七天的国丧终于过去,原本一排排的白纱宫灯都撤去了,换上了家常用的黄纱灯。官员们经过一夜的休整,都刮了胡子洗了澡,不复前几天蓬头垢面的狼狈样,显得神清气爽,倒是看不出一丝哀戚来,互相见了面,还拱手道一声好。

《明史*康宗本纪》赞曰:

【康宗(嘉德帝)御基四十余栽,享国久长,少年时剪剔权奸,力除弊政,天下翕然称治。然中年之后,因循怠政,崇尚道教,致使纲纪废弛,迭兴大狱荼毒士子,以严刑酷法隔忠直谏言之路。致使贤奸杂用,门户纷然角立,诸王有阋墙之祸,宫变生于肘腋,猝然崩辞,国人见疑。其后丙戌之役,辽东弃守,实生于此也。】

这样的一个皇帝死了,其实大臣们心里真正难过的并不多,只是因为死的太快,太仓促。突然一抬头发现从未受人注意的少年藩王即了皇位,让大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疑惑。疑惑归疑惑,嘉德帝生前再威严,也躺在棺材里不能言不能动了,诸皇子中,太子早已废黜流放,二皇子早殇,原来众望所归的三皇子又偏偏在先帝驾崩前犯下重罪,那么,四皇子的即位,便成了名正言顺。皇家的游戏规则便是如此,一顶帽子,排着队往下轮,谁管轮到的那个脑袋是不是空洞无物。

因知道皇帝即刻要来,诸大臣也不敢多议论什么,来了就分左右两翼排班站好,各以品级为序,文东武西,北面而立。每一队最前面站的是纠仪御史,负责纠弹服饰、行礼违规者。只见两个太监抬着一张黑黝黝的刑凳进来,放在正中间,正对着先帝梓宫,众人心里都是一紧,想到今日要受杖的是先前红极一时的吴王,不知为何,跟他有没有交情的人都觉得忐忑。或许是因为近来变迁太多,不仅让人产生富贵无凭繁华易散的悲叹,只不知向来高傲的吴王,是否受得了这样判若云泥的打击。

众人正胡思乱想,听着外头静鞭三响,皇帝已是到了宫门外,连忙都山呼万岁拜倒下去。怡铮微笑一下,径直走到最前面,灵柩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抬抬手道:“诸爱卿请起吧。三哥已到阶下,今日这事……嗨,朕心里也是万分难过,三哥若只是谋反的罪,朕拼着落一个徇私的名声,也要替他担待了。但先帝驾崩因他而起,若不责罚,朕又无面目以对先帝祖宗,你们倒是说,让朕如何决断才能两全?”说着掩面叹息。

张安就站在怡铮旁边,眼见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蜀王,突然一本正经在这里称孤道寡,总觉得有点沐猴而冠的味道。嘉德帝死的时候他并不在场,但怡锒顶撞嘉德帝,他却是亲耳听见,是以李贵妃说皇帝是因为盛怒气昏过去,他也挑不出破绽来。对他来说,怡锒势败,由怡铮即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保住了自己,可不知为什么,怡铮登基一个月了,他却始终没有那种对皇帝敬畏之情。眼见他装得至情至性,想起他刚刚在怡锒那里的微笑,心下一凉,也说不上是别扭还是滑稽。

文官列中闪出一个大臣,却是新晋的文渊阁大学士张集默。张集墨原来与废太子怡铉交好,硬是被徐咏压着不得出头,如今内阁中一大半的旧臣牵扯到乙酉宫变中,他又蒙怡铮提拔重新入阁。他知道这个时候是要大臣们说话了,看他前头的王世杰只垂首站着,一言不发,心中暗笑他呆,赶忙上前道:“陛下,明王奉若天道,为天下执公器,若释有罪而不诛,亦是刑赏失中。今吴庶人犯下大逆,陛下不处极刑,已是从八议议亲之例,若不加惩戒,无以仰慰康皇帝在天之灵。陛下今晨告祭太庙,和风煦日,既我大明二祖列宗,亦感于陛下宽仁孝义之德也。”

王世杰刚才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等张集默开口了,才心中一惊,赶紧上前补充道:“陛下对吴庶人仁至义尽,略加挞楚,不过小惩大戒,正君臣父子纲纪。否则此后国中,君无以御臣,父无以御子也。”

怡铮叹道:“朕原本还想跟诸爱卿讨个情呢,既这样,罢了,带三哥进来。”

怡锒刚才被两个锦衣卫押着等候在殿外,因启祥宫不大,殿内又安静,怡铮与各大臣说的话都一分不差落进耳朵里。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也就是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吴王,这些大臣拿着手本站在他堂下等待召见,所有的权势,繁华就在这一晨夕间轰然覆灭,于是这些人都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这些世态炎凉,这些人的朝秦暮楚,他都可当春风过耳不萦于怀,这些人为他效力时本也是为了权势,他自身难保时还有何理由要求人家为他尽忠?只是,有一个人不同,他们一起长大,相亲相爱,自己对他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深。他刚才在路上一直在想,他究竟曾经什么时候亏待过怡铮,让他对自己仇恨如此之深,不但出卖、利用,在胜利之后还不肯放过他,要百般羞辱。

他想不出,他脑海里来来回回流转的,是幼小时他和怡铮伴驾狩猎,他们两个共骑一匹马,怡铮坐在他前面,欢喜地不住惊叫,他浓黑的头发来回蹭着自己的下巴。在诸皇子中,唯有他有同母兄弟,那一份踏实,让他自豪多年。

却原来,昔日他怀中的孩子,也会长大,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他们一起来分享。终于有一天,他们为了那独一无二的位子,反目成仇。皇家的手足之情不过是演一场骗人的戏法,早就有人说天家无骨肉,可是他以为自己和怡铮不同,他以为因为他,因为怡铮,便可以改变那残酷的事实。

错了吗?真的大错特错?他们不过是凡夫俗子,和历史上那一对对陷入血腥泥淖的兄弟没什么两样。

怡锒不知是该大笑还是痛哭,或者两眼一闭,死了拉倒,从此再无贪嗔痴恋。可是,现在一死,不过落的一个畏罪自尽的名声,连楚霸王都不如。活下去呢?又会怎样?等着转机?等着谢宝那意味不明的暗示?等着看,这场闹剧将如何收场?还是等着,让上天来告诉他,这个世上还有没有东西可以相信。

里边出来个太监拍手,后边的锦衣卫推搡了一下。怡锒深深吸了口气,不管怎样,为了九泉之下的母妃,为了那和他已无感情,但自己绝不能让他含恨而死的父亲,为了那还在哕鸾宫中等候他的杜筠,他都要活下去。

他缓步上殿,两厢的大臣都有些好奇,想看看已经羁押一月的怡锒现在是什么模样,都忍不住抬起头来。

怡锒是清瘦了不少,因为重伤刚愈,脸色还苍白的很,紧紧抿起的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纹,像是雕塑上很坚定的手用很锋锐的雕刀划上去的,倔强却又凄凉。只有那双眼睛是熟悉的,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一如既往散发着凛冽傲岸的光。

怡锒走到殿心,即被刑凳挡住了去路。他抬头看看父皇那巨大的棺椁,又看看怡铮含着微笑的脸,胸中忽然如顶了一块带楞的石头般硌得难受,猛然转身,向站在两厢的官员厉声喝问:“先帝死因不明,尸骨未寒,尔等还有心思在这里看热闹,国家三百年养士何用!”

两个锦衣卫本来看他一路都老老实实的,实在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手,竟没有拉住。那些官员看怡锒在殿心昂然而立,双目如电,竟是谁也不敢回话,只是低头不语。先帝死因蹊跷,贵妃说是被吴王气死,但终究没有病榻前托孤,没有遗言,就因王世杰调兵控制了九门,在京诸皇子、诸阁臣还来不及动作,怡铮就已黄袍加身,确实有些宫变的味道。可是那些原来依附怡锒的“吴王党”,随着徐咏被先帝下狱早已土崩瓦解,再没有人有实力和王世杰抗衡。没有卷入三皇子谋逆一案的大臣已是庆幸不已,谁还有心思再去管先帝的死因到底明不明了?

怡铮缓缓站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跪倒叩下头去,只剩下怡铮怡锒一对兄弟,殿内立即充满了一种冷峻、威压的气氛。

怡铮望着怡锒的背影,淡笑下道:“三哥,你这个样子,朕便无法保全你了。朕奉皇太后懿旨,今日杖责于你,便是要慰父皇在天之灵。”

怡锒转过身来,冷冷道:“皇太后是谁?”

怡铮道:“朕已尊先帝遗诏晋皇贵妃为太后。”

怡锒冷笑道:“遗诏?你说父皇是突然中风,哪来的遗诏?李贵妃是父皇嫡配还是有子即位?你是连自己的母亲也不认了!”

其实许多皇帝驾崩地仓促,遗诏这东西也就未必是皇帝亲口留下,不过是借先帝之口,行新帝之政。但这话却又不能拿到明面儿上说,王世杰无奈,这些道理怡铮是无论如何讲不过怡锒,只得上前解说道:“神宗遗诏也曾封郑贵妃为皇后。”

怡锒“哈”得一笑:“郑氏不过乱国妖妃,梃击移宫两案殷鉴不远,你们如今竟是出息到了如此地步!”

王世杰一噎,他本想找个成例替怡铮解围,没想到反而落了话柄。众目睽睽之下,当然不能让怡铮丢这个脸,只能拿出身份来打压,脸一沉道:“你已废为庶人,国家封典事再无置啄处。来啊!”

两边目瞪口呆的锦衣卫忙应了一声:“在!”

“押庶人怡锒就刑!”

两个锦衣卫刚把手按在怡锒肩上,怡锒忽然对怡铮一笑,那笑容竟含着淡淡悲悯与酸楚,却又有隐隐的轻蔑和冰冷,他轻声道:“这就是你要的么?”

怡铮的心怦怦跳起来,他最恨这样的眼神,怡锒总是用一种保护的、担心的目光望着他,那目光似是说,你怎么这样不争气?你何时能长大?怡铮幼时的理想是,有一天能从上往下看他的三哥,为了这个念头,他要先爬到世界最高处。他很艳羡怡锒的眼神,居高临下,从容自若,即使面对皇帝亦不显得卑微。可惜现在他们都站在平地,怡锒个子比他高,自己仍然要抬起头才能看他。想把他按倒,听他痛苦呻吟,听他求饶,其实他要的就是这一点成就感,他也没有想弑父杀兄。

怡铮点点头:“传汪伟和谢宝进来行刑。”看着几个锦衣卫将怡锒按倒在刑凳上,怡铮方撩袍子坐下,现在他终于比怡锒高了。

汪伟和谢宝各执一根粗大刑杖进来,那便是令满朝文武闻之变色的廷杖了。廷杖规格等同讯杖,大头径四分五厘,小头径三分五厘,长三尺五寸,以质地坚重的紫荆木刨毛打漆而成。这种木头产于滇粤,每年光是为制作刑杖,就要运送数以千计的紫荆木进京。

按正经“殿前杖责”的规矩,本是每打五杖一换手,以防行刑人累了打得轻。但今日皇上也说了,廷杖怡锒仅仅示辱而已,并不忍心将他打太重,便免去了这一套规矩。另外为了显示怡锒身份毕竟不同,由已官居指挥使的汪伟和谢宝行刑,算是“代天子执杖”。

怡锒被按在凳上,锦衣卫便解开他背后绑缚,一人一边死死压住他手臂肩膀,后边又有人压住他足踝,便有人去解他中衣。怡锒虽是早做好心理准备,此时也禁不住颤抖起来,且不论为吴王时的清高尊贵,就是父皇恨不能杀了他时,也还给他留着一分尊严,刑讯他还挑了偏僻的哕鸾宫。自从出生,他还从没有这样狼狈和羞耻过。

因怡锒被囚禁时身上衣裳全被打烂,送进去的只有中衣,身上连件长衫都没有。那锦衣卫将他上衣折了折,又拉下他单裤,怡锒腰间到大腿一段白皙肌肤便裸露在外。

现在已是入夏时分,可怡锒还是觉得下身一片冰冷,似乎连血都不流了,耳中嗡嗡乱鸣,也不知是有人在小声说话,还是自己脑中混乱。他紧紧闭着眼睛,将脸贴在刑凳上,以为自己无所畏惧,还是没有胆量去承受那些戏谑的、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其实殿上不少人都曾是他旧交,还受过他恩惠,这时候心下只觉得惭愧,都低着头不忍看。即使是张集默一等人,看着不久前还受万人仰拜的吴王沦落到如此狼狈屈辱的境地,都有说不出的怅惘。

谢宝和汪伟分立两侧,将刑杖虚搭在怡锒赤裸的肌肤上,怡锒一觉臀上有物触及,更是羞愤地连气也上不了。还好没等多久,那两根杖子又抬了起来,紧接着谢宝这边便挥杖打下。那刑杖虽然粗大沉重,但他挥杖的动作却甚是挥洒灵巧,似乎也没听见什么骇人风声,只接触皮肉时“啪”得响了一下。声音并不清脆响亮,看上去也没用多大力道,伏在凳上的怡锒却觉得臀峰上一道剧痛爆开,饶是他早咬紧了牙关,还是痛得闷哼一声。

这一杖的痛楚远远超乎他想象,他肩膀被压得死死的,只有脖子猛得向上一抬,看见对面怡铮嘴角掠过一丝含蓄微笑。怡锒不是没有挨过板子,心里已然明白,今日行刑的人使了暗劲。

他以前听谢宝说过,锦衣卫的人练行杖手艺,是扎两个草人,一个里头填上砖块,一个里头填上草纸,再给草人穿上衣服。打那个填砖的,要看上去轻举轻落,可是打完了,里头的砖都碎成了渣;打填纸的,看去下手极狠,嘭啪做响,纸却不能打破。这两种本事都练合格了,才能正式入选锦衣卫。所以打得血淋淋的,未必就是毒火攻心地痛,看着唬人罢了;真要是皮里肉外的一顿下去,看着还道是掌板子的心肠软,其实挨打的早是痛得欲死不能了。当日父皇两次打他,因有张安照应,虽然刑杖舞的呼呼生风,打得血肉模糊似乎伤势十分沉重,其实只是伤外面一层皮肉,那疼也有限。他却怎么也想不到,谢宝会在他身上下如此毒手。

耳旁听一个太监悠悠数了声一,等那拖长的尾音散了,汪伟那边又是一杖下来。怡锒听得他挥杖之声,连气也不敢出,只盼能熬过这一下,刑杖沾身时简直心被刀挑一般,那痛竟是在刑杖离身后方从肉里头激辣辣冲出来。怡锒剧烈挣扎一下,他这次虽强忍着没有出声,冷汗已布满额头。

怡锒终于知道,他今日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屈辱,这样撕心裂肺的痛,他没有把握能像前两回一样咬牙忍耐到底,若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呻吟出声,那真是彻底丢尽颜面了。

他心中猛然掠过一句很久之前读过的话:丈夫所耻,耻受辱以生于世;贞女所羞,羞见劫以亏其节也,故有刎喉不顾,据鼎不避者。忍不住想:与其受尽羞辱,不如现在就咬舌自尽。他脑中一热,便将舌尖送入齿间,却又犹豫,这种情形下咬舌,他并不知会不会死,就算死了,会不会让人耻笑他连一顿板子都挨不起?

不待他拿定主意,又是一杖下来,这次他没来得及咬牙,剧痛之下便“呃……”得痛呼出声,却是极短暂的半个音节,怡锒又死死咬住了嘴唇,嘴里便有了腥咸的味道。

这次行刑不像从前廷杖大臣,拖翻了便杖如雨下,也不知是为了体现殿前刑杖的庄严肃穆,还是为了折磨怡锒,一杖杖打得极慢。怡锒拼着全身力气忍耐了很久,耳旁听到的数目才不过八下。他初时还猜测谢宝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可这时已彻底绝望,这样的打法,哪里有一点留情的意思。

那些陌生的人,或是被他痛恨的父亲,都不曾对他下毒手,偏偏是这几个受他恩情最重的人,将他如粉身碎骨般地揉搓。怡锒觉得疑惑,他忽然发现自己曾经从书上读来、或是母妃告诉他的那些道理,竟与这世事完全颠倒。究竟哪个才是真的?是旁人薄情,还是自己用心不诚,他所付出的感情,真的就一文不值么?

(题目解释:出自《诗经—邶风—柏舟》,那几句话正是怡锒现在写照: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怡铮看怡锒臀上淡淡肿起几道红痕,并不像打重的样子,可是每一杖落下,怡锒的身子都剧烈一震,知道汪伟告诉自己的话不虚,便满意地微笑一下。等怡锒熬痛不过惨叫出声时,那些观刑大臣必然还是以为是他娇贵不禁打,连这点疼痛都吃不住。

怡锒两条手臂都被执着,不像以前还能抓着凳子,众人只见他两只手握拳再放开,就那样反复,一时惨白的手指伸得笔直,一时又紧紧攥住颤抖。怡锒满脸的冷汗顺着下颚滴落下来,他已分辨不出,这赤身露体的羞耻,和这直入心扉的剧痛比起来,究竟哪个更难以忍受。

怡锒死命咬着牙不吭声,胸口又压着凳子,一时便觉得胸腔闷得喘不上气。胃里阵阵往上泛酸水,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恶心的,只想呕吐。他昏沉中仰头,看见怡铮越来越舒展的微笑,心中酸涩难当,你就这么恨我么?一转念间,却又想起杜筠挨打时,自己也曾这样恶意的笑过。

既种其因,必受其果。他现在体会到了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是不是——是不是当初杜筠也是如此绝望?

怡锒一念及此,眼眶便不由湿润,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楚,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抹一把,却换来更有力的辖制。一声声悠悠报来的数字,反而是无限邈远的样子,怡锒慢慢垂下头去。

数到三十五,倒是汪伟先发现怡锒停了挣扎,忙放下板子,怡铮也没想到怡锒如此能忍,痛得生生晕死过去,也只是低哼了一两声。再看他臀上,杖痕交错,红肿一片,却是没有打破一点油皮,暗暗赞叹这两个人的手段不凡。佯做关切道:“怎么回事?朕不是让你们下手轻些么?”

汪伟忙道:“臣等该死,是他们压的太用力了,吴庶人一时呼吸不畅闭过气去。”他早料来一百杖这么个打法,怡锒必然会痛晕几次,一应物件都准备的齐全。立刻有人上来给怡锒口中塞了一粒黑色药丸,又有人提着水桶进来,那水中加了冰块,舀了一瓢向怡锒脸上、颈间淋去。怡锒本晕去不沉,被冰得一个激灵,顿时醒转过来,但觉口中又腥又苦,不知是什么东西,待要吐出,却又化了。依稀记得以前谢宝打杜筠时,给杜筠吃的那个清热散毒的蚺蛇胆,大约也是那类东西,看来怡铮并不想打死了他。那压着他肩膀的两人也松了手,轻轻抬起他胸膛为他顺气,又见谢宝捧着一碗参汤过来。

怡锒气往上冲,他现在手臂得了自由,一抬手便往谢宝脸上抽去,四目相对中谢宝眼中掠过一丝惊诧,不知为何没有躲闪,竟让怡锒“啪”得一下打了个正着。

怡铮笑道:“三哥火气倒大,既然不愿喝,那就算了,后边儿的,你们下手轻一点。”

谢宝忙道:“遵旨。”把碗递给小太监,起身又拿起板子,怡锒本来已没什么力气,那一掌打在他脸上,连个红印都没起,他神情更是波澜不惊。和汪伟对面而立,却见汪伟向自己使个眼色,手指在刑杖上轻叩两下,谢宝心中一沉,眼中掠过一丝犹豫,却是稍纵即逝,点了点头。便提杖向怡锒臀峰上再打下去,这次更是直上直下,沾身即起,怡锒只觉臀上似是拿刀尖剜了一下,倒是没有方才那样钝痛难挨,咬紧了牙关还挺得住,心下略宽了宽,若是这个打法,只怕他还能撑过一百下。

那边汪伟看着谢宝的杖子抬起来,瞅好了位置,一杖下去恰好落在谢宝刚才下杖之处。也真亏了这两个人手段上乘,一杖叠着一杖,只打一个地方,那杖痕整整齐齐,没有丝毫偏差。怡锒刚挨三四下还没觉出来,到后来那疼痛翻着倍往上加,竟是要一寸一寸从肌肤痛到骨头里去。

怡锒听说过锦衣卫的种种酷刑,什么剥皮拆骨刷洗剜目,均能让人摧肝碎胆。自洪武以下,差不多每一朝都有大臣请求焚毁锦衣卫刑具,可是这有“活地狱”之称的地方,却几百年来一直高高盘踞于各司法机构之上。他今日才知道,原来不用动大刑,仅仅是两根普通的木杖,就能给他带来噬骨的疼痛。

怡锒艰难的喘息着,他几乎带着乞求的心情希望下一杖能换一个地方,可是那一团疼痛似乎凝聚起来,随着一杖杖反复地笞打,往他的身体深处钻。耳旁的数字慢悠悠地往上加:“三十九——四十——四十一——四十二——”过程漫长地令人绝望,汪伟和谢宝似乎立意要将他打出声来,也不顾那一道宽宽的杖痕比别处肌肤早肿起一指来高,依旧恶毒地只打在一个地方。

痛,怡锒被这地狱般的痛折磨得几乎崩溃,他一开始还尽力克制自己不要流泪以示软弱,不要弄出丢人的声音,不要颤抖惹人耻笑。可是,他已经管不住自己,他听见自己牙缝里挤出细微的悲鸣,更像是从骨髓里钻出来。他本能地奋力挣扎,想要逃开这可怕的凳子,殿中的锦衣卫一看,怕他从刑凳上滚落,立刻又补上来两人,一人按住他脊背,一人压住他膝弯。怡锒本来就痛得没多少力气了,被这样一压,再也动弹不得,只剩下身后那可怕的刑杖,随着一声声数字落下。

这样打了近十杖,观刑诸人已看出不对,那反复落杖的地方除了瘀肿外,已迅速由红转青,再由青转成了紫黑,渗出细密的小血点。怡锒浑身被汗水湿透,衣服都贴在了肌肤上,脸上的汗起初斑斑点点落在刑凳上,后来就积了一滩,从凳子上滴落下去。在场的大臣也有司法道的,知道锦衣卫行刑的种种手段,心中暗暗叹息怜悯,却没有人敢出来说一句话。

成王败寇,就是如此残酷的事实,即使那成败两方有着血脉之亲,都无能避免。不管吴王怡锒昨日是如何的众望所归,即使今日没了权势,单凭血统也高贵得不可一世。可是什么血统,什么国体,什么亲情,在皇帝一声令下面前,都践踏成了齑粉。皇帝若不讲理,再多国法祖训,礼义廉耻,都成了一纸空文。

王世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终于如愿以偿做了首辅,领袖朝班,可是每当他抬起头看见怡铮那一如既往的懒洋洋的笑容,心底都有隐隐的恐惧。他预感自己把大明王朝交到了怎样一个人手上,且不说什么对不对得起黎庶苍生的虚话,若怡铮真如熹宗一样昏庸,搞得国家几近灭忙,后世口诛笔伐,他王世杰头一个就难辞其咎——那样,还真不如当初安心辅佐怡锒成为一代明主。

怡锒全部的错误,只是相信了他们,他算准了一切,却算不到弟弟的嫉妒狭隘,算不到辅臣的势欲熏心。王世杰垂在两侧的手心冒出冷汗,恨不得拔脚逃出这个地方。

怡锒已经想不起那么多,疼痛包裹了他的意识,他只怨恨自己为什么还不晕过去,若能脱却这个带给他深重苦难的皮囊,他宁可立即死去。他的生命本来就是一个骗局,父亲的宠爱,兄弟的友爱,臣子的忠诚,天下人的敬仰,他以为曾经拥有的许多东西,忽然就狰狞地如此陌生。鲜血和谎言,就是他二十二年生命中的全部。

痛,就是痛,怡锒咬牙咬得太阳穴突突乱跳,他曾以为自己很坚强,到此处才知道,他的坚强,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一点可以坚守的信念。可是自从被剥下中衣起,他的信念已经完全混乱,在这条凳子上,他仿佛就只以生理存在。几度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已经丢尽颜面,若是叫出来可以不这么难熬的话,他又何必忍住不叫。可是要放下一直坚持的尊严,却又不是那么容易。

如是打了四十五,那道杖痕爆起一寸来高,皮肤表面已经透明,可以看见里边肌肉尽成深紫色。观刑的大臣们也不得不佩服这两个人技艺臻于化境,怡锒心中正混乱不堪,一句报数声忽然飘进他耳朵,他不听则已,一听心底泛起深深寒意,一百杖才打了不到一半他就已经痛得快要疯掉,他不知道到最后自己会失态成何种模样。想到这里怡锒恐惧地双手双腿都哆嗦起来,他怕,他是真的怕了,这恐惧像带刺的藤蔓慢慢攀附上他的灵魂,竟是平生未曾领略,他对怡铮,对谢宝,甚至对自己都没有足够的认识。

汪伟再一杖落下,怡锒只觉那痛快要将他的身体撕开,恐惧和痛楚总要有个发泄处,他全身大汗淋漓几近虚脱,连咬牙的力量都没有了,喉咙里便无可奈何地发出“啊”一声痛呼,却因为极度的压抑,听去闷闷的,几乎像是呜咽。

叫出那一声,怡锒知道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也终于失去了,他怨恨自己的软弱。在母妃死后他发誓要坚强地面对一切,可是他的身体已先于他的心智,向这个冷酷的世界投降。他是输了,输的比大哥还要惨,还要彻底,怡锒满眼都是灼热的泪。

他叫出了声,怡铮心里除了一阵轻松外,还有说不出的喜悦。他知道自己不能在大臣面前表现的太明显,只要紧紧抿着嘴唇,可是那嘴角已是情不自禁带了笑意。他黄袍加身的一刻都没有这样的快感,他终于大获全胜,嗯,三哥,你再叫的惨一点,你向我求饶,求饶我就不打你了,我会好好照顾你,就像你曾经照顾我一样。

他要的东西不多,他不过是想让怡锒不能再轻视他。他想让怡锒记住,自己不是无足轻重的人,不是靠着母妃,靠着他这个三哥才能才宫廷中生存下去的人。怡锒得不到的,他现在都拥有了,怡锒那无人敢挑衅的尊严,他也有办法折服。

汪伟和谢宝终于换了个地方,落杖之处向下移了几分,却是一半压着旧伤,一半带着新伤,依旧一杖叠一杖地打。怡锒刚才叫出了第一声,虽然不能减轻疼痛,胸口却不是那样憋闷,他再无力坚持,再打两三杖,又是“啊”一声哀呼。他的眼泪不可遏止地流下来,几乎就想大喊,别打了,我受不了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鄙夷过自己,仅仅是几下廷杖,就把他二十多年堆积起来的高贵摧毁地一丝不剩。

臀峰上那道杖痕靠下的一半,经过近二十下的笞打,也终于到了承受力道的极限,几缕血水渗出来。怡锒只觉刑杖是深深打进血肉,痛得眼前发黑,心脏几乎要炸开,长声惨叫:“怡铮!”声音里充满无可奈何的凄凉与悲愤。

怡铮被他叫得怔了怔,忍不住身子往前倾了倾,可是怡锒似已说不出话来,只是嘴唇无力的翕动,身子随着刑杖的击打一下下的抽搐着。怡铮轻声道:“三哥,你要说什么?”

怡锒在心中惨笑,他不过是不明白,他只想问一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如此恨我?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的。他那么近地望着怡铮的脸,那张清秀的脸上还带着一团孩气,纯真可爱,怡锒嘴里的苦意慢慢地扩散开来,不知是方才那蛇胆的味道还没有散,透到心里去,还是他心中的苦涩慢慢泛了上来。

怡铮只道他又要晕过去,心中一阵焦躁,他想知道怡锒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他等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就在眼前了,竟是急不可耐地吩咐汪伟:“把他泼醒!”

冷水淋在脸上,怡锒勉强睁开了眼睛,笞打虽然暂时停止,可下身的疼痛并没有丝毫的减轻,一片片一阵阵都如烧红的刀子在肉里乱刺。怡锒的意识还模糊地沉浸在这痛苦的晕眩中,微弱地呻吟起来。

怡铮跟他从小到大,即使是母妃薨逝那段最近难的时刻,怡锒也是关起门来独自咀嚼痛苦。他记得自己在外头拍门,他喊着三哥,三哥让我进去,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分担好不好?怡锒总是说,你做不了什么。是,怡锒太强势,从小到大他卓然超群于诸皇子间,他们是亲兄弟,可是怡锒总是觉得他什么也做不了。现在他终于肯向自己显露这样疼痛无助的神情。

怡铮轻轻叹了口气,向小太监要过手巾,慢慢擦拭着怡锒面上的水珠,唇上的血痕,那温柔珍重的动作让人不敢相信,他就是下令将自己亲哥哥打得死去活来的人。他眼中含着怜悯,柔声道:“三哥,你要跟朕说什么?”

朕。

又是朕,怡锒心中对这个字升起莫名的恨意,只要一碰了这个字,他的父亲,他的弟弟便都冷酷狠毒得如妖魔一般,他几次三番的苦楚折磨,都是因为这个字。他喘息着道:“你……杀了我,让我给母妃……带个信儿,看他的儿子,是何等的风光。”

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冰冷清晰地如珠玉落地,满朝大臣俱听得清清楚楚。怡铮眼中的寒光一闪,心中除了失望外还有愤怒,冷冷一笑道:“三哥说什么呢,朕怎么会让你死。”他向后一靠,对汪伟谢宝道:“三哥既然醒了,就继续行刑吧。”

谢宝看看怡锒臀上,虽是没有破皮,但一道道的肿痕经过这片刻的时间,都已瘀结成了黑紫,知道他皮下肌肉已被打烂一层。这个时候若不将他皮肤表面打破,将淤积的毒血放出,纵然用了药,怕是也要受极重的内伤。反正一百杖不是小数目,也已经打了六十来杖,后边就是打破了他也无可厚非。便照着伤势最重处重重击落一杖,只听“啪”一声轻响,那肿痕破裂开来,竟是血花四溅!

怡锒的头猛得向上一抬,喉咙里闷闷地低呼一声,他一连晕去两次,出汗出的人都虚脱了,软软地趴在刑凳上,已没有任何力气再挣扎忍耐。不过五六下过去,臀上的肌肤已全部绽开,流出的血液里溶着黄水,板子直接打在没有皮肤保护的肌肉上。怡锒惨叫几声后,只觉眼前的一切事物,包括父皇那阴沉的棺椁,怡锒那恶作剧的笑容都逐渐模糊起来,他心里却是一阵轻松,知道自己就快要晕去,晕去了,就可以不必再这样疼痛,晕去了,就可以不再去面对所有的背叛和羞辱。

汪伟等人都是掌刑的高手,却不待怡锒完全失去意识,忙又泼水喂药地折腾一翻,怡锒再此感受到身后的剧痛时,已禁不住绝望,哑着嗓子问:“还……还有多少?”

谢宝道:“只剩二十三杖了。”

怡锒连听到这个数字都哆嗦了一下,二十三杖,他觉得自己的体力和精神都到了极限,他连三杖都不敢挨了。

这个轻微的颤抖落在怡铮的眼中,他的心情又好起来,俯下身去,怡锒耳旁轻声道:“三哥,记得朕在哕鸾宫说的话么?只要你照做了,朕就免去剩下的刑杖。”

怡锒脸贴在刑凳上,静静望着怡铮,这时压着他的锦衣卫已松了手,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却发现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真可惜,若他还能动,一定要替自己,替母妃,替父皇在怡铮脸上抽一记耳光,他现在仅存的一分力量,便是要自己不再受更多的羞辱。他缓缓闭上眼睛,便向舌尖咬下去,要让他向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乞怜求饶,他即使痛苦到生不如死,也还做不到。

怡铮脸色一变,忙伸手捏住怡锒双颊,那嘴里已是淌出血来,他倒是吓了个心惊肉跳,大叫:“汪伟!”

汪伟刚举起板子,也是一惊,他还未动,谢宝已扔了板子先扑过去,紧张地问:“怎么了?”众人不知怡锒伤势如何,顿时都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谢宝捏开怡锒双颊一看,长吁口气,原来怡锒本没了力气,怡铮又捏得及时,只咬伤了舌头,虽然口中都是鲜血,却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他迟疑下道:“陛下,廷杖还要继续吗?”

怡铮的脸色阴沉下去,原来你想死,你宁可死都不向我认输……你为什么就不能向我认输?

汪伟看出他脸色,轻声道:“臣有东西,可以勒住口唇,防止他咬舌自尽,能用么?”

怡铮轻轻拭去怡锒下颚上一道血丝,叹道:“三哥,你何苦如此?”

回答他的只有怡锒压抑的、短暂而急促的呻吟声,这声音竟像是冷笑,让怡铮浑身发麻,无端的觉得厌恶恐惧。他皱皱眉道:“就这样办吧。”

汪伟说话之时,已经有锦衣卫去拿了个五寸长的檀木棍来。原来锦衣卫狱中行刑,也多有犯人熬刑不过咬咬舌自尽,便先把嘴勒住,分开牙齿。怡锒虽自尽不成,但这样堵住了嘴,至少可以免去呼痛惨叫的耻辱,也免去了他熬痛不过时开口求饶的危险。既然能为他挽回些许尊严,他也别无选择,汪伟将棍子送到他口边,他毫不抗拒地咬住了。那棍子两头都有细绳,谢宝将绳子系在怡锒后颈上,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三爷权且忍耐,就快好了。”

汪伟忙横了谢宝一眼,心说皇上还没开口,哪里轮到你说话?然而怡锒早无从领会谢宝话中的意思了,只是淡淡闭上眼睛。谢宝无奈,只得和汪伟再度站起拿起刑杖。经过刚才那一番捶楚,怡锒臀上已是皮翻肉卷脓血流离,即使不用什么力道,光是廷杖本身十几斤的重量落下去,痛楚已足以叫人疯狂。谢宝站在他身侧,竟猛然觉得自己手臂酸软,那迟疑的片刻,对他来说,直如沧海桑田般久长。

汪伟等的不耐,不禁皱了皱眉,谢宝心下一颤,暗道好险,汪伟是什么人,自己在他对面执杖,若是有丝毫的手软徇情,怎会瞒得过他的眼睛。当下操起杖子如实打下,对那血肉模糊的伤只作不见。怡锒被堵着嘴,身上虽然痛到了极点,能发出的也仅仅是喉咙里低低的呻吟,更让人觉得揪心的压抑,有人便禁不住回避了目光去看挂在殿上的先帝遗像,画师将嘉德帝画得慈祥又不失威严,正一瞬不瞬注视着这违逆人伦的血腥场面。

这一家,究竟是谁亏负了谁?

短短几日,杜筠只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无力去替怡锒负担那些悲哀和伤痛。

怡锒再次带着半身血迹被送回哕鸾宫,杜筠看到他时几乎晕去,他甚至不知怡锒是否还活着,他张张嘴,想叫,却又怕万一唤醒了他,让他如何承受这样的痛楚。

太医是早就得了旨意守候在这里的,只看了一眼怡锒伤处,就几乎不忍再看,强自定了定心神,拿起怡锒的两只手都把了把,左关伏,右寸紧,晕厥的原因除去剧痛,更兼痰热涌于胸,想是刚才受杖时强忍,胸口闷住了。太医又看了看跪在怡锒床头,全身颤抖的杜筠,叹了口气,道:“请公子略让一让。”便指挥几个内侍:“你们手上加力,务必按住他。”不清洗伤处,无法上药,他却知道那一番痛楚非同小可。那床边地方本就不宽敞,杜筠便被他们挡在圈外。

太医将一条一直浸在药酒中的巾帕取出,却只绞到了五分干,又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将那巾帕覆在了怡锒血肉模糊的伤处,就在巾帕着肉的那一瞬,怡锒便痛醒了过来,还未明白何事,便觉一阵剧痛不知从身体的何处传了过来,就就像玄冰与烈火交替着在他的身体上肆虐,如同万只钢针在同时刺入了皮肉中,万只蚂蚁正钻入他的骨髓不断啃噬。浑身的骨骼被寸寸折断也不过如此,零刀剜肉也不过如此。这痛不同于方才杖击带来的痛楚,它是如此的鲜明猛烈,来势汹汹,无可抵御,无可忍耐。在它的面前,所有的一切,身份,尊严,包括生命在内,都是如此的可笑而无力。他的头脑已经全然无法思考,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便已经发出了一声惨叫:“怡铮你杀了我吧——!”

整个屋里的人都被这一声惨叫下得一呆,几个内侍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能将这个痛苦得几近疯狂的人钉在床上。杜筠冲进去时,见怡锒一张清秀的面孔早已扭曲,那皮肤白得就如透明一般,前额上绽出的青筋就像条条青蛇一般狰狞。杜筠双膝一软跪倒,握住怡锒青筋暴起的手,颤声叫道:“怡锒,怡锒……”

这样的呼唤似乎真的缓和了那撕心裂肺的痛,怡锒的目光艰难地在杜筠脸上聚集,他嘴唇颤动,想说什么,却又终于再次晕了过去。杜筠热泪滂沱而下,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那是怎样的痛,可以摧毁一切尊严意志,可以对一切感情绝望,他只是从未想过怡锒也要承受这样的痛。

虽然太医说怡锒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没有性命之忧,可是杜筠仍然觉得恐惧,半夜他伏在怡锒枕边就睡过去,朦胧中听见怡锒微弱的呻吟,赶紧点灯来看,那伤处就在渗着殷殷血迹。他面对那血迹手足无措,只有用手堵住自己的痛哭声,不敢惊醒他——他怕怡锒醒来会更加的难挨——这个世上每个人的苦痛都是背负在自己身上的,即使挚爱之人也无法分担。

后来怡锒终于醒了,他醒过来就不肯再叫痛,反是对杜筠面容苍白的一笑:“我没事了,我醒了——真的醒了。”他笑的时候,可是眸子里却分明闪动着幽暗的光,让杜筠更加心惊肉跳。

他蹲下身去,乞求地望着怡锒:“你不要放弃——这些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他没有任何现实的理由可以安慰他,单是怡铮那样的狠心折辱,就足以抽空怡锒最后的勇气。但是,他想要让怡锒活着,不是为了日后的希望,而仅仅是因为他的自私,他想要看着他。怡锒若死他当然不会独生,但死了之后三魂渺渺七魄悠悠,谁能知道谁将去往何方,奈何桥上走过,可还能记得那携手同来的人是谁么?他害怕。他终于等到了怡锒原谅他的一天,怡锒又坠入了比他先前更残酷的苦难中去,若要他选择,他宁可还回去做怡锒府中一个卑贱奴才,哪怕被他折辱被他毒打,只要他是好好的。

怡锒又是淡淡一笑,低声道:“是,都会过去。”

那天晚上杜筠终于敢上床睡去,这些日子他已到了心力交瘁的边缘。可是怡锒却因为身上的伤痛得难以入眠,他看见对面榻上的杜筠,想起来半年前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格局,他们同睡在一个房里,然后……他想象自己站起来,走过去抱住他,轻轻说一声“子蘅,我爱你”,那声音是缠绵的还是哀恸?只是他现在连站起来都不能,他落到这一步,究竟是天理不公,还是天道好还,谁又说的清楚。

他轻轻叫:“子蘅,子蘅。”

杜筠醒过来,来到他床边,问他:“要什么吗?”

怡锒在朦胧月光中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睛,奋力欠起半个身子,伸出手去,轻轻揽住他的头颈,叹息道:“你还在,真好。”杜筠愣了下,亦伸出手去拥抱着怡锒的肩膀,他们的额头抵在一处,到了此时此地,连那晚梦中的话都已属多于。

那晚恰逢十六,正是夏夜月色最好的时候,云破月来花弄影,清凉洁白的月光铺进屋来,照在这两个相依相偎的人身上。原来不管是在华堂之上还是囹圄之下,那花一样会好,月一样会圆,上天究竟是无情还是多情。

怡锒的伤慢慢的有了起色,太医院也就不三五成群的来人,不过派一个七品供奉来照例检查伤势。那供奉姓张,这人官位虽然不高,却是汉朝医圣张仲景的嫡派后代,只是千载之下,盛名难复,他的父亲十几年前又因为反对嘉德帝宠幸道士炼制春药,被罢官遣戍,家道就衰落了。他也就靠着一点祖传的本事,在太医院谋个清淡差使,倒是与他父亲刚毅性格不同,只给一般大臣看看不大要紧的病,倒也平安过了这些年。本来就是,在这皇权重地,谁能挺起腰身做人。

张太医看看怡锒伤处,又牵过手来切脉,微笑道:“三爷伤势已无大碍了。”他将怡锒的手放回被子中,怡锒却突然觉得掌心多了个纸团,心下一凛,抬眼去看他,那张太医微笑点点头道:“三爷尽管静心休养,下官在方子里加了‘续断’‘远志’两味药,调血去热,这身上的热毒慢慢就可退了。”

怡锒听他话有所指,脑中猛然想起那日谢宝在手中划的字,心中怦怦乱跳,刚要说话,那张太医的手却是紧了一紧,将怡锒手指攥得竟是一痛,口中却是笑道:“——哦,三爷近日似乎有些着凉,这‘防风’还是要用的。”眼睛有意无意向后扫了下杜筠和屋里几个侍候的小太监。

怡锒知道一切端倪都在掌心那张纸条上,心里紧张地琢磨着他的话,却只闷闷地“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张太医去后,他却是一直等到更深人静,别的小太监都去休息了,又借口口渴,让杜筠去拿凉水冰盏茶来,才低头在被子里打开那个纸团。上面只几行字,被他的汗水浸得都有些模糊了,怡锒却是看得如被雷击一般,一股酸热之气涌上心头,将那团纸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了。

杜筠端着茶过来,却见怡锒已经坐起身来,目光中竟闪烁点点晶莹之色,唤道:“子蘅。”

杜筠在怡锒重伤后第一次见他如此,以为他触动心事,心下一疼,忙走过去,却不妨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怡锒忽地伸手将他拉得坐在床上,再一用力,就将他揽入怀中。杜筠手中的茶水“哗啦”一声在摔了个粉碎。

杜筠颤声道:“怡锒……”

怡锒轻轻按住他的唇,在他耳旁低声道:“子蘅,听我说……有些话,我一直来不及对你讲。”

杜筠感到他手指上还有冰冷潮湿的汗水,不知他为何突然之间这样激动,默默握住他手:“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其实若真能算一算,子蘅,我亏负你太多——不,你不要跟我争,你我都清楚,当年的事,我完全可以查处真相来——我只是当时害怕,母亲为我而死,我不恨一个人,不让一个人为此事负责,我怕我会没脸活下去。”

杜筠低声道:“当年的事,祸源在我。”

怡锒涩然一笑:“我们家的这些事,你永远明白不了……其实,我应该跟怡铮说,让他把你带出去。究竟是我私心作祟,连累了你,我现在好生懊悔……”

杜筠猛然抬头,眸子里有惊恐:“不!怡锒,我哪里也不去!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至少可以陪你说说话,让你不那么难过……怡锒,你,你到今日还不相信我么……”

“傻瓜……”怡锒苦笑摇头,他有很多话恨不得一吐而尽,包括他在父亲灵前受辱时已断绝了所有希望,包括方才被他吞下的那张字条。可是,想到张太医的那味“防风”,他又咽住了,这些太过决绝的尔虞我诈,超出了杜筠的理解范围。若他真能遂了“远志”,哪怕是用权力,他也要为杜筠造一片绝对干净的世界,只是他现在自己还在这样的血腥与艰辛中辗转。他思量半响,想到自今而后可能再无这样的机会,自己需要给杜筠一点勇气,心一横,低声道:“子蘅,你想不想要我?”

杜筠吓了一大跳,半晌都没明白过来,怔怔望着怡锒道:“你……什么意思?”

怡锒但觉满腹的担忧、爱怜都无法倾吐,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他,但那吞下肚的纸团却如千钧巨石般压住了肺腑。他终于相信了杜筠的时候,却不知杜筠会不会也相信他?那急欲倾吐的热情将他的心脏顶得阵阵作痛,却只是微笑着,轻轻在杜筠唇上一吻道:“我的伤好了……也让我,报答你一次……”

杜筠倒抽口冷气差点晕过去,就算怡锒突然抬手打他一耳光也不会让他这样惊诧,他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怡锒这样的款款真情,他本该是感动的,可是偏偏是有了‘报答’两字,便如给上等的玉泉露春里兑了井水,糟蹋了两样好东西。他无法置信地道:“怡锒,你……你难道认为,我对你的心思,便是想要这个?”

怡锒凝望他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道:“好吧,是我想左了。人说大恩不言谢,你我到了今日,再去清算什么恩德与回报,倒是我辜负了你的心。这样,子蘅,你只记住一句话,后头的日子可能会很难,我答应为你坚持,你也要为我坚持下去。”

杜筠终于等来了怡锒这句话,便觉是在春雨之后听那海棠滴落水珠的声音,虽是欢喜到了极处,却是说不出什么炙热言辞,只是微笑点头:“我从来便没怕过。”

怡锒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却没料到,自己也算见过惊涛骇浪,也曾玩弄他人生死于鼓掌之间,以为胸口顶着刀剑走到今日,却还不及一个心思单纯的杜筠坦然勇敢。自嘲中带着淡淡的欣慰和怅惘,相视一笑。窗外有夏虫的鸣唱声,又是一个湿润清凉的夏夜,怡锒第一次觉得,原来这皇宫,也可以这样的平和干净。

杜筠没有想到,这一次极为动情的谈话之后,怡锒竟完全沉默了下来,他拒绝与任何人交谈,每日只是呆卧床上,或是盘膝而坐静思。不管是服侍他的内侍,陪伴他的杜筠,给他看伤的太医,都不能从他口中得到一点声音。杜筠心下终是害怕,在夜深人静之时,握着怡锒的手轻轻呼唤:“怡锒,怡锒,这里没有外人了,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怡锒不但不答应,连目光都没有回转一下,他的神情好像在谛听冥冥之中的某种微妙声音,这和他原先心情郁郁的沉默有所不同。几天后,怡锒不但继续缄口不语,连饮食都要杜筠送到口边,才机械地张口去吃,他身边的太监太医们都注意到了,吴庶人的目光中原来那孤傲悲哀的光芒,已渐渐地褪为一层模糊而涣散的呆滞。

杜筠提心吊胆地照顾着他,他不知道怡锒在想什么,或是要做什么,他以为他还在消化不久前的耻辱,以及思虑今后的诸种艰辛磨难,只是这沉静让他毛骨悚然。恐惧终于在一天早上如泼翻了的墨汁般溅得杜筠两眼发黑,他被一阵笑声惊醒,他真的许久没有听见怡锒笑了,他看见那昔日深沉傲岸的吴王,散乱着头发赤着脚,缩在床里头,怀中抱着一个枕头,一边叫着“母妃”,一边冲他笑……

赶来的太医不敢承担责任,迅速将吴庶人“迹类疯迷”的消息呈报给皇帝。怡铮听到怔了一怔,却随即向太医笑道:“这把戏咱们成祖爷当年不是也玩儿过么?”

太医跪在地上后背一阵发寒,断断续续说出来,吴庶人从受杖之后就一直沉默寡言,又发过高烧,也有可能……

怡铮猛然皱眉怒道:“你是大夫,他有没有病查不出来?朕养你们干什么吃?!”

太医咽了口唾沫,叩首道:“启禀陛下,思虑惊恐,七情所郁,皆是心病,请陛下恕臣等无能之罪,这癫狂之症,实难从脉象上看出来。”

王世杰在旁边只听得头皮发麻……怡锒疯了……那个清高华贵的吴王,被他们生生逼疯了……他颤声问太医:“那你看,他,有没有可能,是真的疯了?”

太医沉思片刻道:“重阴者癫,重阳者狂。但凡病人心脾郁结,志愿不遂,多思多虑,所求不得,则易肝郁气舞,心郁窍闭,或者如痴如醉,或者哭笑无常。臣这些日子为吴庶人诊脉,确是有些关滞而沉的样子,至于究竟是不是疯病——臣不敢断言,陛下与首辅大人明见万里。”

这又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王世杰转头去看怡铮,这还是在新帝即位后两个多月以来,他第一次从怡铮脸上看到了一丝失神。狠着心想想,若怡锒真是疯了倒好,一来不必再担心朝中还有什么人跟他串连,二来也免得怡铮再钻牛角尖,挖空心思去想怎么能折服他的哥哥。他抬头躬身道:“陛下,既然吴庶人病了,不如……”

“不如什么?”怡铮终于又笑了起来,“承宇该不会认为他真的疯了吧?三哥既然跟我们玩新鲜的,朕就真弄个新花样儿给他看!”他向张安吩咐道:“传几个锦衣卫进来,咱们探望三哥去!”

怡铮带人来到哕鸾宫时,看到的情形让他也愣了一愣,怡锒依旧赤脚坐在床上,头上的发髻完全散开,一半还蓬松地绕在木簪上,一半就垂下来,遮住苍白发青的脸颊。他手中紧紧抱着一只枕头,口中含糊不清地似是哼着儿歌:“墙上一个鼓,鼓上画老虎。老虎扯破鼓,拿块布来补……”那浑浊的眸子和嘴角无意义的痴笑中,让人完全寻觅不到昔日三皇子的清贵之气。

墙上一个鼓,鼓上画老虎。老虎扯破鼓,拿块布来补。到底布补鼓,还是布补虎……怡铮还是有些残存的记忆,他小时太爱吃甜食,牙不好,五六岁时两颗门牙都掉了,一说话就漏风,怡锒逗他,教他唱着首歌,他总是将“虎”和“甫”念不清……

怡铮眯了眯眼睛,恍惚中嘴角还滑过一丝笑意,那个一张口缺了两颗牙的孩子,是他么?

这恍惚的笑意很快被冷笑取代,他踱上来两步,伸手轻轻撩开怡锒遮住眼睛的乱发,叹气道:“三哥,你连装疯都装得这样自作聪明。”

怡锒居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迷迷蒙蒙地微笑起来,把怀中的枕头又抱得紧了一些,脸颊在枕头上轻轻磨蹭。

陪在怡锒旁边的杜筠愤然拨开怡铮的手,颤抖的声音却清晰响亮:“你已经把他逼到这地步,你还要怎样!”他第一有勇气反抗什么,他除了愤怒还有疑惑,亲兄弟之间为何会这样的狠心?他看着怡铮阴恻恻的笑容,真的不知道,疯了的到底是怡锒还是怡铮。

怡铮似乎被杜筠的勇敢弄得愣住了,随即笑起来:“真是有趣的小东西,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装疯之前,没教过你如何自保么?”

杜筠咬着嘴唇挡在怡锒身前,明知道自己无法为他遮挡任何伤害,如果……如果活着要看怡锒受这样的苦,不如和他一起去死吧……即使怡锒真的是忍辱负重地装疯,这代价、这屈辱也太大了一些……

怡铮怜悯地瞟了他一眼,抬抬手指,立刻上来两个锦衣卫将杜筠拖开,怡铮伸手抬起怡锒的下颚笑道:“三哥,你不是喜欢玩儿么?我陪你玩儿到底,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那次在他房里玩儿的游戏呢?”

怡锒没有说话,只是向后瑟缩着,躲避着怡铮的手。

一个锦衣卫走上去开始剥杜筠的衣服,杜筠忽然明白了什么,眸子里涌上深深恐惧,他本能地想要叫喊。可是又想起来,万一怡锒真是装疯,自己一叫乱了他的心神,岂不是前功尽弃?

怡铮的手指反复梳理着怡锒额前的乱发,缓缓道:“三哥,我知道你是破釜沉舟,你不怕受刑,他也不怕,可是你连他被很多人享用也不在乎了么?”

怡锒的眼神始终迷茫,似乎不明白怡铮在说什么,口中仍是轻轻道:“小胖哥,玩意儿多:搬不倒,婆婆车,……”

怡铮笑道:“哈,这算什么,跟朕求情?三哥,你记性真的不差——风刮燕儿一大串儿,冰糖葫芦是果馅儿。你看,朕也没忘记,朕还当你是哥哥,所以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让你叫朕一声皇上,真的就那么难?”

杜筠已经被七手八脚剥光了衣服,因为羞耻和恐惧他紧紧闭上眼睛,却管不住泪水无声地淌下来。那泪水从脸上滑下来,又流淌过细致的脖子,白皙的胸膛,像是一株花茎上的露水,饶是有皇帝在眼前,那几个锦衣卫眼睛还是不自禁地发直。

怡铮等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对那几个锦衣卫笑道:“你们一个一个来吧,这小东西还是朕亲自给开得苞儿呢,便宜你们了。”

几个锦衣卫笑着谢恩,将杜筠死死摁在地上,一个人就开始脱衣服,杜筠挣扎着抬起头去看怡锒,他只希望怡锒能给他一点暗示,让他还能有一丝勇气去面对这样的噩梦。他就在床下,他确信怡锒可以看到他的恐惧他的乞求,可是怡锒只是茫然地吟唱着那些含糊不清地歌谣,如入无我境界。

杜筠的双腿被强压着大大分开,那个脱的赤精的锦衣卫忍不住伸手在他臀上拿捏了几下,才跨坐到他身上去。那侍卫倒也是此中老手,两手抓着杜筠的肩膀,下面便开始横冲直撞,杜筠本来想为着怡锒也不可呻吟不可求饶,却是无法抵受住那穿透身体的痛楚,一声声便惨叫出来。一个侍卫刚起来,另一个又脱了衣服,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来,也不顾杜筠渐渐哭不出声,混没把他当个有生命的人看。杜筠昏迷和清醒的交替中,下身的痛楚已经麻木,只是能很清晰得感到有粘稠温热的血液从身体里汩汩而出,而那心底仅存的一丝希望,也随着这血液越走越远。

在这肮脏的、充满欲望的喘息声中,连几个太监都忍不住心中乱跳,房中只有两人无动于衷。怡铮死死盯着怡锒的脸,将近一个时辰过去,而他眼中原来那恶作剧的、变换多端的快乐光芒,也因着怡锒的茫然逐渐褪得干净,剩下纯粹的厌烦和恼怒。他不相信,怡锒会真的疯掉,可是他也不相信,这个人真得坚忍到心如磐石,连杜筠都可以弃之不顾,那怡锒当初兵变又是为什么?

当最后一个侍卫喘着粗气从杜筠身上站起来时,杜筠已经没了知觉。怡铮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一把抓去怡锒怀中枕头扔在床的另一头,怒道:“你不是说不能坠了做人的一点志气么?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怡锒惊呼一声,爬过去将那枕头抢入怀中,他似是松了口气,抱着那枕头轻唤一声:“母妃,锒儿在这里。”脸上浮现起满足而恬然的微笑,如同沉湎在一个美丽的、不为人知的梦境。

怡铮为那笑容中的甘甜平和呆住了,自从四年前母妃薨逝,他不曾再见怡锒这样笑过……他有些手足无措,一时无法去甄别那笑容的真伪,难道这个人,真的是疯了么?

待怡铮和一干锦衣卫走后,杜筠才从昏迷中醒过来,房中只剩下他和怡锒两人。杜筠强忍着剧痛,拉过散乱在地上的衣裳勉强遮住身体,他抬头望了一眼怡锒,怡锒仍是安静地蜷坐在床上,抱着他的枕头自得其乐。杜筠挣扎到怡锒身边去,望着怡锒有些空灵之气的眼睛,怆然一笑间热泪滑过冰冷的面颊。他前些天一直害怕着急,怕怡锒是真的疯了,现在却觉得,真是疯了也好,就可以回避开那些欺骗,那些血腥,如果你是快乐的,我愿意为你承担所有的痛苦和屈辱。

眼看着一滴泪坠到怡锒的脸上,杜筠忙伸手替他拭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安慰道:“没事了,他们都走了,没事了……”心中虽是酸涩煎熬,却也无限抚慰,他终于再一次看到了怡锒的快乐,这是只有他们俩宁静相伴的时光,不出口的诺言,一样可以天荒地老。

吴庶人疯癫的消息就这样从宫里流传出去,先帝最宠爱的儿子落得如此下场,闻者也都不由唏嘘。

怡铮自己什么也没探出来,派了好些太医日夜守着,太医们均知皇帝不愿承认吴庶人疯癫,但谁也看不出破绽在哪里,只得回复:观其形难辨真伪,度其心似合情理。怡铮本就是个没耐性的,试探来试探去,自己也烦了,那日怡锒对杜筠当面受辱都没反应,他心里也没了底,无从判断怡锒是不是装疯。两个月后一无所获的太医们只好从哕鸾宫里撤出来,怡铮吩咐看守的锦衣卫依旧严加防范,就如王世杰说的,怡锒疯了倒好,省得底下还有心怀叵测之人想拿他做文章。

没了外人的打扰,哕鸾宫终于安静下来,杜筠守着怡锒,再也没有外人打扰,再也没人能伤害怡锒。他接受了怡锒疯癫的事实,也不再刻意让他回忆什么,怡锒不说话的时候,他就坐在他对面,默默看着怡锒憔悴的面容,这个人英气不在,才情不在,却依然是他的怡锒。天气渐渐凉下来,静寂的黄昏,窗外有秋虫鸣唱的声音,杜筠和怡锒坐在窗下听,怡锒听着听着,会突然毫无征兆地笑起来。杜筠望着那笑容想,也许怡锒只是在做一个梦,有一天梦醒了,还是会拉着他的手叫他子蘅,然后跟他说说梦里的事。他愿意等,等到老,等到死,这辈子等不到,下辈子还守着他,继续等。

留在哕鸾宫服侍的不过几个小太监,打扫院子送送饭,皇帝那里还常有赏赐的时蔬果品送过来,他们知道皇帝对吴庶人还时有关切,虽然伺候的是个疯子,却也不敢怠慢。只是屋中两人都终日不发一语,常常是一个人抱着枕头,一个人就坐在对面看着,如同两个入定的僧人。让他们觉得迷茫,又有些恐惧,便放下东西赶紧退出去,他们猜,也许整天伴着一个疯子,那个叫杜筠的少年也是疯了。

日子就这样悠悠地过着,秋天过去,冬天来了……可是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在时间无边无涯的荒原里,几十年也不过是大梦一场,也许睁眼,刚刚煮熟一锅黄粱。

赣南贡上来极好的将军红橙,皇帝让宦官分赐给诸大臣,怡铮忽然问张安:“三哥那里怎样了?”

张安一直很诧异,新帝对怡锒极尽羞辱之能事,却人前人后始终以“三哥”相称,连名字都不叫。他忙趋前一步道:“听宁寿宫的人说,还是那个样子,只是不言语,这些日子天冷了,越发连床都少下。”

怡铮拿着一只橙子也不让破开,只管在手上抛上抛下,笑道:“你和三哥交往的日子也不浅了,你说,是他真有耐心,还是朕多心了?”

张安只觉自己的心便如他手中的橙子一般,扑,扑,一上一下跳得腔子里发疼,低声道:“老奴说不准……吴庶人心高气傲,一时认死理儿想不开,也是有的。”

怡铮哼道:“朕知道,你们这样说的,都是怕朕再折腾他!”他话音刚落,便“咚”得一声将那橙子掷在盘中,却是砸地满盘橙子骨碌碌滚了一地。张安吓了一跳,双腿发软,也不知该跪下还是该去捡,颤声道:“老奴不敢!臣并没有袒护吴庶人之心……”

怡铮却又笑起来:“你怕个什么劲儿,朕又没怪罪你。这样吧……你把这橙子给他送一盘去,替朕看看他。”

张安忙应了一声:“老奴遵旨。”他跪下去捡那些橙子,却分明看见自己的手抖个不停。

怡铮坐下,叹口气道:“其实朕要说,朕也没想那样折腾他,你信不信?可他为什么就不肯听话?”

张安也不敢回答,捧着盘子领旨出去,又终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见怡铮仍旧以手托腮坐在御案前,嘴微微撅起,那略带苦恼的神情分明还是个孩子。为何孩子能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行径?张安服侍怡铮已有半年,他从来也没弄懂过这个新皇帝,他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走下乾清宫石阶,只觉自己的步子越来越急,竟有些按捺不住的冲动。

张安带着两个太监来到哕鸾宫,正是天将欲雪的时候。厚厚的彤云将天空遮严实了,才不过刚刚申时,天竟黑了一半,一阵紧似一阵的北风割得人面上生疼,守卫在哕鸾宫前的锦衣卫也都低着头跺脚搓手地取暖,见他远远走过来,都赶紧站好,赔笑道:“张爷!”

张安亦点头道:“几位都辛苦了,这么冷的天,怎的不拢起火盆?”他随即一拍脑门笑道:“瞧咱家这记性,今年想是天冷得早了,还不到分炭的日子?这是咱家的疏忽,”他从腰上摘下一个牌子道:“你们先去惜薪司把这宫里的炭火领了,别的宫里,咱家回去就分派。”

那几个锦衣卫连声称谢,忙有两人捧着牌子去了,张安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塞给留守那两人道:“打酒暖暖身子吧。”方带着小太监进屋去,那守卫不禁感叹,到底是司礼监的太监头子,出手竟比普通的皇妃娘娘还要豪阔。

张安带来的两个太监,一个守在门口,一个捧着盘子跟张安到了里间,杜筠见他进来不由一惊,下意识地站起挡在怡锒身前。怡锒坐在床上,发髻倒是梳得一丝不乱,只是目光黯淡无神,张安已是近半年没有来过这里,见怡锒已经消瘦得两颊颧骨都高了起来,心中酸楚地几乎掉下泪来,轻声道:“三爷,让您受苦了。”

怡锒愕然的瑟缩了一下,抬眼看看张安,又茫然转过头去。

杜筠淡淡一笑,过去坐到怡锒身边道:“你不用说这些话,他是听不见的。”

张安上次虽没有同来,却知道这少年被数名锦衣卫奸污之事,看他神情如此从容淡定,心下更是发酸,他来此之前已将一切想好,可是说出那句话仍需勇气,咬咬牙,想起先帝临终那青白的脸色,散乱的胡须,乾清宫鸳鸯帐里那欢谑之声,他只觉一股热血冲上了头,竟有些眩晕,或许是冲动了,是傻,但傻就傻一回吧!人生自古谁无死,他一介阉竖,从不指望留名汗青,却也想对得起一个人,对得起自己的心。

自幼净身入宫,受多了鄙视践踏和嘲笑,上负祖宗,下愧亲友,即使后来进了司礼监,做了朝中第一太监,手握东西两厂大权,也依然生活在没有自尊黑暗中,那些明面儿上对自己点头哈腰的人,一转身是怎样鄙夷的目光,他心里是清楚的。

阉人,这个词儿是专为他们造的,乍一看好似门里一只乌龟,阉人便和畜生无异,可是,他想把自己当人。他读的书不比那些荣登高第的圣贤之徒少,就算不论忠孝节义,他至少懂得知恩图报。恩义不是怡锒给他的金帛财物,他很清楚怡锒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恩义也不是怡铮因为他倒戈,就继续给予他权势地位,这些一心只盯着帝位的皇子们,根本无从懂得先帝对他的恩义。

那是二十年来六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相伴,先帝虽打过他,骂过他,拿他出过气,但心里不爽快的时候也只肯对他幽幽叹一口气,累的时候让他替自己批奏疏。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先帝,也没有人比先帝更尊重他,更把他当一个人,当一个朋友,当一个知己看。

这话说出来没人能信,就像当日人们不理解为何天启皇帝临终前只留下一句话:善待魏忠贤。太监和皇帝在形影不离中建立起的微妙的关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或许只是因为他们都孤独寂寞。

张安深深吸口气道:“三爷,老奴是来救你的。”

杜筠诧异地抬起头,怡锒却依然一心一意地凝视着床帷上的一尾流苏。

张安怔了怔明白过来,含泪颤声道:“三爷,老奴便是为您续断弦遂远志之人,老奴……老奴以前瞎了眼睛,只当先帝爷真的是被您气死的……不然老奴纵拼死也不会让那畜生即了大位……三爷,这屋里没别人,您不相信老奴么?”

仿佛是石雕的塑像忽然活了过来,怡锒的身体轻微地一颤,然后,虽然他没有说话,没有动,可是生命正一点点地灌注进那早已麻木的身躯,他眼睛上笼罩了一百多个日夜的迷雾在一点点散去,冷冷的幽光在暗室里动人心魄。

杜筠慢慢捂住自己的嘴站起来,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恐惧的感觉让他听到自己轻轻的颤抖——不,他不是害怕怡锒,怡锒即使把他打得死去活来把他压在身下甚至要杀了他时他都没这样害怕过,他告诉自己应该替怡锒高兴,他没有疯,他成功了,他终于等来了转机——只是冥冥中,他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是他的心脏吗?

沉默半年的怡锒忽然开口,大约是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听来仿佛平地惊雷:“你知道了什么?”

张安道:“老奴……老奴也是在您受杖之后才知道,那一对猪狗不如的东西……就是怡铮和李妃,他们两个早有奸情,给先帝爷下了药……老奴对不起先帝爷啊……”他说着已是泪流满面,两腿软地在床前跪了下去,却是不敢放声去哭,将脸压在床上,只双肩瑟瑟发抖。

怡锒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想把涌上眼眶的泪水逼回去,他终于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一切的猜度变成了现实,那罪并不背负在他身上。张安带来的这句话比救他出去更重要,怡铮只能折磨他的身子,那罪却是会将他拉到地狱中去。他刚稳住心神准备说话,却正对上杜筠茫然痴绝的目光,心中的疼痛让他猛然一哆嗦,仿佛是阳光下猛然撕开尘封的伤口,鲜血汩汩地流。

他嗫嘘着嘴唇,想叫一声:子蘅……却发现自己已不配再叫那两个字。自从他用杜筠的身体做了一场肮脏的交易,他知道自己与杜筠的生命已如同歧流的河川,寂静逝去,一去不回。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被挚爱之人欺骗的愤怒与伤痛,他和杜筠相偎相依半年,他却一直在骗他。现在说一句对不起,是不是自私地可笑?

怡锒因为张安突然出现的惊喜心情被杜筠的一个眼神覆灭,自从他决定装疯开始,就知道自己必须摒弃一切弱点——那些弱点是他生命中曾经在意过的一些人,怡铮,杜筠,是他生命中的支柱,怡铮正是从这些弱点中才寻到了机会。当禽兽一般的锦衣卫们将杜筠压在身下,他心里疼得想要怒号,想要把那些人生生撕碎,可是他努力说服自己,只有忍,忍耐下去才有希望,忍耐下去才能带杜筠离开,忍耐下去才能重新掌握权势不受伤害。他出乎意料地控制住了自己,而他很清楚自己的漠然比怡铮的兽行对杜筠的伤害更大。

张安见怡锒怔忡住了,忙收起眼泪起身道:“三爷,您赶紧和宁儿换了衣裳,老奴还要给王世杰府上送橙子,将您带出宫去!”

怡锒猛得醒过神来,一看那个太监已经在默然无声地脱外衣,禁不止迟疑道:“你是……”要把自己换出宫去,做替身的人就必死无疑,他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太监,更不明白为何他会甘愿为自己死。

张安看了那少年太监一眼,叹气道:“这是我的一个干儿子……三爷,他原是在长春宫里伺候,贵妃娘娘薨了的时候,皇上要送二十个小太监殉葬,是三爷您求了皇上,免了他们的死……”

那一直不说话的太监宁儿忽然扑通跪倒在地,叩头哭道:“三殿下救了奴婢的命,干爹又照拂奴婢一家,赏了银子和地,如今奴婢的妹子嫁人了,老娘有人养了,奴婢愿意替三殿下受难!”

怡锒被他哭得五内如沸,当初在父皇面前替殉葬的小太监们求情,也是体谅母亲生前一直信佛,每年都要做功德放生,殉葬的事太过残忍了,她在天上未必安心,说过也就忘了,那些小太监的名字相貌一概没在意。现在仔细看了一下,这“宁儿”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面貌也挺清秀,想来张安对他多加照顾就是为了这一天,一时难以言明是感激还是酸楚,几乎要掉下泪来。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当年幻想的沙场搏功名,驱策上万将士出生入死,内心并没什么不安,可是现在,这是面对面的一个人心甘情愿要拿性命跟他交换——怡锒不知是不是这半年来受的苦太多,让他对于众生的苦楚有了细致的体会,竟没了当年的豪气,他无法漠视一个陌生人为他牺牲。心下一乱竟颤声道:“不……不能这样……”

“三爷!”张安含泪喝了一声,却因为不敢大声,嗓子都是哑的:“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先帝被人害死,我们做奴侪的死有余责,只有救您出去,才能将那个畜生的罪行公布天下,替先帝报仇,我们就是死了,也是以身殉国,并没有遗憾!”

怡锒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太监,却怀着以身殉国的忠心,他紧紧攥住张安的手,叫道:“张先生……”就要下拜。

张安吓了一跳,抢先跪下道:“三爷不可!”

怡锒却已跪了下来,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跪一个奴才,咫尺之遥呼吸相通,张安目光里的期盼让他感到作为一个朱明子孙的责任,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哽声道:“您当得起,张先生,若是我朱怡锒有手刃元凶,重振宗社的一日,一定请二位配享太庙,受我大明子孙世代拜祭!”

张安却是微微一笑摇头道:“这些事……”他拉起怡锒道:“三爷,救人如救火,我也不能多待,您赶紧换了衣裳,谢宝在宫外等您呢。”

“谢宝!”怡锒又是一震。

张安道:“他已经联络了淮安总兵……那里的将士都说,只要见着了吴王本人,都愿意听您调遣……来,您快吧这衣裳换上,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就低着头……”

怡锒被这巨大的恩德掌控地面目全非,他实在不知道,为了他的自由,有多少已经被他误会痛恨的人,在做着舍身弃家的努力。他只觉得羞愧,这么多人都没有放弃,而当初,他却险些咬舌自尽。他刚把那身太监的衣裳罩上,还不及系衣带,一抬头却看见杜筠仍是含着微笑痴痴望着自己,忙道:“张先生,您给杜筠也弄一套衣裳,他得和我一起走!”

“三爷……这……”

张安语气里的为难让怡锒愣了愣,猛然的一个念头袭上来,惊悸如万钧磐石当头压下,他一下坐倒在床上,颤声道:“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把他扔在这里!”

“三爷,老奴知道这难为你,也难为杜公子,可是……您想想,您走了,宁儿躲在床上拉起帘子不见人,还可以遮掩一两日,要是杜公子也走了,过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发现,您连九门都出不了!”

“出不了就出不了!我和他死在一起就是!”怡锒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张安生气,几乎是怒吼出来,或许是他对杜筠有太多的亏欠,无法再牺牲他一次,才急于用这样的方式向他表白,向他证明。子蘅,你要相信我……怡锒在一瞬间升起要和杜筠一同面对追兵相拥自尽的悲壮之情,这半年来,他一直在失去杜筠的恐惧中,杜筠的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指,那感觉是温暖的,但是心里却始终有一个地方很冷很冷,真相拆穿的一天他该怎样面对杜筠那毫无怨怼的笑容?

“怡锒……”杜筠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走上来替怡锒拉上被他扯乱的衣裳,再将衣带系好,这半年来他一直在做这些事,只是终于也到了最后一次。

怡锒不明白杜筠为何此刻还这样淡然镇静,他不敢把这淡然和万念俱灰联系起来。杜筠望了望怡锒的发髻,他为怡锒梳了半年的头,掉下来的头发,他舍不得扔,都悄悄留了下来,已经有一小束了……他说不清当初自己是怀着怎样的想法收集这东西,或许他心里是有预感的,他们终将分别。他始终知道自己无法拥有怡锒的全部,怡锒的心太大,那里不止有他,有这些东西陪着他,来证明他们相守的记忆是真的,来证明他们的感情是真的,他很满足。望着怡锒焦急紧张地眼神,就像是他第一次期待自己叫他的名字……时光如潮水退却……真好呢,不管怡锒以后在哪里,是不是做了皇帝,他有某个瞬间是只属于自己的。

杜筠的心甜蜜地酸楚起来,他好想在怡锒唇上吻一下,就像那个夜晚——可是他不要成为怡锒的羁绊。他轻轻吸了口气道:“张先生说的对,怡锒,我留下来。”

“你别胡说!大不了我们都留下!”怡锒的脸色甚至有些狰狞可怖,他因无法面对这样的抉择而心烦意乱,这是不能去判断的,他没有办法把杜筠和江山做一场衡量,只能靠这冲动地激情去鼓励自己,和他一起死,死亡也是种逃避,死了就不用考虑太多的亏负……爱情可以在一瞬间是场自由的激情,让人产生同生共死的勇气,可是若冷静思考,它面对的束缚和压制却如此深重,每个人对这个世界所负的责任,绝不是只爱一个人。

“三爷!”张安实在不敢再拖延,痛呼一声又跪了下去,“忠孝大节与一己私情孰重孰轻?君恩君仇俱在您一身,请三殿下以社稷为重!”

“君恩君仇……”怡锒的嘴唇颤动着,他第一次感到这样无力,他不能在这咫尺的距离内再失去杜筠。或许张安的牺牲,宁儿的牺牲他还可以用忠孝大节来安慰自己的愧疚,可是杜筠……杜筠和他们是不同的,他不能将杜筠也看作一颗无生命的棋子,安之若素地将他放在一个正确的位置,任他为自己牺牲。可是留下来会怎样……他要永远背着弑父的罪名被人唾骂,父亲要永远含恨于地下,祖宗的江上,要沦落到一个灭绝人伦的衣冠禽兽手上。杜筠与家国,只能选一样吗……这剧烈的争夺让怡锒几乎要失去了理智,千古艰难唯一死,可是当生命的责任已不属于自己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杜筠的手无限爱怜地抚过怡锒的脸颊,他知道怡锒在犹疑挣扎,他很理解,也不怨恨,这样的犹豫不决,说明,怡锒还是爱他的吧……他叹了口气道:“怡锒,你也要我跪下来,说这样一句话,你才肯走么?”

怡锒紧紧攥住杜筠的手,他从那手指上能够感觉到杜筠的心跳,柔软痛楚的心跳,无能为力,太多的折磨和离别,就快要把杜筠心中的爱摧毁了。他说这样的话,是违心的吧?他还是不希望自己走吧?怡锒颤声道:“子蘅,你不要逼我,你知道,我是……我是爱你的……”他第一次对杜筠说出“爱”字——不,不是第一次,上次是在梦里,他终于可以回避了所有的礼法纲常,正视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这样急迫?是不是他也觉得,自己终究会走的。

杜筠望着怡锒的眼睛道:“怡锒,若我求你带上我,或是为我留下,你会吗?”

“会!”怡锒毫不犹豫的回答。

杜筠轻轻笑起来:“所以我不能啊……你其实很清楚,我们两个在一起,就谁也出不去了。到死的那一刻,你会想,仅仅是因为这自私的感情,你爱我,而放弃了你的责任,你会内疚的,也会后悔,我不想让你在死的时候后悔爱过我,那样,我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会很难过——怡锒,我从未告诉过你,你对我的感情,比这世上任何东西都重要,请你不要拿走它。”

怡锒的嘴唇翕动着,他知道杜筠说的愧疚和责任是什么意思,他想反驳,他想说我不会后悔的,或许他可以什么也不回答,把杜筠抱住,用这瞬间盲目的爱来说服自己留下来。可是在死的那一刻,他能不能对大明的列祖列宗心安理得地说,我只要有身边的人就够了,我是因为他放弃了你们赋予我的一切。

杜筠是带着幻觉降临尘世的孩子,爱是他唯一的信仰,这是赤裸的婴儿一般的感情。他无法知道这尘世的真相,即使尘世待他如何残酷,那幻觉如何稀薄,他都能够宽恕,并坚定地相信下去。

可是怡锒不同,他从小被告知,这生命是不自由的,他要消灭自己的欲望,清醒地控制自己,来完成某些使命。他不能仅靠爱活下去,也不能仅靠爱去死。

怡锒的眼泪流了下来。

张安轻轻扶起怡锒,怡锒并没有抗拒,只是他仍然紧握着杜筠的手,这一小块肌肤的接触,也许是他的身体对杜筠最后的记忆。他很清楚自己一走,怡铮的所有怒气都会指向杜筠,没有什么离别比这更残酷,这不是生离,是死别,只要他走出去,现在屋中的四个人,便只能活下他一个。这是多么不公平的选择,可是为何他们都心甘情愿?

怡锒走出两步,又猛得回身抱住杜筠,他热泪长流,想说点什么,想说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本意,想说你要坚持下去等我回来,可是为什么他发不出声音呢?他的心疼,他的担忧,他的愧疚,他的眷恋,把他的心脏堵的严严实实,他想这个时候还能不能后悔。

杜筠放开了拥抱怡锒的双手,安静地推开了他道:“怡锒,不能再耽搁了,快走吧——千万保重。”他觉得自己是完全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结局,可是不知为何声音里有哽咽。

怡锒狠狠一咬嘴唇,在疼痛中他转过身去,深深吸口气:“张公公,我们走。”张安欣慰地点点头,他终于看见那深沉坚毅的吴王活了转来,只要放吴王出去,会有为先帝报仇雪耻的一天,他死而无憾。孔曰成人,孟曰取义,而他只是要对那个死了的皇帝负责,就这样吧,他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杜筠看着怡锒转身,忽然心剧烈地疼了起来,他伸了一下手,想抓住什么,想让怡锒再留一刻。他还有那么多的话还没有叮嘱,叮嘱他上了战场要小心刀箭,叮嘱他听到自己的死讯时不要太难过,叮嘱他每餐要多吃一点东西,叮嘱他那件衣裳太薄了,出去快些换上件厚的,今天好冷,当心着凉。

可是他的手心是空空的,怡锒只两步就走出了房间。那个背影消失的时候,杜筠只觉是利剑生生刺入眼睛和心脏,痛到流血,为什么他会觉得失望呢?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江淹《别赋》)

怡锒跟着张安走到门口,张安脸上又换上了以往从容矜持的微笑,原来天已经下雪了。去领炭的人还没回来,留守的两个锦衣卫忙走过来,张安笑道:“哟,这说话就下雪了,扶咱家一把。”

两人赶忙山前搀住张安,小心翼翼扶他走下台阶,也没回头去看跟着张安一起出来的两个小太监。

怡锒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混合着自己紊乱的心跳,他低着头,冬日的寒风割着他的面颊,让他还能保持最后的理智。不能回头,不能回头,回头就是前功尽弃,可是,这脚下的一步步,是离他越来越远了,细小的雪花在怡锒的眼前飞舞,怡锒看见杜筠在冲他笑,静默中有微微羞怯,无限缱绻地握住他的手指。他的呼吸,越来越远了……

随着张安走出神武门,听着沉重的大门在背后缓缓关上,怡锒才忽然觉得心脏处一阵难忍的疼痛。他终于看到了宫外的天空,却把杜筠一个人留在地狱里。他有太多次错过了,那萧萧黄叶的夜晚,他没有让杜筠上楼,杜筠被绑在凳子上哭叫着想要跟他解释时,他没有理睬地拂袖而过……这一次,这一次是他明明白白地放手,将杜筠舍弃。

也许没有下一次了,即使爱的那样深,上天也不会再原谅他,是他亲手割舍了那份爱。为什么,接受惩罚的人不是他?即使冷静决断如怡锒,还是忍不住回头,就这样别了么?子蘅——他魂梦相依的人!

张安看他停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

怡锒的视线模糊,巍峨的龙楼凤阙沉默如同一只庞大的巨兽,它可以吞没一切记忆与感情。现在回去,还有机会和杜筠搏一个同生共死,而再迈出这一步,就彻底失去了杜筠,以后的无数岁月中,即使他能够活着,能够重新夺回江山,他灵魂的一部分也将被埋葬在这里。

怡锒深吸口气,转过身大步往前走,飞舞的雪花碰到他脸上热的液体,随即融化。

张安带着他一路往北,远离了皇宫又穿过几条巷子,已是出了内城,才看见一辆骡车孤零零地停在胡同口,上头只坐了一个样貌再普通不过的车夫。张安学着鸟叫吹了声口哨,车上立刻跳下一个人来,矫健的身姿和果敢的眉目,正是曾经的吴王府侍卫统领,现在的神机营指挥使谢宝。

谢宝一见怡锒,也是浑身一震,自从先帝灵柩前那一顿杖责,两人就不曾再照过面。曾经一个是手握权柄的藩王,一个是春风得意的家臣,后来陡然天翻地覆,一个是失势被囚的叛臣,一个是见风使舵的新贵,那顿落井下石的板子,杖杖力透肉下,打得怡锒几乎灭绝了一切希望,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毛骨悚然地恐惧。但那些,都是可以解释的通的,他认为谢宝所做的符合常理。

唯独这个人要舍弃一切,陪着他犯下诛九族的大罪,愿意保护他亡命天涯的时候,他却深深怀疑了,为什么他要做这样的傻事?人性的虚伪,狡诈,贪婪,趋炎附势,过河拆桥,他曾以为这就是官场朝堂的全部,他强迫自己学会这些东西,然后去驾驭别人。直到今天,这些被他轻蔑的人,张安、宁儿,谢宝,挺身而出,让他隐约觉得,自己从前自以为掌握的人性,并不完全正确。

权势压不倒的东西,叫正义,贪欲掩盖不住的东西,叫良知。

谢宝是一个为了良知不顾性命的人,还是打算把他骗上车,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将他送给怡铮献宝?又或者,淮安那边的军务都是谢宝联络的,他会不会和淮安总兵劫持了自己,把自己当成傀儡摆布?

犹如韩信,助汉则汉兴,助楚则楚霸,若自立为王,则三分天下。怡锒承认他并没有看透这个属下,谢宝的能力绝非仅会造几样稀奇古怪的刑具,太多的事出乎他的意料,也许让他大开眼界的还在后边。

怡锒慢慢地往前走,他知道自从走出那道宫门,前方的路比囚禁他的哕鸾宫更加坎坷,那是看得见听得见的刀枪呼啸,每一步路,每一个岔路口的抉择,都将通往另一条截然不同的命运之路。他在踏出这一步之前,就必须要先看清,身边的人是否可信。

怡锒没有叫谢宝起身,只在他面前两尺开外处站住,淡淡道:“谢宝,我记得你的有个儿子,和夫人都住在京中?”

谢宝明白了他的意思,凛然无畏地望着怡锒答道:“是。”

“要不要带他们一起走?”

谢宝倒怔住了,这是明知不可能的事情,他们这是奔逃,又不是游山玩水,一路怕还有追兵格杀,带着妇孺怎么走路?他迟疑道:“属下向朝廷告病,只怕还能拖几日,要是举家潜逃,立时就会惹人怀疑。”

怡锒无声地一笑,原来他和自己玩的是同样的把戏,他留下杜筠,谢宝留下家眷,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争取这宝贵的时间,他们必须在怡铮罢免淮安总兵前到达淮安!可是自己的心痛和不舍,是为了赢这大明江山,谢宝又是为了什么,肯搭上一家人性命?

怡锒轻叹一声:“你的儿子,我见过,虎头虎脑的一个小子,可惜了……”

“殿下!”谢宝痛呼一声,伏地叩首,“属下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您别说了,别说了……属下此一去,全家二十余口老幼均不能幸免,属下已经向老父请罪,属下的父亲年逾七十,但听属下诉说怡铮弑君篡位之后,毅然命属下救护殿下出逃。殿下,你可知一身系的是多少人的希望么!”

怡锒被他最后一句话震的有些脸色苍白,他迷糊了很久,不理解张安,不理解宁儿,原来,只因为那些人对他是有期望的。

谢宝看他不答,只当他还不相信,苦笑一下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上次在启祥宫冒犯了殿下,已是万死之罪。待属下将您平安送至淮安,自会自刎以谢殿下,只求您一件事,待平定乱局之后,能给臣的老父一个追谥——属下什么也不图,就图作您一个死士!”

怡锒没有答话,而是一撩袍子向谢宝单膝跪下,握住他的双肩道:“我不要死士,我要国士!能帮我重整河山开创大业的国士!”

“殿下!”这在启祥宫上镇定自若的指挥使已经泪流满面,紧紧握着怡锒的手臂,捏得怡锒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但是他没有觉得这是冒犯,唯有这样的力道,才能让怡锒明白他的决心。

既伤千里目,还惊九折魂。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人生除了太冷静的计算外,还需要一些冲动和慷慨,要不然历史岂非太惨淡无味?

怡锒拉着谢宝站起,向着张安深深一揖,此时此地,道谢安慰已属多余。张安也整容还礼道:“祝殿下马到成功。”

谢宝道:“殿下请上车,先换了衣裳,属下向您禀报朝中跟淮安的情形。”

怡锒朝着皇宫的方向投下最后一瞥,登上骡车,他终究是不舍,拉开帘子又看了一眼,胸中热血翻腾,子蘅,我会回来的,即使你已经死了,我也要回来寻找你的一缕幽魂。

别了,子蘅,别了,母妃,别了,张先生,别了,那许许多多对我寄予期望的人,我一定会回来。

我再回来,便一定是江山易主的时刻。

怡锒从北京取道河间府,再过济南下徐州,因为张安早已给他准备好了各地的出入关防,一路毫无阻碍地奔到淮安,恰好是冬至的前一日。

淮安是他的封地,当初封藩的时候,朝中就有大臣反对,说淮安是水陆要塞,且临近留都南京,即所谓“大都耦国”,不宜作为分封之地,恐怕将来会有变故。倒是首辅王恒跟太子提出了个别出心裁的主意,说淮安西近凤阳南临应天,都有重兵把守,随时掣肘,而东面又是大海,吴王若真要造反,根本不用朝廷派兵南下,凤阳南京的兵马将淮安团团围住,吴王就只有跳海一条路了。太子出来这么一说话,淮安才成了他的封地,可惜后来朝中变故迭起,母妃薨逝太子废黜,他一直没有就藩,淮安也仅仅能在地图上看到。谁知道,他第一次来这个早已属于自己的地方,竟是钦命逃犯的身份。

淮安,“黄柑紫蟹见江海,红稻白鱼饱儿女”的鱼米之乡,自秦朝起就有“交通灌溉之利甲于全国”的美名,却也因着地处江淮要道,沿大运河,环洪泽湖,水陆交通,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当年成祖起兵靖难,本想取道淮安进攻金陵,但这里在驸马梅殷的防守下高城池深,难以攻克,直到成祖占领的了南京,淮安犹在梅殷的控制之下。

到淮安城外他们就弃车改马,怡锒望着淮安高耸的城墙,深深吸了口气,他的心怦怦跳起来,那是窒息与快意并存的紧张。他终于自由了,脱离了北京那阴森森的冷宫,脱离了那人心鬼域的算计凌辱,他陡然松了口气。怡锒知道,二十年来学习的朝堂上的权欲、阴谋、背叛,已经不够用了,这里是一个更广阔的舞台,是他夺取天下的根本,从今以后,他所肩负的就不是几个人的生命,原来真正的决天下,是以亿万黎庶为棋子,有几人下的了这样豪迈与残酷的一盘棋!

淮安总兵腾达,怡锒并不陌生,与太子相争之时,他就想着万一事有不成,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所以格外留心淮安的兵马布置。后来又被父皇猜疑,在立太子无望的情形下,他更是对淮安的大小官员倾心结纳,腾达就是他花大代价拉拢的一个人。

谢宝对他诉说朝中的情况,自从他被囚禁以来,怡铮废黜吴王爵位,将原来的吴王府改为通政司,将吴王府中的卫兵调走。因为腾达在淮安军中有很高威望,所以一时没有动他,但也派了好几个采访使、按察使来到淮安,对腾达严密监视。这些人都是口衔天宪,可以便宜行事,若是一旦腾达有异动,他们都有圣旨可以就地罢黜腾达的总兵一职。

但腾达也不是笨人,这半年多来,将这些大爷们好吃好喝地养着,时不时地馈以厚礼,跟他们称兄道弟,哄得这些人在给朝廷的密折了一个劲儿替腾达说好话。加上怡锒得了疯病的消息已传遍全国,王世杰也觉得腾达不会为了一个疯子造反,主少国疑时,他还没来得及调动淮安将领。

谢宝将怡锒带到事先约定的一所宅子住下,怡锒一问才知道宅主居然是腾达一个小妾的父亲。当天傍晚,腾达的小夫人亲自出马,一辆香车将这两个从京城奔逃而来的人接进了总兵府。

进门之前怡锒向北方深深凝眸,子蘅,九天了,你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其实这个时候杜筠还活着,因为怡铮根本就不知道。

当上了皇帝没多久怡铮就对皇宫彻底厌倦,宫里虽说有成千上万的宫女太监毕恭毕敬地服侍着,却没有他最喜欢的娈童妖姬,而且一天到晚有人跟在屁股后头记起居注。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哼着小曲儿踉踉跄跄回乾清宫,碰上一个打灯笼唱“天下太平”的宫女,一把抱起来寻着个屋子进去就脱衣裳,一回头看见记内起居注的太监还站在门口,气得一脚踢出去老远,骂道:“爷办事你还不走,想学是不是?你学得来么!”

怡铮天生就不是安分的料,喜欢和人喝酒打牌串戏斗鸡,结果大臣们一会儿这个不合祖制,一会儿那个是酒色财气君子应该戒而远之,扰的怡铮不胜其烦。眼瞅着在皇宫跟坐牢一样,干脆在煤山脚下的玄武门外修起一个小行宫,把他府上原先的娈童并新找来的一众小倌儿戏子妓女都迁进去,晚上也不回宫,就在里头灯火辉煌,俳优登场的饮酒作乐。

怡铮嫌天冷起不来床,自入冬之后没临过一次早朝。开始还有很多御史言官进谏请皇帝勤政,但奏疏递上去怡铮根本不看,他对琐碎政务本来就不懂也懒得学,内阁的事情都交给了王世杰,送上去不过司礼监盖个玉玺。他有一次出宫前王世杰来找他,商议辽东督师的人选,他笑对王世杰道,除非地震震塌了紫禁城,或是鞑子打进了北京城,否则别来烦他。

这话传到外廷后大臣们面面相觑,这是个不折不扣地昏君!不过好在怡铮即位前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大家之前多少有点心理准备,内阁在王世杰的带领下也还算清明,除了一些御史还在瞎子点灯白费蜡地上谏,大家也就想干嘛干嘛、该干嘛干嘛去了,朝廷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维持下去。反正大明开国三百年来,昏君又不是第一个,万历年间找不着皇帝找不着官的日子也都过去了,文华殿里没了皇帝,日头照样出山,母鸡照样下蛋。

哕鸾宫那边,怡铮最近玩儿地高兴,也没功夫再问候他哥哥,而内阁太忙,也忘了告病的谢宝什么时候应该销假。紫禁城里少了两个重要人物,居然就这样一直瞒了下去。

直到吴王在淮安起兵叛乱的消息传到京城,内阁还有些发懵,吴王不是还疯疯傻傻地囚在哕鸾宫么,难道是淮安总兵腾达假借怡锒之名造势?因为皇帝不在宫里,内阁没有权利搜查皇宫,决定先安排平叛事宜,等事态清楚了再禀报皇帝,结果竟然又拖了一天半。

等吴王起兵的檄文被逃出来的官员送到京师,同时带来淮安全面失守的噩耗时,王世杰看着那言辞犀利的檄文,冷汗涔涔而下,檄文上写了怡铮篡位的详细经过,甚至连怡铮与皇太后有染的丑事都抖落了出来——除了怡锒没人能知道这些,可是怡锒到底在哪儿?王世杰认为自己见鬼了。

王世杰不及请旨,带了一干锦衣卫急冲冲闯进后宫,吓得一群宫女躲避不及,以为有人造反了,到处乱喊乱哭。王世杰哭笑不得,外臣擅入后宫是诛九族的死罪,但他顾不得了,跑了怡锒比丢十个淮安还要严重,怡铮是不会杀他的,但怡锒能要他的命——怡锒是这个世上唯一能要他命的人。踹开哕鸾宫的门,直冲进卧室拉开床帷,王世杰的血液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

“你们是人还是猪!那么大个活人能长翅膀飞了!”匆匆回宫的怡铮在向王世杰咆哮,旁边还坐着脸色惨白的皇太后李氏,她是听宫女禀报有人闯宫过来看看,刚好见到了那篇檄文,简直如利剑插入她胸膛,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却坚持不肯回宫,要听王世杰和怡铮商量对策。

阶下五花大绑着张安、宁儿、杜筠和哕鸾宫的大小太监和看守锦衣卫。怡铮倒也不傻,走在路上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些日子只有张安去过哕鸾宫,而按怡锒的行程算,应该也是送橙子那两天离了北京。立刻派人把张安也绑了,张安和杜筠一照面便点头道:“放心,殿下首战告捷。”怡铮气得让人将他掌嘴二十,张安被打地满口是血,却是一脸平静地微笑起来。

王世杰咽了口唾沫道:“陛下……现在事情并不算严重,怡锒不过得了淮安一隅,立刻让凤阳、南京、灵璧三路军马水陆并进,将叛军拦截在淮安……”

“那是你们的事!”怡铮烦乱不堪地一挥手,打断了王世杰,吼道:“我只要朱怡锒,立刻派锦衣卫,下淮安,一个月之内把他给我抓回来!我要活的!”

“陛下,这不是锦衣卫能办的事情。拿下淮安来,朱怡锒失了根基,是死是活都兴不起风浪了……”王世杰压着性子跟怡铮解释,无奈怡铮根本听不进去,他蹬蹬蹬走下来一把提起杜筠的领子喝道:“给他写信,写血书,叫他回来!”

杜筠看着双目通红恶狠狠的怡铮,心下突然异常安定,皇帝这个样子,也许怡锒重新夺回江上不会太困难了。他轻声道:“他要是因为我一封书信回来,又何必要走?。”

愤怒的怡铮呆了呆,忽然觉得有人在背后冷冷看他。

“谁?”

怡铮霍地转过头去,一个人也没有,他只看到闪着刺眼金光的龙椅。他刚才分明感觉到一双眼睛,就是怡锒咬舌自尽不成看他的最后一个眼神,冷冷的,决绝的,像某种警告,怡铮背脊生出一股寒意。

他像喝醉酒了般放开杜筠,在殿内转了一圈,慢慢把脸埋进掌心。李氏有些害怕,颤声问:“皇帝,你,怎么了?”

怡铮像是要为自己壮胆,他抬起头,指着阶下几人道:“来人……把他们……送锦衣卫大牢,剥皮,把剥下的皮给那个人送去!”

怡铮话音一落,王世杰的心中狠狠抽搐了一下,但却没有说什么,一来现在怡铮是君他是臣,二来开国以来,像谋反这种大逆案,被剥过皮的不在少数。张安他们造的乱子太大,又不好拉到西市明正典刑,让怡铮发泄一下也是常理。只是这剥皮有“活剥”和“死剥”之分,他琢磨着要不要悄悄嘱咐锦衣卫,先把几个人杀了再剥皮,他心里不知怎地,被张安的淡定稍稍震动了一下。其余几个不知情地锦衣卫已吓得发疯,哭嚎着:“皇上!皇上!臣冤枉,臣不知情啊……”

李氏嘴唇颤抖,扶着宫女缓缓站起,高声喊道:“住手!”几个上来拖人的东厂太监倒愣了一下,毕竟是皇太后发话,犹犹豫豫不敢上前。怡铮猛得转头怒视她,两眼血红地吼道:“你想干什么?!你也和他们同谋?!”

李氏自认识怡铮以来,两人打情骂俏如鱼得水,从未见他这个样子,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后退了一步,要不是宫女扶着,几乎就要软倒。她心里酸楚到极处,低下头,这是她到中土后第一次在人前落泪,连她自己都诧异,为何原先面对嘉德帝时都没有这样恐惧,急急地伸手就去抹,不知为何自己就哭了。

怡铮看她怯生生的样子,也知自己心烦意乱下口不择言了,李氏至少名份上还是太后,但他实在没心情这会子去哄她,粗声粗气道:“这不是内宫的事,你不要管!”李氏推开宫女,往前试探着走了一步,终究是停了下来,轻声道:“皇帝……别杀人了,好么?你答应过我,不再杀人。”她回头看看被反绑着的杜筠和张安,道:“你跟我说过,他们都是帮过你的。”

张安忽然大声道:“你们男盗女娼谋害先帝,我若早知道,绝不容你们到今日!吴王已经传檄天下,你们这对畜生……”怡铮早已忍耐不住,蹬蹬两步冲过去,拔出锦衣卫的腰刀,一刀捅进去,杜筠拼命挣扎:“张公公!”李氏“啊”得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嘴,王世杰也惊道:“皇上!”

张安身子颤栗一下,利刃入身的那一刻,他竟未觉得如何痛楚,只是禁不住地弯了下腰。他低头望向自己腹部,因他还穿着司礼监掌印的大红蟒袍,且那缂丝的料子不渗水,血倒不甚显眼,心下一阵轻松,早就知道会有一死,能有这样畅快的死法,当然再好不过。一抹诡异的微笑慢慢浮上他的嘴角,他咳嗽两声,笑道:“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我有脸见先帝了……”怡铮哪容他再说下去,双手用力猛拔出刀来,一股浓重的鲜血才从伤口喷出,溅了怡铮一身,张安的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扭着他的太监哪里见过皇帝亲手操刀杀人,吓得情不自禁放了手,张安的身子便软软倒下去。怡铮在他身上踢了一脚,扔下腰刀,恨恨道:“一个下贱奴才,还配谈什么大节,拿出去让狗吃了!吃剩下的,派人给朱怡锒送去!”

王世杰怔怔看着满身是血,还卷了卷袖子的怡铮,说不上是恐惧还是厌恶,不知为何心里空得厉害,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暗暗叹了口气,勉强躬身道:“是。皇上,眼下还是商量如何剿灭叛军为要务,是不是召对一下阁臣?”自怡铮即位以来,不但废了常朝的规矩,连他们内阁大臣也难得见皇帝一面,要调兵平叛毕竟是大事,得皇帝亲自点头。怡铮对这些事一点心情也没有,皱眉道:“你们去商量就行了,朕只要快点把他抓回来!对了,要捉活的!”

王世杰无声苦笑,现在要捉怡锒,比平叛还难百倍,但他一想,也知道这皇帝是没成算的,跟他讲军政那是对牛弹琴,勉强道:“臣领旨,臣等尽快拟个章程出来,请皇上过目。”他方要退下,又看到杜筠,犹豫了下问:“皇上,这几个人,怎么办?”怡铮踱过来,带血的手捏住杜筠的脸,杜筠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一阵恶心,不由闭上了眼镜。怡铮冷笑道:“你想死对吧?我知道你想死,想免除他的后顾之忧。我偏不让你如愿,他过不了多久,仍旧会给我捉回来,到时候我再让你们见面,好不好呢?”

王世杰听怡铮口口声声都惦念着活捉怡锒的事,但他心里明白,怡锒这一出去,就算起兵不成,也定然是学了楚霸王,如何肯再回来受辱?活捉怡锒的旨意若是传到军中,让将士们临敌有了顾忌,只怕会闹成靖难之役时的场面,大军看着燕王单人匹马从阵前走过,硬是不敢放箭。但若不把旨意传下去,怡锒死在战场上,这个皇帝闹腾起来,还不知怎样收场。他想这首辅的位子想了许多年,仅仅做了几个月,就已经有力不从心的疲惫,也不知是自己志大才疏,还是这个主子委实太难伺候了。

待殿中诸人都退了出去,李氏遣退了宫女,默默看着坐在地上的怡铮。怡铮的五官有些扭曲,已不复刚才的凶恶,倒有几分颓唐沮丧,那一身妆花的袍子,被喷上去的鲜血一浸,不断头的“卐”字花纹倒显了出来,艳丽又惹人恐惧。李氏走到他身后,轻轻抚了下他的肩,轻声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怡铮立刻回头瞪她:“你胡扯什么?我怎会害怕,我现在有皇位,有一国的兵力,他终究逃不出我的手心。”他虽如此说,但是李氏分明看出他眼中的烦乱狂躁,她是个深宫中的女人,她不懂打仗,也不清楚怡锒到底有什么本事,她只是本能得觉得怡铮在害怕。怔了一会儿,流下泪来,道:“是我连累了你。”

怡铮拨开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关你什么事?”

李氏垂首道:“要不是我……不是你跟我的事,我们也不用害你的父亲,不用害你的哥哥……你们天朝有一句话,叫红颜祸水,我知道,我就是祸水。”

怡铮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鄙夷地几乎要笑出声,这女人竟然自作多情到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她可知道,包括她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在内,都不过是他手中操控的棋子么?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敢情,他都可以拿来当赌注,只要他能赢了那个人。他赢过一次,用怡锒的感情,他还能不能再赢?

张安的尸骨和朝廷招降的檄文一起送到南边的时候,怡锒已经不在淮安了。淮安拿下得很容易,他到淮安后两天,恰是冬至大节,腾达在总兵衙门宴请一众武官和朝廷派来的中使,等一群毫无防备的人喝了个七荤八素,突然让兵封了门,这些人才惊觉方才为自己斟酒的士兵已经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拿下淮安后,谢宝和腾达都认为应该顺势南下取南京,他们手上兵不过五千,淮安周围的关口要塞都由王世杰新任命的亲信领兵把守,尤其凤阳更是重镇,若是困守淮安,等援兵到来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了。南京是国之陪都,六部衙门和朝廷一样规模,但大多是文官,守军不多,打下它来,大可以争取江南兵力,与朝廷划江而治。怡锒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他的心也在砰砰乱跳,他终于知道,这样的争斗比宫廷之中更凶险,更残酷,一个算计的正确与否,关系的是成千上万的人的性命。

怡锒最终咬咬牙道:“不,我们不去南京,我们去凤阳。”

谢宝吃了一惊:“王爷,凤阳至少有五六万的驻军,我们这样硬闯,不是以卵……”他觉得不吉利,忙收住了口,他猜度怡锒的心思,大约是担忧留在京城杜筠,急于北上,换了个口气道:“王爷,取天下这事急不得的,当年成祖爷也用了四年呢。”

怡锒望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急着回京救人?”

谢宝一噎:“属下没这个意思。”

怡锒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上的沙盘道:“你说,天下人心,是在我这边多些,还是在怡铮那边多些?”

谢宝苦笑一下道:“恕属下直言,原先当然都在王爷,但现在,不好说了。”

怡锒点头:“是,不好说,经过这一场劫难,我把人心看得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清楚,对大多数人,没有什么绝对的忠诚,他们只会看着上头,看是谁坐在那个位子上。所以现在天下人都在观望,他们不关心其中的是非曲直,不关心我和怡铮是谁亏负了谁,他们只关心谁登基做了皇帝!我们若是只想着攻城略地,划江而治,民心依然在他那边。我现在没有整个国家做补给,我拖不起,唯一的办法是长驱直入,直取京畿,拿下京师根本重地,以京师号令全国!”

腾达一直攒眉不语,他军事上自然比谢宝这个锦衣卫和怡锒这个贵介王爷高明,虽然怡锒说的很在理,且凤阳兵多粮多,若能打下来,就有了北伐的根本,但凤阳却是全国除辽东外布防最严密的地方。抬头道:“王爷言之有理,只是凤阳硬打是打不下来的。”

怡锒道:“我知道,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凤阳是祖陵所在,要是陷入战火,我没脸见列祖列宗。但凤阳我们又不能不取……这样,还是照你们的意思,先把话放出去,就说我们要从灵璧下南京,让南京的兵马不敢轻出,两天后我们直扑凤阳,只围不打,凤阳的守将是都督孙岳,这个人我认得,到时候,由我来招降他!”

腾达双眉一宣:“孙岳是王爷的人?”怡锒淡笑道:“他要是我的人,现在就留不在凤阳了。”腾达倒奇了:“那王爷有什么把握招降他?据我所知,这个人挺有谋略的,在凤阳驻军三年,不贪不骄,号令严明,不是靠酒色财气能贿赂下来的。”怡锒点头道:“我只在他进京述职的时候和他喝过一次茶,我想拉拢他,但是被他拒绝了——这个人,是有良心的。”腾达摇摇头,就算孙岳是个正人君子,也不能保证他就会归降,万一要是招降不成,这几千人拉到凤阳去,真是自投罗网了。

怡锒自失地一笑,低声道:“致远,谢宝,这里没别人,我跟你们俩说两句实话。昨天咱们犒军举旗,看着几千将士齐刷刷站在我面前,你们猜我是什么心情?——我在害怕。”

腾达和谢宝惊诧地对视一眼,昨天耀兵江上,怡锒亲自作诗:“誓师江山待留铭,劫后题诗句尚雄。万里鹏博山海靖,今人犹唱大王风。”挥洒自信豪气干云,就是那份气度,让本来还有些疑虑的将士诚心归附,却不知他竟然说出自己在害怕?

怡锒却是笃定地点点头:“我害怕。我从小在皇宫里长大,我读过兵书,跟着父皇阅过兵,可是却从来没有带兵打过仗,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带着你们一直打到北京。可是那些将士们,他们一句都没有问,甚至没有问我是不是真的吴王怡锒,就把性命交给我,愿意跟着我冒险,我害怕这么多人,会葬送在我手里,怕自己没法给他们的家眷一个交待。所以我想试试,若是我能招降孙岳,打凤阳这招用成了,我才有资格,去争这天下的人主之位,要是不成……”他笑了笑:“你们杀了我投诚好了。”

腾达蹭地站了起来,握住怡锒的手道:“王爷,不要说这个话,咱们习武的人讲究的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冲您这份心,就比打过十年仗的老将强,也比金銮殿上那个人强,咱保你保到底了!我这就去安排。”

腾达出去,怡锒转头对谢宝笑道:“怎么,你还是不同意?”谢宝忙起身道:“属下不敢,属下也没打过仗,自然一切听王爷调遣。属下只是觉得,您是万金之体,不必亲自犯险,不如您镇守淮安,我和腾将军去凤阳,就算孙岳不买账,您也还有转圜的机会。”怡锒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转圜的机会……我每次转圜的机会,都是要别人流血——谢宝,你想不想家里?”

谢宝黯然垂首:“想也白想。”

怡锒轻轻叹口气:“是,他们可能已经……可还是想,我也想,所以我急着取北京,也有这个私心在里边。你答应我,不要死,哪怕我死了,你也不要死,把我的尸体焚化了,想办法带回京城去,找着葬他的地方,埋在旁边……若是……”怡锒说到此处,心疼难忍,眼眶一阵酸楚,却依旧平淡着语气说下去:“……找不到了,就洒在咱们原来府邸后园子的那片竹林里。”

《明史*桓宗本纪》:“冬十二月丙寅,王引兵围凤阳,单骑入城招都督孙岳,岳以城降。王乃谒祖陵,父老闻王来,俱出迎,赐之牛酒。”

“咸顺元年三月己卯,王帅精锐横击北军于齐眉山。”

“元年六月壬辰,克徐州。北军以四万骑蹑王军,王设伏淝河,大败之。”

“八月庚子,满洲闻京师空虚,大掠旅顺。其时日本亦侵朝鲜,朝鲜使来请援,皆不报。”

仅仅用了多半年的时间,怡锒的北伐军就打到了山东境内,朝廷一片惊慌,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满洲侵占旅顺,日本四万大军在朝鲜登陆,跑到北京的朝鲜使者哭着跟他们的公主说,朝鲜八道已经丢了七道,天朝再不救援,他们真的就只能跳海了。

李氏等了两天没等到怡铮的救援的旨意也没等到怡铮的人,只好带着宫女来到乾清宫暖阁,正赶上怡铮在对着一干内阁大臣发脾气,朝廷大军屡战屡败,怡铮也不得不自己亲自过问了。李氏刚走到暖阁外,就听到里头哗啦一声,料来是怡铮又发脾气砸了东西,接着就听见他骂人的声音:“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南军南军打不过,鞑子鞑子也打不过!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增兵驰援的屁话,要是把兵调到辽东了,谁来替朕打南军!”

李氏愣了愣,她摇摇手让宫女不要通报,走到窗口去,从撑起的窗子里望进去,正看见怡铮一张狂躁愤懑的脸。唇上颚下的髭须都没有修,深陷的双眼中全是愤怒和慌乱,李氏想着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怡铮原先最让她动心,是那双有一点点使坏的眼睛,还有他似乎永远都不会害怕忧愁的笑容……也不是很久啊,自从怡锒从这宫里逃出去,就再也没有了。

为什么会这样?就算怡锒很厉害,就算他能打到京城,就算怡铮做不成皇帝,他们还是可以一起逃到民间,或者逃回朝鲜去,只要他们是在一起的——怡铮以前这样对她说,他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她在一起,哪怕是一起死。所以自己为他放弃了皇妃的尊严,为他怀上孩子,为他冒险服下催产药,只为了让孩子在他母亲忌辰的前一个月出生,为了他亲手杀人,为了他陷害吴王,她知道这些事都是不对的,可是她相信怡铮的话。

他们害死了怡铮的父亲,逼疯了怡铮的哥哥,怡铮却再不去找她,他身边有好多好多的女人,却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清冷的仁寿宫。她每晚梦见死去的嘉德帝,梦见吴王的那双眼睛,她哭着醒来,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安慰她。她知道仁寿宫是太后和宫妃养老的地方,她才二十岁,她还不老,正是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的年纪。她以为自己得着了爱的男人,却只能像现在这样远远看着他,这样一具暴躁绝望神不守舍的躯壳,这可是她要的?李氏只觉得无力而恐惧,她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在看她,冷冷的,嘲讽的,“谁?”她转过头去,身边的宫女诧异道:“娘娘怎么了?”

背后没有人,李氏想起来,刚才那样的眼神,正是她最怕的,吴王怡锒的眼神,又好像是已故嘉德帝的眼神,如同两把利剑钉到她的背脊上,她轻轻打了个哆嗦。

暖阁里的人听到说话声,怡铮又骂:“什么人在朕窗户底下嘀咕?给朕乱棍打死了!”

李氏听着他的话,勉强提起精神,转到门边道:“是我,扰着皇帝了。”

几个阁臣忙跪下叩拜,怡铮一看李氏顿时满脸不耐烦:“你跑到这地方来干什么?”

李氏望着他的脸只想落泪,道:“朝鲜的使臣到了五天了,我来替他问问,皇帝什么时候议救援朝鲜的事。”

怡铮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懒得起来,也不请李氏坐下,挥挥手道:“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他们,告诉他,他们国家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料理!”

一个“他们”听得李氏刺耳,她嘴唇动了动,却不得不勉强一笑道:“朝鲜是咱们大明的属国,倭国攻占朝鲜,其实打的还是大明的主意,皇帝,还是早点绝了他们的念头好。”

怡铮一怔,抬头问王世杰:“倭国在什么地方?”王世杰心里直苦笑,只好将桌上摊着的辽东地图又展了展,指着东北一块道:“这里就是日本,他们这次攻占朝鲜,确实有来着不善之意。臣等也琢磨着,是不是照着神宗爷当年的例,派一支兵过去?”

怡铮一看就道:“这不是还远着呢嘛!中间还隔着一片海,哪能说过来就过来?咱们自己家里还没料理清楚,管别人的事情干嘛!”

“皇帝!”李氏听怡铮还是不肯发援兵,也有些急了,道:“皇帝……就算不为大明,就算是……看在哥哥跟你一见如故的份上,你救救他们吧!”朝鲜重文事而轻武功,根本就不是日本的对手,她听使者说王京已经沦陷,现在自己的父王母后哥哥等人危在旦夕,心里跟油泼汤滚一样,也顾不得了,突然跪倒在地,泣道:“算我求你了!”

一干大臣见太后跪倒了求皇帝,也不敢去扶,慌忙都跪下叩头:“太后娘娘请起!”

怡铮蹭得从炕上跳了下来,指着李氏的脸就骂:“你看我不够烦是不是!三哥的兵已经逼到山东了,山东在哪儿你知道吗?山东一破,离京师就几百里的路,快马一天一夜就能到!你们这个时候还议论救这个救那个,我能凭空变出兵来?我救了你们,谁来救我?!”

他咆哮的时候唾沫星子直喷到了李氏脸上,李氏跪在那里的身子摇摇欲坠,这是怡铮吗?是她爱的怡铮吗?她想哭,却不知为何笑了出来,他们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竟沦落到如此地步,这是他们的报应。

怡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笑什么,你疯了?”

李氏依旧笑,当初吴王是装疯的,可是她,还有怡铮,他们真的都快要疯了。李氏忽然觉得一片浑沌,身边跪着的宫女看她要倒,忙扶住她惊叫:“娘娘!”

怡铮皱皱眉道:“传肩舆来,把太后送回仁寿宫,找太医给她看看。”李氏被宫女小心翼翼扶起来,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她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刚才她倒下的时候,怡铮的眼中没有任何的焦急和关切,那双眼睛曾经骗了她的一切,她神经呆滞着被宫女扶出了暖阁。

怡铮在地上转了两圈,又凑过去看了看地图,总算拿定了一个“主意”:“朝鲜的事情先不要管了,你们刚才说辽阳这个地方不增兵守不住,那就不要守了,撤卫内徙,先拱卫京城吧。”

“撤卫!”王世杰被这个异想天开的法子惊得魂飞魄散:“皇上!辽阳有几十几万百姓,撤了兵他们怎么办!”

怡铮仰着头想了一下:“百姓可以随着大军南迁,都安置在宁远山海关一带吧,朕早年听说山海关防线牢不可破,满洲应该打不下山海关吧?”他忽然想起,山海关的事是怡锒闲聊时告诉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所知道的那一点点军事知识,都来自怡锒,不,不止军事,他的一切都是跟怡锒学的,他学他控制人心,学他用阴谋机械,他只学会了这些。曾经他以为自己比怡锒聪明,现在才发现仅仅学会这些是不够的。

王世杰满头冷汗,声音都打颤了:“皇上,辽阳千里之地,怎能随意弃置!山海关距京城也不过四百里,鞑子朝发夕可至,到时候才真是兵临城下之势啊!”

怡铮倒是有些迟疑了,问道:“满洲入不了关吧?”

跪在一边的张集墨一直说不上话,现在看着王世杰一头汗的样子,忽然眼睛一亮,高声道:“臣以为陛下此计甚是高明!”

怡铮转向他,张集墨更是得了勇气,驱前一步,和王世杰站并排,躬身道:“陛下,臣以为,眼下平南兵是第一要务,满洲朝鲜不过都是疥癣之疾。且那鞑子都是些胸无大志之徒,他们不过是贪图些财物才不断侵扰我大明边界,若是将辽阳守军内徙,然后坚壁清野,将一切房屋都烧掉,鞑子没了补给,自然到不了山海关。且调回来的军队还可以增援山东平叛,起不一举两得?”

怡铮最关心的还是平定怡锒的叛乱,听得正中下坏,一拍桌子道:“这主意……”他一个“好”字还没有出口,王世杰已大喝一声:“张阁老!坚壁清野就是要十数万百姓家破人亡,你怎么能想出这样计策来!难道你私通满洲,要将整个辽东送于鞑子不成?”

张集墨当然不会私通满洲,他瞄的是首辅的位子,看王世杰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心下暗喜,脸上却一本正经望向王世杰道:“首辅,这撤卫内徙的主意出自圣躬裁断,你岂不是指责陛下私通满洲?满洲人不过是要些财物,而南军却是危及京城陛下,你放着燃眉之急不救,反倒要分散朝廷兵力,我斗胆敢问一句,难道首辅大人是私通逆吴吗?”

“你!”王世杰被怡铮一个猜疑的眼神扫过来,简直毛骨悚然,指着张集墨的手都在发抖:“你血口喷人!”

张集墨冷笑道:“我何曾敢,只是首辅大人当日就屡次为逆吴求情,逆吴殿上受杖时,首辅大人又面露不忍之色,出门之后长吁短叹,可有此事?”他不等王世杰反驳,已对着怡铮一躬身道:“陛下,自与逆吴交战以来,我军屡失战机,逆吴似乎对我军了如指掌,只怕朝中有人暗通款曲,陛下不得不防!”

怡铮听张集墨滔滔不绝说着的时候,脑子里在飞快的转:

王世杰说:四爷,您别怪我,我觉得对不起他……王世杰说:他对我不错,对您更好……王世杰说:我这一辈子,先叛了太子,又叛了吴王,负义的事做的多了……王世杰说:希望他日您荣登大宝,能够对三殿下好一点……王世杰说:陛下,您答应过善待吴王……

这个人一直都在替怡锒着想,怡锒沦为阶下囚,当众受杖,在他心目中永远都是吴王。也许在朝中,还有很多很多像王世杰这样的人,他们记着怡锒的恩惠,记着怡锒的英明,他们一定暗暗拿他和怡锒作比较,一定暗暗为怡锒做事,他们依然觉得怡锒比他强。

怡铮狠狠一拍炕桌,怒吼道:“够了!都别说了,都下去,下去!辽阳的事就这么定了!赶紧把军队撤回来,张集墨,这件事你办就好了!”

张集墨忙应道:“臣领旨!”怡铮虽然没有当场罢免王世杰,但他清楚,自己这一贴烂药上到了怡铮心坎儿里,以怡铮多疑的性子,王世杰的首辅之位当不过三天了。

两日后,王世杰被免去太子太傅、中极殿大学士、兵部尚书等职位。一个月后在私邸被赐死。

王世杰被罢免的消息传到怡锒营中,谢宝拿着帖报,乐得真想翻个筋斗。他直奔怡锒大营,笑道:“殿下!真是天助殿下,居然有这等好事!”

怡锒正在看军报,抬起头道:“怎么,又有人来归降?”

不过半年光景,怡锒的目光已淡定深邃许多,经过战场的磨练,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王爷迅速蜕变,沾染了风霜,走向成熟稳健。

磨难是这世上最好的老师。

谢宝笑道:“就是整个济南城降了,也比不上这个消息更好!殿下,王世杰被罢免了!”

怡锒倒是没有谢宝那样的喜出望外,只是问道:“接替他的是谁?”

谢宝道:“张集墨。理由是王世杰贪污军饷什么的,但据探子说,是因为辽阳的军务王世杰左了皇帝的意思,被张集墨那老小子栽了一赃,说他和我们暗通款曲。”他调兵打仗上当然不如孙岳等人,但十几年锦衣卫不是白干的,短短几个月就让探子眼线遍布朝廷,现在怡铮那边的情况他们了如指掌。

怡锒这才意味深长地一笑:“张集墨……暗通款曲……”张集墨这个人他再清楚不过,怡铮放弃王世杰而用他,真的是乱了阵脚了。他叹了口气道:“王世杰也算不值,他若真是和我们暗通款曲,将来我还可送他一个谥号,可惜了,这也是个人才。”他知道怡铮不会让王世杰活着,他最恨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会帮他杀了另一个,免去他一番手脚。

谢宝笑道:“好消息说完了,还有个不大好的。”

怡锒拿笔指了他一下道:“你也学会卖关子了。”

谢宝忙道:“属下放肆了,是这样,那个张集墨真是个二百五,一上台就让辽阳守军尽数撤回关内,现在大片辽东已被满洲鞑子占去了。朝廷将撤回来的十三万兵马尽数驰援山东,我们这边会有些吃紧了。”

怡锒仍旧是淡淡一笑,十三万大军,就算来三十万又怎样?他刚起兵的时候,手上只有五千兵马,一样走到今日,现在他手上二十余万精兵,还有什么可害怕的?朝廷后方起火,人心大乱,辽阳守军背井离乡来到关内,强弩之末不能穿缟鲁,何况京城里有张集墨这样的草包谋划,这支疲兵不过是再来给他送些粮草辎重罢了。他的心情是轻松的,却只微微凝眉叹气道:“关外的百姓要吃苦了……你去通知一下孙都督他们,要他们半个时辰后来我这里议事。”他心里已经有了截断这支军队粮道的计划。

谢宝匆匆领命出去,从后帐转出一个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捧着一个条盘过来,把一盏参汤放在怡锒面前,顺势坐倒在怡锒怀中笑道:“殿下不守约,还说今晚陪婉儿赏月的,又要议事。”孙婉儿是都督孙岳的女儿,怡锒招降孙岳后,为了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娶了他的女儿——他当时能开给人家的条件真的不多。

怡锒取过参汤咋了一口,温言道:“军情紧急,算我赊着你的,回头补上。”婉儿道:“刚才谢将军兴高采烈的,是不是又打了胜仗?”怡锒一笑道:“差不多吧。”婉儿便高兴起来:“又打胜仗了,我们是不是快到京城了?”怡锒望了她一眼,点点头。

婉儿拍手笑道:“等到了京城,殿下一定带我去看看你原来的那个后园子,你把那里说得真漂亮,我一直惦记着呢。”

怡锒怔了怔,幽篁斋……现在竹子都绿了吧?不知现在那园子现在还有没有人住?他出京之后才知道徐妃在得知他疯癫的消息后,已经自缢殉节,曾经的吴王府恐怕也是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园中的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不再会有人为他做一支竹箫,不再会有人为他在玉兰花树下抚琴。

婉儿摸着怡锒的眉毛,自顾自道:“殿下又皱眉了,婉儿说了不要你皱眉,你的眉毛笑起来才特别好看。”婉儿是稚气天真的女子,和曾经的徐妃不同,她最初见到的怡锒,不过是一个将性命置之度外,单人匹马闯入凤阳城的英俊男子,她嫁他时知道他是吴王,却不像京城的女子懂得那些尊卑礼数。怡锒也一直骄纵着她,他有时都会惊诧于自己的忍耐力,或许只是因为婉儿的父亲,包容这样小姑娘,换一个文韬武略的大将和凤阳城五万兵马,是很划算的生意。

怡锒望着婉儿,果然轻轻笑了一笑,心里说着:我快回来了,子蘅,我快回来了,你还在么?或者,你就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总是能感觉到你呵……

他的手划了一个弧线,却只有空气掠过指缝,那只手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落在婉儿的背上。

婉儿嘻嘻一笑,扑到怡锒怀中,脸贴着他的脖子笑道:“殿下,回了京城后,你会做皇帝吧?”

“嗯。”

“那你做了皇帝,婉儿就是皇后了吧?”

怡锒又皱了下眉,这是婉儿自己的意思,还是孙岳的意思?他依然“嗯”了一声。

婉儿喜道:“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啊,我好像有宝宝了。”

“嗯?”

“我两个月没有见红了,一直想酸东西吃,我去问奶娘,奶娘说八成是有了,还说酸儿辣女,可能是个小太子哩!”

怡锒不语,皇后,太子,孙岳已经在打这样的主意了?

婉儿奇道:“殿下,你怎么不说话,你不高兴吗?”

怡锒忙笑了一下道:“高兴,我怎么会不高兴。”他手上用了些力,就是这样了,终归是要当皇帝了,反正那个人不在了,身边是谁都没有差别。他把这些不喜欢的东西抱入怀中。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经—小雅—采薇》

很喜欢这一句,曾经有个牛人也很喜欢(当然不敢说啥啥所见略同,大约就是兰花开在路边,美人闻香而来,毛毛虫也闻香而来),《世说新语。文学》里记载:谢公(谢安)与子弟集聚,问《毛诗》何句为佳。遏(谢玄)称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我的家乡在关中,自古以来有阳关折柳的风俗,还专门去过灞桥,可惜去的时候,桥已经被政府拆了,大约是要城市现代化吧,柳自然也是一株都看不到的。柳树最容易成活,折下一枝带走,不管到哪里插下去,都能长得纤长袅娜。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看着那手植的杨柳从小到大,游子会惊心,会想起,原来已经离家这么久了。

通常说物是人非事事休,到周遭的景物都变了的时候,那人呢?思恋的人还在吗?相爱的人还相守吗?唯一能对抗时间和生老病死的,唯有深情。几千年前的古人,就是执着地让亲朋将家乡的柳树带走,见树如见人,我对你的想念,如同这杨柳的枝叶,一日日地繁茂。

又五百年前的一个女诗人黄娥,怀念远方的丈夫,化用诗经中的《采薇》和《伯兮》,写下一句“曰归曰归愁日暮,其雨其雨怨昭阳”,可惜杨慎终究没有回来。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两千五百年前的游子如是,一千六百年前的谢玄如实,五百年前的黄娥如是,今天的你我,亦如是。)

北来的十三万大军被吴军截了粮道,顿时军心涣散,济南城内已是坚守三十余日,眼见粮草被劫援军又毫无斗志,几个参将趁夜绑了守将,开城投降,京师面前的最后一道坚实屏障终于被打开。吴王在济南誓师,怡锒亲自题写誓词:

“羣奸构乱,祸我家邦,扇毒逞凶,肆兵无已。予用兵御难,以安宗社,尔有众克协一心,奋忠鼓勇,摧坚陷阵,斩将搴旗,身当矢石,万死一生,于今一年,茂功垂集,惟虑尔众,罔畏厥终,偾厥成功。夫天下者,我皇考之天下,民者皇考之赤子,顺承天休,惟在安辑。入京之日,秋毫毋犯,违予言者,军法从事。于乎!惟命无常,克敬其常,尔惟懋敬,乃永无咎。”

站在台下的孙岳谢宝腾达等人都长吁了口气,誓词中强调天下是嘉德帝的天下,时至今日怡锒顺利在望,已经可以不再承认怡铮的皇帝地位。这对兵戎相见的亲弟兄经过一年多的拼杀,终于也到了要见分晓的时刻。咸顺元年十月,南军至宣府,朝廷更是陷入惊慌,怡铮唯一能做的只是不断遣人四处募兵勤王。张集墨倒是给他出了个主意,派人和怡锒议和,许他划江而治,他的意思是就算求和不成,也能拖延时间,等待勤王兵马。

谢宝拿着朝廷的议和书信来找怡锒时,怡锒正随意在军中巡视,他听说是怡铮的信。倒是呆了一呆,打开先看见鲜红刺眼的“天子之宝”的印玺,便将信又装了进去,淡然一笑道:“他也有着急的时候。”

谢宝奇道:“殿下不看看他说什么?”怡锒摇头道:“他若以怡铮的名字落款,我大概还会看看……呵,我倒不知道他还有点骨气,这个时候还在死撑。”谢宝又道:“那殿下要见使者么?”怡锒笑道:“还见什么使者,反正就快要见面了,有什么话到时候让他当面说给我听——你陪我上城楼看看吧。”

宣府是依山而建,城楼修得更高,站在城楼上,可以直望到京城,那纵横齐整如棋盘的街市只是小小的一块,屋宇如豆,连那最为威严尊贵的紫禁城也缩小的不可辨识。暮秋的寒风吹着怡锒头盔上缨子,被夕阳一染,更是红得如同鲜血染成一般。谢宝从侧面凝望着怡锒刚毅峻峭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当初把怡锒从京城救出来,或许只是出于主仆之义,没有想到真的会有名载史册的一天。

怡锒回头一笑:“想什么呢?为什么叹气?”夕阳就在他的身后,像一只巨大的红冕戴在他头上,那一身铠甲被勾勒出金边,让谢宝竟有些不敢直视,他忽然想到,等进了京,这样一起策马扬鞭、并肩闲谈的日子就不会再有了,他们终将还原成天子跟臣下的身份。他下意识地稍稍后退了半步,低下头笑道:“属下刚才想,简直像做梦一样,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怡锒不语,转过脸去向西北凝望片刻,拿马鞭一指道:“看,那里就是天寿山,父皇陵寝所在。”

“殿下……”

怡锒道:“我也没有想到能活着回来。其实父皇把我关起来的时候,我倒是甘愿死在他手上,只是,我没想到……居然那是见他最后一面,现在我带着兵马回来,留下一路腥风血雨,不知他在天之灵,会不会恨我?”

谢宝道:“先帝为奸恶所害,殿下起兵是逼不得已,先帝定会体谅。”怡锒沉吟道:“奸恶……你说,等我们到了京城,他若是懂事,自己了断最好,若是还活着,我该如何安置他?”

谢宝一噎,这岂是他敢置啄的?忙道:“属下不知,还请殿下亲自决断。”怡锒笑了一笑道:“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谢宝只好苦笑:“属下真的不知,这是殿下家事。”怡锒叹口气道:“你不知道也在常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他是我亲弟弟。”他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几分温柔,让谢宝大为惊诧。

怡锒慢慢展开那封信,手指缓缓抚摸上那些熟悉的字迹,这倒真的是怡铮亲笔所书。熟悉的字迹,陌生的言辞,可是他们之间已经无法解释,也无法原谅。怡锒浅淡一笑,将那封信撕得粉碎,随手一扬,便被一阵风吹得干干净净,他早就认命,从此这一身,只为了那个孤绝的位置,他开始理解他的父亲和弟弟,他们真是一家人。

怡锒淡淡对谢宝吩咐:“传令三军,明日清晨拔营北上!”

朝廷求和失败后,怡锒的大军逐渐向北京逼近,用怡锒的话说,此一去有进无退。怡铮不断向遣人出城,以蜡丸裹诏书,促各地出兵勤王,然而这些诏书均被谢宝的手下截获,怡锒大军到达北京城外时,仍未有一路勤王兵赶来。而怡锒大军从宣府出发后,就分兵两路,一路直捣北京,一路封住西边真定府,让怡铮连西逃蜀中的念头都成了泡影。

十二月八日夜,经过两日两夜的攻打,吴军攻破崇文门,怡锒首先派两千精锐直奔锦衣卫诏狱,那里关着徐咏等一干旧臣,死马当成活马医,也许能在怡铮大开杀戒前将那些人救出来。他倒真是多虑,吴军逼近京城,许多人见皇帝大势已去不足依靠,都在为自身谋划,锦衣卫指挥使汪伟趁着城中大乱,先去牢中将徐咏等人放出,他只求徐咏将来能在怡锒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还是一身囚服的徐咏看到大批军马突然涌过来,还以为是怡铮派来杀他的,待看清那旗纛上的“吴”字,禁不住失声痛哭,他真没想到,转了一圈,怡锒还活着,他也还活着。衣衫褴褛的徐咏被士兵扶上了马,来到承天门外见到了他曾经的女婿怡锒。一片厮杀呐喊声中,怡锒的拄着宝剑静静伫立,火把给他通身的金色罩甲又笼上了一层红光。就在他身侧近旁,有守城的士兵跌落,有人中箭死亡,鲜血喷溅,肢体横飞,但是这些似于怡锒无关,他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出光来,只是静静望着那高耸的城楼,一年来的浴血拼杀,让他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有足够的平淡对于这些死亡无动于衷。

终于要结束了,短短数年,他在这个地方经历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各种生活,藩王,逆子,阶下囚,叛臣,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消逝,母亲,父亲,妻子,爱人,他们家都是太决绝的人。唯有他活着,或者这是上天跟他的一场交换,用他生命中所有的光彩,来换那唯一的一种颜色,至高无上,无人能企及的颜色。他不知道若真有人把那身龙袍掷在他面前,问他可愿意来换?他究竟是会拒绝还是会接受。

就是这座皇宫,他们家的人一个个如同戏子般在台上轮番表演,父亲,哥哥,怡铮,那冷森森的黄金宝座还凝着他们的血。现在他还可以站在这里当一个看戏人,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走上那戏台,做别人眼中的戏子,或许已经有眼睛在暗处盯着他看。怡锒无声一笑,怪不得父亲的眼睛中总是透着怀疑,站在最高处的结果,就是身后再无人可以依靠,身边再无人可以挽起手来。

他略一转头,看见徐咏正被几个侍卫扶持着踉跄走过来,看样子虽是在锦衣卫诏狱,除了肮脏些,却也没有吃太大苦头。怡锒脚步一动,想要迎上去,略一沉吟,还是止住,等着徐咏过来一下扑倒在他脚下,痛哭道:“殿下!老臣没想到还能生见殿下之面!”怡锒弯腰扶起他道:“徐大人受苦了。”徐咏一抹眼泪,抓着怡锒的手臂道:“兰儿……兰儿也在这里么?”

怡锒的眼神稍稍黯淡了一下,看来徐咏关在狱中还不知道,他唯一的女儿,曾经的吴王妃,在怡锒疯迷的消息传出后,就已经自缢而死。怡锒叹了口气道:“爱妃为本王殉节,徐大人一家受我连累,我今后定会报偿。”徐咏听说女儿已死,心下狠狠一疼,却是咬着牙收了泪,他很清楚怡锒现在还称本王,但过不了多久就要换一个字了,这一句话,是新帝对他的许诺,而不是女婿对他的致歉,他不能不识抬举。深深吸了口气,拜倒下去,道:“臣赖殿下相救,今日之见,实如再生,余年当尽犬马之力以报殿下!”怡锒忙扶住他:“徐大人快到后头去歇息一下,让他们伺候您沐浴更衣。”

这时腾达策马疾驰过来,翻身下马跪倒禀报:“殿下,大明门已经拿下,但是里边蜂拥而出许多太监,臣抓住一个,他说是宫里侍卫在赶杀太监,满宫都是乱跑的人,里边情势还不清楚,殿下还是暂缓进城。”

怡锒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意:“用这法子逃跑?如此没出息。”

腾达愣了一下:“殿下的意思是?皇……那个人混在里头?”

怡锒淡然一笑,怡铮他的亲弟弟,他对怡铮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平生只上过一次当,以后当然不会再上当,怡铮逃不出他的手心去。他沉声道:“封住内城九门,内监越九门一步者杀,告诉他们,只要自己回去,我一样给予衣食。谁找到皇帝,赏银百万,提供线索的,赏银十万。”腾达笑道:“好一招‘水落石出’,臣这就去布置!”急匆匆又翻身上马了。

怡锒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剑上的那颗红色宝石,既然你不肯自行了断,那就见一面好了,我要给你个交待,你也应该给我个交待,然后——我们两不相欠。

仁寿宫内,宫女太监早就躲避一空,箱匮倾倒,地上还扔着没有被带走的金玉绸缎。皇太后李氏可以听见远处胜利者的鼙鼓声,混杂着宫里慌张的哭喊和脚步声,这一切都是献给新帝吴王的祭礼。她神情从容,有条不紊地做着一些事,穿上嫩黄如春花的短褥,系上大红如血的裙,柔荑般的手指插上发簪,再将龙簪上垂着的前缀和飘带理顺。李氏站起身来,双手叠在胸前,对着镜中的女子轻轻一笑,时隔五年,她终于又看见自己穿上故国衣衫的样子,原来还很年轻啊,怎么觉得像过了一生那样长久呢?

两岁的小皇子怡钊依偎在她裙下,拉扯着她的裙裾,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些声音,李氏弯下腰来抱起儿子笑道:“宝宝乖,我们去见爹爹,好么?”

乾清宫里也是一样的混乱,怡铮已经换好了太监的衣裳,跟几个贴身太监一起,正要从乾清宫的后门溜出去,忽然迎面看见穿着朝鲜宫装的李氏缓缓的走来。满宫的人都在乱跑,可是她的步子却是那样的优雅,连头上的飘带都纹丝不动,月光映着她苍白的脸色,让怡铮打了个哆嗦,以为自己碰见女鬼了。

李氏柔声道:“怡铮,你还在啊。”

怡铮诧异于她过份的平静,但他是急着逃命的人,也顾不得细想,道:“三哥要进城了,你也赶紧换一身太监的衣裳跑吧,等我们脱身了就去找你。”

李氏又是温柔一笑,原来他还是记挂她的,有这一句话,是不是可以欺骗自己,所作的一切是值得呢?她把怀中的孩子递上去,轻声道:“你看看,你的孩子。”又对小皇子道:“宝宝,这是爹爹,记着,这是爹爹。”年幼的孩童对于生命的残酷茫然无知,没心没肺的笑着,一只手还在嘴里嘬着,一只手便向怡铮伸出去,叫着:“爹爹,爹爹!”

怡铮被李氏眼中的淡然震惊,他从中读出了诀别的含义,颤声道:“你,你难道要……”

李氏眼中有晶莹的东西闪耀,却依旧笑着:“我们做的孽太多,总要有一个人去偿还,希望我替你还清了,你能活下去。”

怡铮第一次知道这个女人爱他有多深,然而他已没有时间来怜惜什么。他握了下李氏的手,语气有些不确定:“不用……不用这样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

李氏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握着怡铮的手,这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东西,她终于有一个机会把他们同时握在手中。可是怡铮的手很快就抽了出来,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急急道:“我先走了,你也走吧……你,你多珍重!”他跟几个太监仓皇跑进夜色中去,李氏的目光一直追寻着他,她自从飘扬过海来到这片土地,就没有办法逃出这座皇宫。

小小的怡钊不知怡铮为何跑掉,哭了出来:“爹爹,我要爹爹。”看来幼小的生命虽然无知,对亲情还有本能的感觉。李氏用嘴唇轻轻亲吻着他柔嫩的小脸说:“宝宝不哭,我们就快——回家了。”

(玉树后庭前,瑶草妆镜前。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月和花,天教长少年。

——李煜《后庭破阵子》

黍离之叹。)

夜晚子时,皇宫的混乱终于得到了控制,谢宝跪在怡锒的马下,高声道:“恭迎殿下回宫!”他的身后,跪着几百归降怡锒的文武大臣,怡锒的眼神淡然地从那些惶恐的脸上扫过,他记得很清楚,一年前他在殿上受辱,也是这些熟悉的面容。他们今天忙着向他表忠诚,其实何尝是对他。但他也不觉得如何怨恨,这些本就是与他不相干的人,爱与恨都需要太多的感情,在这苍茫世间,能给予感情的也不过是那聊聊几个人而已——只是渐渐的也都逝去了。

怡锒在冬夜的寒风里轻轻吐了口气,只觉得周身乏力,一年多来日思夜想都是这一日,可是真的到胜利的一刻,却找不到分毫的激动,或许是大局已定,松弛了下来,看来他也并非可以永远坚强。他提起精神,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前方一阵惊呼,抬头一看,只见皇宫之上的天际似乎益发明亮了,就像抹染着日出时射出的第一束火红霞光,那霞光渐渐地向整个天空撒开。这不是深夜么?怎会有日出?而日出又怎会在北方?怡锒怔了怔,问谢宝:“怎么回事?”

谢宝也看出不对,道:“这……好像是哪里走水了,属下这就派人查看!”

其实不用他说,怡锒自己也看出来了,那片红霞越升越高,逐渐变成猩红的火舌蹿上半空,就像鲜血在四下飞溅,炙热的空气混杂着呛人的火炭味朝扑面而来。怡锒狠狠一抓缰绳,他焚了皇宫?不是跑出去了么?

派去查看的人很快回来:“禀殿下,是仁寿宫走水!”

“单仁寿宫?”

“是!”

怡锒已然明白,居然是她?想不到她一个女子,倒是比怡铮的骨头还硬些。这样倒好了,省得活下来,又是个难以处置的人。他松了口气道:“好在仁寿宫那边儿殿宇不多,不会连累了旁的宫室。”谢宝已然明白怡锒的意思——不救这个皇太后。于是无人再提救火的事,那漫天的火焰,倒像是上天燃放的大棚烟花,为这江山易主的时刻,增添一分残酷的美艳与庄严。

怡锒的马还没到皇极殿,谢宝就匆匆追上他道:“殿下……殿下,皇帝,抓到了!”

怡锒猛然转过头,拿下北京的消息都不及这句话给他的震惊更大,他说不清要得到这江山,和向怡铮报仇,哪个欲望更为强烈。他感到夜风呜呜地在耳旁吹着,刀割一扬划着脸颊,他怔了半晌,后边的人不知出了什么事,也只好都停下,于是都在寒风中静默。

怡锒回过神来,低声问:“怎么……抓到的?人呢?”

谢宝道:“在安定门那边,几个太监认出了他,就绑了他去见守卫。属下不知您要如何处置,没敢声张,连同那几个太监一起塞在午门一间值房里。属下自专,罪该万死。”

怡锒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弄一顶妥当的轿子,别动静任何人,嗯……把他送到……”他沉吟了一下,“送到长春宫去。”

终究是要见的,怡锒在夜色中失神的笑了笑,他为何一点也不高兴?他难道希望怡铮跑出去?他们再一次狭路相逢,所有的债都将清还,谁也躲避不开去。

怡锒让孙岳带着百官去皇极殿,自己仅带着几个护卫折去了西边的长春宫,因为仁寿宫的火还没灭,热气烘得长春宫里倒是温暖如春——还听得到木头燃烧的噼啪声。这个时候,李妃应该已经死了,怡锒摇摇头,虽然她非死不可,但其实自己并不怎样恨她,恨是一种感觉,而仇是一笔债,他不知自己现在是否还恨怡铮。

等了一会儿,怡铮还没有来,怡锒渐渐觉得热,自己摘下头盔,把佩剑放在桌上,想要在椅子上坐下,伸手一摸,却是厚厚的一层浮土。不禁有些茫然若失,自母妃过世后,这里再没有人住过,但从前他总是吩咐宫人按时打扫。成婚以后要出宫开府,每月两次入后宫省见父皇,都要折到这边来坐坐,给母妃上炷香。后来,后来便是怡铮即位,将父皇的灵柩停在前边的启祥宫,他被押去受杖,遥望见长春宫的红墙碧瓦——大约这里也再没有人来过。

护卫见他望着指尖出神,只当他嫌脏,忙上前便用袖子去抹那椅子,怡锒厌烦地挥挥手道:“下去吧,守在殿外,一会儿只放他一个进来。”护卫也不敢多说什么,怡锒虽还没有登基,但说出的话已和圣旨无异,赶紧躬身退下。怡锒缓缓在椅子上坐下,这里再清冷,再肮脏,他不会嫌弃,他人生中所有的快乐的凝聚在这里。童年时候,喜欢父皇在这里用膳,尤其是逢年过节或者母妃生辰,就会摆很多很多的菜,他和怡铮拿着两只小碗,绕着那长长的膳桌跑来跑去,怡铮那时还没有桌子高,趴着桌沿着急,看不见菜,就叫:“哥哥,喂!”一块玫瑰点心,他咬一口,觉得好吃,将那一半喂到怡铮口中,父皇和母妃就坐在上边笑起来。

怡铮小时候很胖,肉团儿一般,他背着他跑来跑去,一不小心摔倒,两人就抱着滚成一团;夏天最喜欢一起洗澡,可以打水仗,姑姑们要拉开他们,他们就一起向姑姑们泼水;父皇赏母妃的金丝香盒,他们偷出来去装蛐蛐儿。怡锒无声地笑出来,耳旁似乎听到孩童追逐的欢闹声,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可是那欢闹画面又转成他在殿前受刑,一杖杖鲜血四溅,将他所有的尊严和希望都拍碎。怡锒的心肠又复刚硬,他最单纯的快乐和最深刻的痛苦都埋葬在这里,便在这里做个了断。

怡铮怎么还没到?怡锒等得有些无聊,随手打开手边的盒子,里边居然还有一只玳瑁梳,应该是母亲的吧?他把梳子凑到鼻边,闭上眼睛,想从上边嗅出熟悉的味道,他的眼泪悄悄滑落。

他看见一副画面,他为母亲梳着长长的头发,母亲转过头来,轻轻抚摸他的脸,说:“可否放过他?”

他说:“他弑父篡位,天理不容。”

母亲悲切地叹息:“兄弟相残,何其不幸。”

怡锒被外头的声音惊醒,心里一悸,满身都是冷汗,方才不知道怎地,这短短的片刻,居然也能盹住,大约是累了,他已两夜未合眼。

外头是怡铮的声音:“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你们,你们干要什么!我要见三哥,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怡锒站起身来,门猛然开了,怡铮被谢宝推搡进来,两人一个照面,都愣了片刻,谁也没动。一年的战争,生灵涂炭,只为他们见这一面,怡铮想抓他回去,他要回京报仇,现在见了,却都几乎认不出来。怡铮穿着一身下等小火者的豆青贴里,怡锒却是鲜明的甲胄,他们都未见过对方这等装扮,不知是谁逼迫了谁。

怡锒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便道:“你不是说要见我么?”

怡铮嘴唇颤抖,他方才被谢宝绑缚了,一乘小轿弄到这么僻静的地方,还以为谢宝要杀他,一时情急就嚷出来了,没想到怡锒本人就坐在里头。他也不知是怕是喜,看看怡锒,又看看自己这一身打扮,只觉得无比滑稽,他绕了一圈,又回到这地方来了,他忍不住苦笑。

怡锒皱皱眉,为什么他要笑?怡铮一贯会在最不适当的时候笑出来,从前背不出书的时候笑,那笑容和现在依然可以重叠,有几分迷糊,又有几分无辜,自己曾因为这笑容原谅过他许多次。

谢宝悄悄退出,带上了门,怡锒应付怡铮绰绰有余,他自然不会为主子的安危担忧,剩下的事便让他们兄弟自己解决。

怡铮被身后的关门声稍稍惊了一下,他看看桌上的佩剑,又看看怡铮,轻声问:“三哥,你是不是,要杀了我?”

灯光在剑柄的宝石上闪耀,灼灼的刺人眼目,二十年前他们成为兄弟,一个女人把他们同时揽入怀中,二十年后那个女人不在了,他们中间横着一把剑。怡锒忽然想若是母亲还活着多好,由她来说一句,“不要杀他”,他会听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怎样决定都是错,所有的犹豫和疼痛都要他一个人来负担。

他问怡铮:“母妃的灵位呢?”

怡铮倒没想到他问这个,怔怔道:“母妃追谥孝烈皇后,神主已经迁到太庙去了。”

怡锒倒也哑然,自己竟忘记了这一层,大约这是怡铮即位后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他终于决定进入正题:“你还算有点孝心,可是为何谋害父皇?”

怡铮慢慢低下头,反正话已经说开了:“你不是也打算那样做?我怕慢得一步,就被你抢了先。”

“我不会。”怡锒咬着牙,逼近一步,他的手放在剑边,“我虽然不孝,但不会对自己亲爹下手。”怡铮又一次笑起来:“你只是不敢把事情做绝,你其实巴不得父皇早死让位。”

怡锒倒是有些惊讶于怡铮的胆量,他以为怡铮会跪下痛哭求他饶恕,他这个弟弟行事说话倒往往出人意表。怡锒沉声问他:“杨广是何等下场?”

怡铮抬起头,他的眼中居然有泪光闪烁,他似乎毫不畏惧怡锒的右手就放在宝剑上,反而向前走了一步,语气相当平静:“杨广杀了他的哥哥,我没有。”

怡锒忍不住冷笑,这算什么?拿这个换他的原谅?他的手握住剑柄,房中温暖,但剑柄依然冰冷,他攥得那么紧,那颗硕大宝石咯着掌心,隐隐作痛。他道:“杨广还不曾拿杨勇百般折辱,跟你比起来,他还算心慈手软。”

怡铮忍不住争辩道:“我只想让你认一次输!你为什么在那个时候都瞧不起我,都不肯认输!”

他争辩的样子倒是振振有词,丝毫没有愧疚悔意,怡锒调集全身的力气,狠狠一记耳光将怡铮打得摔在地上。他除了打他一掌,不知还能教训他什么,犯下那样深重的罪孽,害死了那么多人,在他眼里,似乎只是一场游戏,只为了跟自己争一个输赢?怡锒这么多年,真的是第一次动手打怡铮,打过人的那只手掌灼灼的烫痛,或许这就是兄弟,血脉相连。

怡铮的嘴角被打出了一丝血迹,可是他爬起来,竟然笑着道:“三哥,我知道对不起你,现在,反正我也输了,你尽管打好了,你可以把我也绑起来打一顿板子。”

他是装傻还是真糊涂?他居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怡锒望着怡铮那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心在慢慢缩成一团,他恨了怡铮很久,现在发现这个人并不值得他恨,他本来有很多话要发泄,要斥责他,可是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怡铮把这当一场游戏,可他不知道这游戏的结果可以推翻不算。

怡锒硬着心肠道:“我不会打你,怡铮,帐不是这样算的,你不光欠着我一个人,弑父是个什么罪名,你自己明白。”

怡铮眼中闪过一丝惊惶,犹自不信地道:“三哥,你不会因为这个罪名处置我的,我知道你不会,父皇对不起你,你又不爱他,你怎会为他杀了你的亲弟弟!”

怡锒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怡铮的话虽然无赖,却真的是实情。两年前他可以为了怡铮谋反,那时在他心中怡铮确实比父皇更重要,唯独如此,怡铮给他的伤害才会刻骨铭心。大约是仁寿宫那边的火熄灭了,怡锒觉得屋里渐渐冷起来:“我不知道你竟然还当我做哥哥。”

怡铮一时情急,上前一把抓住怡锒的袖子:“三哥,我一直当你是三哥!我就是想证明一次,我比你强,我现在知道自己闹过头了,你看在母妃的面上,赦我一次吧!你看,那个时候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可是我没有,你走了,我连徐咏杜筠他们都没杀!三嫂自尽是我疏忽了,可是我也没避她……”

怡锒惊在那里,不敢相信:“你……没有杀杜筠?”

怡铮稍稍松了口气,赶忙道:“是啊,我没杀他,我就是想着,也许一天你还能回来,我关着你,慢慢的磨去你的傲气,你就会向我认输,我没想把事情做绝!

他说的什么怡锒已完全无法思考,他只是重复着:“你没有杀杜筠?”

怡铮相信怡锒不会杀他了,禁不住笑了一下:“嗯,他还在哕鸾宫里,那里的一切,我都给你留着,我只是希望你回来……”

“子蘅!”

空旷的哕鸾宫里,怡锒在连灯都来不及点,在各间黑暗的宫室里奔跑,没有回声,这里已经连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散乱的桌椅不断地绊到他。这情景和他的梦魇重合,让他毛骨悚然。

直到跟来的谢宝点起灯,才看到怡锒一脸茫然,他又回到他和杜筠居住的那间偏殿,这里果然还和走时完全一样,只是杜筠并不在。谢宝上前犹豫着道:“可能是被人冲散了,属下已经派人去找,如果还在皇宫……”

怡锒苦笑:“他不在皇宫了。”若杜筠还在皇宫,他带着大队人马进宫,杜筠要来找他很容易。杜筠果然还是选择了离开,他给杜筠的伤害和欺骗,是永远无法愈合的缺陷,杜筠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他。他以前从来不知道,杜筠也可以这样的狠心,这样的决绝,从前他想见杜筠的时候,杜筠就会自己过来,哪怕是过来领受他的折磨,可是这爱和包容也到了尽头。或许一年的时间太长,他受的苦太多,杜筠终于无法再爱下去。

怡锒觉得头痛且疲倦,他看看自己的右手,打过人的掌心灼热居然还没有散去,提醒他还有一桩债务没有了断。他现在想起来,方才怡铮眼中的笑意,他一定以为,留下了杜筠,自己就可以原谅他,该怎样跟他解释,他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兄弟之间的爱恨纠缠?

怡锒从哕鸾宫里走出来,徐咏这时也赶来了,因为底下人不知该给他换什么品级的官服,但想想他是怡锒曾经的岳父,就找了件蟒袍来。穿戴一新的徐咏又恢复了内阁首辅的气度,过来向怡锒一揖:“殿下。”

“你来做什么?”怡锒听见寒风在耳旁掠过,像哭一样。

“臣想来劝殿下一句。”

怡锒知道他要说什么,冷淡道:“我自会处置。”他不理徐咏,径直往前走,他虽然早已下定决心,可是徐咏的干涉让他愤恨。

“殿下,天无二日!”徐咏在怡锒背后掷地有声地顶了一句,怡锒没有答应他,他何须要人提醒?怡铮不死,自己便不能名正言顺即位,可是他不想承认,自己终究是为了这个皇位杀掉亲弟弟,他一直解释,自己是逼不得已。

(《礼记·曾子问》:“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

重新回到长春宫,谢宝也有些为难:“殿下,还要见么?”

“开门。”怡锒冷冷吩咐,谢宝打开门,怡铮立刻迎上来:“三哥,我没骗你吧?”

“他不在。”

怡铮怔住,赶紧解释:“我没骗你!我真的没杀他!”

怡锒点点头:“我知道,他是自己走掉。”怡铮长吐了口气,反倒安慰他:“没关系,现在全天下都是你的,要找一个杜筠还不容易。”怡锒看着怡铮一脸轻松,没有任何恐惧,恍惚中想,是不是只要他忘掉过去的种种,他们便又可做回亲兄弟?他在那一刻竟有些眷恋,曾经那单纯快乐却又盲目无知的感情。

“怡铮,你……”怡锒喉头有些僵硬,他终于吐出那句话,“你自己了断吧!”

怡铮的嘴半张着,愣在那里,怡锒避开了他的目光,任何的争夺,胜利者都可以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姿态,唯独皇位不行。他知道现在他和怡铮之间,已经没有对错之分,这不过一个成王败寇的落局,他要即位,怡铮就不能留着。

“三哥……”怡铮的身子发颤,他强笑道:“你吓唬我呢吧?你看,你在乎的人我一个也没杀,我罪不至死,何况,兄弟如手足,你就我一个同胞弟弟。”

怡锒强迫自己编一些理由:“人有五伦,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不能犯的罪你都犯了,你的孽造的太深,我赦不了!”

怡铮终于知道怡锒是说真的,他吓得后退一步,立刻又抢上来跪下,抱住怡锒的腿哭道:“才不是!你马上就要当皇帝了,你要赦我还不是一句话!三哥,三哥你忘了么,母妃去世时,你亲口对我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你忘了么三哥!你怎么能杀我!你就不怕母妃在天上伤心!”

怡锒只觉一股又酸又热的雾气涌上眼睛,他说过,他那个时候以为,人世间有一些感情永远不会背叛,以为那个皇位的诱惑,终究是敌不过手足之情。他摇摇头:“不是我先毁约。”

“可是我没有杀你啊!你为什么要杀我!你要报复,可以用刑流放或者圈禁,你要怕别人知道我活着,还可以把我偷偷送走,你总有法子救我的!三哥,你不会那么狠心的!是不是,是不是三哥?”

怡锒低头看着他伏在脚下痛哭的样子,就像当年他刚从诏狱放出来,怡铮也是这般,看见他就大哭,那个时候他们以为失去了一切,所以可以互相拥抱着安慰。现在一座江山摆在面前,他们倒走到绝路。

天无二日,为了皇位,不能留下任何隐患,这是为君者的第一步,是么?怡锒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也许人死后真的有知觉,怡铮会和母亲相见,他们都会恨他。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挣开怡铮的手臂,向门口走了一步道:“我不想将你的罪过昭告天下,然后明正典刑,剑我留下,你自己……来吧……”

“你怎能这样做!”怡铮从地上爬起来,哭道:“我是你亲弟弟,你为一个皇位就要置我于死地!”

怡锒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寒冷的夜气中瑟瑟发抖,怡铮终于明白了真相,可惜太晚,太晚了,是他自己亲手布下的残局,他便只能承担后果。怡锒推开门,对守在门口的谢宝木然吩咐:“带他进去,他若害怕——就帮他一把……”徐咏面上倒是如释重负的样子:“殿下英明!”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把要冲出来的怡铮又拖进殿去,他听见怡铮绝望的呼号:“三哥!三哥!不要这样,你救救我!”

怡锒大步向前走,黑暗的夜空回旋着冷风,那火终于熄灭了。徐咏要小跑着才能赶上他,道:“殿下,那几个太监也要尽快处置掉吧?”

“嗯。”怡锒不知自己要去何方,他只想逃开,逃开那声音。

“殿下,就对外头说皇帝和太后一起自焚于仁寿宫可好。”

“嗯。”怡锒想他自己也是有错的,他以前从来没有责罚过怡铮,这是第一次,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殿下,百官已经在皇极殿跪候一个时辰,殿下还是见一见吧?”

怡锒停下脚步,他想起来,他没有地方可逃,这个皇宫是他夺回来的,从此后他都只能待在里头了。原来这里是他的家,有他的父亲,母亲,弟弟,可是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那还算是家么?

咸顺元年十二月乙丑,京师陷,太后李氏与咸顺帝自焚于仁寿宫,丙戌之役结束。八日后吴王谒太庙,在群臣三次劝进下,诣奉天殿即皇帝位,改元延兴,即后世所称之桓宗。

当然民间也有人猜出了那夜的真相,童谣唱道:“乌高飞,上帝畿。去年子啄父,今年兄啄弟。野萍不得哺,槿花不得西。”

京城里的孩童们拍手唱这歌的时候,是欢笑着抬头看漫天的烟花,新年要到了,正是合家团圆的时候呢。

(注:那首歌谣是我编的,“乌”谐音“吴”,指吴王入主京师;子啄父,兄啄弟很明白,就是怡铮杀了他爹,怡锒又杀了怡铮;“野萍不得哺”是指那个一起死在火里的小皇子,“野萍”源自《诗经》“呦呦鹿鸣,食野之萍”一句,小皇子是小鹿,那他妈妈就是母鹿,母鹿有一个名字叫麀,“聚麀”一词是说鹿乃禽兽,所以鹿爸爸和鹿儿子可以共享一只母鹿,出自《礼记曲礼上》:“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这句映射李氏和嘉德帝怡铮父子两人乱伦。“槿花”是朝鲜的国花,指代李氏是朝鲜人,“不得西”是说他们没有逃到蜀中去。)

“万岁,涟哥儿在外头跪了半个时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恩瞅着怡锒抬头的空档,小声禀报了一声。

时值盛夏,年轻的皇帝依然穿着盘领宽袖的四团龙常服,中单雪白的领子都翻得齐整。张恩看见皇帝前额的网巾下方已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忙转身在身后小太监捧着的冷水盆里将毛巾拧出来,双手捧给怡锒。这张恩是先宫里头掌印太监张安名下的,叫张迁,算是张安的干儿子,新帝即位后将张安附葬帝陵,他名下的太监也都得到提拔,张迁升了司礼监掌印,皇帝还亲自赐名为“恩。”

怡锒皱了皱眉头:“什么事?”

张恩道:“奴侪也不知道,他来了就跪下,让人问也不答话,奴侪刚才看万岁爷忙着,没敢打岔。”

涟哥儿就是废太子怡弦的长子伯涟,四年前父皇将他养在宫中,自己即位后也没有给他在外头开府,就一直在咸安宫那边,和几个没有成人的小王爷一起住。因他没有什么封号,宫里都称他“涟哥儿”,听底下的太监们提过,这孩子极为安静,平日里受了几个小叔叔的欺负也不吭声,不知为何会突然大晚上跪到乾清宫外头。

怡锒将桌上的一叠奏疏推推,接过张安手中的毛巾擦了下脸道:“叫他进来吧。”

这已经是延兴二年,怡锒即位两个年头,因为皇帝给受到战乱破坏的几个省连续减免赋税,民力逐渐恢复。只是辽东那边麻烦的很,当初丢了辽阳,让满洲坐大,已成为大明东北的心腹大患。他派兵部尚书腾达去了趟辽东巡视,回来给他的答复是“平辽需十年之期”,他当即就深吸了口气,才知道那场战争带来的后果,远比他想的严重。现在两年过去,无数的人力物力投进去,也不过才收复了宁远,关宁防线一点点往前推,每收复一点土地都是无数将士的鲜血去换。怡锒有时候看着战报会苦笑,想起当初听到怡铮弃守辽阳罢黜王世杰时自己那份欢喜,也不知这笔债到底该算在谁的头上,但这结果要他一人承担。

绕了一大圈,从父亲到怡铮,他终于坐稳了大明天子之位,去年婉儿诞下男婴,今年三月便立了太子——只是他终究没封婉儿做皇后。孙岳因着护驾大功,已晋封武定侯,大明向来的规矩是抑制外家,若婉儿再做皇后,只怕外戚之权过重。他假托悼念徐妃的名义,追封徐妃为皇后,并声称此生不再立后,所以给婉儿只是一个贵妃。那活泼娇俏的女孩子进入皇宫,才发现和她原本期待的生活完全不同,沉重的凤冠压住了曾经的童稚之气,怡锒也不过一月在她宫中进膳几次。有时候怡锒看见那温顺恭敬的妃子眼中投来一抹怨意,他只做不见,淡笑着转过脸去。他懂得那目光的意思,却没有办法给她更多,婉儿需要的是一个平常丈夫的宠爱,陪她赏月画眉,包容她的顽皮小性儿。打仗的时候因为不愿让孙岳生二心,自己还能打起精神忍耐,现在做了皇帝政务缠身,哪有精力再去哄她。若没有感情,便只剩下知恩图报一句。

婉儿太过单纯,不明白怡锒的心已经上了锁,她的单纯不具备让怡锒忘记过去的力量。两年,杜筠没有任何的消息,他虽然封了谢宝太子太保,但依然让他兼领锦衣卫,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到杜筠。他几乎不能想象,那晚满城的刀光剑影,杜筠居然可以出宫,并且走得如此悄无声息。现在寻找他的锦衣卫、东西两厂太监遍布全国,若是他活着,一定知道自己在找他,可是他连一点点希望都不给自己。

时间是最无赖的东西,被政务纠缠的时候似乎很快,总是在天亮的时候懊恼没有批完奏疏,可是在思念的时候又很慢很慢,慢得让人那么清晰地体会到心在痛,真正是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子蘅,你躲到那里去了?我们分别三年了,一日不见如三秋,真个三秋愁不愁?你真的能把我从生命里抹去吗?

伯涟是被张恩扶进来的,大约是在外头跪得太久,路都走不稳,可是刚进来抬头看见皇帝坐在炕上,就推开张恩踉跄走了两步,扑通跪倒,叩首道:“罪臣叩见陛下。”

怡锒点点头:“起来吧,给涟哥儿搬个杌子来。”

两个太监将伯涟搀扶起来,怡铮才看到他的脸,心里倒是稍稍惊了一下,大约是膝盖疼痛,因为忍痛而抿起的嘴角拉出一条倔强的纹,像极了大哥怡弦。怡锒其实是第一次和伯涟这样面对面说话,和他爹争储位的时候,伯涟还太小,自己打进京城,他早已成了皇家的弃子,这两年也无暇管他。

伯涟谢恩坐下后,双手有些局促地放在膝上,怡锒看见他那一身紫色曳撒本就洗得快褪成淡青,露出来中单的袖子口也磨破了一处,大约是咸安宫那边的宫女对他也不好。怡锒不知为何有些怅然,如果,如果一切都很平静地延续,没有当年调兵手谕那件事,也许大哥还是太子,那么伯涟就是皇太孙,当是这宫中的宠儿,现在却连一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怡锒问:“你要找朕,让他们通报一声,不要跪在门口等。”

伯涟低声道:“罪臣深夜叩见,已属失礼,不敢惊扰陛下。”不过十二岁的孩子,已是满口的老气横秋。

怡锒笑了下道:“朕没有睡,就算不上惊扰,别罪臣罪臣的,你找朕什么事?”

“罪臣……想求陛下,将罪臣流放黔州。”伯涟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

怡锒慢慢放下手中茶碗,脸上的微笑也敛了下来,道:“为什么?”他一双眼睛灼灼盯着伯涟,张恩不禁为这孩子捏了把汗。

伯涟一直低着头,听声音该是咬着嘴唇忍着泪说的:“母亲病重……她,她想见父亲一面,罪臣愿意去黔州,换回父亲来。”

前太子妃病重?怡锒一怔,这事自己一点也不知道,不由目视张恩。张恩也没听底下报上来,因太子被废后太子妃就一直缠绵病榻,大家早就习惯了,不知竟到了这地步,忙道:“奴侪这就派人去看……”

怡锒沉着脸道:“把宁寿宫那边的宫女发浣衣局,派几个守规矩的过去,再叫太医院的当值供奉进来看。”他望向伯涟,伸出手去,道:“过来。”

伯涟被怡锒语气中的温和稍稍惊了一下,抬起头,正看见那只朝自己伸着的手,挂着泪的脸静静地和皇帝对视。

伯涟的目光就那样直勾勾地望向怡锒伸出的手,怡锒在这个消瘦而沉默的少年眼中看出了排斥和阴沉,在他心里,也许这一切本该是属于他和他父亲的,却被自己占据。十二岁,这个孩子十二岁就懂得了仇恨,比自己当年还早。怡锒在记忆中追寻自己十二岁的岁月,父亲,母亲,弟弟,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声音,他们的皮肤……全都消失不见。也许生在皇家,迟早会懂得这份与生俱来的残酷,那些平淡而亲切的血缘之情他们无福领略,他们的出生就被烙下各种争夺和仇恨,虽然每一个婴儿都是那样无辜。好比眼前的伯涟,好比死在火中的怡钊,好比他和怡铮,和大哥,没有人能挣脱这一切。

怡锒不知为何,伯涟那过于明显的冷淡和敌意并没有激怒他,反倒让他感到复杂的怜悯和惆怅,他叹了口气,依然伸着手道:“过来吧,到叔叔这里来。”伯涟的眼中掠过惊讶,怡锒并不想让他把这理解为故作姿态的宽容或某种施舍,他们家不幸的人已经太多,能少一个是一个。

伯涟虽然没有表示出受宠若惊,却也不再坚持,慢慢站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怡锒的手中。怡锒看着那属于少年消瘦白皙的手,想起,许多年前,大哥也拉过他的手,他刚学步的时候,大哥拉着他慢慢的走,他刚学写字的时候,大哥握着他的手,写下一个字,告诉他,这个是你的名字……现在他却只能把大哥放在瘴气逼人的偏僻之地。

怡锒自嘲地一笑,近来思绪总有些乱,可能是政务太忙,休息不足,也可能是那个人离去真的太久,那思念如种子一般在他心中抽出枝叶,如藤蔓一般越缚越紧,若终归找不到他,他不知自己会不会在这无望的想象中窒息而死。

怡锒将伯涟拉的近些,让他站在自己身边,温言道:“你母亲的病朕会让太医全力救治,你可以过去陪着她住,多说些让她宽心的话,别再提什么流放之类的事。”

伯涟嘴唇一动,他住在咸安宫,母亲却在宁寿宫,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皇帝允许他去陪母亲,自然是恩典,但听皇帝的意思,仍是不肯放父亲回来。怡锒看伯涟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想问什么,心里沉吟片刻,大哥若是回来,名份上难以安置,若是封王,难免他再生异心,若是软禁在宫里,又会有人说他对哥哥太薄,现在政局刚定,还真不敢这么快赦了他。他不得不叉开话题,问:“近来读什么书?师傅们待你怎样?”

伯涟又是那样看他一眼就低下头,道:“罪臣没有读书。”

怡锒又是一怔,他记得当年父皇将伯涟带进宫时就让他出阁读书了,张恩尴尬地上来解释:“万岁,因为涟哥儿读书的份例一直没有拨,就耽搁了些日子……”

怡锒已明白怎么回事,宫中的皇子们读书,均由内帑拨出一定的银子来给文华殿,一部分作为这些孩子们的笔墨文具耗费,一部分作为讲课老师的餐费。大约是管这事的人觉得伯涟又没有封号名份,就省了这一笔钱。难以说是人情凉薄还是自己过于狠心,废太子在黔州都形同囚犯,谁会在意他的儿子有没有读书。怪不得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如此沉默阴郁,见不到父母,受宫人冷眼怠慢,被同龄的宗室孩子欺侮,人生惨淡无望,两三年光景不算长,但对这样的孩子来说,怕是度日如年,足以让伯涟有很多理由恨他。

怡锒叹了口气:“是朕疏忽了……张恩,这个事明儿就办,去查一下朕小时候出阁读书的例,照那个给涟哥儿置办。”张恩忙在一旁躬身领命,怡锒感觉到他掌中的那只小手微微颤抖,全是汗水。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他心里终究是有愧疚的,不能对所愧疚的人补偿,便只好寻求别的途径。好比做了亏心事的人去菩萨前忏悔,供上一笔香油钱,似乎可以稍稍安心。他不要伯涟谅解,也不要他感激,只希望他以后能活的稍稍轻松一点。

刚想交待他几句话,让他在文华殿安心读书,忽然一个太监气喘吁吁跑到门口,扑通跪倒,一边叩头一边禀报:“万岁……万岁爷……长安门送进谢大人的急变,说,说那个人找到了!”

“什么!”怡锒蹭地站了起来,伯涟险些被他撞倒。

太监捧上一个密封的书函,怡锒接过的手指分明在颤抖。所谓急变,是外廷最为紧急的情况下使用的联系方法,因皇宫的门傍晚时分就关闭了,一旦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发生,必须在夜间惊动皇帝时,上奏人应立即将紧急情况写成文书,由长安门的门缝中塞入。

那个人……怡锒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他撕开书函,抽出来只有一页纸,上面墨迹淋漓四个大字:严州分水。怡锒有些不能置信地又拿近重看了一遍,慢慢后退,慢慢后退,软软地坐倒下去。然后他做了一件让伯涟和张恩惊讶万分的事情——这个素日都以高贵冷傲之姿示人的皇帝,不顾众目睽睽,将脸埋在手中,不可遏止的,爆发出一声啜泣。

第二天早上司礼监便传出谕旨:“朕昨夜临御览折达旦,今晨一时力乏不兴,目眩神昏,卿等暂免常朝经筵数日,容朕静摄服药。一切奏本,俱由司礼监呈朕看。”

圣旨一下,朝中大臣也都没说什么,怡锒自即位以来就十分勤政,通宵批奏疏的事常有,算的上厉精宵旰了,既然是昨夜累病了,就休息几天也无妨。只有徐咏想要进宫探视,但是被司礼监的太监挡了,只说皇上要静养,请列位大人不要打扰。

其实怡锒已不在皇宫,昨晚接到谢宝的奏报,他没有任何犹豫,连夜安排好一切,天一亮便和谢宝换好便服出了皇宫。严州分水,这个陌生的地名,是谢宝给他指了地图,他才在浙北找到那个毫不起眼的小小县城。要是不闹灾荒不闹匪,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注意,在他的大明江山版图上,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原来你藏得这样深,怪不得我找不到你,你真的不想我找到你?怡锒的手指反复在一个被朱砂画出的小小圆圈上抚摸,想象着杜筠在那里的生活,他会不会向北遥望,思念自己?

留下张恩去糊弄朝臣,怡锒和谢宝带着几个锦衣卫快马加鞭一路南下,情形竟和当年逃亡出京类似。不过这回谢宝身上有锦衣卫的腰牌,沿途都有驿站供应马匹,他们用的是朝廷送加急廷寄的快马,两天下来,连谢宝和几个锦衣卫大腿都被马鞍磨出了血,颠得骨头都快散了架,看怡锒累到苍白的脸色和换下来单裤上沾染的斑斑血渍,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宝安慰他,大可不必如此着急,现在有几百名锦衣卫埋伏在分水县周围,杜筠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了如指掌,可是怡锒根本听不进去,依旧不知疲惫地全力奔驰。他不敢再慢,不敢再等,太多次的机会从他手中滑走,他怕又会突然有什么变故,将他们永远隔开。

各种关于杜筠的锦衣卫奏帖源源不断送来,知道了他从京城出来后去过苏州西溪拜会已故老师王樨登的儿子,然后顺江而下,到了分水镇,先是住在一座寺庙里,和庙里主持讲经论书法,后来搬进一间竹屋,教几个乡村孩子读书写字,也替人家写信,替寺院抄经,他门前种竹,喜欢在竹林中吹箫弹琴,喜欢穿素色衣裳,喜欢上在五云山上的余韵亭里写字……也亏得那群锦衣卫了不起,短短几天功夫,就把杜筠两年来的一切查得清清楚楚。

一路南下,街上百姓的口音越来越咬舌,晚上在不知名的野店里歇息,店主做梦也不会想到这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就是大明的皇帝。怡锒睡意全无,昏黄的灯下他反复看着这些词句,有些熟悉,有些陌生,杜筠的生活如此平静淡泊,子蘅,两年的时间,你是不是变了很多?没有我的日子,你可以毫无牵念地过悠游于山水的日子吗?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呢?

怡锒站起身来,望着窗外陌生的田野,在月色下一片寂静,他的心里是那个秋夜,他在梦中摇摇晃晃站起,抱住杜筠哭泣,说,子蘅,我爱你,杜筠也抱住他,他说我也爱你。他们错过了太多次,现在没有人再能分开他们,他奔赴千里,来兑现那梦中的诺言。

到了扬州,他们好歹是弃马登舟,改走水路,几个人的体力精神也委实到了极限,上了船睡了一天一夜,怡锒听见江水就在身下汩汩地流个不休,许多年后他都记得那声音,那景象。江上船只来往,渔火闪耀,有人在说笑,有歌女的船上,伴着管弦飘出吴侬软语的歌声。身边的人都安心的睡着,只有他睁着眼睛,清晰地感知心在某个角落孤独而疼痛,这天下都是他的,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个地方是他的家。

他们在杭州下船,码头上已经有乔装打扮的锦衣卫来接,一路上怡锒心中全是杜筠,谢宝却也没闲着,他们每到一处,其实都有锦衣卫在暗处警戒护驾,只是怡锒不知道而已。骑马半日就到分水镇,怡锒听谢宝解释,才知道这地方原来是千年古镇,古人无知,只道是富春江在此分流,故起名“分水”,其实这里恰是两条河流交汇处。杜筠住的地方,就在镇东的五云山脚下。

怡锒素来不信鬼神占卜,却对这名字的误会惊喜了一下,也许他们也是这样,曾经很多次都以为是永别了,却终于也有了重逢的机会。

到了五云山下,没有进城,怡锒就下了马,只带了谢宝和两个侍卫进村,他们是不速之客,他怕惊动这宁静小镇,更怕惊动杜筠。他不知为何,这次来寻杜筠,心中始终忐忑不安,当年面对千军万马,都没有这份紧张。

村子东边是郁郁葱葱的五云山,西边就是天目溪,南方正是满山花树之时,放眼望去,红白粉绿,似云似霞,怪不得叫五云山。怡锒望着这如画景色,轻轻叹了口气,这里真的山清水秀,怪不得让你连我都放下……

村子不大,很快便看到那片竹子,竹林后隐约房舍,应该就是杜筠居所,怡锒怔怔在林边站了许久,杆杆翠竹绿地似乎要凝成一滴流淌下来,每一片叶子都在阳光下旺盛地伸展,空气中尽是清淡竹香,幽雅宁静,清香怡人。他曾以为幽篁斋的竹子最美,可是哪里比的上这里天高地阔,云淡风清。他再多权势,无法在京城,在皇宫中造出这样的景色,怡锒的眼睛被那充满生命力的绿色刺痛。

谢宝见他站着不动,轻声道:“他就住那间屋子,臣去叫门可好?”

“等一等……再等一等……”怡锒的手微微颤抖,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想要克制住这不知原因的颤抖。他们分别三年,听到他消息时恨不得插翅飞过来,现在杜筠就在几步开外,反倒不敢就这样贸然走进去见他,他平生从没有如此畏首畏尾过。或许……或许是路上跑的太快,他还没有想好第一句要对杜筠说的话,或许是他欠杜筠太多,虽然来了,却不知该如何偿还他,或许他没有信心,不知杜筠会不会恨他,会不会跟他回去。他隔着半亩竹林,透过影影绰绰的竹叶,望着他生命中渴求的梦境,视线渐渐模糊。

前面的小径上转出一个梳辫子的少女,挽着一只小篮,怡锒本没有在意,却看她一路往竹屋里走,稍稍惊诧了下,少女有着鲜活明亮的脸,虽非绝色,却自有一股芬芳,她笑着推开门进屋……怡锒登时如一头冷水浇下来。两年,也不是太久,难道他已经——但那少女的秀发绾成双鬟,分明还是未嫁的模样,又狐疑起来。

怡锒正在胡思乱想,竹屋的门忽然开了,里边先飞出一阵笑声,怡锒一个哆嗦,心快要从腔子跳出来,他不知自己是该冲上去还是该躲起来……几个孩童先挽着手走出来,然后是方才那少女领着一个男孩儿,然后……映入怡锒眼睛的是,是要与那片翠竹融为一体的青衫直缀。

怡锒握住一根竹枝,他听见竹子断裂的声音,也感到手心的刺痛,可是他连松手的意识都没有,夏日的阳光就在那张清雅的脸上闪耀,虽然隔着片竹林,可是他看见——不,是他知道那双眼睛干净地闪烁着如天空一般的光泽,他三年来一千多个日夜,他在梦里,他死了也能记得的眼睛。

怡锒想,他们已经离的这样近了,杜筠应该能感觉到他来了吧?这些日子,他难得入睡,就是匆匆打个盹儿,也是梦见和杜筠相会的场景,难道杜筠就没有梦到他要来了么?他看着那些孩子一一跟杜筠告别,杜筠也点头挥手,又和那少女说几句话,他脸上的笑容安定平和,怡锒脑中浮现的是曾经杜筠惶恐的眼神,离开京师那血腥之地,软弱如杜筠也终于不再害怕,怡锒不知是该为他高兴,还是为自己难过。

杜筠竟一直没往这边看,送别了那少女,转身要回屋中去,怡锒才明白这半亩的竹园也可以延伸出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像七世三生般飘渺,他想让杜筠走过来,从前他们在一起,都是杜筠向他走过来……他无数次梦见过与杜筠相见的场景,都是杜筠一脸惊喜向他走来,他也欣然握住他的手,在梦中似乎没有任何的芥蒂和往事,他亦不用去想怎样请求杜筠的原谅。可是现在,往事历历在目,那个被众人压在地上,一身是血的杜筠,和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少年,可还是一个人么?如果伤害可以忘记,是不是代表感情也可以淡然?

杜筠一直往回走,他拉开了门,他要进屋了……他没有看到自己,感觉不到自己的气息,怡锒想,他跑了十二天,跨过半个中原,几乎不眠不休,只为了奔赴梦中的场景,可是杜筠的世界里似乎已没有他。悲酸与失望铺天盖地袭来,怡锒只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就那样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跳得他上不来气,恨不得把心拿出来扔掉,让它别再那样跳得疼痛难忍。

可是杜筠拉着门的手就停在那里,他没有再迈步,一点点地转过身,朝竹林这边走过来,他的脚步渐渐加快,地上的青草野花就发出轻微的呻吟,像叹息一样。身后就是天目溪,那水就刷刷地流啊流,怡锒的眼泪慢慢浮上来,都说覆水难收,他不知该感激上天,还是感激杜筠。杜筠在怡锒面前几步出站住,四目相视,倒是杜筠先平静下来,微微一笑:“怡锒……居然,是真的。”

跟着杜筠进屋,怡锒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恍惚,问他:“这两年,你怎么过的,好不好?”杜筠一边收起桌上的纸张,一边道:“我挺好的,真的,这里人都待我好。”一边又忙着给怡锒沏茶。

怡锒四下环顾那竹屋,虽然简陋,却也干净雅致,内外两间,外屋摆着两张长桌,大约是学生写字的地方,壁上挂一副字“浮云归别坞,飞雁落前汀”,一望而知是杜筠的字。怡锒在那副字前默默看了半晌,他没有听过这两句诗,不知是不是杜筠所作,里头透露的意思,他似乎明白,却又抓不住,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一样。

杜筠刚放下茶,却一眼看见怡锒的手,惊道:“怎么回事?”忙拿起他的手看,是被方才的竹枝刺出了血,他便道:“我去拿水和药……”方要转身,已被怡锒一把拉住,怡锒凝视着他道:“子蘅,不要走,你静静地站一站,让我看看你。”杜筠的脸微红起来,眼光和怡锒一触,又有些羞涩地赶紧垂下去。怡锒记忆中的梦想终于和现实重叠,他手上用力,猛地将杜筠拉到面前,便去噙他的唇,他对他的渴望过于强烈,已经超过语言能表达的极限,他恨不能让杜筠化在自己身体里,从此后再不让他离开。

杜筠两颊滚烫,两臂抵住怡锒胸膛,低声道:“不,不要这样……”怡锒怔了怔,杜筠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是他也松了手,杜筠从未拒绝过他,或许,是他急切了,自嘲一笑:“想你想过了头。你也真是,那天晚上怎样逃出去的?”

杜筠道:“逃出去倒没什么,我跟着一大群人往外走,城门那里只拦太监,不知为何就让我过去了。”

怡锒几乎要抽自己耳光,当时料定怡铮换了宦官服饰要往出溜,只让注意太监,却把杜筠放了过去,一个阴差阳错,该跑的没跑出去,不该走的又走掉,剩下他在孤独和负罪中支撑两年。他道:“你跟着他们走干什么?知道我进城,为何不来找我?”

杜筠垂首片刻,低声道:“知道你成功,我便可以放心。”这话平淡的让怡锒心惊,他伸手抬起杜筠的脸,望着他眼睛道:“哪有这样放心法?一走两年,不留任何书信,我派无数人找你,你躲进这山沟当孩子头儿,你是放了心还是要忘了我?”虽知是自己辜负他太多,怡锒的话中终是有怨气,他宁可杜筠恨他,跟他赌气,最怕的便是被他忘记。

杜筠的神情有些许无奈:“你……我知道你登基,也知道你生太子蠲免江南赋税……”

原来是为这个?杜筠是——在吃醋?这个念头让怡锒的心情突然开朗,笑道:“那不过是给祖宗一个交待,你若不高兴,我便把后宫腾空了,连宫女都不要。”杜筠又羞又急,涨红了脸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你会当个好皇帝,你的梦想如今成真,我不该再留下拖累你。”

怡锒黯然一笑:“我就知道,你终究是怪我,我不该骗你,更不该留下你一个。”杜筠摇头道:“这个怎能怪你?你也是被情势所逼。”他忽然想起什么:“你带了多少人来?”

怡锒其实自己也不大清楚谢宝在这村子周围安排了多少人,他不愿让杜筠操心,便道:“连我一共四个。”杜筠便道:“你们一路累了吧?叫谢大人他们进来,我去给你们弄饭。”怡锒本想说让谢宝去镇上买些回来就好,却突然好奇心起,想知道杜筠能给自己弄出什么吃的来,便笑道:“你不必管他们,喂饱我就好。”

杜筠道:“又不麻烦,多加些米就是,今日恰有好东西呢!”他去收拾桌上的竹篮,怡锒凑上去看,原来是一篮菱角,他记得这正是那少女挽着的篮子,拿起一个抛抛道:“这是东家之子掷来的果子?”杜筠吃了一惊,道:“你别乱猜,不是那样,她是我一个学生的姐姐!”怡锒看他窘迫的样子,只觉心中爱到了极处,方才的阴翳一扫而空,笑道:“许你吃醋,就不许我吃醋?咱俩扯平了。”

杜筠又涨红了脸,回避开话题,拿出几只菱角道:“你尝几个,这个生吃很脆,但伤脾胃,剩下的我拿去煮了。”怡锒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看杜筠淘米、烧水、烫菱角、剥去外壳,和米饭一起入竹笼蒸,一切做的有条不紊。两年的时光已经让杜筠学会照顾自己,他脸上的从容安定,让怡锒有些陌生。

趁着杜筠烧菜的功夫,怡锒来到屋外,谢宝忙上来,这里不敢暴露身份,只是躬身一下算是行礼,道:“三爷,今晚怎么驻跸?要不要回杭州城?”怡锒沉吟片刻,杜筠在这个地方显然已经习惯了,若是半天之内就要带他离开,只怕他恋恋不舍,便道:“我在这里住一晚,让你的人还是返回杭州吧,你和他们两个看看附近有什么寺庙客栈可以借宿。”谢宝笑道:“您要住这里,我们当然是给您护卫了。”怡锒道:“你们要护卫还是要回城我不管,但就两条,不可惊扰百姓,不可让子蘅知道。”谢宝道:“这个省得,只是您还是尽快带杜公子启程吧,这地方临山靠水的,不好布置关防,实在不安全。”怡锒笑道:“我又不是桀纣之主,跑到这深山里还有人要行刺?什么时候走,我心里有数。”

等怡锒回到屋内,已是满室扑鼻香气,晚餐简单的很,一盆红烧竹笋,一盆菱角烧肉,并一盆蒸菱角和米饭,菱角的香气都渗入饭中。谢宝他们终究不敢和怡锒同桌吃饭,自拨了些饭菜出来到门外吃,怡锒一路上都未曾好好吃过东西,现在放下心来,一口气吃掉两碗饭,笑道:“你比我想象中过的好。”杜筠道:“开始也闹很多笑话,生不着火,饭蒸得夹生,有一次学生送我鱼,他帮我刮了鳞,我以为便可下锅了,结果苦的不能吃。但这些学起来满容易的,这里的村民也得乐意帮我。”他说着便笑起来。怡锒却没有笑,无限怜惜道:“让你受苦了,跟我回去吧。”

杜筠怔了怔:“你要我回京?”怡锒微笑道:“是。”杜筠咬咬嘴唇:“我……可不可以不回去?”怡锒心中一跳,但他很快笑道:“我没说立刻就走,我们大可多住几日,让你和学生邻居道别。”

杜筠摇头道:“我不想回去,我想在这里住下来,我以为你是来看看我……”怡锒将自己的凳子拉进,坐到杜筠身边,握起杜筠的双手道:“我知道你怪我,我给你太多伤害,给我时间,让我慢慢补偿。”

杜筠道:“我没怪你,真的,怡锒,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怪你。只是,我喜欢这里的生活,很平淡,一点也不必害怕。京城那个地方,人心太深,我想,我可能还是适合在这乡下,教几个孩子,我一直太傻,给你惹了许多麻烦。”怡锒的手上加力:“你从今以后都不必害怕,子蘅,没有人再能伤害我们了。你若喜欢这样房子,回到京里,我在西苑给你修个一模一样的,我们在里头读书写字,好不好?”

杜筠凝望怡锒一会儿,微微一笑:“你让我进宫?你让我以什么身份进宫呢?你的……娈童……?”怡锒脸色一变,那么多的伤害,他对杜筠的鞭挞、欺骗、遗弃,还是无法回避,即使杜筠爱他再深,也无法轻松地抹去曾经的苦难和不公,他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等一等。”

他起身走到屋外,谢宝还守在那里,他问:“你带着马鞭么?”谢宝忙从腰间摘下道:“有,您要出去?这天都快黑了……”怡锒接过鞭子拉了拉,倒是极韧的皮子所制,道:“你们三个,给我做件事。”

听完他的主意,谢宝震惊地半张着嘴巴足足愣神了好一会儿,猛然醒悟过来,扑通跪下道:“皇上,你宰了臣算了!臣万死不敢冒犯龙体!”另两个锦衣卫也跪下道:“臣等不敢奉召!”

怡锒噗哧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回了,怕什么?”

谢宝几乎要哭出来:“有那一回,臣已经永世不得超生了,皇上,皇上,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杜公子那么好说话的人,您何必非要用这样的法子?只怕杜公子也会伤心。”

怡锒冷冷道:“谢宝,朕赐你免死铁券,你今日所作一切,都不算罪过。你若不奉召,朕当然也不会杀你,你带着他们走吧,咱们君臣之义就算尽了。”

“皇上!”

怡锒将鞭子抛到他面前道:“君无戏言,要不要进来,你自己看着办。”他回到屋中,杜筠刚刚将桌上碗碟收起,怡锒拉住他道:“你坐下,我有些事要对你说。”这时谢宝和那两个侍卫也终于跟了进来,都是比黄连还苦的脸,杜筠奇道:“这是,怎么了?”

怡锒蹲下身子望着他道:“子蘅,我一路上都在想,该用什么来请你原谅,我做了皇帝,倒显得一切许诺都太过轻描淡写。你想要什么?你心里的怨恨,都对我发泄出来,好么?”

杜筠道:“都已经过去了,我从未怨恨过。”

怡锒摇头笑道:“若一句过去便算,我亦无法原谅自己。”他站起身来,拉过他们方才一条长凳,这大约是学生们上课坐的,他慢慢将长衫的后襟提起,在腰间的绦带上别了别,杜筠吃诧异地望着他。

怡锒对他微笑:“我希望你明白,我不会无视你曾经受过的苦,那些疼痛、屈辱和绝望,是我亏负你的,我该受些惩罚。”他解开汗巾,褪下中衣,向长凳上俯身下去,灯光下是帝王养尊处优的光洁肌肤。

杜筠惊得差点晕过去:“你干什么!”他方站起来,那两个侍卫便拉着他坐下,苦着脸道:“皇上有命,请杜公子安坐。”杜筠急道:“怡锒,你,你快把衣裳穿上,你不要胡闹!”

怡锒伏在凳子上低低一笑道:“或许这法子有些无赖,子蘅,我不是装腔作势来逼迫你,你所受的苦,也不是一顿鞭子便可抵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愿做任何事来赎罪。”他吩咐谢宝:“动手。”

谢宝终究是气怯,他猜是杜筠和怡锒赌气,怡锒要用这法子激杜筠一下,只是一个皇帝为了个娈宠甘愿脱了裤子挨打,也未免太过荒唐,还要带累自己左右不是人,便劝杜筠道:“杜公子,皇上当初离京也是无奈,其实他在外头一直都惦记你……”

他未说完怡锒已是低声怒喝:“要你多言!”

杜筠这才明白怡锒要干什么,急得几欲落泪:“我从来就没怪他,你快扶他起来!”

怡锒淡然道:“你原谅我,并不是我没有罪。谢宝,你记得我的话。”

谢宝看看伏在凳子上的怡锒,又看看杜筠,叹了口气,一躬身道:“臣万死。”直起身来,手一扬,唰得一声,已是一鞭子抽在怡锒臀上。他想既然是给杜筠看的,便不能让怡锒吃哑巴亏,鞭子下得极快,沾身的一瞬再一拖,立刻便是一道血痕浮出来,看去血淋淋的,其实只是割伤表面一层肌肤,受伤不算重。

饶是如此,怡锒还是痛得身子一颤,他低着头,只听见杜筠“啊”得惊叫一声,便如打在他身上一般,不由微微一笑。他这辈子头一次,挨打的时候,心中倒是一片温暖释然。他在外头跟谢宝交待的是三十下,便咬住牙关,用力抱住身下的凳子,那凳子很窄,他身子又无人辖制,万一等下吃痛不住,从凳子上跌下去了,那才叫颜面扫地。

杜筠看着鲜血在那白皙的肌肤上蜿蜒而下,自己的心房似乎也被那一鞭抽得支离破碎。怡锒肯为他做到这一步,真的是很爱很爱他了吧?怡锒、谢宝,他们都觉得他应该是有怨气的,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不恨,他此生似乎没有恨的能力,王恒用阴谋在他生命里划下不可弥补的伤口,他也依然只记得他对自己的教导之恩,他又怎么会去恨怡锒?

他只是害怕,当怡锒恢复神智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他连怡锒都不了解。怡锒、王恒、怡铮、曾经的太子,这些人有的爱他,有的想利用他,他无法分辨他们的欺骗。他其实并不在乎旁人怎样说自己,就算说他是怡锒的娈宠,又能怎样呢?可是他怕怡锒再次受到伤害,王恒和怡铮都是利用他,险些置怡锒于死地,如果回到京城,还有多少人怀着和王恒怡铮同样的心思?

在一个没有任何信任的地方生活,该是何等可怕。

那边谢宝又是两鞭子下去,怡锒的呼吸有些粗重,额上也微微冒出冷汗,他知谢宝不会下重手,可是臀上依然火灼般疼痛,自嘲地苦笑下,才这几下就有些受不住,难道真是这两年养娇贵了。当年杜筠一次次,又是怎么熬下来的。

杜筠一颗心被那鞭子打得抽得七零八落,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说我跟你回去,却一转是怡锒慢慢睁开眼睛,那幽暗而冰冷的光。其实怡锒和王恒他们真的是一类人,他们势均力敌,都对人心的阴暗了如指掌。而杜筠不是,他爱怡锒,怡锒却是让他对这个世界感到恐惧的人。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怡锒的固执让他无能为力,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怡锒,他对他的感情太深,不管是爱还是惩罚,他都只能接受,杜筠只觉一口气冲上来,他大声道:“别打了!你不就是让我回去么?好,你找一个屋子把我关起来,除了你别让任何人见到我,我愿意跟你回去!只要你高兴,我愿意被你关一辈子!”

杜筠的语气让怡锒震惊,他愕然抬头,看见杜筠泪流满面,身体虽被按着,却是一阵阵颤抖。

怡锒动容,他抬手止住谢宝,谢宝长吁口气,赶紧抛了鞭子,扶着怡锒从凳子上下来,小心翼翼帮他整理好衣裳。怡锒的腿还有些软,被谢宝扶着走到杜筠面前,杜筠大约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失态,转过脸去,狠狠地咬住手臂,泪水无声流下。

怡锒用力拿下他的手臂,已是深深一排齿印,渗出紫色的血点来,他抓住杜筠的手,道:“子蘅,子蘅,不要这样,你怎么了?是我错了,我错了好么?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子蘅……”他忽然羞愧,为什么自己总是在伤害杜筠。

杜筠的眼泪却依然止不住,像个孩子样地抽噎,他抱住怡锒哭道:“我想跟你回去!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是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拿我来害你……怡锒,我受不了京城那个地方,我学不会那些心术,我也不知道谁在骗我,我不是故意跟你赌气的……”

杜筠哭得抖成一团,怡锒只能把这个恐惧的人儿紧紧地拥在怀里,杜筠已经对他失望了吗?怡锒开始明白那次欺骗,比任何的鞭子刑杖给杜筠的伤害都大。他可以强行带杜筠回去,却无法让他快乐,他才知道想用挨几下鞭子来赎罪的想法是多么可笑,皮肉上的伤终究是会好的,心上的伤,会让人绝望。

怡锒弯下腰,颤抖的嘴唇轻轻亲吻着杜筠的额头,慢慢向下滑,他尝到杜筠苦涩的泪水,轻声道:“不要哭,不要哭啊,你不喜欢京城,就不回去了好吗?我们留下来,写写字,弹弹琴,这样能让你不再害怕了吗?”

杜筠还未说话,谢宝已惊道:“皇上!”

杜筠也醒悟过来,抬头道:“这样不行的,你是……”

怡锒按住他的嘴唇微微笑起来:“我说行就行。”他再次抱住杜筠,向谢宝他们挥挥手道:“你们出去吧。”这一刻他不愿再去想旁的事,不愿再去想劳心的政务,千里之外北京城的各种利益争夺,那个孤独的位子上可以坐任何人,对杜筠来说,怡锒却是唯一的,就好像杜筠之于他一样。皇位,儿子,嫔妃,这些象征着华贵富足的东西,在流泪的杜筠面前,都是那么飘渺的不堪一击。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现在他只想让杜筠不再害怕。

那晚怡锒住在杜筠的竹屋里,本来杜筠怕怡锒身上有伤,要睡在地上,怡锒强拉了他上床。竹床很窄,两个人的身子贴在一起,稍稍辗转,就会吱吱作响,那声音是会让人尴尬的,他们便都静静躺着不动。窗外是夜风轻轻吹动竹叶的沙沙声,让两人都有些恍惚,是不是又回到了幽篁斋,光阴在寂静中悠然流转。

杜筠睡不着,他在黑暗中只能看到怡锒脸颊的轮廓,那样清瘦的又傲然的一张脸,他强忍着想要抚摸一下的冲动。这么多的颠沛流离,生死轮回,怡锒还是愿陪他在这里一夜,他已经满足。泪水顺着他眼角慢慢地滑落,他不知道自己是欢喜还是难过。

怡锒的伤不重,第二天已可以行走如常。因为杜筠前一日没有通知学生,七八个孩子依然大清早便来上学,怡锒笑道:“你忙你的,我出去走走。”

谢宝等三人在屋外守了一夜,早是困顿不堪,怡锒和他走到竹林外,有些歉然道:“昨夜难为你了。”

谢宝皱眉道:“您昨晚对杜公子说的是真的么?”怡锒抬手道:“我晓得你要说什么,我要在这里呆一阵子,你不要劝我。”谢宝不依不饶:“您说的一阵子,是多久?”怡锒耸耸肩:“不定吧,或许一两月,或许一两年。”

谢宝倒抽一口冷气:“皇上,国不可以一日无君,您在这里呆一两年,京里怎么办?“

怡锒听见远处竹屋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微微一笑,回过头来道:“我昨夜细细想了这件事,这样,朕南下的事还是告诉朝廷,就说朕在杭州织造府病了,要静养一段日子,京里的事让司礼监和内阁共同决断,一切官员不得擅离职守。实在有大事了,转到杭州来。等下我写封信,你让人送回宫给张恩。”

谢宝本来就困地要栽倒下去,现在更是一个头有三个大:“皇上,这法子瞒几天还行,时间长了朝臣岂有不来探望之理?”

怡锒笑道:“我记得杭州织造镇守太监张简,是个很伶俐的人,这些事交给他,他应当有法子应付。大不了就说我沉迷江南山水佳丽,乐不思蜀,当初武宗不是也在江南流连了一年多么?”

谢宝摇头道:“皇上,当初咱们起事何其艰辛,您胸口顶着刀剑才走到今天,何苦让后世给您记上这么一笔?”

怡锒慢慢敛了笑容,道:“没错,江山是咱们拿命挣来的,但是,杜筠在我心里的份量,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我伤他太深,他不愿跟我回去,我要留下来慢慢让他忘记过去的事。”他低下头轻笑:“我失去他太多次,我害怕那感觉。”

怡锒在小镇留了下来,谢宝回了杭州,但每天悄悄回来巡查一次,安排布防。怡锒知道至少有十名锦衣卫在竹屋附近巡视,他没有告诉杜筠,也对那些扮作渔人商贩,粗布衣裳里却露出锦衣卫腰牌的人视而不见。他努力让自己忘记北京的一切,既然他告诉杜筠要给他无忧无虑的日子,便首先要让自己放下。他想象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忘,不再被捧得高高,不再被孤立,不再被监视,只有他和杜筠两人——虽然这不过他为自己编的美丽谎言。他始终是与普通人不同的,有些快乐,好比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好比矮纸斜听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在旁人,再寻常不过,在他,却是药成碧海难奔。

杜筠上午要给孩子们上课,怡锒便在一旁凑热闹,那些学生都是农家子弟,不过初学识字,字写得完全不成章法,杜筠却是十分耐心,把着他们的手一笔一划地校对笔锋。他听杜筠给孩子们讲课,杜筠说,人貌有好丑,而君子小人之态不可掩也。言有辩讷,而君子小人之气不可欺也。书有工拙,而君子小人之心不可乱也。那些孩子仰着脸听得极专注,怡锒站在一旁,心里不由有些感慨,这些孩子,也许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老师,就是举世闻名的书法家王樨登的嫡传弟子。

这段苏轼的《论书》,怡锒这辈子曾听三个人讲过。第一个是父皇,小时候父皇疼他,抱他在怀中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边写就边念这段话,四岁的他还不懂,只是觉得被父皇抱着是很荣幸的事,他从不曾见父皇抱过大哥。那个时候母妃坐在一旁,笑得那样好看,她头上的凤簪衔着珍珠,就在那里轻轻地晃啊晃……第二个是王恒,他八岁出阁读书,王恒站在他对面,义正词严念这段话,他也与这些孩子一样,听得虔诚,并且真心地希望自己将来能做个老师一样的君子。第三个人是杜筠,杜筠得王樨登真传,最擅长的就是苏体,他低着头一边写字一边说,其实当时完全没注意他说什么,怡锒站在杜筠旁边,看着他半边侧脸,花瓣一样清新柔嫩……

这三个人,伤害他的或被他伤害的,欺骗他的或被他欺骗的,有恩有情的或有怨有仇的,在皇权面前,父子之情,师生之义,所有的道德、感情、誓约,便都如雨中湿了翅的鸽子,扑落落地掉了下来。

还好杜筠还在,他生命里熟悉的人,只剩下一个杜筠,无数有违天理人伦的惨烈杀戮之后,他还能在这山清水秀的宁静小镇,再听杜筠谈起这段《论书》,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他不能再错过。

孩子们走了后,杜筠和他一起做饭,怡锒什么也不会做,只能帮他洗菜。学生们送来自己捉的虾,怡锒和杜筠对着桌子坐,杜筠教他怎样把晶莹剔透的虾肉剥出来,他们用竹筒蒸饭,满室都是清香。下午读书写字,在外头料理竹林,天黑了亦不点灯,就坐在屋外月色下,或者闲聊,或者怡锒吹一段曲子,或者什么也不说,就静听溪水流动的声音。夏日的竹林散发成熟的香气,近旁稻田里的青蛙叫个不休,小小的萤火虫在周围飞舞,那一点点淡绿的光芒,让怡锒非常惊奇,他在皇宫中从未见过流萤。

可是白天怡锒会看到很多流萤的尸体,就死在竹林边,杜筠告诉他,萤虫的生命最多只有四五天,他们会在夏天结束的时候全部死去。怡锒静默,他对多年前所读的庄子有所感悟,朝生暮死,只为一刻光明。

那么他们便只享受现在,他们不提怡锒是否要回去,杜筠是否要跟他回去,那都是太生硬的话题,跟这秀丽的江南比起来,紫禁城里的一切都显得干燥,冷酷,孤独。怡锒曾经说自己留下来是要抚慰杜筠,现在才发现,原来被抚慰的是他。

后来怡锒回想起,那是他生命中最为沉醉的一段日子,旁人用酒来买醉,他用爱。忘记一起,不再记得现实,他与杜筠在这边远小城中日夜厮守,只做快乐的事。怡锒第一次将他的全部时间和杜筠分享,比很多年前在幽篁斋还有真诚彻底,原来这种单纯的快乐,必须要舍下一切名利羁绊才能体会到。红尘中的凡夫俗子,为暖饱挣扎时都渴望名利,谁都厌恶贫穷和卑微,可是拼着命爬到最高处,反倒觉得贫乏厌倦,非要像他这样,把人世间大乐大苦都尝过一遍,才知道眼下宁静的珍贵。

可这宁静始终是与他身份不符,他是全天下最忙碌的人,自然有些事情脱不了干系。十几天之后,谢宝找到他,同来的还有杭州织造太监张简,他避开杜筠,在竹林后头见这两个人。张简带着徐咏的奏折,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万岁爷还是快回宫吧,您要是再不回去……”

怡锒淡淡道:“会怎样?”

张简哭着道:“徐阁老说他就要以矫诏的罪名杀了司礼监的太监,再来杭州请您回去。”

怡锒接过奏折,打开扫了一眼,徐咏请他回京的奏折已经写到第三封,题目写得甚是凝重《请圣驾还京以安宗社以慰人心疏》,开篇就一副训斥口吻,“具官臣徐咏谨题:为恭请圣驾还京以安宗社以慰人心。伏惟圣驾出幸今已一月矣,内外人心悚悚危惧,又有讹言传播圣驾在山谷之间。臣愚窃念自古人君乘舆远幸,或以边境侵扰,或以臣下逆命,皆因不容已之势乃有不得已之行。陛下当无事之时,为有事之举。虽有内外左右忠良之臣,谏亦不闻,言亦不入,不知圣明之见何以出此。今邦畿远近盗贼公行,江淮南北大水为患,各处灾异奏报不绝,士马疲劳,财用匮乏,天变于上人怨于下,诚恐朝廷之忧不在边方而在腹里,不在四裔而在百姓也。伏望早回銮舆,急下明诏,将前日讹言所传尽行改正……”

怡锒皱皱眉,大约是自己不动声响溜出京城,徐咏确实火大了,一篇奏折写得毫不恭敬,冷哼一声道:“朕不过出来几天,照他说的,就天怒人怨快要亡国了!”

张简叩首道:“奴侪们也请万岁爷早日回京,现在杭州的官员都聚在织造衙门口要觐见万岁,奴侪快要挡不住了。”

怡锒淡淡一笑,将奏疏扔还张简道:“朕知道你有那个能耐,朕允许你们这些镇守太监养那么多走狗,不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这封奏疏,你替朕批‘知道了’,发回内阁,再传旨意,各处官员但有擅离职守的,就地免职。”

他转身就要走,张简来一趟讨这么个结果,急得爬起来就想追上去,怡锒回身指着他道:“不准再来,谁要再让朕看见,就是死罪。”

他快步穿过竹林,杜筠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有事么?”怡锒已换上轻松笑容:“没事,他们来给我送点银子,怕我把你吃穷了——我们进屋,我刚得了首诗。”

或许这法子很霸道,他就是在强求,哪怕辜负了全天下人,只为了贪图这一段相守的时光。

(阮籍—感怀:蜉蝣玩三朝。采采修羽翼。衣裳为谁施。俛仰自收拭。生命几何时。慷慨各努力。

记得小时候老师出一个作文题,假如我还剩三天生命,提笔,忽然一个字也写不出。)

两天后杜筠给孩子们放了假,和怡锒专程去爬五云上,怡锒是随着父亲东祀过泰山的,比起东岳的巍峨高拔,这座五云山实在算不了什么,温温柔柔地将二三村落揽在怀中。只是这次没有侍卫左拥右赞,没有太监亦步亦趋,就他和杜筠两个,他们钻入深翠繁茂的林荫中,似乎世上不再有旁人。

杜筠告诉他,在唐代这小小的分水镇出了个状元,叫施东斋,也是千百年来分水这个小地方唯一的状元。只是施东斋进入朝堂时,唐朝业已日薄西山,处处弥漫党争的萎靡气息。终于,施东斋怀着“九重城里无相识,八百人中独姓施。弱羽飞时攒箭险,骞驴行处薄冰危。”的孤寂落魄的心情,遁入南昌洪州西山修仙学道。晚年的施东斋率领族人引渡到澎湖一带去定居垦荒,他当年在五云山上读书的亭子,就叫做余韵亭,传说他洗笔的池子也留了下来,既是家乡人对这千年前状元的敬仰,也是那对一段寂寞的感怀。

爬了半个多时辰,怡锒和杜筠都有些气喘,转过一条石阶,突然眼前就霍然开朗,山顶上孤零零的一座小亭,飞檐流瓦早已黯淡无光,多年的风雨烟尘,消了当年的风华,亭栏青苔斑痕,更显其风骨之苍老古拙。怡锒走过去,看见上头已经磨得几乎已不可辨别的“余韵亭”三个字,亭旁有个小水池倒是新砌的样子,前头立着一块石碑,一望可知是杜筠的字刻上去的,怡锒便上了心,将那上头的诗仔细读了一遍:

“洗笔复洗笔,洗笔先洗心。心清绝尘滓,笔清无拙淫。洗笔当可浅,洗心须用深。所用有深浅,水哉何古今。洗笔莫畏清,洗心莫畏贫。千载沧浪水,独对楚客吟。”

怡锒怔了怔,问杜筠:“你的诗?”杜筠有些羞赧:“五云寺的方丈送了一笔钱,让我带着几个学生把洗笔池重修了一下,那方丈非要我写点什么,就乱写了几句。”怡锒把那句“心清绝尘滓,笔清无拙淫”重读了两遍,忽然一阵难言的失落,杜筠已经把他的心胸打开了,这一池清水洗去了贪嗔痴恋,他的生命中却依然是障碍重重。

山顶的风送来树叶的清香,这是雨水洗过之后的味道。怡锒蹲下身去用手撩动那一池清水,看到自己指尖激起的小小涟漪。阳光透过清水直入池底,晶莹的石头泛着碎玉的一般的光泽,这样清澈的美丽,干净得如同杜筠的灵魂,没有任何的隐藏,也容不得任何人来玷污。

怡锒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日,离京已经三个月,他对谢宝说在这里陪杜筠一两年,但是他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他必须要尽快做一个决定,或者带杜筠走,或者他独自离开——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这种幸福会让他沉溺,也会让他懒惰,他心里记得很清楚,还有一座江山等着打理。如果他生下来是太子,皇位顺手得来,还可以做一做无愁天子的美梦,像武宗一样,畅游山水间,给自己换一个身份。可那是他用无数人性命换来的东西,他深知那金黄的座椅上所纠缠的欲望、罪孽和责任,他经历的耻辱和苦难,让他无法放手。像一个人推着块巨石向往山上爬,骨髓深处的疲乏,却不敢松手。

下山的时候,他们牵着手一路小跑,杜筠脸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耀。怡锒有一刻的目眩,他收住脚步,就在这里,随便在哪里地方,让他和杜筠永远在一起,“永远”与时间无关,只是一种希望和坦然,不必焦虑,不必担心侵扰和离别。

杜筠的脸因为热而红红的,他明亮的的眼睛望着怡锒,晨星一样的期待,头上是一片蓝得没有尽头的天空。杜筠没有说话,他等着怡锒先说。山间的风吹拂过怡锒身上的汗珠,很凉,怡锒渐渐清醒过来,人一生追求的是梦想,但压在梦想之上却是重负,可为什么,他一直在为这些重负奔走。

怡锒笑一笑,用袖子替杜筠粘一粘汗水,杜筠也是一笑,可是他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有怅然若失的黯淡,为了掩饰,他伸手摘下一片垂到脸边的叶子,在口中吹出轻快简单的小调。音为心声,但有时候音乐也是拿来骗人的,骗别人,也骗自己。

他们快到山下的时候,怡锒忽然觉得不对,山下似乎聚了很多人,再走两步,他看见徐咏赤色的蟒袍和头上乌黑的展角黼头,还有谢宝黄色的锦衣卫飞鱼服。他们猛得收住脚步,杜筠的脸色骤然苍白,怡锒咬一咬牙,攥紧杜筠的手指,低声道:“你要不怕,有我。”

怡锒沉着脸走下山,灼灼的目光钉在徐咏身上,谢宝被这样的目光逼迫,他知道怡锒的愤怒,心虚地先跪下去,身后的锦衣卫、太监、官员都在这无声的压力下低头跪倒。只有徐咏不动声色地和怡锒对视,一躬身道:“臣闻陛下龙体违和,忧心如焚,今见圣躬安康,真天下百姓万幸。”

怡锒哼了一声,只低头问张简:“朕的圣旨怎么说?”张简颤声道:“官员……擅离职守者,就地免职。”怡锒冷冷道:“替朕记下名字,在场的所有官员一概削籍,办完这事,你就自己去凤阳种菜吧!”

对官员来说,削籍是比致休更为严重的惩罚,跪在地上的官员立刻骚动起来,张简还摸不清怡锒是不是当真,没有任何理由一次罢免这么多官员,引起的朝局变动简直不敢想象。但他是个奴侪,皇帝说不定就先杀他出气,只得带着哭腔道:“奴侪……领旨……”

怡锒扔下这句话,拉着杜筠就要走,却不妨徐咏一大步横跨过来,挡在怡锒身前,怡锒险些便撞在他身上,喝道:“你敢挡驾!”

徐咏又是一躬身,心平气和道:“臣不敢,臣只想问陛下,以何罪名发落诸位大人,臣好草拟圣旨。”怡锒怒道:“这是朕的中旨,不必内阁草拟!”

他的愤怒,不是因为徐咏违背他的旨意,那本是一个荒唐的决定,他愤怒的,是在他最为难的时候,他们偏偏还要赶来加一把柴。他的一生总是在受某种逼迫,没有当皇帝的时候,以为坐在最高处可以随心所欲,一旦上来发明白,连天下都成了樊笼,无处可逃。

徐咏沉着地道:“陛下,武庙时逆瑾以中旨干政,熹宗时魏阉以中旨乱国,陛下岂可重开此例?太祖设六科以谏君失,宣宗建内阁以为赞襄,陛下不经朝议罢免大臣,乃是乱政,臣不敢苟同,恳请陛下三思!”

怡锒被他一套套道理气得头昏脑胀,吼道:“你自己也在罢免之列,朕发一道圣旨要你‘苟同’?!朕告诉你,朕这江山是自己一刀一剑拿命换的,不是你徐咏给的,朕要是今天偏偏不听六科纠弹,偏偏不要内阁赞襄,你有没有本事另立贤君?!”

皇帝如此咆哮,底下的官员都吓呆了,徐咏却甚是镇定,一撩袍子跪倒:“陛下既知江山得来不易,更当重苍生慎己欲,为了区区一嬖宠而置社稷于不顾,去夏桀商纣何远!”

怡锒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好,好……朕是夏桀商纣,你是龙逢比干!你不就图这名声么?朕成全你!”他一把从谢宝腰间拔出佩刀,便向徐咏砍去,谢宝登时慌了,两手抓住刀刃,泣道:“陛下,陛下息怒,阁老也是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陛下,陛下息怒……”后边的一群大臣都膝行上来,围绕着怡锒叩头。杜筠拉着怡锒的袖子轻声道:“怡锒,不要这样……”

看着谢宝的双手血如泉涌,怡锒忽然浑身无力,当初起事的时候,真恨不能掏出心肝来报答这位国士,一年多生死相随,早已不是苟富贵无相忘那样简单的许诺,怎么忍心到了富贵之时,再让他流血。他想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可是为什么偏偏对他恩情最重的那个人,他却无法报偿。

他再看徐咏,徐咏仍旧直挺挺地跪着,满脸的皱纹没有一丝波动,他不害怕,因为他太了解自己,自己是不会杀他的,他还想当明主,怎可自断股肱。那一切只是发泄,只是在决定不了的时候,迁怒于人,他又体会到了当初离京时那种揪心的痛楚。

怡锒叹了口气,缓缓放开刀柄,涩然一笑,拉着杜筠道:“我们回家。”

他们进了竹屋,一干大臣都跪在屋外,问题仍没有解决。怡锒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那些死倔的大臣会一直跪在门外,天气太热,万一有人出事,他就真得了杀谏臣的恶名。虽然刚才恨不得一刀劈了徐咏,可是他心里很清楚,虽然自己坐着他们跪着,在这样的无声对决中,失败的往往是皇帝。他必须和杜筠谈一谈,让他选择,或者是自己选择。他柔声道:“子蘅,还是不肯和我回去么?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你不怕,只要和我在一起,你从来都没怕过。那么难的时候,我们都过来了,现在你反倒要扔下我?”

杜筠低声道:“我不怕受苦,可是我怕京城那个地方,怕那些回忆,我只要回去,就无法忘记……”杜筠走上去,轻轻抱住怡锒,垂首将脸贴在怡锒的胸口,感受怡锒清晰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击打他的脸颊。“你陪着我的这些日子,我是多么快乐,想求你就此留下,想求你带我躲到天涯海角去,可是我不能啊,我真的不能,你的责任,你的梦想不在这里,我不能自私地把你霸占住。”

怡锒努力去辨别,自己的梦想在哪里,可是那早被太多的争夺和血迹掩盖,他品尝过苦难,也深深了解失去权力的无奈和悲酸,像是双手抓住满是尖刺的荆棘,鲜血淋漓,越是痛越要抓得紧。放不了天下,也放不了杜筠,当年是失去的东西太多,连自己都维护不了,自然没有力量保护他,如今身边堆积的东西太多,这个人的天地反而和他越隔越远。

怡锒黯然道:“你真的不再相信我了吗?”

杜筠流下泪来:“我相信你爱我,我只是不相信自己,回到京城之后,那种恐惧会把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再是你喜欢的子蘅。怡锒,当年进京会试是我的一个错误,但我不后悔,这让我认识你,那种感情在我的生命里只会出现一次,很可能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有。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似乎永远无法在一起。”

怡锒吻着杜筠的额头道:“你已经决定了,再无法改变了吗?”

杜筠哭着道:“怡锒,我会给你写信的,你有空的时候,也可以来看看我,不管我在什么地方,一定会让你知道。”

怡锒微笑道:“好,自从我们相识,我一直都是让你听我的,这次,我听你一回。”他终于明白,什么叫相见争如不见,上天给了他们共苦的缘分,却没有再给同甘的福气。他知道杜筠说的话是对的,如果跟他回去,他会有多少时间分给杜筠,后世又将怎样评价杜筠?董贤?龙阳君?这对杜筠太不公平。以前的数年中他未给过杜筠尊严,现在上天开始惩罚他了。杜筠原来承受的那些痛苦是尖锐的切肤之痛,现在这些痛要转化为绵绵密密的相思,在他剩下的生命里如钝刀割肉般永远折磨他。

不是暗暗发过誓,要在成功之后给他一片干净的天空吗?皇宫没有,京城没有,那好吧,就是这样了。

怡锒缓缓拉开门,对着外面秋日骄阳下跪得柱子似的官员,他弯下腰去,一手扶住徐咏,一手扶住谢宝,温言道:“众位爱卿恕朕方才失态了,都起来吧。”徐咏道:“臣并非有意无礼,陛下,创业容易守业难啊,如今大明内忧外患……”怡锒一笑,打断他道:“这些道理朕都明白了,阁老真要朕下了罪己诏,才肯起身么?再耽搁,今日便赶不及回杭州了。”徐咏猛然抬头,他知道怡锒终于肯回京了,眼眶一热,颤巍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道:“臣不敢。”

别的官员知道事情已经解决,都松了口长气,山呼“万岁圣明”,然后撑着酸麻的双腿站起。他们看到皇帝的脸上是雍容平和的微笑,眼中却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怡锒的心很痛很痛,好像一碰就会出血,但他知道,自己仍然可以站得很直,像一个皇帝那样活下去。

秋雨后的富春江辽阔而清澈,天空晴朗,江上平静地连一丝风也无,水面和天空在尽头连在一起,像一道晶莹剔透的锦屏,江岸两边是长满繁茂树木和萧萧翠竹的青山,高得似可触摸到天际。

杭州织造府巨大的楼船划开江水,缓缓前行,怡锒站在船头,清晰地听见流水拍打石头的声音,也可以听见猿啼蝉唱的声音。忽然之间,有颤泠泠的琴声回荡在江面,他知道那是杜筠为他送行的琴声,杜筠一生的情意缱绻在琴弦上,他却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便无法离开。

那琴声慢慢变轻,变得空灵无法捕捉,只剩下哗哗的流水,两岸的青山在翠意朦胧中藏着几点枫叶的红,像是心头的一滴相思血。在那一瞬间怡锒是平静的,他觉得这画面太熟悉,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梦境,他想起一句诺言,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清,如一句谶语般预示了今日的结局。

怡锒低头轻轻一笑,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怜我写了二十多万字,就为了写结尾那七个字。)

在我遇到的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
梦里有时身化鹤,人间无数草为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