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转载】回忆里的她

不知不觉父母的离去已经几个月,起初让我看似无法承受的打击如今已失去了它凶狠的外表,相反,生活的脚步前行的平平稳稳。

因为有你,我才摆脱了迷茫和堕落;

相信因为爱你,我才渴望追寻渺茫的理想;

有了你,生活不只是简简单单,潮起潮落;

苍茫的白雪,晶莹剔透,浮现出脑海中的记忆。

高三那年,因为若芯工作上的原因我和她搬去了北方。

腊月的北方寒气逼人,我和她住在一间租来的不大不小的房子里。窗外雪花飞扬,静静的铺撒在地面,一层又一层,掩盖了大地,也封印了曾经那段伤痛的记忆。

面临高考,生活的变动没有对我产生很大的影响,家的概念已经在我的脑海中重新定义,因为能和姐姐在一起,我没有对北方感到陌生。

简单的晚饭,刺眼的灯光,还有令我窒息的作业题,疲倦一点一点吮吸我的耐心。索性合上书本,穿上了肥大的羽绒服,熄灭了卧室的灯。

“雨雨,你去哪啊?”姐姐放下了手里的湿盘子和毛巾。

“出去转转,心情不好。”我低着头,双手插在兜里向门外走去。

“我陪你吧。”姐姐擦干了手上的水。

“随便吧。”我轻轻的哈了口气,打开了屋门。

楼外雪花纷飞,两排钠灯笔直却孤独的伫立在道路两旁发出鲜亮的黄光,把空中飘落的雪花照影的晶莹剔透。

我和姐姐手牵着手走在无人的小街,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声和我们的气息声成为了夜色中唯一的旋律。风夹杂着雪花一阵阵的吹向脸庞,冰冰凉。姐姐哼起了小曲,我侧过头,看着那美丽的双眸。

“好熟悉的旋律。”我淡淡的说。

“你忘了啊,你曾经用吉他弹过的。”姐姐继续自我陶醉般的哼了起来。

“押尾桑的独奏曲...黄昏?”

“是啊,很动人的旋律呢....哎..好久没有听过你弹吉他了”姐姐微笑的看着我,习惯性轻轻地晃我的手。

我们继续向前走,穿过了小镇,来到了田野边的铁路旁,没有了路灯的照耀,前方变得一片黑暗。

“还要继续走吗?”姐姐问我。

“你害怕?”我说。

“怎么会,我只是...不安全了这么晚了。”姐姐正过身看着我。

“那回去吧。”我转过身准备返回。

“诶。”姐姐一下拉住了我的手,微笑的看着我,微红的脸颊纯真的面容让我有点不敢直视。

“呃...怎么了?”我假装漫不经心,把手插在兜里看着远处。

忽然,一阵暖流扑面而来,布满全身,她抱住了我。

“呵呵,雨雨,有你真好。”姐姐的话充满了幸福。

虽说这早已不是第一次和她拥抱,但在外面却是第一次,没有路人,却让我感到羞涩。不是每个人都能体验这样的拥抱,我感觉心里暖暖的,略带犹豫的把手臂环住了姐姐纤细的腰。

飞驰的列车呼啸的从我们不远处驶过,一闪一闪的灯光把我们周围照亮,我的心跳随着铁轨上的节奏声在加速。列车驶过,空气渐渐恢复宁静,姐姐松开了抱着我的手。

“若芯。”我的心有些紧张。

“嗯。”她的感觉应该和我一样。

“今晚我们...”我的脸开始红起来。

“呵呵。”姐姐羞涩的笑。

“若芯,有你真好!”我开心的笑了,心中的疲倦伴随着雪花飘落,融化。

第一节暖冬之夜

回到了温暖的家中,脱掉了沾满白雪的外衣,打开了卧室的暖炉,躺在床上双臂交叉,静静的等待着姐姐的到来。

“雨雨,姐姐来了哦。”

坐起来,看着姐姐穿着白色毛衣走进了我狭小的房间。脸在发烫,心在震动。

“还不脱裤子。”姐姐坏笑。

“姐姐,不要啊,饶我一次吧。”我面带笑容的哀求。

“不可能的,好好享受吧我的小雨雨。”姐姐上前来强行的脱掉了我的衣裤。

“冷不冷?”姐姐问。

“不冷。”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哼,冷也不会让你穿的!”好凶狠的语气,说罢,姐姐把我按到了床上,从床头拿过一个枕头垫到了我的腰下。

姐姐用手轻轻地在我的屁屁上抚摸,我专心的享受着姐姐手心传来的温度。

啪!不轻不重的一下,让我知道已经开始了,伴随身后微微的疼痛,紧张感加重。

啪!这下比刚才狠多了,屁股上的温度骤然上升。

啪!啪!啪!啪!

“不行啊,姐,轻点。”连着好几下的击打,每下她好像都用劲了手上的力气,我有些忍不住,用手挡住了屁屁。

“胆子怪大啊,你的屁屁现在是任我处置的时间,你没有权利反抗!明白吗?”姐姐握住了我的手,强硬的放回了原处。

“是...”我弱弱的说,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啪!又是很重的一下。我不再乱动,用手紧紧的抓住床单,以便让我在疼痛中尽量保持安静。

姐姐就这样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五分钟过去,我的屁屁被打的通红,我却一下都没有动也没出声,她估计也觉得没意思,于是停下了对我的“惩罚”。

“起来!”姐姐命令道。

“打完了?”我准备提裤子站起来。

“我让你跪在床上,谁说打完了!”姐姐声音很大,吓了我一愣,但我知道她没有生气。于是乖乖照做。

姐姐从旁边拿起了我平时锻炼身体用的小哑铃,她要干什么?不会是用这个打我吧。

“不要啊姐,会伤到骨头的。”我认真的说。

“谁说打你了,拿着!”姐姐把两个哑铃塞到了我手里。

“拿着它把胳膊伸直,我再打你两百下,打完了你才能放下来。”姐姐用冰冷的语气说着,就如同我真的犯了大错在惩罚我一般。

我就这样跪在床上,拿着两个五斤沉的小哑铃,把胳膊伸直与身体呈九十度。姐姐静静的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

“两百下哦!”姐姐重复道。

“我知道了,快打吧。”我催促着,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姿势可以坚持多久。

啪!姐姐又一巴掌扇向我的屁股。

“啊..”我吱唔着,想叫却又不敢,身后猛然的疼痛让我的胳膊一下子泄了劲,不自主的抖了下。

“你动了。”姐姐用冷酷的眼光看着我。

“哦。”我握紧哑铃,把胳膊抬直。

啪!我在咬着牙,胳膊绷直了劲不敢再动。

几秒钟过去了,姐姐没有继续打,只是用手抚摸着我的屁股,仿佛在故意拖延时间,可我的胳膊开始感到酸了。

“姐,快打吧,好累。”一想到还有一百多下没打,大脑一片迷茫。

“累了?”姐姐仿佛很关心我。

“太累了,不信你举举试试。”我的胳膊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平时你练得挺起劲的,怎么让你举这么一会你都受不了了?”

说的轻巧啊,这么沉的东西抓在半空中还不能动换谁谁受得了?想归想,我却不敢说出来,否则她还不知道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方法折磨我呢。

“好吧,看你累的那样,我就打快些吧。”接着,姐姐开始连续的朝着我可怜的小屁屁发起了进攻,这种滋味真不好受啊,强忍着屁股上的疼痛不说还在把注意力放在胳膊上,力气大股大股的从手臂流失。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时间缓慢的前进,我闭着眼睛体会着这自找的略带快感的痛苦,也不知道她打了多少下,终于停了下来。我松了口气,胳膊一下子瘫软了,哑铃掉在了床上,终于结束了。

“还有五十下呢!”姐姐生气般的在我身后说。

啥!大脑一瞬间短路,感觉自己快要栽倒在床上。

“把胳膊抬起来。”姐姐继续命令。

“求你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咱们结束吧。”我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乖哈,把胳膊抬起来,一会打完就结束,好好睡一觉明天去上学。”姐姐忽然把语气放的很温柔。但这样更让我感到无助绝望。

说实话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整个胳膊跟灌了铅似的无比沉重,连抬都抬不起来。

“姐.....”用微弱的声音哀求。

她似乎也感觉到太勉强我了,没有再说话。

“好了,别跪着了,躺下吧。”姐姐温柔的说。

我瘫倒在床上,连穿上内裤的劲儿都没有了,两个泛着睡意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床边的姐姐,现在不管她再对我做什么,我也没有了一点反应的能力。

姐姐给我盖上了被子,用发烫的手心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享受着这期盼已久的温柔,敏感的皮肤察觉到姐姐手指上的一丝清凉,是戒指?

我的视线缓慢的移动到了姐姐的手上,姐姐的中指上带着一枚小小的银色戒指,那样刺眼,令我不安。

第二节雪,令我心痛

“我回来了。”推开屋门,换下棉袄,无力的坐在沙发上。

“雨雨,回来啦。”姐姐微笑着端着一碗热汤从厨房走了出来,午饭已经准备好。

“今天考得怎么样啊?”姐姐一边舀着锅里的米,一边说。

“还行吧。”我无精打采的说,一手打开了电视遥控器。

“好好加油吧,六月份就要高考了。”姐姐把米饭端到了我面前。

“那又怎样?”我的语气很轻蔑,仿佛在故意找她的麻烦。

姐姐一愣,随后又笑笑。

“好啦,没考好不要紧的,谁都有不在状态的时候啊,快吃饭吧。”姐姐的性格很好,很会照顾人,她有时表现出的容忍与成熟甚至让我怀疑她是否真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

“我看天气预报这两天还有大雪呢,你们教室里不冷吧。”姐姐一边往我碗里夹菜一边关心的问着。

“不冷。”我看着电视回答的满不在乎。

“考完试就放寒假了吧,要过年了呢...”姐姐在自言自语。

“对了,冷了就换个厚棉袄啊,这两天温度还会下降呢。”姐姐继续说着。

“你别说了行不,看电视呢。”

“我不是关心你吗。”姐姐说。

“不用你关心。”我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

“有精力还是去关心你的男朋友吧。”我弱弱的补充了一句。

姐姐愣住了,我斜着看了她一眼。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她的双眼。

很快,我们又开始吃起饭来,只是彼此沉默着。

下午最后一场考试是英语,我完全没有心思做题,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灰白的天空,一片,两片,雪花悄悄然飘落,如同南方的雨,下的小心翼翼。

我睡着了,梦到了杭州,梦到了家,爸爸妈妈带着我和姐姐回奶奶家过年,我和若芯在一起包饺子,有说有笑。

“若芯,你干嘛去?”

她冲我笑笑,挥了挥手走了。

我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回来一起吃饺子,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她没有回来,桌子上的饺子凉了。

若芯你在哪?我哭了,泪水洒落在桌上,却凝固成了一片陌生的雪。

若芯,我爱

“起来!”一声怒吼惊醒了我。

班主任愤怒的站在我旁边。

“不想考回家去,你爸妈花钱让你来睡觉的?”班主任很生气。

这一句话让我曾经受伤的心灵再次泛起疼痛。眼角流出一滴眼泪,转身走出教室。

“回来!”班主任被我的举动彻底激怒。可我毫不理会,下了楼,走在学校空荡荡的操场上,寒风扑面,我不禁开始发抖起来,这才意识到我才穿了件薄薄的棉袄。

我双手插怀蹲坐在篮球架旁,雪花落在脸上,融化,模糊了泪痕,内心却是一阵阵的疼痛,我在为谁心痛?家?若芯?曾经的生活?

我把头埋在双腿间,终于放声的哭了起来。

雪越下越大,光秃秃的操场被白雪淹没,我渐渐的清醒,双手被冻的通红,手机响了。我缓缓的把手伸入兜里,拿出手机,是她...

“喂...”我发出微弱的声音。

“回去考试!”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呵呵”我苦笑着。

“我让你回去考试,你现在在哪呢?”姐姐的声音很生气。

“哎...你还真的很在乎我啊,算了吧。”我把腿伸直,半靠在篮球架旁。

“娄敬雨我告诉你,我不准你这样放荡你自己,你忘了给奶奶说要好好学习了吗?”

“哎...随便说说了,你不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用堕落的语气说着。

“好吧,我不了解你,但爸妈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会不会像我一样生气!”

我不再说话了,拿着手机低着头坐在大雪里。

“说话啊!要不现在回去考试,要不滚回家来!你自己看着办!”说罢,姐姐挂掉了电话。

怎么办,听姐姐的话?内心此时被一团乱麻缠绕,说不出该是什么样的心情,算了,反正考试也快结束了,也懒得搭理那个多事的班主任。我拖着疲惫的快被冻僵的身子走出学校,打了辆出租车。

“兄弟,去哪?”司机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叔叔,一口正宗的地方话。

“镇里。”我坐在温暖的出租车里,被冻的紫红的手一阵阵的刺痒。

“咋了?冻的这么厉害?”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看我。

“没事,心情不好。”

“呦,学生家的情感怪丰富,失恋了?”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和我搭话。

“不是。算了,很复杂不好说。”我看着窗外的雪景,此时的我只想静静。

到了镇里,我空着手走在那晚和姐姐一起散步的小路上,幻想着和她手牵手一起在雪中漫步。

进了楼道,我的心里反而有一丝胆怯,我慢慢的打开了家门。

“若芯...”我小声的喊。

没有回应,我进了屋,没有发现她,中午的饭菜还在桌子上未曾收拾。我看了看表,已是下午四点半,我犹豫后拨通了她的手机。

电话通了,那边却没有说话。

“喂...姐。”我小声的说。

“回家了?”她开口了。

“嗯。”

“我在上班呢,晚点回家,晚饭去外面吃点吧。”姐姐的语气好像不是很生气。

“几点回来?”我问。

“很晚了估计,要是困了你就先睡吧。”姐姐说。

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与委屈再次升起。

“你和他在一起?”我小声的说。

嘀嘀嘀滴...她挂了电话。

果然如此啊,心里如刀割般疼痛,胜过任何一次身体上的疼痛,我蜷缩在沙发上,望着墙上的钟表。

时间一刻一刻流逝,我没有下来,没有出去吃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只是蜷缩在那里,看着时针分针的忙碌交替。

门开了,是她,她回来了,黑暗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为什么如今感觉在渐渐离我远去?

灯亮后,一阵刺眼的光芒射向着我的眼球,我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

当视线慢慢清晰,我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她,她看到了蜷缩在那里的我,我和她对视。

“吃饭了吗?”

我摇摇头。

“就这样坐到现在?”

我点点头。

“你过来。”姐姐轻轻地说。

我一动不动,缩在那里看着她。

姐姐没有再说话,放下了手里的包,走到我的身旁。

“你怎么了?”姐姐看着前方,轻轻地说。

我不说话。

啪!她的手打在了我的左脸上!她没有用力,可是羞愧,心酸,愤怒开始在心中酝酿。我咬着牙紧握着拳,低着头不看她,凉凉的泪水再一次从眼角滑落,脸上却是一阵的烧灼。

“哭了?很委屈吗?”我不知道姐姐此时是何种表情。

啪!姐姐再一次在我左脸上留下一丝疼痛,我条件反射的把手捂住了脸。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流出,好似窗外铺天盖地的雪。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姐姐冷冷的看着我。

我不说话,只是捂着脸低着头,饥饿和羞愧一齐向我发动进攻。

“为什么晚上不去吃饭?”

“没精力。”我弱弱的说。

“是啊,精力都留在学校和老师耍性子了?”姐姐的语气加重。

我没有说话,轻轻地舒了口气,低着头沉默着。

屋里渐渐恢复了平静,钟表滴答滴答的走动。

我感觉身体周围一阵暖流,是她,是她抱住了我。是那熟悉的发香。

“雨雨,姐姐天天都和你在一起啊。”姐姐的声音断断续续,她哭了?

我在害怕,明明是她温暖的怀抱,为什么却让我感到不安?

“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她在继续,我没有回答。

“我们还能这样抱多久?”我轻轻的推开她,看着她湿润的眼睛,淡淡的说。

“什么?”姐姐看着我。

“若芯..我不想失去你。”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我不是说了么我们天天都在一起啊”她用手抚摸着我红得发烫的脸,嘴角轻轻扬起了弧度。

也许她就要走了,明年或是明天,我不忍心去想像更不敢去推测。是她抚平了我受到重创的心灵,也是他给了我生活上的很多快乐。

但这样的幸福为什么却像雪花落地般转眼即逝

“很饿吧,我给你做饭吃。”

“不想吃...”我说。

“不吃怎么行?”姐姐站起来看着我说。

“我想出去转转”

“好吧...那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吧。”姐姐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对了,记得穿个厚点的棉袄,下午冻着了吧。”

她的关怀总是无微不至。

又个下雪的夜晚,我和她手拉着手走在无人的街道上,雪花漫天飞舞,在黑暗的夜空中闪烁,就像五线谱上起伏跳动的音符,那样自由自在无所拘束。

我忘记了这是今天来的第几次流泪,默默地,眼泪流淌的小心翼翼,我不敢去用手擦拭,我不想让她看到,我为什么要哭泣?是被这美丽的夜景感动?还是惋惜一点一滴流逝的生活?

我用余光看着身旁的她,别人一定会认为我们是情侣,我和她一起长大,但却是第一次感觉到她对我的重要。如果不是父母突然的去世,我生活的唯一依靠也不会成为她,她仅仅是个还未成熟的女生,却要为了我,为了这个看似支离破碎的家工作,生活的轨迹总是这样多变令我捉摸不透。

还记得我曾经梦想成为一名吉他手,能向姐姐一样写着自己的音乐,演绎自己的心灵世界。

可是自从父母去世那天起我就没有再摸过那把陪伴了我七年的吉他,起初心痛占据了生活,可伤口渐渐愈合后我却适应了没有琴声的世界,我把那把昂贵的吉他收藏了起来,我害怕看到它,我害怕回想原来的生活。

深夜的小镇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全天营业的麦当劳还在雪中散发着光亮,我们走进了那里。

姐姐给我点了很多吃的,空荡荡的大餐馆里只有我和她,三四个营业员在柜台里小声地聊着天。

“快吃吧,饿坏了吧。”姐姐用手背托着脑袋看着我露出温暖的目光。

“你不吃?”

“我不饿.....真是的,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姐姐说。

我饥饿的肠胃再也忍受不住食物的诱惑,全然不顾自己的模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第三节为什么这样对我

客厅里传来了悠扬熟悉的琴声,一颗一颗的音符从指尖散落,尽管很久没有弹过吉他了,我演奏的并不熟练,姐姐还是坐在一旁认真的聆听,脸上的神情是享受,崇拜,幸福

这是那天夜晚她哼的曲子,感受着自己释放出来的音乐,心里全是她的面容,也许押尾桑在写这首歌时并不是我这样的感觉,但我喜欢它是因为它被赋予了特殊的色彩。

“好棒,雨雨真厉害。”姐姐在一旁为我鼓掌。

我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吉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就像是遇见了久违的老朋友。

这是寒假的第一天,也是大雪后的第一个早上,空气异常清新,我打开了窗户,远处能听到微弱的鞭炮声。

新年快要到来了

“若芯。”

“嗯?”

“今年...我们怎么过年?”这是父母去世后的第一个新年,说起这,心里一丝心痛和惋惜。

“你想呢?”姐姐在一旁问我。

“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我把头转向身后看着姐姐,露出一个幸福的笑脸。

几天后,我们买好了火车票,打算回杭州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年。

这是一个漫长的下午,我们早已经收拾好了第二天要带的行李,正在我们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我取出手机一看,心不由一惊,是班主任发来的。

“谁啊?”姐姐侧过头问我。

“呃”我本来平静的心开始慌乱起来。我打开短信,是期末考试的成绩,简直惨不忍睹,本来就没有发挥好,再加上英语那场考试几乎没写。

“怎么了雨雨,看你这么紧张。”姐姐好奇的准备来看我的手机。

我急忙用手捂住屏幕。“呃..姐..不是..那个啥...”我吱吱唔唔说不出来话。

“想隐瞒我什么啊?快说,啥东西。”姐姐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不怪我啊....我....”我心跳加速。

“快说是啥。”姐姐有点不耐烦了。

“成...成绩”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了,有种想立即删掉短信的冲动。

“考得不好?”姐姐问。

我胆怯的点点头。

“给我看看。”姐姐伸过手来要我的手机。

我深知躲不了了,于是把手机乖乖的递给了她,然后紧张的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

“考得不太好啊。”姐姐说。

“下次一定努力。”我急忙说。

“没关系的,谁都有发挥不好的时候么。”姐姐微笑着把手机递给我。

我轻舒了口气,她总算没有在意。

“可是你的英语成绩零分可就说不过去了吧。”姐姐忽然补充道。我的心头不由一紧。

“你逃避考试,说吧,该怎么惩罚你?”姐姐的话很平静,但字字都想把刀剑射向我。

“这个....姐...”此时说心里是激动,倒不如说是惊恐。因为我知道她是真的要惩罚我了,她绝不会想平时那样用手拍我两下,我受不了了还有和她商量的余地。

“打屁股?”姐姐说。

“嗯”我低着头。

“光打屁股太便宜你了,你的爪子也要连同一起受罚!”说罢姐姐关掉了手里的电视遥控器。

“对了!姐,明天咱们都回奶奶家了,你打了我奶奶又该说你了。”我灵机一动,心里一丝窃喜,却不知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她。

“是啊,不去考试也算了,可你回来反省过自己吗,你看你考的好成绩,姐姐还不能管你了是不是!”她的声音很大。

“我错了,我错了,姐姐你打吧。”我赶忙站起身,生怕自己再进一步惹怒她。

“我告诉你,今天不管把你打成啥样,你回去要是敢提一个字,或是让爷爷奶奶看到,我不会饶了你的!”姐姐说道。

哎,我委屈的点点头。

来到卧室,轻轻的脱下裤子,无奈的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全然没有了上一次的期待与兴奋,心里不停祈祷。

“谁让你现在脱裤子了?”姐姐走进卧室,手里竟然拿着一只白色高跟鞋。

“姐...”

“害怕了?先把手伸出来!”姐姐说。

我刚准备提上裤子,却被她制止了。“都脱了还穿啥!光着腿受罚更让你羞愧!”姐姐生气的说。

“好吧,姐,打哪只啊...”我的手松开了裤腰,乖巧的问。

“随便啊,反正两只手各三百下,一下都别想逃。”姐姐的语气带着轻蔑,却让我感觉绝望,我从没被她打过手心,只是小时候被老师打过两下,印象中是非常疼的。

我犹豫着把右手伸向了她,她却果断的一下抓住了我的四指。一种恐惧的压迫感从掌心蔓延到我的全身,我已经顾不上为没穿裤子就接受惩罚而尴尬了,注意力全凝集到了手心。她把鞋轻轻放到了我的手心上,一阵短暂的清凉。我用无助的眼睛看着她,她也看我,眼神里透露出的却是坚定和严厉。

“姐,打吧。”我故作镇定,内心里却充满了恐惧和不情愿。

她高高的扬起手里的鞋子,我紧张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痛苦的到来。

啪!清脆的一声从我掌心响起,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向后缩手,但却被姐姐死死的抓住了手指动坦不得。

“你再给我缩手试试!”姐姐面不改色,用冰冷的眼光瞪着我,就像在看一个受审的犯人。

啪!坚硬的鞋底再一次撕咬我细嫩的皮肤,疼痛占据我的大脑,手又不自主的向回缩。

姐姐用不满的表情看着我。

“不怪我啊,太疼了不自觉的.....”我委屈的解释。看着自己微红的手心。

啪!啪!啪!啪!姐姐的频率增加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深入我的手心至骨髓,这一刻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疼痛,不像打屁股,只是在皮肤表面。

“啊....若..求你别打...啊”我痛苦的哀求,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形象,双腿弯曲,几乎要跪在了她面前。

“你给我站起来!自己做的事难道没有勇气接受后果吗!”姐姐拉着半跪在地上的我的胳膊,语气很生硬。

“这不怪我,我不是那样的学生....”

“我知道,你平时很听话,可你都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吗!站起来。”姐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

我抹着眼角的眼泪慢吞吞的站起身。深红色的手心在姐姐的手中微微颤抖着,是对疼痛的恐惧

漫长的惩罚,痛入骨髓的敲打又开始了,我被迫的开始鬼哭狼嚎起来,那声音让我自己听了都无比的纠心,可姐姐却貌似毫不在乎我,打打停停,让疼痛感在我的皮肤上充分吸收,尽管我哭的很凄惨,她却一句话也不说,甚至不看我的脸,只是一心一意的敲打着我泛起紫红色伤痕累累的手心。

啪!啪!啪一下一下的敲打让我的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

“姐!求你了别打了!”在一下很重的敲击后我猛然抽回了手。

“受不了了?”姐姐扔下了手里的高跟鞋。

“姐,够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好好学习。”我揉搓着发烫快要失去知觉的手心,泣不成声。

“好好学习?你以为你给谁学的?你知不知道快要高考了!你看你现在考的这成绩,你还因为有心事就随便逃避考试,你根本不在乎学习!”姐姐很生气,可这样的情绪来的没有预兆,她前两天不是还很正常吗。

不过她的话又让我想起了大雪的那天下午,为什么这样的委屈感再次降临?

“你以为那天的两巴掌是因为你不去考试才打你的?那是在惩罚你不懂得照顾自己!”姐姐坐到了床边,那双凌乱的刘海儿下的眼睛露出严厉却带着淡淡温暖的光芒直射向我。

我用手背一下下抹去眼角的泪水,心里是惭愧还是委屈我也无法说清,只是感觉有种从未有过的忧伤在侵蚀着我的心。

几分钟的沉默,我的抽泣声减弱,手心开始渐渐恢复知觉,能清晰的感觉到手掌心的血管在跳动。

“好了,姐姐不打你了...”她伸手轻轻拉我坐到了她旁边。我只是抽泣,用手不停地擦抹眼泪。

“行了雨雨,别哭了,姐姐刚才打的挺重的,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是很认真的,我真的不希望你现在还为一些乱七八遭的东西操心。”姐姐用胳膊轻轻搂住我的肩。

“呜.....呜”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好了,别哭了,男子汉呢这点疼都忍不住啊。让我看看你的手。”姐姐把我的右手捧在她的手里,慢慢地拨开我紧握住的拳头。

她没有戴戒指,是不想让我难受?她为什么一直都不和我说起这样的话题?

“都紫了啊,我给你拿毛巾敷一下。”她站起身,从外面拿来一条毛巾。一手托着我的左手,一手把毛巾盖在我的手心。

一阵清凉袭来,刺激着我敏感的皮肤。

“雨雨。”姐姐用温柔的声音呼唤。

“怎么...”

“姐姐今天惩罚你不是和你闹着玩的。你该一心一意学习了,知道不。”姐姐一边说一边反复翻盖着毛巾。

“嗯。”我有气无力的回答。

“你别不在乎啊,我不希望你在高考后哭的和刚才一样惨。”姐姐严肃的说。

我点点头。

“那个..你男朋友怎么样啊?”我说着。

“娄敬雨,我告诉你你以后不准跟我提这个事!跟你有关系吗?你不专心学习天天就想这些吧。”她有些激动。

淡淡的凄凉从心房划过,却没有像雪一样转眼既逝,好吧,不想就不想,我也不是不明白该失去的总会走远,可这是什么态度?一句安慰我的话就这么难说吗?

“好啊,你走吧。”我冷冷的对她说。

“走哪去?”她有点不解。

“用不着你给我敷,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我无情的推开她的手,内心却是心痛。

“你什么意思?”她有点不安,也许只是生气了吧。

“我长大了,你用不着天天守在我身边,干你喜欢的事去吧。”我冷笑。

“说什么傻话呢,姐天天守着你还不好啊。”她笑了,想来拉我的手。

我却一下甩开她。“用不着你这样!”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心如刀绞,我渴望她手上的温度。

她看着我,我无法说出她内心的感受,我更不忍心去想象。

“你知道吗!你越这样对我一分钟,我就多难受一分钟。”我声音很大,却是满腹委屈。

她放下了手里的湿毛巾,站了起来。我抬起头用潮湿的眼睛看着她的背影。

她没有说话,轻轻叹气后,打开门走出了卧室,门被轻轻掩上,屋里恢复了黑暗。

心头一阵辛酸,我用手紧紧抓起床单,忘却了手上的疼痛,把头埋在被子上痛快的哭了。

第四节黄昏

“雨雨,起床吧。”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睡眼朦胧,伸手抓起枕边的手机,才早上七点,不是放假了吗?

“起来吧别睡了,上午九点的火车呢。”她一句话才令我想起今天是回杭州的日子。

我没有了睡意,一骨碌爬了起来,北方的冬天真冷啊,凉气透过棉被侵袭我的身体。

“别磨磨蹭蹭的了,快起来吧,早饭做好了。”姐姐轻轻的敲着我卧室的门。

“知道了,穿衣服呢你先吃。”我冒着寒冷蜷缩在被子里穿衣服。

早饭是三个煎荷包蛋加一杯热牛奶,姐姐为我做的。在这个严冬确实让我暖心,很久以前是妈妈为我做这些。

“手还疼吗?”姐姐一边给我倒牛奶一边问。

我看着泛紫的手心,点点头。才意识到自己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还疼着吧?来,姐姐喂你。”说罢她拿起筷子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

我一阵羞涩,毕竟是她第一次像一个母亲一样喂孩子吃饭。我的脸很红,但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我却知道这样的感觉很短暂,犹如盛开的昙花,幸福的背后却牵连着我不知该如何承受的悲伤。

拥挤的车站,匆匆过往的行人,火车的鸣叫,让我期待回家的心快速跳动。

列车在雪白的田野上飞驰,一路上,我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那不愿停留片刻的风景,却没有一丝睡意。

到站时,已是下午两点,我们姐弟俩带着简单的行李搭上了出租车。

“雨雨,想爷爷奶奶吧。”姐姐看着我笑着说。

“嗯”。我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

我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度过了十几年的人生,可如今回到了这里,却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兴奋?

回到奶奶家,爷爷奶奶热情的招待我们。和往常一样,我和她睡一个屋。

将近傍晚,我和她都去浴室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洗净了奔波一天留下的汗水和疲惫。我们静静地躺在上下铺,冬日黄昏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床上,黄晕中带着淡淡的温暖,这是南方的冬天,故乡的感觉,令人感到无比亲切。不知为何,我想起了押尾的黄昏,也许歌里的旋律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吧。

我从琴盒里取出我的吉他,姐姐坐起来了。

“好啊,雨雨要弹吉他了。”姐姐就像一个忠实的粉丝一样露出期待的表情看着我。

“手还肿着呢,行吗?”姐姐关切的问。

“没事。”只要干我自己喜欢的事,我总是不在乎那么多。

带着手心微微的疼痛,我拨起了那柔软的琴弦。

流水般的旋律,欢快的节奏中带着淡淡的悲伤,正是黄昏那迷人的色彩,因为黑夜就要到来,所以才把它映衬的如此珍贵,人们欣赏它,却又不得不留恋它,害怕黑夜的到来。

心中的恐惧与不安让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我不停地弹错音符,节奏也开始乱了起来。

“雨雨?”姐姐皱着眉头。

“”我低下头,停止了弹奏,琴弦的余音还在房间中荡漾。

“怎么了?”姐姐向我靠近的坐了坐。

我放下手中的吉他,一把搂住了她,我哭了。

“怎么了雨雨?哭啥啊?”姐姐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像妈妈安慰我那样。

“我”我抽泣着,心中是一阵一阵的酸楚,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抱着她哭几次。

“雨雨刚才弹得很好啊!”姐姐说。

“不...我只是...”我哽咽。

“你怕失去姐姐?”她忽然这样说。

“”我感觉心中的痛处被触及,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浸湿了她的长发。

“不会的。”她抱紧了我,把脸贴在我的后背,声音很小却带着坚定,让我的迷惘的心仿佛找到了一片归宿。

“你说慌”我还在轻轻地抽泣。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你在说谎...我们的感情已经接近黑夜了吧。”我把心中的苦涩全部融合到了话里,毫无顾忌她的感受。

“你在说什么啊!”姐姐看着我。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姐姐依旧这样说。

可笑!她把我当成三两岁的孩子?竟然总是用这样的话来安慰我。心里有忧伤,却无缘无故迎来一丝莫名的气愤,不是针对她,也不是他。

“雨雨若芯,下来吃饭吧。”楼下传来奶奶的声音。

“雨雨,我们吃饭吧。”姐姐松开了抱着我的双手。

“我不想吃...”我低着头。

“不吃怎么行?快点走吧。”姐姐习惯性的拉了拉我的手。

“我真的不想吃!”我仿佛在和她较劲。

“吃不吃?”姐姐忽然变了表情,用力的握住我还未消肿的右手。

“啊,疼...”我想挣脱。

“别忘了你还欠着我那么多下屁屁没打呢,你想现在偿还吗?”姐姐冷酷的目光直直的射向我,把我刚才的情绪一扫而光。

“哦...”我跟泄了气的皮球似得站起了身。

“好啦,快走啦,吃完晚饭我们一起出去买些对联,马上就到年三十了。”姐姐笑了。

晚饭,爷爷奶奶给我们准备的香喷喷的饺子,我其实早已经饿的口水直流。

刚准备拿筷子,却想起了肿痛的手,怎么办,若芯不让我告诉奶奶挨打的事,可现在还在忍着疼痛吃饭,我怎么这么倒霉。

“雨雨,姐姐喂你!”她用筷子夹着一个沾满醋的饺子递到我的嘴边,露出笑眯眯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时不知所措,张开了口,脸颊泛起微红。

“雨雨,还让姐姐喂啊。”奶奶笑着对我说。

“这个..额..”我一时乱了阵脚。

“奶奶,我昨天打他了,他的手还没消肿呢,拿不了筷子。”姐姐替我说,我惊愕。

“啊?你怎么又打弟弟!”爷爷忽然说道。

“我错了我错了,这几天脾气不好,嘿嘿。”姐姐不好意思的笑着说。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弟弟出气啊!上次来你都打他,这次还是,你平时是不是就爱欺负他啊。”奶奶有点生气的对姐姐说。

“奶奶,你想啥呢,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欺负弟弟?”姐姐急忙辩解。

“就是,姐姐才不是欺负我呢,是我总是不听话。”我竟然也帮着姐姐说道。

“看你们姐弟俩不可理解,真是周瑜打黄盖。”奶奶摇着头无奈的说。我和姐姐对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饭后,屋外响起阵阵炮鸣,是烟花,久违的过年的感觉在心头迅速升起。我和姐姐还有爷爷奶奶站在门口欣赏着这夜空中的花海。

“哎,今年的年和往常不一样了,人都走了...”爷爷苦笑着低着头。

“爷爷,别这么说啊,还有我们呢!”姐姐急忙安慰着爷爷。

“是啊,要开开心心起来,顺从生活的脚步。”我也说着,感觉自己一时间长大了一般。爷爷奶奶抬起头笑着看着我们,一时间,我们仿佛又找到了家的温暖。

第五节年

鞭炮隆隆,一大早我就被窗外的炮竹声驱散了睡意。今天是年三十,我们似乎有很多事要做。

起床后我才发现姐姐早已不在床上。我穿好衣服下了楼走出房子。若芯正在和奶奶在墙上刷浆糊贴对联。

“雨雨,醒啦。”姐姐看到了我笑着说。

“吵醒的..要我帮忙吗。”我问。

“嗯,不用了,马上就弄好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包饺子吧。”姐姐一边抻着对联一边说。

“好啊”我露出喜悦的神情。其实每年回奶奶家,我们都要一起包饺子,只是今年人少了。

小镇虽小,但过年的气氛远远超过了城里,四周被鞭炮声环绕,我的心砰砰直跳。

收工后,我们一起回到屋里,阵阵饺子馅的清香飘入鼻中,就像闻到了过年的气息。我们四个人围在客厅的桌子旁,包着饺子有说有笑,似曾相识的感觉。

“雨雨,你的手咋样了?能行吗?”姐姐关心的看着我。

“嗯,好啦,已经不疼了。”我满不在乎的回答。

“雨雨,有个严厉的姐姐管着你也是好事啊。”奶奶一边捏着手里的饺子皮一边说。

“若芯,在那边工作怎么样啊,还要照顾雨雨,累不累?”奶奶接着问。

“还行啊,工资够我们俩用的。”姐姐笑笑。“嗯嗯,那就好,好好照顾自己啊,又要工作又要照顾雨雨,可别把身子累坏了。”奶奶看着姐姐说。

“怎么会,每天很轻松的,工作就是打打字编辑些歌曲什么的,不会累的。”姐姐说。

“雨雨,学习还行吧。”奶奶又关心的看着我。

“嗯...”我有点底气不足,心里犹豫着。

“期末考试怎么样?”奶奶继续问着。

“啊?期末考试啊...额..”我担心的话还是被奶奶问到了,我慌了。

“考的还不错呢,他挺用功的。”姐姐忽然插嘴说。

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瞪着大眼睛看着她。她只是冲我笑笑,我能感觉出眼神里露出的是相信与鼓励。我感觉脸有些发烫。如果不再用功学习怎么能对得起自己和她?

“那就好啊,努力努力吧,高考考个好成绩。”奶奶笑着。

姐姐的手机响了。她拍拍手上的面,从兜里拿出手机。

“谁啊?”我问。

“没事,我出去接个电话。”姐姐站起身向门外走。

不知为何,心头居然涌出一丝不安,我放下手里的饺子,也向门外走。

“哎?你干啥去”爷爷急忙问我。我却顾不上回答他。我只想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我刚推开屋门,却和回来的姐姐撞个正着,她满脸惊愕的看着我。

“你干啥去?”姐姐问。

“谁的电话啊?”我看着她。

“关你什么事啊。”姐姐笑着对我说。但我的心头并不轻松,我想拦住朝屋里走的她,却觉得那样毫无理由。

继续包饺子,但我不再说话了,心头仿佛压着一块石头,令我有种窒息的慌乱。

年三十的夜向来令人们无心睡眠,我也一样,可不是因为新年的到来。爷爷奶奶都在楼下看春晚,我们姐弟俩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于是在楼上的卧室里呆着。只是晚上九点,可窗外已是紧促的鞭炮声。我按着手机,心思却不在那里。我还在在意上午那个令我不安的电话,是谁?是谁打来的?

“诶,姐。”我说。

没人回答。

“若芯?”我继续说。

“啊?你叫我?不好意思啊,戴着耳机听歌呢。”姐姐说。

“啥歌啊?”我问。

“嘿嘿,不告诉你。”姐姐笑着。

“”我没有说话。

“嗯?有事?”姐姐从床上慢慢坐起来。

“嗯....啊,没....”我有些无从开口。

“有啥事说啊。”姐姐轻轻地对我说。

“你....那个早上电话谁打来的?”我憋足劲说了出来。

“哦,公司。”姐姐很随便的说,然后继续躺下了。

“别骗我了好吗。”我看着她。

“呵呵,谁骗你了?你觉得是谁打的啊?”姐姐说。

“你自己心里清楚吧。”我淡淡的说。

姐姐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手机,坐了起来看着我。

“你想说什么?”她没有了刚才温柔的语气。

我不说话,继续低下头按着手里的手机。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姐姐问你话呢!”我能感觉到她的语气来带着一丝不满。

我依旧不理她,低着头按着手机,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激荡着人心。

她忽然走了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手机,我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她。

“你想怎么样?”她看着我。

“呵,我能把你怎样?”我就像在故意找事,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你别逼我好吗,你觉得我脾气好?”姐姐的瞳孔在微微颤抖,是愤怒吧。

“谁说过啊,天天打我”我转过头不看她。

“是啊,天天打你?很委屈?”她的语气已经完全变了。

我依旧不理他,低着头,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给我站起来,我今天不把你打个半死我就不是你姐!不停地给我唱反调,你觉得这样我很好受?”她的生气是我意料中的事,但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打呗,打完了你能告诉我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也行。”我假装不所谓。

“行啊...娄敬雨,你想气死我?”姐姐把我按在她腿上,扒下了我的裤子和内裤,下半身顿时感觉凉飕飕的。

啪!很重很重的一下,我咬着牙,不说话。

三秒钟的停顿。

啪!又是一下,她仿佛用足了力气,可我依旧紧要牙关。

“不疼是吧?”姐姐说。

“不疼。”我还在用轻蔑的语气挑衅。

“好,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疼!”说罢,她竟然从行李箱中取出一条细腰带。

“现在给我认错!”姐姐握着手里的腰带,大声的说。尽管屋外鞭炮声很大,似乎盖住了她的声音,但依旧让我心一阵颤抖。

“你撒谎!凭什么让我认错!”我也提高嗓门,努力掩盖屋外的嘈杂。

“行啊!不认错也行,只要一会你一声都别叫我就告诉你谁打的电话。”姐姐走了过来,拿着腰带在我的屁屁上拂动着。

我趴在床上,紧咬着牙,心随着外面的鞭炮声砰砰直跳。

“再给你次机会,给我说声对不起!”姐姐说。

为什么?她骗我还要我给她认错?

“我不,要打你随便,这次我不可能认错的。”我坚定地说。

啪!猛然的一下抽打,让我的屁屁上泛起了火辣辣的疼痛。

我抖动着嘴唇,想叫却叫不出。

“疼不疼?”姐姐问。

“不疼。”我回答。

啪!又是歇斯底里的一下,我的眼角闪烁着泪光。

“疼不?”姐姐的语气依旧。

“不..不疼。”我的手紧紧的抓着床单,屁股上一阵阵的发烫。

啪!我紧闭上眼,祈祷着疼痛快些消散,但是不可能。

啪!姐姐挥着手里的腰带,狠劲的抽打着我的屁股。我的大腿开始不自觉的发抖起来,我不敢想象屁股上的伤痕怎样。

“还说不疼?”姐姐继续问。

“嗯....不...”我吱吱呜呜。

啪!无情的鞭打再次在我的屁股上留下着火般的剧痛。

“啊...”我终于忍不住小声的呻吟。

“不准叫!”姐姐大声的对我说。

“我看你以后还和我耍性子不。”说罢,姐姐挥起腰带,啪啪啪的连续朝我屁屁发起进攻,如同噩梦的降临,我却始终无法醒来。

疼痛中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后传来的疼痛如同交变电流,一下下的起伏,无法摆脱,无法求救。

“现在认错不?”她终于停下了手,却说出了令我绝望的话。

“”我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床单上,是疼痛还是委屈的泪水?

“说对不起!”姐姐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屁股上的疼痛几乎要麻痹了我的大脑。

“我怎么了?你天天这样弄得我心里很烦你知不知道?你有这精力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姐姐说。

“我知道好好学习...但你别每次都用这样的理由应付行不....”我小声的抽泣。

“应付你什么?”姐姐说。

“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吧...”抽泣让我声音有些颤抖。

“又来了!嫌我打的不够狠?”姐姐说。

我不说话,心里却在祈祷她不要再对我动手。

“我很不喜欢你这个样你知道吗?”姐姐说。

“是嫌弃我吧?”我的话冷冷的。

“我...你怎么说话呢!”

“先是回避我,然后骗我,现在又嫌弃我了,行啊,继续吧。”我说。

我能感觉身后的她再一次被我尖刻的话语所激怒,也许是伤害。

“我看腰带满足不了你啊!我不知道你的态度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她扔下了手里的手里的腰带,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长方形木板。

窗外的炮竹拼命鸣叫,是在嘲笑我的狼狈吗?

姐姐按住我的腰,用木板连续的向我的屁股敲打下去,她用足了力气,没有一丝怜悯,我的身体在经受着煎熬,心灵更是如此。

清脆的敲打声和屋外的炮声混在一起,有谁知道我现在正在承受着剧痛,无力反抗,无人帮助,嗓子似乎被棉球堵住,连一声喊叫都发不出,身体随着敲打的节奏被迫的颤动。

“舒服吧,啊?”姐姐一边打,一边问。

“”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双手紧紧抓着床单。

“不认错我就这样打下去,你自己看着办!”

坚硬的木板每一下都在我的屁股上留下火热般的刺痛,深入皮肤,痛觉传输到身体各处,肌肉似乎瘫软,已经没有一丝力气运动。

啪!啪!啪!啪!啪!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我早已无法分辨身后传来的声音是敲打还是炮竹。但我一声都没有叫

敲打的力度越来越弱,终于,她停了下来。

哐当!是木板落地的声音。

“打.....打..完了?”我用尽力气挤出一句话,涕泣直流。

“嗯...”姐姐弱弱的说。

“我...没有叫,能告诉我实话吗..”声音充满委屈。

她坐在了我旁边,我看她的脸。

她哭了

“若芯,你哭什么...”我忘记了屁股上的疼痛,我努力伸出手想拉住她,看到她难过,心如刀绞,还有比这更令我痛苦的吗?

“你..你..怎么这么傻..”她用手轻轻地捂住嘴,微微抽泣。

“你别哭好吗,看你哭我好难过。”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和我说话..姐做错什么了吗....”屋外停止了炮响,就如同电影里的剧情。

“我只想让你把事情和我说明白...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不想让你隐瞒我什么...”我把头埋在手臂中。

“你知道吗....”我继续说。

“我总是会做一个梦....梦到你忽然离我而去,却又不知是何方,你无法和我在一起,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照顾我,可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不能改变,但是...为什么连我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我都挽留不住”我哭起来,声音很大,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怎么会,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姐姐不会离开你的,一定...”她的手轻轻放到了我的后背。

“这样的话你说了多少遍...你心里都明白,这都是在安慰我,我不需要这样!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回复...如果.....哪一天你真的和他走了..我也不会不愿意....”我轻声的说。

姐姐沉默了她在想什么?

她不愿再开口,我也一样

第六节我选择了珍惜

大年初一,听着外面的炮竹声,我只能无奈的躺在床上,屁股上的疼痛令我行动困难,她陪着我,给我端饭,喂我吃饺子,的确是一个独特的新年,也不知爷爷奶奶知道我又挨了打会怎么想,会不会训斥她?我没问,她也没说,她只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听着屋外的炮竹,和她一起在手机上看电影,却让我感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春节。

随后几天,我很少下床,每天就是躺在床上等待着伤口的恢复,说实话这是我被打的最狠的一次,屁股上一片片的青紫,依稀还能看出木板和腰带的形状。我的饭都是她喂我吃,渐渐地我也没有了起初的羞涩,反而从她的身上找到了妈妈的身影,温暖甜蜜。

在奶奶家住了几天,我们搭上了回程的火车,回到了寒冷的北方,雪地上处处铺满了鲜红的炮皮,这也许是这里一道独特的新年风景。

寒假悄无声息地的从身边溜走,又到了每天抹黑起床上学的日子。

她照常每天叫我起床,睡眼朦胧的品尝着她给我做的早饭。

身裹厚厚的棉袄,独自走在上学的路上,暗色的天空有星星作伴,我哼着小曲,我似乎想通了,既然终究要离开她,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在一起的时光?我搭上最早的一班公交车

高考日复一日向我靠近。我开始踏实下心用功的开始学习,我也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于是,杂七杂八的事情便在忙碌中被抛之脑后。

“雨雨,考的不错啊。”姐姐拿着我的试卷,高兴地对我说。

“呵呵...”

“下午上学换个薄棉袄吧,天慢慢暖和了呢。”午饭时,姐姐总是爱和我聊一些生活上的事,印象里,妈妈也爱这样,每天为我们姐弟俩事事操心。

看着她天使般纯洁熟悉的脸颊,是我的一种快乐,我因为有一个会照顾我的好姐姐而骄傲,尽管她有时很严厉,有时却又变得和小孩子一般。父母的去世换来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是我心灵的一丝慰藉。

也许我该为她做些什么,这么多日子以来,都是她在照顾我,而我却时常会做让她不开心的事。

给她买一个小礼物?是否太简单了。

为她唱至歌?怎能感谢的尽她对我的爱。

也许高考考出个好成绩是对她来说最好的礼物,可我感觉总该为她准备些特别的

高三下半学期的生活节奏是紧促的,呆在班里就如同奋战沙场,处处都在竞争,毕竟所剩时间无几,这是人生重要一搏。我每天的精力都倾注到了厚厚的练习题中,生活的色调开始单一起来。

“娄敬雨,下课了出去转会儿不?”同桌小声的对我说。他叫石晓刚,是我几个月前来到新学校第一个认识的同学。他个头不高,和我一样为、微瘦的身材,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我第一时间对他产生了好感,慢慢的成为了班里我唯一的朋友。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也喜欢古典吉他,这让我们的共同语言迅速增加,形影不离的我们成为了班里的一道风景。

“好的。”我头昏脑涨的合上作业本,看了看时间,一节自习课就在繁杂的化学方程式中溜走。

上午课间的楼道里,人群熙熙攘攘,让心躁动不安,我和他迅速的下了楼。

两人走在空旷的操场,只有这时,忙碌的心才能得到短暂的休息。

“诶,你的古吉现在还是七级?”我说道。

“是啊,往上考过好多次,都上不去,好郁闷。”他皱着眉头,很认真的说。

“知足吧大哥,我现在才五级,中间有段时间没弹,忘了好多呢。”我说。

“你的琴啥时候买的呢?”他继续问。我和他说过我之前的所有经历,每次说道到了这部分话题,他总会牵扯开,是在照顾我的感受。

“那可早了,我记得十二岁的时候我妈就给我从网上订的,西班牙的手工琴,比你的贵多了呢。”我开玩笑的对他说。

“算啦,别聊这个了,说说你最近和你姐的生活吧。”他说。

“哎...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现在回家吃完饭睡不了一会就到上学的点了,晚自习放学回去筋疲力尽,根本没有和她说话的劲儿,双休日又改成两周一休了,基本上都没有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了。”我抱怨着。

“羡慕你啊,有个疼你的好姐姐,我是独生子啊,就一个吉他和我作伴...”他说道。

“诶,对了,你姐多大了?”他忽然问道。

“二十二啊。”我回答。

“谈恋爱了吧。”他说。

我忽然一惊,随后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他问。

我没有说话,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在犹豫是否要告诉他,也许说出来心里会轻松些,况且他是我的朋友。

“其实....我看到过她手上的戒指...”我轻轻地说。

“哦?”他有些感兴趣的看着我。

“在中指上”

“呵呵,很正常啦,人家都二十多岁了,早都该找男朋友了。”他笑着说,像是在安慰我,可是...他为什么要安慰我?我为什么会因为她有男朋友而失落?仅仅是因为最终的离开吗?

上课前的预备铃响起,我们收起了话题走回教室。

“你俩迟到了知道不。”班主任看到我们匆忙的跑回来,有些生气的说。

“不是故意的啊,我们上厕所去了。”他急忙解释。

“快进来吧。”班主任翻开书准备讲课。

可就在我走回座位时,身后传来了一句令我厌恶的话,尽管声音很小,但十分刺耳。

“这俩sb又去小树林里乱搞去了。”

我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怒火,说实话他是班里人际关系最差的一个人,总爱说别人坏话,同学都不愿搭理他,然而,我此时却无法压制住心里的怒气。

“你他吗说谁sb?”我愤怒的转过身,凶狠的对他说。

“你个小不点想打架啊?”他满脸狰狞,用手撸了撸袖子。

“就是想打你怎么着?”我毫不认输,尽管他个头很高,但我发现人在怒火万丈时真的什么都不惧怕。

“你俩!怎么回事!”班主任愤怒的把书狠摔在讲桌上,大声的朝我们吼。

“这货说我是sb。”我理直气壮地给班主任说。

“娄敬雨,你迟到了还满嘴脏话,滚出去!”班主任抬起胳膊指着门外,咆哮道。

他小人得志一般冲我咧着嘴,嘴巴还做出了骂我的形状。我彻底被他激怒!

突然间,我撩起身边的凳子冲着他头就甩了过去,他立马用手护住头,凳子砸到了他的胳膊,周边的女生被我突然地举动吓的叫起来,石晓刚一下子拉住我的胳膊。

“我考!你疯了啊!”他冲我说,但此时也仅仅是对牛弹琴,并且是一头疯牛!

他也被我的举动吓坏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望着我,身体不停的向后退,我一把甩开石晓刚的手,冲着他走过去。

“快拉住他!”班主任大声的喊着。此时全班的同学都呆住了,除了石晓刚,没有人来阻止我,也许是他们压根都不想阻止我,心里都在因为我“正义”的举动而暗自高兴。

我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刚想朝他挥拳,却被他本能的推开,个头体重都不占优势的我被推倒在地,男同学们这才围过来把我俩都按住,一场激烈的战争就这样戛然而止。

“你们俩像话吗!迟到不说还进班里闹事!你当教室里是哪?想打架就打啊!”我俩狼狈的站在办公室,听着班主任狮吼般的训斥。

“娄敬雨!你说话啊!别低着头跟个囚犯一样!”班主任大声说。

“我说啥?他要是嘴不犯贱我会打他?”我抬起头理直气壮的说。

“我不管那么多!你也不看看都啥时候了?还有一百多天就要高考了啊!万一弄出来个三长两短咋办!”班主任语气很粗暴的说。

“好了老师,你别这么生气,也不能全怪他啊,那个人平常就爱惹事,班里都没人搭理他,他刚才确实说话难听啊。”同桌帮我解释道。

“那你不会躲着他?骂你一句你至于这么激动吗!”班主任依旧很生气,办公室的老师都已停下了工作看着我们。

“你把你家长叫来,我在好好和他们说说!”班主任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

“其实...老师...他...”同桌看着我的神情,有些慌张的说。班主任还不知道我的过去,但我已经习惯了,心里没有一丝的不舒服。

“给!打吧,把你爸妈叫来。”班主任递给我手机。

“打就打。”我一把接过手机,按下姐姐的手机号。同桌焦虑不安的看着我。

嘟.....办公室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姐姐细腻的声音。

“姐,是我。”我说。

“嗯?雨雨?怎么了?”

“那个...学校有点事,你能过来下不。”我说。

“啊?啥事啊,我上班呢。”姐姐说道。

“哦,那算了,你忙吧。”我仿佛感到一丝轻松,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怎么了啊,雨雨,发生什么事了?”姐姐有些着急的问。

“啊...没啥,班里有点小事,你赶不过来就算啦。”我说。

“不像啊,你不会惹啥事了吧,雨雨?”姐姐认真的说。

“哎呀,刚才和同学闹了点别扭,你别瞎担心了,好好上班吧。”

“拿来,我给你姐说。”班主任忽然从我手中夺走了手机,我惊慌失措。

“喂,你好。”班主任粗厚的嗓音。

“啊..你好啊,你是?”从电话里依稀能听到她的话语。

“我是娄敬雨班主任,他刚才在班里打架,你最好让他爸妈来一趟学校。”班主任说。

“打架?不是吧,好吧。可是...他爸妈....我来行吗?”电话里传出姐姐断断续续的声音。

“行吧,我在办公室等你。”说罢班主任挂掉了电话走出了办公室,留下我和石晓刚傻傻的站在那里。

“怎么办,你姐会很生气吧...”同桌看着我说。

“没事,反正我又没做错啥,我在维护自己的尊严呢。”我依旧理直气壮,但心跳却在渐渐加快。

半个小时过去了,办公室窗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纤细的身材,平平的肩膀,长发飘飘,姐姐来了。

“呦呵,这是你姐啊?怪漂亮啊。”同桌悄悄地顶了下我小声的说道。

“啊...姐,你来了啊...”我表面笑呵呵的,心里却在打鼓。

“你班主任呢?”姐姐一个手放在背包带上,环顾这四周,面无表情地说。

“额..他刚才出去了...”我不敢看她的脸,双手插兜故作镇定。

姐姐走到我面前,微微抬起头,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我,眼睛一动不动,我的心砰砰的加速跳动起来。

“啊..姐...你..看我干嘛?”我慌张。

“打架了?”姐姐依旧死死地盯着我,说道。

“啊...小误会啦,很正常...”我还在装。

姐姐轻轻地呼了口气,把背包放在了桌子上,双手插怀,背对着我。我也不敢说话,侧过眼看着站在一旁的同桌,他向我耸耸肩,表示对我的无奈。

“啊,你来了啊。”门口传来令我反感的声音,班主任走了进来。

“啊,老师你好,我是娄敬雨他姐姐。”姐姐连忙说。

“你弟在学校可不老实啊。”班主任坐在办公椅上,翘起二郎腿看着她说。

“是吗..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他怎么了?”姐姐问。

班主任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竟然还升华了我的过失,我在一旁咬牙切齿,同桌一直拉着我的手,好像在努力控制着我的情绪。

“那..那个男孩伤着了没啊。”姐姐很急切。

“没啥大事吧,我刚才去办理看他胳膊好像擦破点皮,你好好管管你弟弟,你说万一真给砸出来个啥毛病咋办,谁负责任?”班主任站了起来,提起暖壶倒水。

“额..老师,你说咋办啊。”姐姐像一个学生一样说道,样子有些可爱。

“带他回去在家反省两天吧,控制下情绪,别一会儿进班里再惹啥事出来。”班主任拿起他的水杯,边说边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

我忽然感觉我很生气,不是因为他训我,而是他对姐姐的态度,我颤抖的手恨不得给他一拳。但顾不上我多想,姐姐回过头,看着我...

“满意了?”姐姐冷冷的说。

“我...我错了。”我红着脸,在同桌面前向她认错,这令我感到十分羞愧。

“姐姐,你别太生气了哈,其实也不全怪他,是那个男的,他经常在学校惹事,没少挨同学的打。”同桌真的很够义气,对姐姐笑着。

“嗯..你就是石晓刚吧。”姐姐看着他说。

“嗯,是啊,姐姐你认识我啊。”他有些激动。

“呵呵,当然啊,在家经常听我弟说起你呢,你吉他弹得很棒呢。”姐姐微笑的看着他说。

“啊..哈,哪里啊,嗯..其实,你别再生你弟的气啦,没啥的,快考试了,压力大,谁都这样。”他说。

“我知道,你不用管了。还有,谢谢你平时照顾他了,他是转学过来的,就你一个朋友。”姐姐背起单肩包,微低着头笑着说。

“嗯,没啥,那姐姐你带着他回去呆两天吧,在家休息一下也不是啥坏事,好好调整一下心情。”石晓刚向我们俩挥挥手。

“走吧。”姐姐回过头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的对我说。

石晓刚目送我们姐弟俩手拉着手走下楼梯,身影渐渐消失。

“你很幸福呢。”他自言自语,轻轻地笑了。

第七节痛,还有几次

走出学校,我们俩手拉手,已经将近中午。

“吃点啥?”姐姐说。

“啊?你不回去做饭吗?”我侧过头看着她问道。

“菜都没买做什么饭?”姐姐没有看我。

“那在外面吃点?”我问。

“嗯。”姐姐淡淡的回答。

我们走进一家小吃店,这里的饭还不错,平时晚自习前我都在这里和同桌吃点东西。

“老板,要份茄子炒肉。”我说

“若芯,你吃啥?”我又回过头看着她问。

“你吃吧,我不吃了。”姐姐的样子好像无精打采,面色憔悴,她低着头看着手机,棕黑色的刘海儿盖住了她的双眼。

“吃点吧,你不饿啊。”我继续说道。

“不饿,你赶快吃,吃完回家!”姐姐的声音很小,但语气很坚决,我的心里划过一丝恐惧。

“哦....”我无奈的把钱递给老板。和她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她一直低着头按着手机,看我都不看我一样,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姐,你看啥呢。”我问。

“管你什么事?吃饭!”姐姐依旧用冰冷的语气说,头也不抬一下。

“你怎么这样和我说话,你是不是和他聊天呢?”我有些不满。

“不想吃是吧,走吧。”姐姐忽然抬起头,看着我说。

我无奈的低下头拿起勺子舀起米来,我知道自己犯了错不占理,也不敢和她较劲,她也没再说话,坐在那里看着手机。平时吃起来可口美味的盖浇饭如今却如同咀嚼石灰一般,苦涩无味。我吃的很慢,仿佛在故意拖延时间,但她没有催我,只是坐在那里按着手机,安静的等待着我吃完。

“姐,你吃点吧,会饿的。”我看着守着空桌子坐在那的她,感到一丝心疼。

“你饱了没。”姐姐抬起头看着我问。

“嗯,饱了,剩下的你吃了吧。”我把剩了半盘的盖浇饭轻轻地推到她面前。

她稍稍犹豫,抿了下嘴,拿起勺子吃了起来,看着她吃饭的样子,我的心感到暖暖的,就像守在一个天使的身旁,但不知道接下来这位天使会怎么的对待我。

饭后,已是下午一点钟。我和她回到了家里。

姐姐进了屋,脱下了棉靴和外套,苗条的身姿趁现在我面前。

“姐,你的身材好棒啊。”我笑着说。

“呵呵。”姐姐微微一笑。

“嗯...接下来干嘛啊。”我试探着,心里有一丝紧张。

“你都明白,不用我多说吧。”姐姐收起笑容。

我的心咯噔一下,屁屁上传来凉意。

“姐...都说了不是我的错。”我说道。

“你用不着解释,做都做了,就该承担后果。”姐姐看着我,表情中带着严肃。

“可是..可是我要是不打他就干瞪眼认他欺负我啊?”我说。

“呵,好啦,你还是没明白我为什么不高兴。”姐姐摇了下头。

“那是啥啊?”我问。

“雨雨,你就没想过后果吗?你万一砸到他脑袋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是,他欺负你,这种人你有必要和他计较吗?你上去给他两拳也比扔凳子强吧,你这样的极端心态很不好你知道吗!”姐姐说。

“哦...好吧,我确实做的过了,对不起啊....”我低着头,嘟着嘴说。

“听话吧,今天的疼就让你当做教训,以后别干这样的傻事就好了。”姐姐撸起袖子对我说。

“姐你打轻一点行吧。”我装作很乖的样子。

“这是惩罚你!不是和你玩呢,你觉得有和我商量的余地?”姐姐说。

“好好,你打就是了。”我说。

我走到沙发前,缓慢地脱下裤子。

“行了,秋裤别脱了,怪冷的,趴下吧。”姐姐的声音带些温柔。

我摆好姿势,姐姐走来,左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腰上。

“打了啊。”姐姐说。我双手撑着沙发,高高的抬着屁股,点了点头。

啪!刺激感顺着秋裤,内裤,一层层渗入我的皮肤,不是特别的痛。

啪!啪!啪!姐姐用她修长的手拍打着我,尽管疼,但是心底却流动着温暖和幸福。

姐姐每一下的力气用的很匀,也许是打我的次数太多都练出经验来了。

拍打声连续的在屋中响起,声音不大,很有节奏,感觉她这次的责打进行的很柔和,屁股虽然疼,但不至于让我无法忍受。

“记住没?下次还冲动不?”姐姐停下来问我。

“记住了。”我乖乖地回答。

“我看不像啊,行了,姐不打你了,提上裤子去墙角站着。”姐姐轻轻地拍了我的腰两下,说道。

“啊?还站墙角啊。”我有些脸红,边提裤子边说。

“不愿意站?”姐姐看着我。

“不不,愿意。”我发现只有让自己变乖一些才不至于惹的她生气,我走到了墙角。

“一下午哈,除了厕所哪也别去。”姐姐说。

我的心一阵寒风,站一下午的滋味可不好受啊,我本想挨完打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呢,结果没想到姐姐还有这一手。我无奈的盯着那洁白的的墙面。没过一会眼皮就开始打架了。“困了啊,雨雨。”身后忽然传来姐姐的声音,我一惊,睡意全无,没想到她在看着我呢。

“啊..没有。”

“困给我忍着,站好了。”姐姐的声音带着严厉。

我晃了晃脑袋,企图驱走疲乏。说实话才站了不到十分钟,我的小腿就已经开始酸起来,想想漫长的一下午,该怎么熬啊。

“说真的我挺不喜欢你们班主任的。”姐姐在我身后说道。

“是吧,我也很烦他呢。”我应和着。

“我去办公室他竟然是这种态度,我至少是你的姐姐啊。”姐姐的声音有点委屈。

“好啦姐,别难受了,咱不和他计较那么多。”我面向墙角,背对着她,说着。

“傻样吧,还会安慰人了呢。”姐姐轻轻地一笑。

“站着好好想想吧,快高考了啊自己该怎么办,还有以后该如何处事。”姐姐说。

钟表滴答滴答的走动,我有种快要窒息般的无聊,啥都看不到,眼前白白一片,还不能动,真是比打屁股都受罪啊,小腿已经开始发麻。忽然,我想到了厕所,也许去马桶上坐会也可以休息一下。

“姐,我去上个厕所。”我回过头,发现她正坐在沙发上写东西。

“去吧。”她没抬头。

我如同一个被放归自然的鸟儿,我迫不及待的坐在了马桶上,总算可以歇一下脚了,感觉都快累死了

咚咚咚!有人在敲屋门。

“谁啊?”姐姐说。

“芯儿,是我啊!”一个陌生的男声从屋门外传来。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芯儿?他这样称呼我姐?难道他?我忐忑的站了起来,打开浴室门走出去,从墙角露出头向客厅看,只见一个身着西服,打着领带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他在对着我姐笑。

“哦,萧,是你啊。”姐姐把屋门全打开,邀请他进来。

这一切让我看呆了,怎么会这样!

他风度翩翩的走了进来,我没看错,他竟然带着一把吉他。

“芯儿,这几天不见,我好担心你,今天特地坐车来看你呢。”他微笑着抚摸着我姐的手。

姐姐脸颊微红,低着头轻轻地笑。

“我在照顾我弟呢,他快高考了,正是关键时候,我觉得应该多分些精力出来放在他身上,毕竟到了人生转折点了。”姐姐说。

“是的,这段时间好好陪陪他,等高考完他上了大学,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男人笑着说,从琴盒里拿出了吉他。

“好久没听我弹歌了吧。”男人把吉他放在腿上,用手调整着弦音。

“弹一曲黄昏吧,看看有我弟弹得好没。”姐姐微微笑着说。

他自信的把吉他望身上一抱,宽大的手掌握住了琴颈,我清楚地看到了他中指上的戒指,银光闪闪,尽管很远,我却能感觉到和姐姐戴的戒指一样。我的心隐隐在作痛。

他弹得很棒,琴声从钢弦上一串串的蹦出,细腻清脆,仿佛是一个技法炉火纯青的大师演奏出的一般,就连每一处停顿都增加了微小的处理,尽管他用的民谣吉他,但是弹古典的我比其他对琴弦的驾驭,真的弱到了极点!他铺满青色胡须的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时而看着琴弦,时而侧过头看着姐姐笑,琴声却没有一点间断,旋律如水般前进。

“萧,你弹得好棒!”姐姐在一旁红着脸看着她微笑着聆听。

“嗯,只要你喜欢,我愿意献出一生为你演奏。”他结束了,把琴放在了身旁。

“姐?”我鼓了下勇气走了出来。

“啊,雨雨,你出来啦。”姐姐转过头看到我。

“芯儿,这是你弟啊。”男人看到我,对姐姐说。

“嗯,是啊。他也会弹吉他呢。”姐姐说。

我侧过头看着姐姐,我不想和他说话,甚至是对视。

“哦?是吗。可是今天不是周末啊?他不上学?”男人看着姐姐说。

“啊...这个。”姐姐有些尴尬。

“我打架了,老师把我请回来了。”我用轻蔑的语气说。

“哦,这样啊。”男人微微一笑。

“雨雨,你这样可不好啊!你觉得很光彩吗?”姐姐说。

“切,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男友管。”我依旧用不屑的语气说。

男人侧过头看着姐姐。

“啊..你不用在意,他就这脾气,呵呵。”姐姐笑笑对男人说。

“小弟弟,你也弹吉他啊。”男人看着我说。

“是,怎么着?想当我老师?”我说。

“哪有,听说你从小就学古典吉他,很厉害呢,我还想请教呢。”男人笑着,我看不出他的笑容中是否藏着刀刃。

“雨雨,给哥哥弹一曲吧,志趣相同,可以互相学习呢。”姐姐说。

“谁和他志趣相同,我又没学过民谣,他的东西我一窍不通。”我语气生硬,没有人得罪我,我却不知道自己心中哪里来的不满。

“够了啊,你把态度给我放好点,你懂不懂得尊重别人?”姐姐有些生气。

“切!”我转过头走进自己的卧室,砰!门被我关上了。

我趴在床上,满脑子混乱,我捂住耳朵,不想听到外面的任何声音,一时间,连自己最爱的琴声好像都背叛了我,令我感到不安和厌烦。我为什么要这样?就是为了害怕失去她?我应该高兴才对,姐姐找到了一个关心她,又有音乐素养的人,那么高大,那么男人气,比起我这个瘦弱的弟弟,远远地超过了我。

不知何时起,我才注意到屋外没有了声音,也许是出去了吧,什么时候回来?算了,我不在乎。盖上被子,带着干涩的泪水入睡。

砰砰砰,有人在敲门。

“雨雨,开门!”是姐姐的声音。

“你回来了啊...”我用被子蒙着头说。

“开门,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姐姐的声音从门外传出。

有点怪怪的感觉,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在卫生间!

姐姐依旧在敲着门。

“雨雨,你都进去二十分钟了,怎么了,说话啊。”姐姐依旧在门外喊着。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原来是一场梦啊。

我打开了浴室门,看到姐姐正在焦急的站在门口看着我。

“你在里面干什么呢?我让你上个厕所又不是让你休息呢。”姐姐说。

“不好意思啊姐,我睡着了。”我说。

“哦...”

我拖着酥软的身体向客厅走去。

“算了雨雨,别站了,去睡觉吧。”姐姐走过来拍拍我。

“啊?”

“别站了,看你这么累,以后遇事可别再向这次这么冲动了。”姐姐说。

“嗯,知道啦姐,不会啦。”我笑笑。

“去睡吧,吃晚饭了我叫你。打开炉子盖上被子啊,别着凉了”姐姐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刚走进卧室,忽然回过头。

“嗯?怎么了?”姐姐问。

“哦...没事...那个,萧是谁啊?”我莫名其妙的说。

“萧?你说啥呢?”姐姐满脸疑惑。

“没事....”我关上了门,只是一场梦而已啊。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做完一场噩梦,却并没有丝毫的轻松,他也许真的就像梦中那样,说不定那一天梦境就要变成现实我用手轻轻地摸着屁屁,刚才被姐姐打,现在还有点微微的疼痛,但是这样的痛她还能给我几次?

第八节绿袖子

“娄敬雨!”石晓刚兴奋地喊着。“嗨。”我给他打招呼。

“哎,没你这两天我好不适应啊,你终于来了啊。“他笑着拍我的肩膀。

“呵,至于么,不就两天啊。”我装作很轻松的说。

“你姐回去没和你生气吧。”他关心的问。

“怎么会啊,我和她关系很好的。”我说,心想总不能把挨打的事告诉他吧,不然太难为情了。

“那就好啊,对了!有个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呢。”他拍拍我的肩膀。

“什么事?”

“昨天学校通知,下个星期五是学校校庆,学校要组织节目呢,每个班一个。”他有些激动地说。

“嗯,然后呢?咱们班啥节目?”我皱皱眉头问。

“别提啦,班主任宣布完,竟然没人自愿表演,商量集体出节目同学又反对,老师知道我会弹古典吉他,就把名额给我了,让我演奏。”他说。

“恭喜啊!好好表现呢。”我祝贺他。

“表现啥啊,你不知道我一在公共场合弹琴心里就发抖吗。到时候一紧张再弹错那可就丢大人了”他说。

“这几天好好锻炼下啊。”我说。

“就四天了啊,来不及的,我知道你胆大,能不能替我啊...”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我。

“啊!你让我上去演奏啊。”我惊讶的说,心里却有点窃喜。

“大哥,帮个忙了,咱们班就靠你了。”他说。

“这个...那我上去弹什么歌啊?我水平又不高。”我说。

“笨呐,你不会找个简单的歌弹啊,反正下面懂的人也不多,糊弄一下都过去啦。”他笑着说道。

“绿袖子挺简单的...要不这个?”我说。

“随你啦,反正不会像我这样怯场就行。”他说道。

“好吧,看来我的电箱琴终于能派上一次用场了。”我的表情很高兴。

放了学哼着小曲回到家中,推开门,一阵菜香飘入鼻中,姐姐正在做饭。

“姐,我回来了。”我大步走进卧室。

打开琴盒,那把陪伴了我多年的吉他静静地躺在里面。我小心翼翼的抱起它。很久都未弹过那首歌了,依稀能记起因为那个旋律,我爱上了吉他,于是妈妈给我买了它,几个月后,我便为妈妈弹了这首歌,她很感动,给了我一个热情的吻。

轻轻地关上无门,弹拨下那柔软的琴弦,撒下的音符带着淡淡的温度,包围着我,液化了干冷的空气,和厨房姐姐的忙碌声融合。

“姐,你手咋了?”吃饭时,我无意间看到了她手指上的创可贴。

“哦,没事,切菜时不小心伤着了。”她很不在乎的笑笑,向我碗里夹着菜。

“姐...”我感到一丝心酸。

“嗯?”她看着我,让人心碎的眼神。

“那个,学校周五...”我忽然停了下来,也许这次的演出应该更有意义些。

“周五怎么了?”姐姐问我。

“哦,没事...姐,我要给你个礼物。”我忽然露出笑容。她每天照顾我,我能为她做什么,我不是一直想送她一份特别的礼物吗,也许这次的演奏就是啊!

“是吗,姐姐好期待哦。”她笑着说。

“不过要这个星期五才能给你呢。”我说。

“行啊,是关于什么样的礼物?”姐姐问。

“哈哈,这个不能说哦,不过你那天能不能穿一件绿色的衣服来我们学校一趟?”我心里有些激动。

“啊,去学校啊,星期五我不休息呢。”姐姐有些为难地说。

我的心里忽然间的失落。

“不过雨雨的礼物当然最重要啦,我会去的。”姐姐微笑地说。

“啊!姐,你真好!”

之后的几天,我每天晚上放学回来,尽管身体已经疲惫,但我依然要坚持练习吉他,反复的弹着这首歌,曲虽简单,但我希望把它演奏的更加熟练自如,我对每一个音符都细心的把握,我希望把这次的演奏表演的更加出色,不是为了班级的荣誉,也不是因为我人生的第一次演出,只是单单纯纯因为她。

“老师。”我推开办公室的门。

“娄敬雨,什么事?”班主任抬头看了我一下,继续低下头批改着作业。

“嗯,那个...石晓刚把演出的任务交给我了你知道吧。”我说道。

“知道啊,他给我说了。你不会也要推辞吧。”班主任抬起头看着我。

“不是,那个,我想麻烦你一个事。”我羞涩的说。

“什么事?”班主任皱眉头。

“这个..你能不能去联系一下学校,把演出大厅里正中间的两个位置帮我留出来?”我说。

“啊?留给谁啊?”班主任不解的问。

“很重要的一个人。”我说道。

“可我没有这个权利啊。”班主任有些无奈。

“老师,麻烦你了啊,这也是我节目的一个需要啊。”我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这个...不过要是演出需要的话我觉得学校应该会同意吧,不过你的节目不是吉他独奏吗?”班主任问道。

“这个,老师你到时候就知道啦。真的要麻烦你啊。”

“行吧,我一会去和学校商量下,不过你要留哪个位儿?”班主任问。

“要看演出厅里座椅的情况了,最好是中间一列中间一排的中间两个位....”我说。

“真够可以的,也不知道你要搞啥名堂。”

“老师,谢谢你啦,我演出的成败还要靠你呢。”我笑着说。

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班主任的请求得到了学校的批准。我的演出准备也做的差不多了,就等着明天的到来了。

晚自习完全没有心思学习,窗外噼啪噼啪的下着雨夹雪,我托着脑袋看着窗外,可能因为明天学校校庆不上课,同学们似乎都无心学习,班里有些乱。

“诶,怎么样,紧张不?”石晓刚用胳膊推了推我说。

“说实话真有些。”我抿抿嘴。

“明天好好加油,上台了放松弹就行。”他在为我打气。

“你弹什么歌,确定了没?”他问。

“绿袖子啊。”我回答。

“估计没有多少人欣赏..不过你弹你的就是了。”他说。

“用不着别人欣赏,只要一个人喜欢就够了。”我微微一笑。

他不解的看着我。

盼望已久的下课铃终于想了,同学们都打着伞走出教学楼,我和他一起。

“伞你用吧,我打车回去呢不用伞。”他没带伞,他家住在市里,要走路回去。

“那谢谢啦。”他不好意思的接过伞。

“拜拜,我走啦。”我向他挥手。

“晚上早睡啊,明天别睡过了。”他半开玩笑的对我说。

潮湿寒冷的空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感觉,想到明天,我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夜,让我难以入睡,窗外的冰粒打在遮阳棚上发出紧促的敲击声。吉他就躺在我的身旁,陪伴着我,我把手轻轻地搭在琴颈,朋友,明天就看你的了!

“雨雨,起床吧,吃早饭了。”姐姐敲着我的屋门,熟悉的声音。

我猛然睁开眼,想起了今天的演出,没有了一丝睡意。窗外的雨雪还在下,天空是发灰的深蓝色。

吃着无味的早饭,我能感觉到姐姐激动地心情,相信她到时候会更加激动。因为还有演出的准备,吃完早饭,趁姐姐洗碗时,拎起琴盒迅速跑了出去。

“姐,我走了!记得一会按时来哦。”我提着吉他飞奔下楼,才意识到自己没带伞,无奈之下淋着雨搭上了公交车。

上车后,我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吉他,身上淋湿了不怕,可这上千块的琴要是淋坏了可惨了,我打开琴盒。只见它依旧躺在干燥温暖的琴盒里。我这才松了口气。

手机响了,我接通。

“喂,你醒了没?”是石晓刚,他急切地问。

“我都坐上车了。”我回答。

“哦哦,那就好,表演九点开始呢,不过你在先来做演出准备。”他说道。

“行,我早都知道了,不过多谢提醒啊。”我打着手机笑着。

到了学校,我飞奔向教室,生怕琴被淋湿。

“呦!这不是搞基男啊,这次还带个吉他过来,勾引你基友啊。”上次那个被我打的男生看到我又在激我,可我顾不上理他,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顺顺利利的完成演出,我可不希望闹出啥事儿来。

“哇!娄敬雨把他的吉他带来了!”几个女生喊着。

“诶?不是石晓刚演出吗?你怎么带着吉他过来了?”又有人围过来问。

“娄敬雨你也会弹吉他啊,没看出来啊,我以为就石晓刚会呢,快拿出来弹一曲让我们听听啊。”同学们围着我七嘴八舌。

可我完全顾不上他们,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了好了,我一会儿演出你们再看吧,我没时间了,在去演出厅排练呢。”我在教室短暂的休息后,又匆忙的跑去了演出厅。

指导老师给我们的节目按班级顺序拍好了号,是从高一年级开始,按班级的序号,我们正好是高三最后一个班,于是节目被排在了最后,这样也好。做了一大堆工作,轮到我试音了,我把琴接上了舞台上的大音响,轻轻拨弦,音响里却传出了巨大的声音,清澈空灵,在高大宽阔的大厅里回响,这是我第一次演出,第一次使用琴上的电箱,没想到效果如此神奇,心中又是一阵兴奋,恨不得演出马上开始。

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半了,估计同学们也该进场了,我把吉他放在后台,打着伞跑出了演出厅,我站在校门口,焦急的望着外面,姐姐该来了吧。

身后的同学们一队队的望演出厅走。

“嘿,娄敬雨,你等谁呢!”石晓刚在队列里看到了我,喊着。

“哦,没事。”我回答。“演出快要开始了你不去后台准备啊?”他说。

“嗯,没事,你们先去吧。”我说。

忽然,校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穿绿衣服的女孩,是姐姐。我激动得跑了过去。

“若芯!”我喊道。

“傻家伙,下着雨你也不知道带个伞,淋着了没啊?”姐姐摸着我还有些潮湿的衣服说。

“没事的,姐,快走了演出就要开始了呢。”我牵起了姐姐的手。

“演出?啥演出啊?”姐姐满脸疑惑。

“哎呀,给你准备的礼物呢,我要和你看个节目。”我笑笑说。

“啥东西啊,搞得怪神秘的。”姐姐和我一起向大厅走去。别人一定会认为是一对情侣。

走进学校的演出大厅,到处是黑压压的人头。

“哦,是你们学校的校庆啊,不过好多人啊,咱们坐哪?”姐姐看着我问。

“诶!中间那一排正好有俩位!”我假装很激动地说。

我拉着姐姐迅速跑了过去。

“诶,同学,这俩位没人坐吧?”我装模作样的问问旁边的同学。

“这不能坐的,老师说这俩位有人预定。”一个女生看着我说。

“管他呢,姐,咱坐着。”我笑着坐了下来,也拉着她一起。

大厅的灯暗了下来,舞台的灯亮了,主持人走了上来,说了一大堆关于学校的汇报词,我完全没有心思听进去,心扑通扑通的直跳,余光看到姐姐正专心着听着。镇定,一定要镇定,里演出还早呢,不能现在就开始紧张啊。

第一个节目是高一年级一班的,是班级合唱,全班登台,台下是雷鸣般的掌声,也许是第一个节目的关系,同学们的热情很高。他们唱的很整齐,说实话,在短短几天里能训练成这个样子也很不容易了。

“好棒啊。”演出结束,姐姐也跟着在鼓掌。

“雨雨,你们班是啥节目啊?”姐姐看着我问。

“嗯..这个..好像也是合唱吧。”我随便编了句。

“呵呵,也不知道一会能看见你不。”姐姐说。

“肯定能。”我微笑。

就这样,节目流水般进行,台下的掌声也越来越小,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不在认真的看节目,其实每个班的节目都没啥特别的,不是合唱就是跳舞,都是集体的表演,有些让人视觉疲劳起来。

两个小时过去,我一直在算着节目的进行。终于,快要轮到我们班了,当然也是最后一场。

“姐,我肚子好疼啊,我去上个厕所。”我捂着肚子说。

“啊?你没事吧。”姐姐关心的看着我问。

“去上个厕所就好了,你先看吧。”我站起身。

“该你们班表演了吧,你来得及吗?”姐姐说。

“没事,你别管了,我去厕所了。”说罢,我迅速的离开,心跳加速到了极致。

手机响了。

“喂喂,啥事?”是说道。

“该你表演了,快去台上啊。”石晓刚打着电话说。

“我知道啊,这不是正去吗。”我一边小跑一边说。

“真有你的,不在后台等着,非在在底下看节目。”他说。

“呵呵,一会你就知道啦,好了,我到后台了,挂了啊。”我挂掉电话,手捂着心口,能感觉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地心脏,这样可不行!一定要稳下来,不然咋弹琴?我一遍遍的做着心理暗示。

“你是娄敬雨吧。”一个老师拿着我的吉他走了过来。

“是的。”

“换上衣服,准备一下啊,这个节目马上就结束了,该你上场了。”他说着,把吉他递给我。手摸到琴,心里才找到了一些平静。

我穿上一身西服,照着镜子梳了下头发,做了次最后的调音,便依稀听到大厅里传来了掌声。

“下面欣赏高三六班的节目,古典吉他独奏,绿袖子。”是主持人的声音。台下又传来一阵掌声。

好激动!我把琴接上了电源,挺直了腰正了下衣服。

“好了,上台吧。”身后的老师说。

我一只手拿着吉他,迈着大步上了舞台,一阵光晕照向我,让我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看到了她,她坐在观众席的正中间,穿着绿衣服,很显眼,她正在捂着嘴,她一定很激动。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台下又是一阵掌声。

“谢谢大家的鼓励。”我面带微笑。

“这是我第一次上台演出。”我对着话筒说着。我能看到台下无数只眼睛都在看着我,不过紧张的感觉基本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实,我不希望这只是一场单纯的独奏...”同学们都在看着我,他们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啰啰嗦嗦还不开始。

“我的心中有一个人她每天都在关心着我,她为了我的生活努力的工作,为我做饭”台下安静了。我的眼角流出一道泪水。

“我本以为...失去了他们,我的生活将变得暗淡...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享受着每天可口的早饭.....也许,天冷了也不会有人提醒我多加些衣服...”我的眼眶湿润。

“可是,你为我做了这些...放学了,我依然能看到忙碌的厨房,天冷了,我会多穿衣服,因为我知道你在牵挂。”我用手擦了下眼角的泪水。

“我总是犯错..让你生气,你一次次包容我。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你喜欢他....可是,我却自私的连你的这一点自由都想剥夺。”我抽泣着,用模糊的视线看到了她,她在擦眼泪...

“一直以来,我什么都没有给你我也希望你能快乐。今天..你果然穿了件绿衣服。”我带泪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这首歌本是描写亨利八世对她心中绿袖女郎的思念。你就是我心中的那位绿衣女郎。我希望能把它送给你....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做出的一切...”舞台的灯光渐渐地照亮了她,绿色的外套,棕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显得如同天仙女子,她捂着嘴,眼角下闪烁着光芒,同学们的目光纷纷洒向她。

“姐,我永远爱你!”我的声音带着颤抖。厦那间,台下沸腾了。

片刻,我坐了下来,吉他斜抱在胸前,台下又恢复了深夜一般的宁静,微黄的灯光又聚集在舞台。

我触碰琴弦,悠扬的旋律,时紧时缓的节奏,我和她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河堤野餐,回奶奶家过年,一起看电视,挨她的打,和她雪中漫步一段一段,伴随着音符在空中飞扬,短短的三分钟演奏,我却看到了过去所有让我感动的事。

台下一片黑暗,聚光灯把吉他照的金光闪闪,它在我怀中微微颤动,一时间美妙的乐曲赋予了它生命,它尽情的舞动。当初我为妈妈弹奏,也是这样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演出结束。我的额头布满汗珠,我微笑。站起身面向台下鞠了一躬。掌声经久不衰,在大厅中回响。

石晓刚兴奋的冲进后台!

“娄敬雨!真有你的!太厉害了,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太有创意了!”他一把拉住我的手。

“呵呵,其实我没....”不等我说完,他又插上话“你不知道啊,刚才那一段太感人了!”他激动地说。

“好了,咱们回去吧。”我把琴放进了琴盒。刚推开后台室的门,便看到了她,她穿着绿色外套,面颊晶莹,看着我,眼眶微红。

“姐...”我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她一把搂住了我,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在一旁的石晓刚也许看呆了。

“雨雨,谢谢你,谢谢你的礼物,姐姐也爱你!”她幸福的说。

“哎...我认识到了,是我的自私,总是想着自己,害怕失去...”我抱着她小声的说。

“别说了,才不是呢,雨雨才不自私呢,雨雨只是不想失去姐姐而已。”她再一次抽泣,是幸福的泪水。

“姐...”泪水夺眶而出,心中洋溢着甜美的暖流。

是嘴唇的温度

我睁开了眼

是她在吻我!就像母亲曾经那样

第九节爱她,请你珍惜她

雨夹雪已经下了两天两夜,即使是周末,我也只能待在家里,翻看课本,无精打采,烤着暖炉昏昏欲睡。

“雨雨,醒了啊。”姐姐走进我的卧室。

“嗯。”我放下笔,伸了一个懒腰。

“饿吧,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点。”姐姐说。

“西红柿面条吧。”我给姐姐摆出一个笑脸。

“好的,嗯,我做好了你来吃吧,我一会还要去公司有点事。”姐姐说。

“嗯?今天不是星期天吗,你还上班啊。”我看了看表,已经早上八点半。

“哎,是啊。”

“你小心点啊,路滑别摔着了。”我关心的提醒。

“才没你那么笨呢。”姐姐笑着说。想起了那天演出完回来,我和姐姐手牵手打着伞,我一不小心滑了个趔趄,幸好她抓住了我,不然我和我的吉他都要和冰冷的大地亲密接触了,我俩对视,傻傻的笑了...

“雨雨,我走了,吃完饭去学会儿习吧。”姐姐一手拿着伞,一手提上了棉靴,看着我说。

“好,你中午回来吧。”我问。

“嗯。”她出门了。

哎,星期天一个人待在家里真的有些无聊,连一点看电视的欲望都没有,去学习吧。我把饭碗端到厨房,然后回到了温暖的卧室。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谁啊?”我喊。

无人应答。

我穿上拖鞋走到门前。“姐,是你吗?”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子站在门前,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束花。

“你是?”我皱着眉头看着他,好熟悉的感觉,是梦吗?

“啊..请问你是娄若芯小姐的弟弟吗?”他弯着腰低头看着我,带着淡淡的笑容。

“是啊,你是她...男朋友?”我试探着问着。

“啊...呵呵,算不上吧...”他用手挠着后脑勺笑着说。“啊...对了,你能不能把这束花送给她?”他看看手里的花,紧接着说。

“嗯...当然。”我平静的说。

“啊,那太好了,谢谢啊。”他一下子把花递到了我手里,我注视着他的手,本以为会看到戒指,可是没有,花丛中是一个小卡片,上面写着:爱你的人赠。

他转身要离开,我一下子叫住了他。

“啊?小弟弟,还有事吗?”他看着我皱着眉头。

“额..你不用急着走啊,进来坐回吧,她也许快回来了。”我拿着花,对他说道。

“这多不好意思啊。”他又用手摸摸后脑勺说。

“进来吧。”我转身进了屋。他也跟着进来了。

我给他倒了杯热开水。

“啊,谢谢啊。”他笑着说。

“嗯。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啊?”我坐了下来,看着他问道。

“这个吗...呵呵,很早很早就喜欢了呢。”他端起水杯,一边喝一边说道。

“她是个好女孩啊。”我说。

“嗯?啊,呵呵,是呢。”他笑了笑。

“你在哪里工作啊?”我又好奇的问道。

“和你姐一起啊,在音乐公司。”他说。

“哦,哎,她都没和我说过...”我低着头,心中有一丝失落。

“诶,小弟弟,听说你古典吉他弹得很不错呢。”他放下水杯。

“啊?是我姐告诉你的吧。”我说。

“嗯。其实我原来也弹,不过是弹电的,和乐队搞过摇滚。”他看着天花板说。

“那你一定更厉害啊,可是你现在怎么不在乐队了?”我看着他,有一些疑惑。

“这个啊...和成员有了矛盾了呗,一气之下竟然离开了乐队,在这家音乐公司找到了活,现在负责音乐编辑,好久了呢,离开乐队到现在我再也没碰过吉他...”他有些感慨的说。

“为什么不弹了啊?”我继续问。

“感觉没有必要了啊,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走摇滚这条路了,两年前我都已经把吉他送人了。”他说。

“怎么能这样啊,毕竟它陪伴过你,你也喜欢过,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了?”我的语气带些急切。

“呵呵,人就是这样啊,起初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随着时间推移却在慢慢遗忘,逐渐的你就发现它对你不再是那么的重要了。”他不急不慢的说。

“胡说!”我有些愤怒。“既然你遗忘说明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在乎它!”

他对我的举动有些惊奇,随后又笑了笑,“你还是太小了啊,等你长大些你会发现就是这样的啊。”

怎么可能,对我来说,吉他是陪伴我一生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会忘掉它?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这就是姐姐的男朋友?我有些无法接受,那刺眼的鲜花还静静地躺在桌子上,耀眼的鲜红在他面前却显得些许丑陋。

收到了姐姐发来的短信,她工作很忙,中午暂时回不来,于是他不得不和我告别。

回到安静的屋里,窗外的雨点噼啪作响。那朵花束依旧舒适的躺在那里,静静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我坐在沙发上,大脑一片混乱

这样的人适合做我姐的男朋友?谁能保证他会一辈子爱着她?他可以给他短暂的幸福,却不知道这样的付出能否是一生?也许某天,姐姐会像他的那把吉他一样,被他丢在风中,多年的陪伴到头来竟然变得一文不值。

我拿起花,手在颤抖,也许这是个错误的做法,但我却是全心为了她。

美丽的花束被丢进了肮脏的垃圾桶,我的心在痛,也许自己就这样让姐姐失去了一次开心的经历,这是自私吗?我不认为。

“雨雨,姐姐回来了,吃饭了没啊。”姐姐带着潮湿的雨伞喘着气打开了屋门。

“没...等你呢。”我坐在沙发上微微转过头看着她。电视里的节目在吵闹着。

窗外的天色已暗,雨雪却依然下个不停。

“不好意思啊,公司事忙我回来晚了,等着哈,姐给你做饭去。”姐姐匆匆的脱下外套换了鞋。

“哦...”我淡淡的说。

她在厨房忙碌,她的背影带着一丝柔弱,我感到心痛。

“姐,用我帮你不。”我关掉电视来到厨房。

“啊?呵呵,不用了,你去忙吧。”姐姐先是一愣,然后笑笑说。

“没事,我帮你洗菜吧。”

“嗯,好。”姐姐的嘴角轻轻上扬。

第一次洗菜,尽管很简单的活,但也难免笨手笨脚,也许是心思不在这上面的缘故吧。

“姐,你不觉得你是个好女孩吗?”我一边搓洗着土豆,一边说。

“啊?什么意思啊。”姐姐有些疑惑,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会照顾人,还会做饭,你不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更优秀的男生吗?”我说。

“雨雨,你想说什么呀?”姐姐轻声在笑。

“哎...没事..我只是”我的嗓子一时间被堵塞了一般,说不出话。

姐姐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我。

“算了,没事...”我低着头搓洗着手里肥硕的土豆。

“真是的,想说啥说呗..”姐姐又开始忙碌起来,轻声嘀咕道。

晚饭,我们俩很安静,屋外的雪花噼啪响,我仿佛听到了被我扔掉的那束花正在雨中哭泣,让我感到揪心。

我很佩服自己的耐心,也可能是胆怯,直到我们吃完饭,我一句话都没说我没有告诉她他曾来过,也没有提起那朵娇艳可怜的玫瑰花...

“雨雨,吃饱了吧。”姐姐问。

“嗯。”

“去屋里学习吧,明天周一该开学了。”

“哦。”我有些精神恍惚的回答。

我感到好无助,真的好想找个人倾诉。

次日,雨终于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散射出光芒。来到班里,我立刻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同学们一齐向我拥来,围住了我。我才得知我们班的演出获得了第一名,我好像一下子成了明星一般,被同学们围观膜拜。可我没有丝毫的快乐可言,心情有些压抑。

“怎么了,看你一点也不高兴。”石晓刚用胳膊顶着我的后背说道。

“哎...其实...我很不喜欢我姐的男朋友。”我靠着墙,双手插兜。

“咋了?”他坏笑着看着我。

“我觉得他不配成为我姐的依靠。”我继续说。

“哦?”他眼睛变圆。

于是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嗨呀,多虑了啊你。你姐还没反应呢你在这瞎操啥心?我看你就是嫉妒啦。”他继续嬉笑着说。

“我嫉妒?我又不喜欢她。”我反应强烈,但心中有些怪怪的感觉。

“呦,那你演出时那句“我爱你”你是咋说出口的啊?”他说。

“那个...那个不是..那只是作为亲人的爱...”我的嘴唇在打架。

“呵呵...好了,你姐有她自己的路,你要让她自己去走,你的担心只是多余的。”他慢慢收起笑容,带着严肃说道。

“也许我该去买朵玫瑰花送给她,弥补她应得的快乐。”我喃喃的自言自语。

“我不建议你这样...”他说。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中露出的却是空洞无神。

“她毕竟是你姐啊,你就这样送给她玫瑰?”他看着我说。

“这只是弥补一下我昨天的过失啊。”我解释,

“行了吧,有必要找借口吗?你在喜欢她,对不对。”他淡淡的一句,却触碰到我内心最敏感的深处。

两分钟的沉默,我在他面前低着头,强忍着眼泪,不让它难堪的流出。

“好了,兄弟,别这样...让她永远的做你姐姐有什么不好呢?”他用手轻轻地扶住我的肩。

“别再想这些了,快高考了呢,咱们一起加油好不好。”他在努力的安慰我,鼓励我。

关于她的事我只好暂且放放,学习生活的机械齿轮再起转动起来,麻痹了我的感情思维。

又是随后的几天的星期五下午。我却偶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见到了他。心中不由一惊。

“诶,是你?”我喊住他。

“哦,小弟弟啊,你姐喜欢我的花吗?”他才看到我,停下了脚。

但没有正视他。

他走到我跟前,我戒备似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有事吗,小弟弟?”他低头看着我说。

“没事...只是..如果你没有对她一生负责的勇气,我劝你还是离开她吧。”我双手插兜,嘴里冒出的哈气在干冷的空气中翻滚。

“啊?你说什么?”他对我突然蹦出的话感到有些吃惊。

“没什么,我觉得让你做我姐的男友我不放心。”我说的不急不慢。

“哈哈,你不放心?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吗?你凭什么这么说啊?”他说道。

“我是她弟弟,我有权利为了她的幸福着想!”我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力带着锋芒。

“你想怎样啊?这是我和你姐之间的事,你一个做弟弟的没必要插手吧。”他说。

“我说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她的男朋友不是一个对待感情很随便的人!”我的语气不卑不亢,也是我头一次这样对别人说话。“你到底想怎样?”他盛气凌人的把脸贴在我面前看着我,用食指顶在我的胸口,说道。

我向后退缩,神情却丝毫不认输。

“我很随便?你怎么知道,我是爱着她的!”他又站直了身子,看着前方说。

“你不觉得么?你当初为什么离开乐队?”我抬着头看着他的脸。

“这个是我的事,我不想告诉你,但是就凭这你就认为我对感情不负责任,你太幼稚了吧。”他露出了轻蔑的眼神。

我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至始至终都是我在猜测,他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他也没有招惹我,我为什么还要找他的麻烦?我也许自认为理亏,低着头,看着他发亮的皮鞋。

“如果你没别的事,我就走了,你就是一个高中生而已,感情的问题还轮不到你参与,你有本事就先考上大学再说吧。“他背对着我,正了正上衣领子。

“你别看不起人!高中生怎么了?”我感到愤怒,也感到一丝恐慌。

“哈哈,你别不服气,你连钱都没有怎么给你姐幸福?也就是嘴上说说吧,听说你一日三餐还离不开你姐姐呢。”他的话带着挑衅,留给我的是一个高大的背影。

“我”我有些哽咽,我还能说什么?心如刀绞般的痛,是的,我给了她什么?因为我,她要努力的工作,因为我,她失去了自由,而我,只是一味的给她添了麻烦。

“现在明白了?有本事就先考上大学,让你姐为你骄傲一次。别天天管这管那,你觉得这是在帮你姐吗?”他撂下了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我,傻傻的站在原地,黄昏将至,血红的夕阳洒在我稚嫩的脸颊,那闪闪发亮的是怎样的泪花,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本以为我会是她的全部,而面对严肃的现实,我才认识到自己仅仅是她的一个包袱,尽管能带给她偶尔的快乐,但负担的沉重,却在毫无停歇的拖累着她。

我颓废,我自卑,我就像一颗干枯的稻草,坐在风里,摇摇摆摆。天色已暗,脸上的泪痕再也无法闪烁出光芒。

“兄弟,回家吧。”身后是熟悉的声音,我没有回头,表情木讷。

他揽住了我的肩膀,和我一同坐了下来。

“回家吧,你姐该等急了。”他语速缓慢。

“我不想回去...我...”泪水顺着痕迹再一次流下。

“我什么都给你不了她...”我的语气带着颓废。

“谁说的,你忘了上次你为你她的演奏,她感动的哭了呢,这还不够吗?”他竭力的安慰着我。

“这算什么?这能给她生活上带来什么?”

“你就这样甘心让他看不起你?”他继续说。

“那我还能怎样?”我哽咽。

“考上大学啊!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努力,你不想让她为你骄傲吗?”他拍拍我。

也许正如他所说,现在唯一能做的,大概这有这些了吧。

我站起了身。

“去哪?”他看着我问。

“回家。”我语气坚定。

“这才对么,你姐为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希望你好好学习,更好的建筑自己吗。”他微笑。

“还有...谢谢你..”我有些羞涩的看着他。

“啊?”他表情有些古怪。

“谢谢你,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我不等他反应,扭过头开始奔跑,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真的已经很晚了。

我小心翼翼的推开屋门,客厅的灯微弱的发出亮光,映入视线的是一桌饭菜,不是热气腾腾,八成已经凉了,两碗雪白的大米在桌上,没有人动过。

“姐?我回来了。”我小声的说。

屋里静悄悄,无人回应。我小心的走进来,合上了屋门。

“姐?你在屋里吗?”我又试探着说。

我这才注意到她卧室虚掩着的屋门,门缝透出来了灯光。

“若芯,你在里面吗?”我走了过去,轻轻地推开。

是她...坐在台灯下,泪珠在空中滑落。

“姐,你咋了,哭啥啊。”我大步走去,坐在她身旁。

刚准备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我却看见了她身旁的一把透明尺子。我呆住了。

“你还知道回来...”她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说。

“好吧,我错了,我又让你担心了....”我低下头。

“你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吗?”她不看我,长长的秀发遮挡了她的脸。

“当然...”我说。

“你放学去哪了?我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他说你早早都走了。”她继续说道。

我无法开口,难道要把刚才的事都告诉她?

“哦,我去石晓刚家,他教我弹吉他呢,不过下次不会了,我放了学就回来好不好。”我说

啪!响亮的耳光,火热般的疼痛。

“你还骗人不?”姐姐的手依然在空中颤抖着,眼神里是怒火,是失望。

“不...不....”我捂着脸。

“说啊,你去哪了?”姐姐的声音不大,但听得让我心痛,我为什么总是让她担心?

“我...我去...”大脑一片空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出。

啪!另一边脸也燃起了火辣辣的痛,那声音果断,清脆。

“我让你说实话。”姐姐的眼眶通红,嘴角在微弱的抖动。

“姐,求你了..别逼我了,我..知道好好学习。”

“逼你?我只有放任你,你才高兴?那你的未来怎么办?爸妈把你交给我就是让我仅仅为你挣钱做饭吗!”她开始激动起来。

我猛然站起身,羞愧,自责让我不愿在她面前多待一秒!

“娄敬雨!”姐姐忽然在我身后大声的喊道。

“如果你觉得自己做的很对,我不管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如果你觉得自己做的事对不起你,我希望你能听话点。”姐姐说的很平静。

我愣在那里,我该如何选择?

我不是励志了要好好学习,上个好大学的吗,我要让他看得起我,我不愿成为她单纯的负担!

“好。我错了,我接受惩罚。”我回过头,看着姐姐。

尽管我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但接下来的痛苦并不只是简单忍忍的事,这一晚上,姐姐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甚至那把直尺也被折断了身躯,漫长的惩罚,她没说一句话,任凭我痛苦的喊叫,哭泣.....

痛,只是折磨着我的肉体,心里,却感到了平静,她打的越狠,我才越清晰的明白她是我的姐姐,她在乎我,她的态度越冰冷,我才越能体会到我令她多么失望,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我痛的站不起身,她哭的泣不成声,她为我轻轻盖上毛巾,我用手抚去她脸庞的泪水

她把饭菜端到我面前,她耐心的喂我,就这泪水,我品尝着这有些发凉的爱。

第十节我们一直在一起

黑板上的倒计时以飞快的速度减少,高考的脚步日渐逼近,我的成绩却在上升,我早已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做。

老师对我刮目相看,认为我的潜力很大,这段时间来多次找过我谈话。石晓刚也开始认真起来,我们下课在一起的时间也被渐渐压缩。

第二次模拟考试,我取得了班里第十名的好成绩。

“厉害啊,娄敬雨,现在你都超过我了。”站在成绩单前,石晓刚笑着说。

“嗯,这个少不了你在我背后的帮助啊。”我看着他。

“呵呵,对了,你和你姐最近怎么样?”他问道。

“哎,怎么说啊,我和她的话确实比以前少了,也许她的工作也忙吧,我们回来后经常是各自忙各自的。”我叹气。

“嗯,这样很好啊,也避免了你再为她分心了。”他说。

“也是...只不过...”

“不过什么?”他看着我问。

“哎,明年这个时候我可能在大学,而她却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吧。”我低着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手插着兜耸耸肩。

“好了兄弟,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它不会按着我们的意愿走,你只能试着接受它,你曾经不是已经看开了吗,怎么还想呢?”他轻轻的说。

“我只是..只是嫉妒吧...”我默默地离开。

气温渐渐开始回升,冬天的脚步早已悄然走远。起床的清晨不再是黑暗相伴,厨房一片明亮,熟悉的身影,可口的早饭,从未中断。

我们一起等车,挥手道别,每天都是同样的重复,就像按时升起按时落下的太阳。

忙碌中,我未发觉对她的依赖越发减少。学校生活和繁杂的知识充满我的大脑。

逐渐,我淡忘了他.....

五一的假期到来,学校只给我们放了两天假。但对于高三的我们来说,这却是来之不易。

“雨雨,你想出去转转吗?”姐姐问我。

“行啊。”我有些喜出望外。

“最近的工作真的好累,你也很累吧。”姐姐依旧是那副天仙般的姿色,我却是满脸黑眼圈。

我们来到河边,凝望着潺潺的水流,耳机里仍是那首黄昏吉他曲,也许,身边的这个人只是一簇水流,只是我眼中的一道短暂风景线,我们都有自己的未来,我无法左右,更不应该干涉,她照顾我,为我好,是希望还我一个温暖的家,但我们总要离开它,离开自己的亲人。

想起曾经对她的依恋,甚至有些可笑。

“若芯...”我用温柔的语气称呼她。

“嗯?”她侧过脸看着我,瞳如星辰。

“我也许快要离开你了...”我的话语带着沮丧。

“呵呵,雨雨长大了呢。”清淡温婉的语气。

“谢谢你照顾我。”我的心跳微微加速。

“嗯?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姐啊,照顾你是理算当然的啊。”她微微歪头,浅笑中眯起了双眼。

“我...我想...”我的脸开始发烫。

“嗯?”她看着我。

“我想..吻你一下...”霎那间我的脸成了熟透的红苹果。

她微笑的抿起嘴,默默地低下了头。

“吻吧。”她带着含蓄的语气。

我抱住了她,尽情的闻着她秀发散出的淡淡清香,我小心翼翼的靠近她透露着红润,细腻娇嫩的脸颊。

我吻住了她

我不忍放开,期盼甜蜜的时刻在此定格,就像蜜蜂吻住了甘甜的花蕊...

日子继续,我迎来了烈日炎炎的六月,一个让人为之心碎的毕业季。

我参加了高考。

和同学们分道扬镳,也告别了朋友石晓刚,毕业的兴奋中却带着淡淡的苦涩,好似品尝着一杯味道浓厚的咖啡。

我再也不需要每天按时起床,拖着疲惫忙碌到深夜,我可以无忧无虑的享受着漫长的假期。可我并不轻松,因为我清晰的看到自己将要失去的东西。

不久,高考成绩便公布开来,我以优异的成绩被外省的重点大学录取。

那天,她激动的哭了,她兴奋的抱住我,我贪婪的享受着这最后的温度...

我们手拉手,在宁静的小镇散步,月光洒在路面,泛起青色的光,早已找不回六个月前漫天大雪的街景,取而代之的是清脆悦耳的蝉鸣。

远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略感熟悉。

渐渐走进,果然是他

我拉紧了她的手,我不想放开...

“若芯。”他露出笑容。

我看着她,带着苦涩的神情。

“姐...”这一声在此刻仿佛变得苍白无力。

她低着头,不看他...

“若芯,和我在一起吧...”他继续说着,眼神里露出的却是满满的自信。

她的手紧紧的握住我,却让我感到不安...

“姐,不用在乎我...做你想做的事吧。”我心痛的咬着嘴唇。

“若芯,你现在是我心中的全部,真的!”他继续说道。

两个人在等待,一个人在沉默...姐弟俩的身影在这个高大的男生面前显得那样的矮小。

“若芯,看着我的眼睛好不好,我真的爱你!”他还在说着。可是姐姐为什么沉默?他们不是情侣吗

“你走吧,你不配成为我的男朋友!”姐姐忽然抬起头,语气里带着坚定!

“若芯,别这样。”他走了过来,他要抱她吗?

“陆东明,你给我滚吧!”姐姐一下子推开了他,那样的坚决。

“两年前你为了她离开乐队,你知道我当时心里的感受吗?”姐姐看着他,带着激动。

“我当时太傻了..原谅我好不好。”他在解释。

“是啊,现在被她抛弃了,你又想到我了?”姐姐字字句句都说的很淡定。

他低着头沉默。

“你离开我那天我是哭的很伤心,但你以为你回来我就会接受你吗?陆东明,你这样算男人吗?”姐姐拉着我的手,朝我眼前这个人狠狠的说。

“呵,我不算男人,可你身旁这个家伙算男人?天天赖在你身旁,事事靠你照顾,还妄想得到你。你宁愿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也不愿和我走,你这么讨厌我?”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陆东明,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弟弟的事用的找你管?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嘴脸,我就是照顾敬雨一辈子,也不会和你这种人再相处一秒,你离开我后我至始至终就没喜欢过你,你来公司工作就是为了我吧,可你死心吧,我不可能再和你交往。”姐姐拉住我,离开了眼前这个人,我被眼前的一切震惊,还未回过神。

姐姐拉着我向前走,步伐很快很坚定,我侧过头看着她,本以为她在哭泣,可是我错了,她不但未哭,神情里却带着淡淡的喜悦和轻松。

他没有追过来,也许是死心了吧。

伴着耳边清脆的蝉鸣,我们走到了田野边的铁轨旁,她停住了脚。

“姐...”我低下头不忍心看她的脸。

“你明白了?”姐姐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嗯?”我有一丝疑惑。

姐姐把左手伸向了我,白皙的皮肤,修长的手指,那样美丽。

我看到了她中指上的戒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我盯着戒指,熟悉的感觉。

“你忘了?”姐姐温柔的说。

“是我十七岁生日时你送我的礼物啊。”姐姐的面颊再次露出笑容。

记忆被唤起!时间流逝,我竟然早已把这遗忘。

“呵呵,不怪你,雨雨,谁让我这么久了都没带过...”姐姐说道。

“可是..你为什么要戴在中指...”

“为我爱的人而戴啊...”她微笑的低下头。

“你爱的...”

“嗯,你一直都是姐姐最爱的人啊。”她看着我,含情脉脉的眼神。

我呆呆的望着她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分外娇艳动人。

深情相拥,情意绵绵,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什么?一直以来,我在误会她,可姐弟间纯洁的情感还有什么能将它打破?

“你愿意做姐姐的男朋友吗..”姐姐看着我。

短暂的思索,我轻轻的摇头。

她的嘴角上扬,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只想永远做姐姐的弟弟,做姐姐的小贝,为姐姐弹吉他,给姐姐带来快乐!”眼角闪下的是幸福的泪花。

回忆带着淡淡的青涩,曾经的我们,经历的点点滴滴都值得难忘,我幻想过让她成为我的恋人,但这样的依恋也许只是青春的懵懵懂懂,她有了工作,而我仅考上了大学,况且她是我的亲姐姐,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谁又说过只有爱人才能永远在一起?

临行的那一天,我们在火车站道别。

“雨雨,一人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她双手拉住我,带着不舍。

“姐...原谅我当初对你说的话,你没有对我撒谎,是我太害怕被抛弃,害怕失去你...”此时我有着千言万语。

“好了,以前的事还说什么呢?雨雨考上了大学,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她露出笑脸,但一定带着或多或少的勉强。

“爸妈去世后,都是你在照顾我,我真的...”我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留恋着这醉人的温度。

“什么都不用说呢,谁让你是我的弟弟。”她微笑。

火车开动,她在窗外为我挥手告别,眼角带着泪光,看着她渐渐离我远去的身影,心底划过一丝淡淡的悲伤,起初我害怕被她抛弃,害怕孤独落寞的到来,可现在,真正孤独寂寞的也许是她,她一个人住在我们曾经生活的小屋内,品尝着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吃着早饭,心里会是何种滋味。我们曾在那里有过欢笑,有过泪水,如今化成了一片美好的回忆,这也许就是生活吧。

【转载】质子

第1章第一章

“儿臣参见父王。请父王……”慕靖笙伏在地上,风尘仆仆。来不及沐浴更衣,来不及裹上左肩上的伤口,他声音很急切,嘴唇皲裂,精致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疲惫。

“你回来了?自己回来的?云儿呢?”黔云王慕孜宏声音冰冷地打断了跪在地上的少年。

“回父王,儿臣和二哥在路上走散了。”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失落。

“本王为什么派你和云儿一起上京?你还记得么?”慕孜宏翻开手里的一份公文,漫不经心地问。

“回父王,儿臣是去保护哥……保护世子的。”少年暗暗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里,“儿臣知罪,求父王宽恕。”

“来人,”慕孜宏提高了声音,“传杖。”

“父王……父王……儿臣……”少年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他将拳头又握紧了一些,血迹一点点渗了出来。少年深深吸了口气,伏地叩首,轻而颤抖地说,“儿臣谢父王。”他犹豫了片刻,又跪直了身子,低声说,“父王,世子在太湖附近遇到刺客,儿臣让侍卫保护世子先回来,自己引……”

少年正说着便有两个亲兵搬了条凳进来,后面跟了四个手上握着毛竹板子的壮汉。少年突然停下来,有些恐惧的回头看了一眼,嘴唇咬的更紧了。少年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慕孜宏。

“说下去。”慕孜宏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瞥了一眼自己端正地跪着的儿子,仿佛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疲惫,他眼中的恐惧,他肩上的伤口。慕孜宏只是淡淡地转过脸去吩咐,“等他说完了再打。”

“是,谢父王。”慕靖笙低下头,用力地闭上了眼睛,旋即便睁开了,像是强提了一口气,“儿臣走了黔水回云南,世子和其他人走了广西,儿一路上杀了七个人,随行的侍从都被杀了,也只是问出他们是被一个缅甸人雇佣来行刺的,二哥他可能有危险,如果摆脱了刺客,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

“继续说啊?你杀了七个人,就问出了这些?”慕孜宏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公文,起身走到了少年的身边。

“刺客一旦被擒就立时自刎,儿臣无能,就只从一个贪生之人口中问出这些,没等再仔细盘问,那人便被旁的刺客灭口了。刺客用的武功很杂,即使是救命的路数,都截然不同,显然不是来自同一个门派的,儿臣认出其中一个是点苍山无音洞的弃徒林斯,从这个人着手,应该能查到些线索。他们不算是一流的高手,但武功……都在世子之上。第一次袭击我们的只有十四个人,如果他们没有更厉害的高手增援,莫师父应该能保护好世子。但……”

“啪!”慕孜宏扬手给了少年一个耳光,少年晃了晃,终于还是跪直了身子,手反射性地要抬起来捂脸,却尴尬地滞在半空中,缓缓地垂了下去。嘴角渗出血迹,原本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颊迅速地肿起明晰的掌印。

“给天京我们的人去封信问问情况,再吩咐邢一鸣带几个高手,顺着广西进云南的官道打听世子的下落,让张逊另带一队人,顺着这个畜生回来的路找,如果都没有下落,三个月之后就可以回来了。还有,这个点苍山出来的林斯给我暗访出来,别惊动了他们,让他们先灭了口。就这些吧。”慕孜宏皱着眉向门口的侍卫交代着,他伸手揉了揉额间,长长地吁了口气。慕孜宏回转身来,大踏步地走向书案,声音清晰而洪亮,“这个畜生没说实话,给我狠狠打,打到他招了为止。别吝惜力气,给他留口气就行。”

“公子,得罪了,”一边的亲兵俯下身来,不动声色地说。接着两个亲兵试图从两边架起慕靖笙,却被他身子一拧,轻巧地避开了。慕孜宏正要发作,却见少年叩了个头,自己站起来,解开带着血污的长袍,只留下淡紫色的中衣。少年有些颤抖着走向凳子,缓缓闭上眼睛,脱下了深衣,骨瘦嶙峋的身体上带着几处明显的伤痕:肩膀上带着箭伤,虽然已经结痂,但从伤口的怪异扭曲便能看出伤势处理得仓促至极;下腹有处明显的淤痕;左边腰间肿起了一大块;背上还有四五处伤痕。少年没有任何犹豫地伏在了凳子上,低声地对两旁震惊的亲兵们说了一句:“有劳了。”

胸膛贴在凳子上的时候,少年轻轻哼了一声,又急忙将呻吟吞回腹中。他深吸一口气,身子绷得紧紧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凳子腿,头埋得很低,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两旁的壮实地兵丁只是呆呆地看着慕靖笙还未长成的身体上斑驳的伤痕,没有一个人将厚重的毛竹板提起,却也没人胆敢为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求情。

慕孜宏抬眼看了下自己的儿子,皱起眉看了看慕靖笙的伤势,终于还是问了一句:“笙儿,你受内伤了么?”语气并不温和,倒有些不耐烦。

少年身子轻轻一震,精赤的上身抖了个激灵。少顷,少年摇了摇低垂的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回父王,不碍事的。”一滴温热的泪却早已凝在少年眼眶中,打了几个转,挂在了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上。

慕孜宏轻哼了一声,“受了内伤背上还怎么挨板子,杖臀。慕宁,给公子宽衣。”

少年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他迟疑地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带着明显的哀求,“父王,”他的声音很轻,“父王,求父王开恩,求父王……”少年的嘴里像是魔咒一样叨念着,一旁的亲兵慕宁已经探手过来。少年紧张地将手伸向背后死死地压住裤腰,慕宁的手停在半空,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只得低声道,“公子,这儿也没外人,您松松,大家都好做。”少年却只是僵着,看着慕孜宏,手按得紧紧的,仿佛没有听见慕宁的话一般。

慕孜宏并没有再说话,只是抬头凌厉的望了慕靖笙一眼,少年便将满心的委屈生生吞到肚里,深深地将头埋下去,用低到近乎不可闻的声音对慕宁说:“我自己来。”

绸裤被颤抖的手指一寸寸地褪下,从臀腿之间轻轻滑落,湛湛停在膝弯。少年的臀腿不像上身那样带着浅浅的麦色,而是无暇的白色,正从腰际分得明晰。光洁如玉的肌肤,一根毛发也没有,右股上却分明滴着一枚红痣,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能化蝶而去,不复存在了。少年失了蔽体之物,双腿夹得紧紧的,手死死地抠住凳子腿儿,牙齿狠狠地咬住嘴唇,渗出一圈淡淡的血印。

慕宁见少年褪得赤条条的,便回身去关房门,另一个搬凳子进来的亲兵慕勋见少年的臀紧紧地绷着便俯下身来按住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低声说着:“公子,您放松着点儿,这样绷着,容易受伤。”

少年缓缓地放松了肌肉,慕宁回身过来按住了少年的双脚,四个兵丁分站两侧,手里的的竹板高高地举起,狠狠地砸了下去。

厚重的竹板落在肉上,带着清脆的响声,少年颤抖地趴在凳子上,下巴用力地卡在凳子的边缘,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断地渗出血迹来。

“停。”慕孜宏平淡地一挥手。二十下刚过,原本白皙的皮肤染上一层深红色,迅速地肿起来。

“畜生!别考验我的耐性。说实话,我就饶了你。”慕孜宏的语气似乎也松了松,仿佛这一切都只是无奈之举。

少年的臀瞬间紫涨,淤血像是要从肌肤中滴出来一样。他轻轻地将牙齿从唇上移开,血止不住地从唇上冒出来。他抿了抿嘴唇,艰难地提了口气,疼得皱起了眉,“儿臣不敢欺瞒父王,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还不说实话?慕勋,把这畜生拉到府门口去打,什么时候他决定说实话了,再报给我。”

“父王!求求父王,笙儿知错了,求求父王看在母亲的面上,给笙儿留这最后一丝颜面吧。求求父王……”少年疲病交加,又猛然一吓,原本故作成熟的神气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本就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再坚忍也只是个孩子。

“王爷,六公子虽然误了回程的时日,路上又和世子失散了,但毕竟公子年幼,能跋山涉水地回来已是不易。再怎么说,六公子也是王爷的骨血,在自家如何责打教训都使得,拉到街上去打未免也降了王爷的身份,王爷您开恩,饶了公子这一遭吧?”慕勋放开了按着少年肩膀的双手,转身跪下为他求着情。

“也罢,再杖三十,扔到地牢里,云儿回来之前,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来。”慕孜宏无情地命令着,然后转身进了内堂。

第2章第二章

慕靖笙侧着身子躺在地牢里,湖丝织就的淡紫内衣紧紧地贴在身上,深衣上伤口的血迹早就结成了血痂,跟皮肉紧紧连在一起。他白得发青的手指攥住一缕稻草,眉头紧紧皱缩着。他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因为疼痛时而会抽搐,长长的眼睫上挂着的大滴汗珠,在身体的颤抖中一上一下,终于还是砸在了地上。

慕孜宏推门进来,身后并没有像平常那样跟着大队的侍卫,他只是一个人,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他几步走到躺在地上的少年跟前,一脚踹在了慕靖笙的腰间,少年疼得缩成了一团,双手紧紧的堵住了自己的嘴,一声长而沉闷的呻吟从指尖泄出。慕孜宏跨过他的身体,转身一脚狠狠的踹在他的肚子上,“起来。”

少年捂着肚子挣扎着换成伏跪的姿势,艰难地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父王。”

“本王没有那么好的耐性,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把下人都支走了,你要是再不说出你隐瞒了什么,我决饶不了你。”慕孜宏的声音冷硬无情。

“回……回父王的话,儿臣并无刻意隐瞒。”少年跪伏在王爷的脚下。声音嘶哑而疲惫。

“裤子脱了,既然你不老实交代,就别怪我无情。”慕孜宏皱皱眉头,眼神在架子上游移着,试图寻找一件合适的刑具,似乎根本不愿多看一眼地上一身血污的儿子。

“是,父王。”慕靖笙没有任何反抗,跪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手颤抖地试图将裤子脱下。冻僵的手指几乎完全失去了自觉,伤口的血迹跟凝在衣服上,结成大片的血痂。少年咬着嘴唇,紧紧地闭上眼睛,手指使劲地伸缩几下,似乎恢复了些许感觉。他冒险提了口真气,指力灌注,一把地扯下了裤子。布料连着血痂和一层新愈合的皮肉带着闷闷一声“嗤啦”,和少年的身体瞬间分开,像是活活扒了一层皮下来。血珠先是一点点渗出,慢慢地汇成血流,顺着已经紫胀的臀腿,流向早已满是血腥的地面。少年无暇顾及其他,肌肉撕裂地钝痛让他眼前一黑,伏倒在地上。

慕靖笙大口地吸着气,疼痛让他无法控制地抽搐着。他侧过身来,双腿无力地蜷缩着,空洞的眼神里甚至看不到悲伤和绝望。

“你这是干什么?”慕孜宏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再呵斥,却终究没有忍心,“罢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再决定是不是还瞒着我。”慕孜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细绢上是黔云王世子慕靖云有些潦草的字迹:“父王母妃在上,儿臣德行不恭,督导不敏,致六弟靖笙遇刺重伤,身心俱损,遂坠崖自绝于人世。儿臣当寻得六弟尸身,方回府谢罪。不孝子慕靖云百拜叩首。”信的左下还做了王府的特别印记,不是王府中人,绝不知道此等暗记。慕孜宏将细绢往艰难地爬起来跪好的慕靖笙眼前一放,眯着眼看着他,“说吧,云儿他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少年轻轻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轻微的颤抖着,整个地牢里分外安静,只有屋顶上渗下的水滴时不时滴落的声音。少年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称得上笑容的表情,“回父王,世子什么都没做。儿臣是从一处悬崖跃下了,但不是自绝,只是追杀一个失足的刺客,以致后来迷了路径……”少年声音越来越小,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离题,连忙将话锋一转,跪直身子正色道:“世子他显然是误会了。”

“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德行不恭?云儿从小不爱虚言,既然如此说,定然是做下什么礼法不容的事来。什么叫身心俱损坠崖自觉于世?他为何会以为你是自尽的?我原以为府中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有些人按捺不住中伤云儿的,可谁知道你们……”慕孜宏的话说不下去了,却还是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下去,“笙儿,你们是兄弟,是亲兄弟!就算他是兄长,他要对你做什么,你怎么不阻止他!我知道你跟云儿亲近,可也不能……”

“父王……二哥他没有,没有……”少年闭上眼睛,轻轻摇着头,声音越来越低,脸色在闪烁的烛光下显得更加苍白。

“你还不说实话?”慕孜宏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儿子,愤怒地将手里的细绢掷在他的脸上,“让我再打你一顿你才肯说么?还是让我等你哥哥回来,让我在全家人面前责问他?!”

慕靖笙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久久地沉默,然后终于开口,“父王,此事与世子无干,全是儿臣一人所为,当日儿臣身中毒箭,自以为顷刻将死,就对二哥说了些胡话,被世子严词喝止。二哥这番措辞,只是念在与儿臣多年兄弟情分,觉得有失察之责有愧于心。父王,儿臣不孝,做了万死难赎的事,可以一死以正世子清白。只求父王看在与母亲多年情分上,善待母亲。”他缓缓地说完,一字一句都分外清晰,然后重重地叩下去,身后众多伤口崩裂开,血从伤处不断向外渗着,他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哥哥回来您别责难他了,二哥他身上担子太重,不是他的错,全都怪我……”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轻,叹息一般地,带着一种让人压抑的悲叹的调子。慕孜宏以为他哭了,却意外地发现年少的儿子只是一遍遍机械地磕头,虽然眼中的悲伤像是要把人湮没,却真的一滴泪都没有。

慕孜宏突然上前扶住儿子的肩膀,却意外地触到了少年尚未痊愈的肩伤“哼,你们倒是兄弟情深!”慕孜宏似乎并不相信,只是接着问,“我不问别的,单说一样,你们可曾有过……苟且之事?”慕孜宏谨慎地选择着用词,最后还是皱着眉短促而低沉地说出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词。

少年惊恐地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身子不住地抖动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少顷,他才重重叩首,伏在地上,用虚弱却坚定的声音说:“断无此事。父王可以不信笙儿,但不能不信二哥啊!”

“哦,”慕孜宏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内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然而一瞬间,另一丝忧虑却浮上了心头。

“请父王赐死。”少年似乎猜到了什么,伏在地上,嘴角勾起一抹凄惨的笑容,却只是笑给自己的,“留儿臣在人世,始终是世子的祸患,父王不必心忧,能为世子而死,已是儿的荣耀了。唯请父王转告母亲,莫要悲伤,如笙儿这等儿子,总是死了比活着强些。”

第3章第三章

“请父王赐死。”少年似乎猜到了什么,伏在地上,嘴角勾起一抹凄惨的笑容,却只是笑给自己的,“留儿臣在人世,始终是世子的祸患,父王不必心忧,能为世子而死,已是儿的荣耀了。唯请父王转告母亲,莫要悲伤,如笙儿这等儿子,总是死了比活着强些。”

慕孜宏心下一沉,看着卑微地伏在脚下那个瘦小的身体,有些不耐烦地拧起了眉,眼中的杀机却渐渐收敛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慕孜宏俯身将儿子托起,横抱起来,“别胡思乱想,我先带你出去疗伤。早说了实话,也不用受这么多无谓的苦。”

“儿臣不敢劳烦父王,儿自己回房就可以了。”

“少废话,”慕孜宏厌恶地看了一眼怀中瘦弱的少年,严厉地斥责道,“我准你回房了么?”

少年嗫嚅地回了声“父王恕罪,儿臣僭越了,”便不再多说一句话。

悠长而深邃的地牢走道上,只有慕孜宏沉稳的脚步声。慕孜宏终于还是忍不住在这里就开口问了出来“你们……你们说的话,都有谁知道了?”

“回父王,儿臣不知。儿离开世子,也只有邵京一人知道,应该也只是觉得儿是带人引开刺客,现在……”慕靖笙躺在慕孜宏的怀里,浑身僵硬着,手紧紧地贴在身侧,眼神不自然地望着别处。

“我知道了,云儿回来之后,我会问他的。我送你到你母亲那里。”

“不要!”慕靖笙突然大声反驳,身体不自主地挣扎起来。慕孜宏皱着眉蹬了怀中的少年一眼,他终于不再挣扎,却因为害怕而不停地颤抖,“父王恕罪,儿臣只是不想让母亲看到这幅样子,求父王垂怜,母亲若是知道儿惹父王生气受到重罚,一定会另有惩处的。”

慕孜宏低头看看怀中的儿子,清瘦的脸颊惨白惨白,额上一片乌紫便显得有些狰狞——这是磕头磕出来的。他的目光之中,疲惫和惊恐怪异地组合在一起,让慕孜宏莫名地生出一种不亲切感。眼睛居然还是水汪汪的,好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慕孜宏初时只觉得他是疼的,此时细看之下竟发现孩子的脸上没有泪痕,眼睛也没有红肿,疼得晕过去都没有哭,也确实难为他了。慕孜宏走出阴冷的地牢,才觉察出怀里的孩子轻得仿佛真的只剩下骨架一般,手上也渐渐感到了少年身体传过来的热度,深衣渗出的血大滴大滴地落在庭院里,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这孩子就像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偶一般没有生气。

慕孜宏恍然间想起为何这孩子会怕成这样,宁夫人,也就是慕靖笙的生母是个很要强的女子,美貌、凌厉、放荡不羁,对儿子爱到极处,却也狠到极处。慕孜宏清晰地记得有一次他生气不痛快,正好让笙儿撞在枪口上,就很没由头地狠打了一通,那时虽然不及这一次伤得这般严重,可年纪却只有现在一半,背上挨了二十鞭子,油皮掀起渗出了血珠,慕孜宏派人送了回去,结果晚上过去的时候,只有八岁的笙儿赤裸着上身跪在院子里留着泪。笙儿跪得很直,却瑟瑟发抖,像是风中一片随时飘走的树叶。丑陋的鞭痕盘踞在他瘦弱的脊背上,和他如仙童一样的瘦瘦侧脸那样鲜明的对立着。慕孜宏过去一摸,才知道孩子发着高烧,心下歉疚地把他抱起来,却发现小笙儿早已意识模糊了,嘴里只喃喃地说着“母亲息怒,笙儿知错了。”他看着笙儿流泪的样子,觉得心疼得不行,以为把孩子抱进屋宁夫人肯定早就心软了,谁知年轻美丽的夫人将慕孜宏安置在床榻上,抱过颤抖的儿子放在膝上,解开儿子的腰带,又将裤子连带贴身的小裤一并褪到了膝弯,抡圆了胳膊便一巴掌揍在孩子略微有些红肿的屁股上,娇声喝叱道:“愈发没规矩了,怪不得你父王教训你。”孩子被这样巴掌一拍,神志似乎庆幸了些,带了哭腔,可怜兮兮地认错,“笙儿知错了,可晌午父王责罚,真的只是因为功课没做好,笙儿以后一定加倍完成,决不再让父王和母亲失望了。”说话间,宁夫人的巴掌并未停下,这一句话的功夫早就十几下过去,慕孜宏在一边却看了个大概,知道是宁夫人为了晌午儿子受了惩戒的事儿责怪儿子,连忙上去为笙儿辩解。宁夫人听了却也没有给笙儿好脸色,只甩下一句:“你父王宽和,你别以为这样就是饶过你了。”慕孜宏看着地上颤颤巍巍跪着的儿子都觉得心疼极了,可小小的慕靖笙竟然立时收了泪水,向父母拜下,泪光盈盈的,“笙儿领会得,先生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父王和母亲责打,都是为了警示笙儿要勤学知礼,不能荒废了时日……

年少稚嫩的声音在慕孜宏的脑中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虚弱的儿子有些嘶哑的声音:“父王,求您了,等伤势轻一些,儿臣自然会去母亲那里领责的。”这话说完,他还浅浅地笑了一下,“父王的鞭子棍子我还能吃得住,忍上一时就过去了,可母亲万一罚跪,只怕儿子就得在母亲院子里跪死了。既然父王开恩决定不杀我,也请父王慈悲,给笙儿宽限几日吧?”

慕孜宏看着有些笨拙地在撒着娇的儿子,恍惚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懊悔。他不喜欢这个儿子,不是因为他的母亲,不是因为他是庶出,也不是因为那有些倔强的性子,只是因为,这孩子太漂亮。总觉得像个瓷娃娃,粉雕玉琢的,生得比女娃子还美,实在不像是儿子。阖府上下,便只有云儿一个对他好,每次出门要带着他,得了好吃好玩儿的,总不忘了给他送一份,其他的王子欺负笙儿,也总是云儿挺身而出。慕孜宏用慈爱的目光扫了一眼怀中勉强笑着的儿子,心想,要是从前对他好一些,该有多好。现在,只怕是想对他好,也来不及了。

“好,不去你母亲那儿,可你伤成这样,总要有个人照顾。我带你去我那儿将养几日,等好点儿了再说,也省的有别人趁你伤重来为难你。”慕孜宏的语气意外地缓和。

少年仰望着自己的父亲,泪水一下子溢了出来,委屈在这宽和的语气里一下子爆发了,慕孜宏看着手里一下子便哭得伤心委屈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此时他才想起,自己很少看到笙儿流泪,可每次这孩子一哭,他便慌了手脚,看着孩子身上千疮百孔,没来由地突然心疼起来。

“笙儿乖,别哭了,父王不怪你了。”慕孜宏有些生疏地安慰着,却连脚步都停下了,他想要拍拍儿子的背,却不知道会不会触到伤口。

“父王恕罪,儿臣失礼了,”一瞬间,他所有的委屈似乎都一下子掩藏起来,泪水依然流着,在沾满血污的清秀小脸上洗出一道莹白来,“儿臣不敢叨扰父王,还是回自己那里吧。”说着却紧紧皱了眉头,眼睛闭紧,牙关也咬的死死的,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慕孜宏却没理会他最后的话,抱着儿子直奔自己的房间。

“六公子内伤沉重,身体内又有余毒未清,在加上伤口溃烂高热不退,又大量失血,早已错过了施救的时机,恐怕活不过来了。”医官知道慕靖笙并不怎么受宠,便直言不讳。

“无论如何都要治好,用什么办法都行。”慕孜宏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

“六公子病情复杂,药方还要臣与其他同僚研究之后才能开出,况且公子这样昏迷着,就算开了药,也吃不下啊。”

“这你不用管,快去把药开了煎好。再找几个心细的给笙儿把伤口清洗上药。下去吧。”慕孜宏不耐烦地摆摆手,又对候在一旁的慕宁,“去跟王妃说,笙儿现在伤重昏迷,让她去把上回皇上赏赐的百草凝玉丹拿来,快点儿,别耽误了。”

“是!”慕宁应了一声,又看看床上虚弱的慕靖笙,转身出去了。只留下慕孜宏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中时不时发出呻吟的儿子,叹了口气。

第4章第四章

“笙儿?笙儿?”慕靖云左手轻轻推一推床上瘦削的少年,右手的手指心疼地拂过少年额头上的青斑。少年左边的脸颊还没有完全消肿,几个指痕依然隐约可见。慕靖云地心就这样绞了起来,拉起少年搭在胸前的手,懊悔地说:“都是二哥不好,让你受苦了。”

“让他多睡会儿吧,昨天醒过来的时候疼得难过,又不敢叫出来,我看着都心疼。等要吃药的时候,我叫他起来。”慕孜宏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神色有些疲惫,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好了,“云儿,你过来,”慕孜宏拍拍身边软榻上的垫子,示意慕靖云坐过来。

慕靖云轻轻地放下少年纤细的手指,轻轻地走过去坐下,仿佛怕吵醒了身边的少年。

“这儿现在只有我们父子两个人,父王问你件要紧的事儿,你要如实回答。”慕孜宏的声音略微严肃了些,却也是一副慈父的样子。

“儿臣一向不虚言的,父王但问便是。”

“你对笙儿,可曾有过超越手足之情的情意?”慕孜宏说着,看看床上的另一个儿子。

慕靖云低头想了一会儿,又看看不远处的弟弟,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儿臣……”

慕孜宏伸手就是一个耳光,打断了慕靖云的话。慕靖云伸手捂住脸颊,迎着慕孜宏的目光含着泪,见慕孜宏一脸怒气,便只有将手放下,把头埋得更低一些,低声说,“谢父王。”

“这么多儿子里,我最看重你,你怎么能?”说着,慕孜宏扬起手,想要再打,却还是放下了,“你跟笙儿说过?”

“是,在太湖的茶庄里,笙儿被刺客的毒箭射中肩膀,拔箭的时候已然毒气攻心,我怕那时不说,以后再无机会,所以就说了。”

“你怎么说的?”

“我……”慕靖云犹豫了一下,却好像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还是磨磨唧唧地说了出来,“我说我不能没有他,生死相随。”

慕孜宏好像并没儿子的话感兴趣,只是揉揉眉心,机械地问下去,“那笙儿怎么回答的?”

“笙儿说,如果不想他死,就永远别再这么想。我对他说不可能,他就点了我的穴道,自己走了。”慕靖云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怅然的情绪。

“所以你觉得笙儿会自尽?”慕孜宏接着问。

“倒也不是我觉得,有人亲眼看到笙儿从悬崖上跳下去。也许那人骗了我,但现在笙儿跟自尽也差不多,大概他觉得回来了也一样会被父王打死。就算没有被父王打死,也还有一生生不如死如囚犯一样的日子。”慕靖云的声音淡淡的,疏远的,他的目光落在慕靖笙的身上,扫过他每一处伤痕,眼神温柔至极。

“你说什么?”慕孜宏的低声呵斥道。

“父王恕罪,儿臣只是心疼笙儿。其实父王不必担心儿臣会对笙儿做出什么来,大概过几日诏书就到云南,要笙儿进京陪太子读书。”

“怎么回事?”

“朝贺之后,皇上百般找借口拖延儿臣,笙儿便进宫求皇上,皇上不放,笙儿就答应只要皇上让他保护儿臣回来,他就终生留在天京为质,再不回云南。一路上笙儿怕皇上反悔,再派人将我抓回去,便一直与我交换身份,直到在太湖边上遇刺。”

“为了笙儿一句请求,皇上愿意放你回来?”慕孜宏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太确定。

“笙儿和皇上从前就认识,好像还是朋友,笙儿没有细讲过,要不父王等笙儿好些了,直接问他?”

“算了,让他先好好养伤吧。这些天笙儿就住在我房里,你可以多来看看他,等他伤好了,我就派人送他上京去,以后你们大概也见不着了。”慕孜宏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似乎是真的累了,又似乎只是为儿子们的事情烦心,“等送走了笙儿,你就随我去军中历练吧,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是时候带兵了。”

慕靖云坐在软榻上,看着自己的父亲合了眼靠在一边,连忙起身去为他盖薄毯,嘴里一边应承着,“是,儿臣知道了。”

慕靖笙醒来喝药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之中,眼前是自己的父王,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将药汤吹得温凉,送进他的嘴里。浑身的不自在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傻傻地喝着药。慕孜宏却也只是安静地做着手上的事儿,心无旁骛,专心地扮演着慈爱的父亲。这些天整个王府最新奇的事儿莫过于此,平日里最不受宠的六公子竟然被王爷亲自抱到自己的房间里,连不要紧的公事都通通放下,每日亲自喂水喂药。一旁侍候的慕宁却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垂首立在一边,仿佛不存在一样。

药碗很快就见底了,慕孜宏拿了盘中的一块丝帕为少年擦了擦嘴角留下来的药渍,眼神示意慕宁过来将药碗收走。

“苦么?要不要吃颗蜜饯?”黔云王为床上靠着的儿子拨开垂下来的发丝,笑着问道。

“不苦。”慕靖笙本能地摇摇头,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谢父王。”少年恭顺地垂下头去,把表情掩藏起来。

“疼得厉害就叫出来,不用忍着的。”

“谢父王恩赦,点了穴道,比昨天好多了。”慕靖笙依然很拘谨。

“今天云儿回来了,刚才过来跟我说了一会子话。”

“二哥他没受伤吧?”

“云儿没事,就是连夜兼程回来的,有点儿累了,歇一歇就让他过来。”

“父王,笙儿伤势已无大碍,久居在父王这里不妥……”

慕孜宏却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小心的避开肩上的肩伤,“笙儿,就安心在我这儿住几天吧,等到开春,我派人送你进京。”

少年似乎突然从梦中醒来,眼神倏忽锐利起来,“父王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也没什么,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慕孜宏问得随意。

“谢父王。”慕靖笙小心地回答着。

“你独自进京为质,有什么需要就差人回来说一声,父王虽然只偏居一隅,有些事情上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父王不必为笙儿挂怀,半年前离开云南的时候,笙儿就已经做好长在天京为质的准备了。”慕靖笙低眉顺眼,仿佛说的只是在平常不过的话,“父王只是让二哥带着儿臣一道上京,并未自己带兵去吊唁先皇,本就是对新皇示弱示忠之举。儿臣和世子,都是去天京做人质的,区别不过是世子总要继承王位,他日可以找个因由要回来,儿臣却是回不来了。这些,儿臣早就知道。”

“你母亲跟你说的?”慕孜宏的神色沉了下来。

“母亲怎么会跟儿臣说这种话,是儿臣自己揣摩的。儿臣却觉得让世子进京,本就是父王无奈之举,近些年来西南边境滋扰不断,若真是跟缅甸开战,父王离不开二哥这样亲近的儿子作臂膀。父王大概想,二哥不管怎样,总是继承人,是世子,有公爵的爵位在身。过了这一段新君即位的敏感时期,天京那边,总扣留着世子毕竟不合适,所以,到时候一定会把世子送回云南,但笙儿是个无足轻重的庶出公子,母亲得父王宠爱,又跟世子交好,绝对是留京为质的上佳人选,因而,就算到时候世子能平安回来,笙儿也会被皇上寻个理由,在天京娶妻生子,再不能出天京一步。”

“没想到,你这孩子,见事倒还透彻。知道父王要把你送走,不恨?”慕孜宏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这个常年被忽视的儿子,心里却隐隐有些惋惜,从前只觉得老六功夫练得不错,派到京中去做人质自保应该无虞,却没想到此子竟然可以洞悉他的安排。

“父王说笑了。儿臣出身低微,自小在王府长大,父王从没亏待过笙儿衣食,读书习武也是跟兄弟们一道,后来莫师父发现笙儿有学武的天赋,父王还专门派人寻访名师,让孩儿拜在师父门下学艺。父王的养育之恩,儿臣无以为报。父王放心,即使父王要牺牲掉笙儿,笙儿会怀着感恩的心去死的。”

慕孜宏不知道,慕靖笙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如此真挚的一番话的。他略微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少年生活,他的父王黔云烈王慕兴南是与先帝爷一起打江山的异姓王侯,和先帝有金兰之交,慕孜宏少从军旅,受过不少的苦,那个时候,他心里是怨恨父亲的,那种怨恨后来只是淡了,却从没消失过。“怎么可能?”慕孜宏没有想要说给自己还是孩子的儿子听,但声音却无意中出卖了他,他声音虽然不大,却还是说了出来。

他没有想到,慕靖笙竟然笑了,带着一身的伤痛,笑得十分媚惑。慕孜宏有些不悦地皱皱眉,这就是他不喜欢老六的原因,男生女相,阴气逼人。来不及训斥,就听到慕靖笙说,“父王是嫡子,原就难以体会庶子的心境。儿臣能活下来,而不是像三哥、五哥一样夭折,只是因为儿臣知道庶子的本分,又凑巧有个受宠的母亲而已。”

慕孜宏突然被儿子的这番话勾起了兴趣,“哦?庶子的本分?庶子还有本分?都是一样的公子,不过老二老四爵位高些,本王待你们亲厚之别也不大,难不成老三老五那样病死的身子,还能跟这本分扯上?到底是什么,你别故弄玄虚,老实说出来,我听听。”

“父王好兴致。这事儿说来其实也没什么,庶子只要不拿自己当公子看,只觉得自己是父王捡回来养的流浪儿……”

“啪!”一个耳光狠狠地扇过去,慕靖笙的脸偏向一边,嘴角还肿着,现在又仿佛愈发肿得高了。慕靖笙没有反抗,只是低头说了声,“谢父王教训,儿臣知错了。”语气竟然那样恭顺,仿佛真的对这耳光心存敬意一样,“三哥的死,”他似乎并没被这个耳光影响,继续淡淡地说着,“是因为风寒。父王虽然下令驱逐了医官,但其实三哥病情加重实在不是医官无能所致。是三哥无意中得罪了下人,煎药的时候便总是少放一味药,最后……”

“你说什么?翎儿是……是因为得罪了下人?哪个下人?当时你怎么不说?”

慕靖笙突然关上了话匣子,“父王,人死不能复生,又何必再追查?儿臣不说,只是怕父王就算知道了,也舍不得处置,成了父王的心病。”

“你不说?”慕孜宏瞪着眼睛,但慕靖笙只是低低的垂着眼帘,并不跟自己的父亲直接对视,一副恭顺的样子。慕孜宏想扬手再给慕靖笙一个耳光,却终于还是停住了,“快说,你还要去京师,本王不想再打你,但你要是不知好歹,别怪我把你扒光了到院子里去揍。”

“父王要打,也不用借这样的理由,儿臣就是说了,您不免也要打的。”慕靖笙还是一副恭顺的神色,却让慕孜宏觉得更加可气了。

“至于五哥,”慕靖笙好像浑然没有察觉慕孜宏的怒气,接着说,“五哥是犯了家法,被您打了顿鞭子关在柴房里,当晚就死了,父王因为此事一直自责,但其实这根本怪不得父王。笙儿平时受罚最多,父王、母亲和师父都经常打罚,关在柴房甚至地牢里反省也是常事,为何笙儿能活下来,五哥就被关了一次,就死了?父王没觉得奇怪么?”

慕孜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思索着。

“五哥生母陈夫人,是陈述达将军的妹妹,您该知道,五哥平时仗着自己舅舅的权势,是怎样的跋扈。不仅对待下人如此,对待弟弟们也并不算友善。”慕靖笙的话停在这里就没有说下去,只是话锋一转,“儿臣要走了,也就不怕得罪府中之人。儿臣人微言轻,或许在父王心中,还不如慕宁慕勋他们可信,所以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求父王一事,千万小心。有些人可做得弑主杀兄之事,又对父王存了几分敬意孝心呢?”慕靖笙说完,竟然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翻下床去,跪在慕孜宏的脚边,声音低沉而镇定,“京中之事,还请父王放心,儿臣在京一日,便保我云南一日的军饷,有朝一日云南开战,亦可保朝中绝无掣肘之人。”

“我凭什么信你?”慕孜宏皱着眉,看着面前这个单薄而病弱的孩子。他有些恍惚,仿佛这孩子其实并不是这样瘦瘦小小的样子,而是如二儿子一样高大英武、样貌堂堂的。毕竟这样一个小人儿,怎么能说出那种豪言壮语呢?

“父王不必挂怀,儿臣只是说给自己听的。”慕靖笙一笑,便又晕了过去。

第5章第五章

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慕孜宏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黔云烈王与先帝刎颈之交,最初起兵之时,并称二帅,从无大小上下之别,乃是当朝一段佳话。后来黔云烈王慕兴南驾薨,先皇晟太祖段行不得已方才称帝,便是慕孜宏对先皇也是直称皇叔的。这样的关系,就算是段序瀛不念救恩,也不会真的派刺客刺杀,更何况堂堂大晟皇帝,富有天下,若是真的想杀慕靖云,不会派了二十个人,最后还是慕靖云毫发无伤,甚至连中了毒箭的慕靖笙都想办法解了毒回来这样的结果。这拙劣的计划,像是个不成熟的孩子,随意找了几个根本不精于暗杀的武林中人,甚至连世子样貌气度,年龄身形都没搞清楚,就直接行动了。这本身想起来,就是一个笑话。慕孜宏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却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叫六公子来一趟,”慕孜宏皱着眉吩咐。自从慕靖笙在黔云王的房中睡了几晚之后,黔云王便时不时地传唤这个往日里避之不及的儿子。慕宁当下便应了,转身出去知会一声,便又回来了。

慕靖笙正在他的吟风阁中练剑,一身青色的布衣,单薄雅致,翩然如仙。他出剑并不快,因为身体并没完全恢复,只是一招一式的缓缓打着,倒像是在演示一般。一旁的小厮,慕靖笙从小一起长大的伴当宁彦躺在一边的竹椅上,悠闲地甩着一个剑穗,全然没有下人的自觉。

“公子这套剑法这般练法,若是让陈先生看到,定然又要打罚了。”宁彦似乎并没看着院中好似翩然起舞的少年,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我知道,可我现在浑身乏力,实在打不出那种苍劲雄奇之感。大不了彦哥告诉师父,我再受些皮肉苦便了。”少年手中的剑依然不停,却见他剑中飘逸登时去了三分,依稀却能分辨出剑法原本的风貌了。

宁彦便没再说话,又将剑穗在手中左扔右抛,一番作践。却见月牙门外匆匆过来一个小厮,像是王爷跟前的人,宁彦便匆忙将剑穗放在一旁,回头低声道了句,“公子,王爷身边的慕书侬过来了,你迎迎吧。”

慕书侬到了听风阁门前时,慕靖笙已经整理衣冠,收起刀剑,快步出门迎了过来,“书侬兄弟,”慕靖笙恭敬地拱手,“父王可是有什么谕示?”

“王爷叫公子过去呢,公子快些个。”慕书侬显然对这明显有些过分的礼数只是点头回礼,又转头毫不客气地对宁彦说,“给六公子备下的药汤送到王爷那里,耽误了仔细王爷拿你治罪。”

“是,我这就过去,”说着便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小锭银元宝,不动声色地塞到了慕书侬的手里,“兄弟辛苦了。”

慕靖笙其实并不缺钱花,甚至在众公子之中,出手还是最阔绰的。宁夫人是马帮帮主的义女,慕靖笙又很得那位有钱的外公欢心,平日里花用给得不少,再加上王府每年的岁贡,慕靖笙手头一直都很宽裕。慕靖笙节俭,乃是全府上下无人不知的,除了内衣爱穿湖丝,其余衣料都是粗布麻布居多,若不是一副清丽脱俗的样貌,只怕这六公子看来倒比下人还要下人。他的钱,多半不是打赏给了下人,就是被其他兄弟盘剥,每月下来,都所剩无几,好在,慕靖笙也并不在意。

慕书侬接了银子,神色果然缓和一些,却还是看着慕靖笙的衣服皱皱眉,“六公子还是换一件吧,上次王爷不是说让公子穿一身好点儿的衣服么?公子这样去王爷哪儿,不是起意要让王爷不快嘛?”

慕靖笙没有回去,只是轻轻摇摇头,“无碍,父王赏的那身太华贵,穿在身上总觉得不自在,父王总不会因为一身衣服责罚我,咱们这就走吧。”说罢跟宁彦交代几句,转身跟在慕书侬身后,不疾不徐地坠后丈余,步履稳健,却不见几日之前病弱的样子了。

“儿臣参见父王。”慕靖笙见慕孜宏站在院中,进了门就撩衣跪下。慕孜宏正看着架子上的一串熟透了的葡萄。慕孜宏喜欢葡萄,于是庭院中也常常种着许多,熟透之后也无人采摘,只是有专人负责收集落下来的果实。这葡萄本就是观赏的,间或相邻的架子上几串不同颜色的,珠玉一般剔透,实在惹人喜欢。

“不是说了嘛,你在家里能待的日子也不多了,不必总是跪来跪去的,起来吧。”慕孜宏并不回头看他,只是低声吩咐着,院中的侍卫也不一定能听到。

慕靖笙并没起身,“儿臣不敢坏了礼数。况且,儿在家的日子也不多了,往后就算是想跪父王和母亲,怕是也没什么机会了。父王便遂了儿臣这点儿心愿吧。”

少年说得真切,慕孜宏便有些动容,转身来扶他,却见儿子只是一身布衣,颇为寒酸,登下有些扫兴,便任由他跪着,又回头去赏那些七彩的葡萄,“你虽然是庶出的公子,可也毕竟是有爵位在身的人,这么一身衣服,不是寒颤我黔云王府么?你叫弟弟们怎么想?”

慕孜宏没有回头,少年也自垂臻首,却将语气中的严厉听了个分明,当下也不辩驳,只是跪伏在地,低声认错:“儿臣知错了。”

慕孜宏却有些奇怪了,平日里也不是没说过他穿得寒酸,可这孩子总是能说出一堆一堆的道理回嘴,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可今日却只知道认错,慕孜宏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中,无处着力,却好像更加难受了。“好了,也不是真的怪你,起来吧。”他淡淡地摆摆手吩咐,“笙儿随我进来,慕宁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是,父王。”少年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才低着头,弓着身子,随黔云王进了屋。

慕孜宏方才在软榻上坐下,正要让少年也坐上来,享受一下他从未得到过的父王的宠爱,却见慕靖笙垂首跪在他的脚边,轻轻地按揉起他膝盖上的旧伤来。慕靖笙这一手做得极是虔诚,力道、穴位、手法拿捏得恰到好处。他一边轻轻揉着,一边扬起脸来,额上和脸颊的伤势已经渐渐褪去,只留下额间一块淡淡的青色,衬得少年的肤色更加白皙,“父王,是这般么?”

“跟你母亲学的?”慕孜宏舒服得闭上了眼睛,“青出于蓝啊,比绣儿揉得还好。”绣儿是宁夫人的闺名,府中却只有慕孜宏一人叫得。

“谢父王夸奖,”少年忙低下头,隐藏住目光中流露出的笑意,“是母亲教的,说若有一日她不在了,也不至于因为冬日里伤势酸疼而烦恼。只是想不到,却是儿臣先离开……”他的语气有些悲伤,但却没有不愿,亦没有留恋。

“难为你母亲了,教出这般可人的孩子,却生生被我送了出去。”慕孜宏拍拍儿子的脑袋,像是瞬间把之前的不快都抛却了。

“为父王分忧是笙儿的本分,母亲也晓得的。没有笙儿日日惹母亲伤心气恼,母亲也许过得更好一些。”少年的手就像带了魔力一般,吸走了慕孜宏膝上嵌入骨髓的痛。

“我有个事儿要问问你,之前你身子不好,也就没细问。现在看你康复得不错,却也不得不问了。”慕孜宏终于想到自己叫慕靖笙来的目的。

“父王是想问刺客的事儿吧?这些刺客来的蹊跷。”慕靖笙低头用心地按着几个膝上的穴位,神情自然,像是跟这些刺客毫无关系的局外人,不惊不怒,不忿不恨,完全不像是差点儿死在刺客手上的人。

“猜得不错。你倒是说说,这些刺客怎么个蹊跷法儿?”慕孜宏原本犀利的语气,被伤势缓解后的舒适冲得散了,倒添了三分懒散的味道。

“刺客一共二十人,功夫都不错。他们刀剑有些带毒,有些却是干净的。有些是硬手,有些却只是绣花枕头。有一些明显江湖经验丰富,却还有一些倒像是初次踏入江湖一样。他们招式和功力差异很大,年龄也是兼具老少,行动像是各自为战,很少有相互配合,不管怎么样,都不像是一场刺杀。刺杀讲究隐蔽,讲究一击必死,他们似乎都没有做到。而且,他们的目标不像是二哥,倒像是……”少年停顿了一下,却还是说了下去,“说来有些可笑,儿臣以为,刺客的目标似乎是我。”

第6章第六章

太子段钦嵛一个人跪在冷冰冰的偏殿里,他对着里间的屏风,并不知道外面的正下着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他身上还穿着孝服,整个人跪得歪歪扭扭,眉头皱成了一团,嘴撇在一边,明显十分地不快。窗外宫院里,大雪无声地飘落,周围安静极了,仿佛雪吸走了大地的芜杂之声,只留下纯色的静谧。当然,段钦嵛不知道这些,这样的安静只让他感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肚子饿了。

段钦嵛的肚子在发狠的响着,咕噜噜噜,咕噜噜噜,像是转经轮上周而复始的魔咒。他伸手按在肚子上,想要将那响声按下去,但那声音似乎故意跟他过不去,愈发地叫嚣起来。段钦嵛终于忍受不了,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青砖上,双手抱着膝,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臂中,懊恼极了。

不多时他便发现了窗外的大雪,一时间竟然也顾不上饿了,捅开一层窗纸,从纸上的小洞里向外看着,然而寒冷和饥饿很快就包围了他,他靠着墙角,揉着酸痛的膝盖,委屈的哭了。

段钦嵛的泪水快要流干的时候,才听到门口的大锁打开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大雪纷飞的宫苑里进来,几个宫人才点起灯火,照亮这阴暗得过分的冷宫。段钦嵛看到了自己的父皇,却没有下跪,没有行礼,甚至连叫一声,都觉得力不从心,他被关在这“冷宫”之中足足八个时辰,他太累了。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疲惫地将脑袋埋回臂弯中间。

段序瀛挥挥手让随行的女官和太监在外恭候,自己踱着步子进来,“嵛儿,不是说让你跪着反省么?”新皇段序瀛的颇带几分心疼的训斥,在段钦嵛耳中却是最直接的抛弃。

“父皇不要我了便不要了吧。你喜欢那个慕靖笙,便让他来给你做儿子,反正他什么都好,父皇母后都喜欢他,皇祖母也拿他当宝贝,他在宫里跪上一会儿你们就都心疼了,却把我关在这房子里跪着。干脆让我跪死算了!”段钦嵛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有些稚气未脱的奶气。一时间竟让段序瀛有些错愕。

段序瀛再看看儿子十分窝囊又万分胡闹的样子,却又气不打一处来了。“朕让你跪在这里反省,谁准你靠墙坐着的?老实回话!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分当朝太子的模样?”

“我知道自己没有太子的模样,我退位让贤总成了吧?反正那个你们看重的慕靖笙没死成,你们把他召回来,照样能继承大晟江山!皇祖母不是说他有黔云烈王遗风么?当年若不是烈王身死,这天下都是慕家的,你们让他当了太子,刚好把天下还给他姓慕的!”

“胡闹!储君之位岂容你戏言,天下之主怎容你妄议?慕靖笙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厉害得多了!你如此不成器,天下江山怎么能让我放心交给你。”段序瀛的语气已经颇为严厉。

“所以我想将他杀了以绝后患!我是太子,杀他一个亭侯为何不可?论理我是君,他是臣,就是我直接派人赐死他都不为过,何况只是派了几个刺客?我不过是想掩人耳目,以免落得我段家不仁不义的口实罢了!”一番话让小小的段钦嵛说得义正词严,倒好像行得并非猥琐暗杀之流,而是正大光明之术一般。

“你还好意思说?朕听了都觉得丢人,堂堂太子,竟然派几个死囚去杀黔云王的六公子?你要是真能杀得了他,又没人知道,我今日倒真还不罚你了。”段序瀛无奈地一甩袖子,“慕靖笙的外公是南疆大商,师父是武林泰斗,他父亲更是我大晟的开国元勋。一支毒箭射过去要是真结果了慕靖笙,激怒了慕孜宏,你当云南二十万慕家军是摆设么!”

“就算杀不了他,我也决不跟他共处一城。他要是来京师,我宁可去做藩王,立刻就藩!父皇把太子给以后生的儿子做吧!”

“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太子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么?看来这一天工夫,你是什么都没反省出来吧?无视法度,私纵死囚,刺杀功臣之后,反倒还有理了?好,咱们换个方式。来人!”段序瀛向屋外叫道,“找几个人,把太子绑了,送到崇和宫里。”说罢也没有滞留,拂袖而去了。只留下身后一个无力挣扎的段钦嵛。

“为何会做如此推论?”千里之外的慕孜宏父子则是一副和谐景象,慕靖笙跪在黔云王脚边,为他捶着腿。

“儿臣与世子样貌差别不小,虽然当时换了装束,但若是见过儿臣和世子的人画了画像给刺客,想必也是能分辨出儿臣并不是世子的,”他说着,手里的动作却片刻不停,“刺客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先是分开缠斗,完全看清了儿臣的容貌之后,才有人暗处放冷箭袭击,当时儿臣因为中毒立即倒地,世子因为关切,立刻围了上来,后心对着那放箭之人,但刺客却并未补上一箭,随即便撤了。”

“嗯,可这个说明不了什么,还有什么,接着说下去。”

“刺客第一次攻击便折了七个,当时儿臣受伤,并没仔细计较,只是想着把没有死的刺客引走,好让二哥平安回来,于是带了几个人出走。后来听莫师父说,他们发现我逃走之后,七人追我而来,全数战死。六个人袭击了世子的大队人马,但都没有死战,全都逃走了。现在看来当有六人并未参与第一次的刺杀,大概是为了有备无患,如果第一次刺杀不成,还可以组织第二次刺杀。”

“这的确有些蹊跷,”慕孜宏点点头,“可也许他们真的被你骗了,觉得你是云儿呢?”

“父王说得有理,这也不是不可能。衣饰可以迷惑他们,样貌他们也许真的不知,但功夫却很难隐藏。儿臣虽然极力掩饰,但因为寡不敌众,多次暴露过功夫底子。虽然儿臣在江湖中没什么名气,但看到涅槃剑还不知儿臣是谁,只怕也太草包了一些,这些刺客却不像这等草包。我初时自己也没反应过来,但这几日静心思索,便觉得奇怪,当时他们知道我不是世子,应该立即去追世子的队伍才对,我受了重伤,根本追不上他们。但这些人就像铁了心想死一样,根本不管不顾。所以,儿臣才觉得他们可能是来杀我的。”

“哦?如果真如你所说,什么人会派人来杀你?总不会真的是你说的什么缅甸人吧?”慕孜宏听得满意,伸手按住慕靖笙的头。少年人的发丝,乌黑柔软,慕孜宏不禁拍了两下,又轻轻摸了摸。

“儿臣也不知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正说着,他手中的动作迟滞了一下,跪着退后了几步,连连叩首,“儿臣该死,儿臣该死,在京中得罪了贵人,尚且浑浑噩噩,一无所知。致使回程遇刺,世子受惊。”

“停,”慕靖笙感到自己肩上的力道大得出奇,便叩不下去,“说,得罪了什么人?”慕孜宏的声音镇定,并未被慕靖笙反常的慌乱影响。

“儿臣也不敢确定,不过若无意外,该是太子钦嵛。”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安。

“哦?你不知道他身份?我倒是见过一次,你说说,他什么样子?”慕孜宏好整以暇地笑着,倒有三分听小儿女故事的好奇了。

“他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身材大概比儿臣矮上三寸,瘦弱无力,童音未脱,看来像个孩子,但眼睛中带着一点儿戾气,不像是个孩子的目光。还有,”他用力回忆着当日的情境,“他眉心有一颗红痣。”

“哦?”慕孜宏颇有些吃惊,“你还真是得罪了这个小瘟神。说说吧,怎么得罪了?”

“儿臣将他的胳膊卸脱了……”慕靖笙的声音很小,拳头紧紧地握着,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这孩子爱在外面闯祸,被你遇见教训了也不奇怪。不过,你为何认定是他呢?”慕孜宏仍是饶有兴味地问着,似乎对儿子得罪了太子的事儿,并不太在意。

“儿臣几乎从未出过府,除却跟师父在江湖上游历,便是这遭随世子进京了。从前儿臣随着师父,凡事自有师父担待,不似这……”话突然卡住了,他不能继续说下去,便只能停在这里,闷闷的,不发一言。

“哈哈哈……”慕孜宏爽朗地笑起来,却没有太在意慕靖笙的言外之意,“变着法儿说你哥哥没本事?要不要我把云儿叫来,让他责你一个不敬兄长之罪?”

“儿臣稍后自行去世子那里请责,”慕靖笙的咬了咬唇,再接着说,“国舅章炳耀大人是刑部尚书,从死刑犯里提几个去杀人,想来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如果死刑犯受到朝廷胁迫,倒真不一定会泄密,总之这事儿要做得周密并不困难,只要把线索指给他们预先设计好的缅甸人,便能归结到边境冲突上去。只是,这些刺客的身份也只是儿臣瞎猜的,不能作准。儿臣以为,死囚在刺客里大概只占部分,还有些是江湖上新晋的年轻人,也许是因为钱财被收拢了,具体的事宜,儿臣却也猜不透彻了。”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慕孜宏点点头,“笙儿,你说,这事儿段序瀛那个小子知不知情?”

“皇上最初可能倒是不知情的,否则谋杀亲王之子,不可能谋划如此粗糙。但他是否有杀了二哥和儿臣的心思儿臣确实不知。不过,若儿臣的猜想是真的,刑部闹了这么大动静,虽然借着大赦天下的幌子,但皇上现在也总该知道了。”

“那照你说,咱们怎么办?”

“上书请罪。刺客之事决口不提,只说笙儿以下犯上,论罪当诛。父王最好打我一顿,把我关起来,再押送回京交由太子处置。这样既表明我们知道太子买凶杀人之举,又彰显我黔云王府忠于大晟之心,若非如此,日后皇室要治我慕家之罪便有了借口。我们把话挑明了说,这样无论如何都不会落人口实。反倒是太子无视法度,私自买凶行刺黔云王世子,他日太子若于我云南不利,自可联络朝中之人弹劾。”他说完仰起脸看着慕孜宏,眼中带着一些难言的苦楚。

“若是段序瀛这个愣头青直接杀了你怎么办?”慕孜宏的语气里,丝毫没有提到当朝皇帝的尊敬。

“儿臣本已经答应了入京为质,皇上也清楚,杀了儿臣,云南不会再派公子入京了。他不会杀我。”

“那……”慕孜宏还要再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你身体还没痊愈,过些日子吧。”

慕靖笙低下头,眼中的光芒有些暗淡了,“父王开祠吧,儿臣伤势已经痊愈,既然是打给别人看的,用内功护住心脉便无碍的,只是痛些个罢了。”

慕孜宏看看一直跪在地上,有些落寞单薄的儿子,内心忽然有一种想要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但他看看少年身上寒酸的衣衫,终于还是吸了吸鼻子,淡淡吩咐道,“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打完了我不留你在家休养,直接锁到京师去。去跟你母亲还有王妃道个别吧。”

第7章第七章

段序瀛回到崇和宫中,叫侍女到了一杯参茶,喝了几口,又放到一边,拿起手边御史台弹劾刑部尚书章炳耀的折子,一脸为难的样子。

段序瀛拿起朱笔,刚要写个贬字,却想起前日段钦嵛倔强的小脸来。他印象里自己的孩子是那么小,像是个玲珑剔透的娃娃,连马都骑不稳,弓都张不开,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孩子,刚立为太子,就能闯出这样的祸事?

给死囚犯喂了毒药让他们去杀黔云王的公子,为的,只是慕靖笙在不知道他身份时候卸脱了他的膀子。这样的狠毒让段序瀛有些担心,段家世代礼佛,如今佛教更是大晟国教,储君如此气量狭小,又视生死为儿戏,实在不知会不会成为国家的劫难。

反省也让他反省了,可这小子竟然是冥顽不化。段序瀛想起三年之前在杭州遇上轩辕陌和慕靖笙,那时候慕靖笙也就跟现在的段钦嵛一般年纪,却见识深远,谈吐不俗,连江湖上有名的挑剔的忘年之交轩辕陌都对这个徒儿赞不绝口,打骂都舍不得。十二岁的孩子,竟然就能在他面前侃侃而谈治国方略,竟然能为他指出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脉络,最难得的是,自己的一个侍卫出言侮辱,他却也不生气,只是默默的承受下来,甚至还在临别的时候为那个侍卫求情。那时候,慕靖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太子,只当做是一个普通的长辈,便恭敬至此,可见这孩子多么讨人喜欢。

这么想了一通,段序瀛突然觉得似乎自己是有些羡慕慕孜宏有个这么好的儿子。因为先帝定下规矩,黔云王慕家爵同亲王,配享太庙,两家后人俱为异姓兄弟,段序瀛小时候,还是很叫了一阵“宏哥哥”的。后来慕孜宏从军出征,自己流落江湖,关系也渐渐远了,如今却没了儿时那种兄弟一般的情谊,有的,只是君臣之间的猜忌罢了。

段序瀛又揉揉眉心,虽然仔细问过了章炳耀和他派去负责监视那些“刺客”的探子,段序瀛还是不能确定黔云王没有看出段钦嵛才是这桥段的幕后主使。段序瀛叹了口气,心道:“为何我就不能摊上慕靖笙那样的儿子?偏生得了这么个一身戾气的孽种!”

正想到此处,宫门外一声稚嫩的同音,“放开!孤自己会走,不用你们扶着。”紧跟着便是一阵慌乱,太子段钦嵛上身被牛筋绳绑着,有些跌跌撞撞地进了宫中,差点儿碰倒了炭炉。

“嵛儿,你小心点儿,让他们扶着又怎么了?别再把你烫了。”段序瀛见爱子险些遇险,自然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关切地走过来。

“不劳父皇费心了,儿臣这也是自作孽,不可活。”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倔强。

段序瀛的怒火“蹭”的一下就又蹿了上来,挥了挥宽大的衣袖,示意房中的人都出去,这才一脚踹在段钦嵛的膝弯,“你这是跟父皇说话的语气么?你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一身孝服的少年双膝一弯,便跪倒在地上,两手背缚,竟是支撑不了平衡,趴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少年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只是在地上无力的蠕动着,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做着最后无力的挣扎。

段序瀛四处张望一番,便将地上的少年一把提起,按到了宽阔的龙案上,伸手抄过一块玉镇尺便向段钦嵛的屁股招呼过来。

镇尺砸在段钦嵛厚厚的棉服上,发出“扑扑”的声音,少年太子只是小幅度的挣扎着,并未脱离段序瀛牢牢按在背上的大手。

“父皇要打我,何必亲自动手,把外面的侍卫们叫进来打我板子啊?儿臣长大了,没必要再挨这种小孩子才挨的镇尺!”段钦嵛挣扎了一会儿,没有了力气,打算用嘴来继续反抗。

段序瀛打了二十几下,只觉得胳膊抡镇尺抡得都累了,这孩子还有力气嘴硬,甚至都没叫疼。段序瀛不禁有些气馁,但很快又恢复了做父亲的优越感,声如洪钟地一吼:“来人!”

很快,一个宦官便弓着身进来,正要叩拜,段序瀛急忙道,“免了,陈要,你去给朕寻一条马鞭来!”

小宦官看太子撅着屁股趴在龙案上,心下自然便明白了几分,知道这是太子惹了什么祸事,皇上怕是要打了。陈要机灵,心下便有了个计较,这太子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再说太子身子贵重,哪里能挨得几下马鞭,万一皇上在气头上将太子打出个好歹来,这罪责肯定是要算在他的头上。久为内侍,陈要省得个中要害,当下佯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回话:“回皇上,要寻马鞭,最近也得到南宫们外的上驷院马厩中去,皇上要急着寻,奴这就去取,只是怕路程太远,耽搁了皇上的正事儿。”

“得了得了,”段序瀛瞧瞧眼前人精儿一样的陈要,立时便猜到他心里头的小九九,“你退下吧,去园子里给我折一根水曲柳的枝条,有指头般粗,有个四尺长便成。去吧,”说罢挥挥手,便让陈要退下了。

陈要却偏偏还不走,只是跪下来劝谏到,“皇上,水曲柳名贵,是不是……”

“少废话,不是名贵的树,怎么打得了尊贵的太子?”说罢便转过身去,不再搭理陈要了。

一番话说得如此明白,让陈要只能连连磕头,想要劝一劝,却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难以开口,只得转身去了。

段钦嵛却是从龙案上爬了起来,使劲儿用案子上棱边磨着身后的牛筋,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是被绳子勒得痛了。段序瀛在一旁看着,却不说话,只是兀自有些好笑,笑这孩子有时候聪明得紧,有时候又傻得可爱,也笑自己怎么这么多年了,竟然没发现儿子被养成了这般模样。

陈要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根带了叶儿的水曲柳枝条。段序瀛一把将枝条拿过来,拨着树皮,并没理会仍然在一旁磨着牛筋的太子。陈要见皇上这般心急,也不知太子到底惹了什么样的祸事,只得沉默的退下,宫殿里,便又只剩了段序瀛父子二人。

段序瀛熟练地将水曲柳的树皮剥下来,这水曲柳又叫白蜡木,是做枪的好材料,韧度高不易折,从前他跟随杨老将军学枪法时便知道的,那时候老将军家院子里就有一颗水曲柳,这树不怎么漂亮,段序瀛却十分喜欢。后来他当了太子,便在东宫和御花园中都中了几棵,这树不易栽活,只有靠近崇和宫的这棵活到了现在,是以陈要才说“水曲柳名贵”。段序瀛之所以选了这个,完全是因为儿时有个印象,被柔韧的枪杆打上一下就是一条青痕,能疼上好久,却也没有明伤。因而他对用这柳条收服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十分有信心。

段钦嵛却不知此中关键,他觉得父皇拿沉重的镇尺打不痛他,一根小树枝又怎么能让他屈服,他此时只是想摆脱绳子的束缚,却又不能直接求父皇给他解开,用桌子磨了许久都不见牛筋有损,他便四处寻觅其他的工具。

不多时段序瀛便将一根树枝整理妥当,白色的纸条光滑而有韧性,段序瀛试着挥了几下,嗖嗖的风声让他十分满意。他拉过在龙案前左顾右盼的孩子,一把扯下了他厚厚的棉裤。只留下一条贴身的亵裤,淡黄色的丝绸紧紧贴在少年的臀上,勾勒出圆润美好的弧线。

“父皇要做什么!”段钦嵛终于有些恐惧,挣扎着逃走,却被自己的裤子绊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便在这时,一记柳条抽在他的屁股上,段钦嵛登时便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8章第八章

宁绣手中握着一块墨色的玉佩,翡翠的成色很好,带着温润的光泽。缅甸出产的翡翠,硬度自然是蓝田玉羊脂玉这些中土产的玉石无可比拟的,因而雕刻打磨便更是难上加难。但这块玉佩却图案繁复雕工细致,九条墨色的龙形态各异地浮在玉佩表面,栩栩如生,连鳞片都看得分明。最难得的是,这九龙通体墨绿色,背脊上却都是青色,带着老坑玉特有的透亮,渐变自然,让人啧啧称奇。宁绣犹豫着,又看了一眼窗外跪得笔挺的少年,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将玉佩妥帖地放进怀中收好,才对窗外说了声,“慕靖笙,你进来吧。”宁绣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实在不像是黔云王府中地位低微的妾室,说她是王妃,也不会有人不信的。

宁绣是黔云王府中最美的女人,绝没有之一。她的美是无人可比的,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道。精巧完美的五官比例,羊脂玉一样纯白如雪的肌肤,年过三十还保持得同少女一样曼妙美好的身材,还有墨绿色如同潭水一样幽深的眼睛。宁绣的母亲是西域人,是当年西南边境的珠宝大商宁怀远从藏边买来的舞女。那舞女生了宁绣便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绝美的女儿。宁怀远常年在海外云游,便将女儿托给了大理马帮的帮主马骁,宁绣从小便在马帮长大,直到十五岁嫁了当时还是青年将军的慕孜宏为妾。她初嫁慕家,便为慕孜宏生了第六子慕靖笙,从此便受尽荣宠。奇怪的是慕孜宏虽然爱她宠她,却没给她加过封,因而宁绣入府十六年,却依然只是个侍妾。

院子里跪了足有一个时辰的慕靖笙这才咬了咬唇,摇晃着起来,却不敢伸手去揉已经疼得钻心的膝盖,他站着稳了稳步子,这才缓缓的走进宁绣的房间。进屋之后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立时便又一次重重跪在地上。“笙儿给母亲请安。”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低垂着头,连眼睛也不敢抬起,手紧紧地攥住一个衣角,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早间不是请过安了么?这个时辰来我这儿,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宁绣声音很温柔,并无训斥之意,似乎那个让伤势未愈的儿子在院子里跪了母亲不是她一般。

“回母亲的话,孩儿是奉了父王之命,前来与母亲告别的。儿犯了大罪,父王要开祠行家法,过后便要直接押送到京城去。父王怜惜,恩准孩儿与母亲辞行,请母亲训示。”慕靖笙说得很慢,很清晰,字斟句酌,小心翼翼。

慕靖笙对母亲是敬畏的,因为从小到大,母亲总是严厉时多,温情时少。甚至王妃对他,都比母亲还亲厚些。初时慕靖笙还会有些委屈,后来年纪长了些,也就习惯了。等到十一岁那年拜了轩辕陌为师,随师父出外游历了三年,心里倒还是时时记挂着母亲的。母亲教他谦逊守礼,教他韬光养晦,教他隐忍,教他变通,在慕靖笙心里,母亲虽然不看重他,但却很爱他,这样的爱,来自于片刻不离的关注,尽管这关注,让他受尽了苦头。

“这些天王爷不是挺宠着你嘛?为何又闹到要开祠了?”宁绣左手轻轻搭在了太阳穴上,揉了几揉。

“原是孩儿的不是,在京中误伤了太子,方才才明白过来,报呈了父王。”慕靖笙说完,抬眼想看看母亲的神色,却见宁绣一手按在额侧,关切之意立时表现出来,“母亲可疼得厉害,孩儿给母亲揉揉吧?”

“嗯,”宁绣点点头,慕靖笙便起身站在宁绣的身后,左手覆在母亲的太阳穴上,先是一道真气,暖暖地递了进去,然后便拿捏着力道,按揉起来。宁绣疼得稍缓,眉心渐渐展开,便又询问起来,“太子今年可有十二岁了?”

“是,太子生辰在冬天,年岁原是更小些的。”慕靖笙有些心惊,知道母亲要罚,却也不敢多问多说,只得硬着头皮回答着。

“太子可有笙儿高?”宁绣依然问着,语气温和,全无愠怒,却让慕靖笙额头上的冷汗都渗出来了。

“孩儿略高些。”慕靖笙回答得很快,却并不那么从容了。

“太子的功夫比你的如何?”宁绣轻轻地推开慕靖笙为她揉着痛处的手,却反手将他的手指握在手里。

“孩儿不敢与太子相比。”慕靖笙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如此作答。母亲的手很凉,带着一丝丝寒意。父王曾给母亲题过苏子瞻的《洞仙歌》,为首一句便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慕靖笙一直觉得这词便是用来形容母亲的,也许那花蕊夫人便是母亲前世。一时又想起最后一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想起母亲总会老,那时荣宠不在,自己又不能随在左右,一时间,竟有些戚戚然了。

“我问你话,你却在想别的?”宁绣声音中带着笑意,伸手拍一拍慕靖笙的脸,“谁强些弱些我也不问了,省的你为难,我只问问,太子伤在何处了?”

“卸脱了左手。”慕靖笙的预感越来越明晰,却始终不敢确定。终于,他还是在母亲的嘴里,听到了那样的句子。

她说,“嗯,那笙儿先将自己的左手也卸脱了,再回话吧。”

宁绣感到自己手中慕靖笙的手指僵硬了一些,她有些心疼地拿出丝帕,为少年拭去额上的汗,“怎么?笙儿自己下不了手?要我亲自来么?”

“笙儿不敢劳动母亲,笙儿自己来。”几下兔起鹘落,右手使了分花拂柳的后半式,便将左边的肩膀卸脱了。左手使不上力,只是软软的垂下来,慕靖笙却疼得眼前发黑,死死的咬住了唇,才缓过一点儿。

他的身子颤抖着,腿因为跪了太久而有些吃不住力,双膝一软,便再一次跪倒,他看看自己软软垂下的左手,不敢拿右手去托,只能忍着痛回话:“请……请母亲训示。”

他的声音很小,却很清晰。吐出几个字后,他紧紧咬死牙关,竭力地调整着呼吸。他想起那个被卸脱了膀子的孩子,疼痛得大哭大叫的样子,突然有些羡慕。他不能哭,不能叫,甚至连对自己母亲喊一声“疼”都不可以,他只能咬牙,只能忍耐,只能跪在母亲脚边认错。

慕靖笙甚至不觉得委屈,他知道自己对一个孩子下重手原本便有些过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当时是把在家里被教训的怨气撒在了他身上,这样的错处,父王是看不出的,但母亲绝不会放过。母亲的怒火,母亲的训斥,母亲的冷漠,他可以全部承受下来,他只是想母亲能原谅他,能再抱抱他。

回家这些时日,母亲一直冷言冷语,每日请安都要跪足一个时辰才能进来,他忍着伤痛做到一丝不苟,宁彦每日给他揉伤的时候都心疼得抱怨夫人心狠,他却总是笑着说没事,只要母亲能原谅他,怎样都好。

已然是最后的告别了,下次相见,也许就不知是何时了。慕靖笙想着,心下不禁凄然,纵然母亲日后会原谅他,他大概也永远不知道了。这样想着,慕靖笙的双眼泛起一层雾气,心里冰冷冰冷,却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流泪:若是让母亲看到,又要怪他软弱了。

“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孩子?”宁绣看着眼前的少年强忍住痛苦的样子,心里也纠了起来。

“他打了世子,孩儿要他道歉,他不肯,又出言侮辱,于是孩儿制住他,直到卸脱了他的膀子,他才道了歉。”慕靖笙的声线有些颤抖,却一字一句说得分明。

宁绣点点头,便说道,“关节脱臼之后容易留下旧伤,愈是年幼,以后便愈容易复发。你如今知道了这份疼痛,想必以后也不会动辄将人膀子卸下来。再说这事儿原本也不能全怪你,想来也是世子心傲,又不便出手,才使你去做这等事儿。我不为这个再罚你,但以后谨记,对无力反抗的人,出手要慎重,让你练好了功夫,不是用来欺负小孩子的。”

“是,孩儿知错了,母亲教诲,孩儿铭记。”慕靖笙一面说着,一面便用右手撑了地叩下去,宁绣却素手一探,托住了少年的身体,一手拨开他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发丝,淡淡地说,“来,娘给你接上。”说着起身摸一摸儿子的左肩,然后一手按住少年的肩膀,另一手瞬间一拉一拽,慕靖笙只觉得一阵剧痛,手臂便接了回去。

“没关系,”宁绣的手轻轻地拂过少年挺得笔直的后背,“我知道你疼得厉害,想松便松快会儿,这是在娘这儿,没人看见的。”

少年说不出话,却轻轻摇了摇头,忍着痛动一动接好的左手,活动无碍,他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宁绣伸手扶他起来,拉着他在床上坐下,先是命他解开衣襟查看他的肩伤有没有因此崩裂,再看看肩膀上是否有肿起发炎的迹象,一切处理妥帖,她才起身,想给儿子揉一揉肩伤。却不料慕靖笙见她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

“笙儿快坐下,你这样站着,我可如何给你揉?”宁绣笑着拍了拍笙儿的脸,一时间竟让少年愣住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温情让慕靖笙有些恍惚,仿佛这是不该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意外幸福。少年身体还未长成,此时只与宁绣一般高,他不敢平视自己的母亲,便自然地跪在她的脚边,“母亲快坐下吧,孩儿跪在这儿不是刚好么?”他仰起脸来看着美丽的母亲,想要将她的笑容刻在脑海里,这笑容这么暖,仿佛能融化心中所有的坚冰。

“没罚你,还要跪着啊?”虽然这么说着,宁绣还是在床上坐下,手指准确地按在少年肩膀几个关键的穴位上,细心地按揉起来,“疼了就说一声,罚过了也训过了,现在不跟娘撒撒娇,以后到了京中,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宁绣说话时候声音很轻。慕靖笙听得并不真切,他觉得自己像是飘在云端,母亲的声音隐隐约约,给外沁人心脾。他小心地试探着,挺直的背渐渐松弛了些,头枕上了宁绣的腿,这才声音软软的,唤了一声“娘”。

宁绣一手为儿子揉着肩膀上的伤痛,一手轻轻地抚着他乌黑柔软的发丝,“孩子,京中不比家里,有什么错处受些责罚就过去了,但凡被人抓住一丝罪证,都要大做文章。母亲知道你不甘心到了京中只是做个闲散的人质,定然会有所动作,但每一步都要万分谨慎,宁可无功,但求无过。不说京里头,就算是慕家,也是上上下下都盼着你出了错获罪身死的。母亲有样东西要托付给你,你拿着或许有用,也或许没用,但总归是个傍身之物。”宁绣说着从怀中拿出那块九龙佩,交给慕靖笙,“这玉佩是我宁家信物,我宁氏从宋朝末年行商至今,已逾五代,商路达北疆,通西域,纵横华夏。你外公牵挂你,便将这宁氏家主信物传于你,你凭着这玉佩,可从全国各处提取我宁氏资产,调用我宁家死士。只是这九龙佩非同小可,不能被旁人发现你持有此物,你需小心保管才是。”

“娘,孩儿还小……”

“你收好便是。我从前也觉得要等你加冠之后再交代你这些,但如今你远离云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娘此时给你,也觉得心里放心些。你出门在外,一切都要注意,你得罪了太子,总要防着他一些,他能派人来行刺你一次,便有可能来杀你第二次第三次。”

“娘怎么知道刺客是太子派来的?”

“娘又不是傻子,若不是太子要杀你,你父王也不必这般着急地把你送去。娘设法帮你通知你师父,他去京城的话,无论如何,也能照应你一番。”

“娘……”慕靖笙靠在母亲的身上,一行泪水,终于无声地落了下来,“孩儿会回来看您的,一定会的,娘等着我……”后面的句子含糊不清了,宁绣紧紧地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说,“好,娘等着,等着……

第9章第九章

段钦嵛竭力地向前爬着。他穿着厚厚的孝服,身体一拱一拱,像夏天桑叶上蠕动的蚕宝宝。爬了几下,段钦嵛最后的一丝遮蔽臀上的衣料也被他蹭到了大腿根上,整个屁股便都露了出来。两三道红色的肿痕,横贯在少年挺翘的的臀上,段钦嵛声嘶力竭地哭着,一边哭一边喊着,“爹爹别打,别打……”

只打得三五下,段序瀛便立时心软了。那声“爹爹”叫得凄楚,让段序瀛想起自己流落江湖,刚有了钦嵛的时候,那段艰辛而难忘的时光。钦嵛学话很早,不到一岁时,便总是甜甜地叫着“爹爹,爹爹”,逗得段序瀛合不拢嘴。如今的皇上看儿子在地上趴着,光着屁股哭得伤心,便收了手中的柳条,几步走到段钦嵛能够看见的地方,语气和蔼得仿佛在哄十年前那个日日嘴里叫着“爹爹”的孩子,“嵛儿,知道错了么?”

“我没错!慕靖笙打人才错了!若我不是太子,他就可以随便欺负?这样仗势欺人的子弟,我将他杀了,也是为民除害!”年少的太子以便试图遮掩自己身后被自己父皇一览无余的臀,在地上别扭的蹭着,头却高高的昂了起来,一副不服输的神情,“父皇要打便打吧!嵛儿不再喊停了就是。”

段序瀛看着儿子狡辩的样子,不怒反笑,“好好好,说来这事儿倒是笙儿的不是了?你要是没一出手就给黔云王世子一个耳光,笙儿会打你么?就算仗势欺人,我看也是你仗势欺人,照你说的,杀了仗势欺人的子弟就是为民除害,那我今日岂不是应该把你杀了造福万民?”段序瀛笑着跟地上的少年辩将起来。

“慕靖云是姑母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哥,我打他的时候便知道他的身份,充其量不过是兄弟之间闹闹别扭,如何算得上仗势欺人了?慕靖笙那时却只道我是个富家子弟,就算打了也碍着他们慕家位高权重奈何不得,这样还不叫仗势欺人么?”段钦嵛说得激动,竟然也顾不上遮羞了,原本惨白的脸此时也透出一丝潮红。

“你还知道慕靖云是你表哥,不敬尊长不算是错?再说慕靖笙也算是你的表哥,你就算要治他的罪,说他仗势欺人也好,说他冒犯储君不守臣节也罢,也不能擅自释放死刑犯人去杀了他吧?就算慕靖笙是一介平民,你也得先报他原籍或天京府衙门署理,更何况慕靖笙是朝廷正式册封的侯爵。如此目无尊长,私刑大臣,虐杀囚犯,视国家法度于不顾,你还说自己没错?”段序瀛的语气立时严厉了许多,目光如利刃一样直插向段钦嵛。

“嗯,逼舅父放死刑犯是我的不对,父皇还是打我一顿,别责怪舅父了。”少年说着便也不再躲躲闪闪,坦然地趴在地上。

“只认了这个?那刺杀慕靖笙还是没错了?”

“他罪不至死。”段钦嵛垂头丧气,不再保持那个将头高高昂起的累人动作,只是安静地趴在地上,带着泪痕的脸贴着地毯。

虽然段序瀛并不满意,却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打慕靖云呢?”

“我已经向他道过歉了,”段钦嵛显然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力气,一副颓唐的模样。

段序瀛点点头,“朕听说慕家的孩子但有错处,都是要打的。今天朕也给你立个规矩。念你年幼,朕也不多打你,责你十记,好好记牢了。日后再有此等逾矩之事,一般的惩处。可记下了?”

“嵛儿挨了打,父皇就别为难舅父了。”段钦嵛又一次抬起头,望向段序瀛的眼睛里都是祈求,“舅父也是为了给我出气,况且儿臣答应了舅父,此事由儿臣一力承担……”

“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怎么,刚当上太子,便着急着盼你父皇死了?”段序瀛声色俱厉,扬手便是一记,狠狠抽在段钦嵛早已失却遮蔽的臀腿之间,毫不留情。

“啊!”段钦嵛疼得大叫,身子不停地左右晃动着,似乎这样能缓解些许疼痛;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使劲向伤处的方向伸着,他想看看那里是不是被抽破了皮,他想揉一揉那疼得想要烧起来的皮肤。他哭泣着,眼泪像是泉水一样涌出来,“爹爹,嵛儿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朕知道,可别人知道么?你已经是储君,就要记得谨言慎行,这样的话,若传到有心的人耳朵里,利用你或是弹劾你,朕也保不住你。记住了么?”

“嵛儿不想做储君,不想做太子,不想做这些劳什子的玩意儿了。原先只是皇孙的时候,爹爹从不打嵛儿,现下做了储君,又要罚跪,又要挨打,又要谨言慎行……父皇饶了嵛儿,饶了嵛儿吧!”段钦嵛一边哭着一边说,断断续续,咕哝不清。

但段序瀛还是听清了他的话,他蹲下身来,轻轻提上段钦嵛的裤子,小心的避开高高肿起的伤痕,将哭得伤心的少年抱了起来,在龙塌上坐了,却不放下怀里的少年。

“嵛儿长大了,自己心里应该也有个准绳,储君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么?父皇可以不打你,把你扔给太子章事府督责,你有错处,朕便惩办他们,这样朕也落得清闲,不必为你处理你闯出来这些祸事,只当你是个臣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便了。可好?”

段钦嵛窝在父亲的怀中,安静极了,像是在思考着。半晌,年少的大晟储君叹了口气,用最凄楚的语气说,“我饿了。”

第10章第十章

慕靖笙靠着地牢阴冷的墙壁,手指抚过垫在身下的粗硬干草。地牢没有窗子,因为没有人来探视,所以连蜡烛也没点,四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慕靖笙闭着眼睛,用心地聆听着,地牢里一片死寂,只有他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笼罩着他的只有这些,安静,寒冷,黑暗,或许,还有腐烂的味道。这样如同地狱般的地方却让慕靖笙感到熟悉,他想起第一次被关进来的时候自己的恐惧,嘴角明显的上扬,却没有任何人能看见,想到这一层,他笑的更加开心了。慕靖笙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喜欢上了这个黑暗幽闭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正放松自己,说说心里话。

他疼得厉害。左肩的关节在接好之后肿了起来,小腹的内伤还在隐隐作痛,身体内还有余毒没有完全清除,双膝因为长时间的跪姿而肿了一大圈。他随意揉了揉疼痛之处,便端正地坐直了身子,运起功来。不多时,真气便行了三个周天,至阳的内功让阴冷的地牢中也添了一丝暖意。

一身伤痛的少年笑了笑,满意地拍拍地上的稻草,自言自语地说,“草席兄,可觉得暖和些了?明日,明日我便走了,日后大概也回不来了,以后可能有其他慕家不受宠的儿子来陪你,也可能再不会有人来了。他日我若能回来,算了,不说这些。我有些想二哥了,从前受罚被关在这里,总是他来把我接出去,你也认得他的吧?可惜我们日后连话也说不成了。二哥对我存了什么心思,我原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愿意往那里想罢了,宁可他只是同情我怜惜我,也不愿他……”慕靖笙的声音顿了顿,像是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又过了许久,少年叹息一样的声音又响起,“可我还是愿意想起二哥的好。还记得十岁的时候,大哥喜欢外公送我的一柄短剑,使人来要,我那时实在爱煞了,不舍得给,便去求大哥。大哥的伴当慕轼来抢,我一个疏忽,将他推到了,大哥就罚我跪在他门前掌嘴。具体有多久,我都记不清了,大概打了有小半个时辰吧?脸和手都肿得不像样,我疼得难受,又不敢哭,若不是二哥赶来,我那时也许就死了。当时二哥刚好随父王从滇池回来,一身戎装,进了庆和苑便拔了剑,剑尖儿抵在大哥的胸前。二哥平时从来不用身份压人,只那一次为了我,当时我跪着仰视着他,觉得二哥对我可真好。草席兄,后来大哥死在边境上,说是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你信么?反正我是不信。我从前一直觉得是五哥做的,现在想想倒觉得也可能是二哥了,若我的想法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这王府虽然是我的家,可我却觉得实在不如外面好,甚至不如去京中做质子,看着兄弟们手足相残的感觉总让人心惊肉跳的。”他安静了一会没有说话,活动了一下手脚,草席却因为他的动作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草席兄莫笑。我慕靖笙也不是胆小之人,生于王侯之家,这些总也要经历的。我那天说给父王,本是想知道父王对这些事儿知道多少,看父王的反应,不是他不信任我故意装傻放任公子们互相残杀,就是他根本不知此事。我慕靖笙能活到十五岁授爵【注:晟朝嗣王之子十五岁由国君册封爵位,嫡子封公爵,庶子封侯爵,先王薨后三年,嫡长子可继承王位】,实在也是幸运,纵然死在了京城,也算是“寿终正寝”了。可我不想弟弟们也像大哥、三哥、五哥那样死在这样的悲剧中,云王十二子,若是都死在自己兄弟手里,岂不是让天下看了笑话?二哥是众矢之的,身边若没了我,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弟弟们更是少不更事,比我儿时还要天真,但我也想明白了,留在家里我也做不了什么,不若真的走出去了,还能为慕家多做些事儿。父王是明白人,但愿能遏制住吧。”

“草席兄,我是不是太罗嗦?父王都不要我了,我却还担心这担心那的,天生犯贱,也难怪父王不喜欢我,我若是父王,也不待见我这样的。说起来,明日那四十鞭子可是不好挨啊,慕靖笙这几两骨头,估计最多也就挨个五十,父王一开口便是四十,还真是要打掉了半条命。师父给留的伤药估计马上就被我挥霍光了,等回头见着师父,恐怕还要再讨一些。”

“草席兄,我在这府中没什么朋友,二哥待我亲厚,我却只当他是兄长,彦哥与我同年,他却总当我是公子,唯有你,才是我的挚友。草席兄啊草席兄,日后去国离乡,此等良朋如汝,何处可觅乎?哀哉痛哉,今日是也!”他说着躺在干草垫上,先是叹了口气,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次日辰时慕孜宏开祠,慕靖笙已经在地牢中过了整整一夜。慕靖云到地牢中接他的时候,脸上溢满了歉疚。他过去想要将慕靖笙抱起来,却被弟弟恭敬地拒绝了,手尴尬得不知道放在哪里。正要道歉,却见一身素衣的少年端正地跪下,口中尽是请罪的说辞,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过。

“笙儿,这里没有别人,二哥放你走吧。你伤还没好,那四十鞭子,二哥替你挨了就是。反正让你教训段钦嵛的是我,我想来想去,也没觉得你有什么不是。父王只是要打个儿子给段家人看的,打我他们不是更有面子?”慕靖云俯身下来,附在慕靖笙耳边说着。

“谢二哥好意,恕小弟不能领受。笙儿本已犯了大错,怎么能罪上加罪,逃避家法,连累二哥。二哥还是带我去祠堂吧,省得误了时候。”依然是疏远而恭敬的语气,谨慎地向后退着,甚至不让慕靖云碰到他的衣角。

慕靖云看看坚持跪地不起,还不断远离着他的少年,心下也了然。手掌一翻,便露出一颗带着珍珠般光泽的药丸来,“父王专门向母妃要的百草凝玉丸,要你在受罚之前吃了。”他见少年并未伸手来拿,便觉得有了一丝希望,继续劝着“笙儿,听哥哥的话,你功夫好,直接跑了就行,王府中没人能抓到你,去找你师父,去找你外公,找谁都行。怎样都比在王府中被打上一顿然后送到京里去做人质强。”

“二哥,要是我愿意跑,当时就只当是自己死了,何必还要回来?父王和母妃待我不薄,有生养之恩,抚育之德,靖笙虽不肖,亦不能做悖亲离德之事,二哥休要再劝了。”他说着顿了顿,昂首直视着慕靖云的眼睛,眼神里的坚定让慕靖云意外而惭愧,他接着说,“这百草凝玉丸是救命之物,以后定有用得着的地方,二哥替我还给母妃罢。笙儿命贱,死不了,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药材。”说罢跪着向前蹭了几步,离慕靖云近了一些,“二哥放心,四十鞭子而已,笙儿撑得住。”

慕靖云也没再说什么,上前扶起了他最爱的弟弟,在他耳边说着,“你给我听好了,若是敢就这么死了,我一定立时追到下面把你打一顿。记下了么?”

慕靖笙却神情肃然,垂首后撤了一步,跟慕靖云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二哥,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第11章第十一章

慕家的家法并不繁琐,没有各种象征宗法严正的程序,只是家主简单的交代一下,上香敬告祖先之后,宣布一下行鞭的数目。慕靖云和慕靖笙到宗祠的时候,天色依然尚早,甚至没过辰时一刻,南国的水汽笼罩在慕家子侄们的身上,带着一种明显的不真实感。慕孜宏坐在正中摆着的一张太师椅上,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们。他有些焦虑,前一次开祠,便打死了他的第五子慕靖辰,那次只打了三十鞭,十四岁的慕靖辰就已经不省人事,关在柴房责令反省之后,也只一夜的功夫,就西去了。此后慕孜宏对开祠都格外谨慎,遇上儿子们犯了过失,都直接打一顿板子了事,实在气极了,就自己用马鞭抽几下,却再也没开祠惩戒过谁了。

慕靖笙已经在清晨的薄雾中端正地跪好,低眉顺眼,沉默不语。他已经脱去身上素色的衣衫,只穿了一条淡青色的单裤,身上的伤势一览无余。只有十五岁的少年跪在两列整齐列队的子弟面前,显得更加羸弱,仿佛一鞭子便能将他打得再也跪不直了。慕孜宏有些担心的皱皱眉,盯着少年左肩的伤势,对一旁自己的幼弟,懿国公慕孜岳叮咛了几句。

慕孜宏见凡是年满六岁的慕家子弟全数到齐,各人按辈分在两侧排好,只空出了左起第三个——慕靖笙的位子。他瞥了一眼跪在正中的孩子,只觉得他身子单薄得风一吹就要倒了,也不待时辰到否,见人一齐,便宣布正式开祠行家法。

少年的身体仿佛轻颤了一下,绝美的容貌僵了一瞬,便立刻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来。认错,请罪,一项一项,最后一句“甘受重则”说出来,直说的在场数人险些落了泪。

慕孜宏却并没因这些心软,上了香,请了家法——一根长逾七尺的软鞭,交予执鞭人慕孜岳。又沉声宣布,“慕靖笙犯上不敬,祸及家门,着褫衣受四十鞭责,以儆效尤。”

慕靖笙规矩地谢了恩,将发丝从身后拨至身前,又分了一缕咬住,双手撑地,正待要打,一旁世子慕靖云却径直地跪下来,“咚”的一声,引得众人侧目。

“父王,六弟没错,家法不公!”慕靖云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六弟当时根本不知那少年即是太子,不知者无过,何来不敬之说?再者六弟当时为我护卫,太子出言辱及儿臣,我气不过才命六弟出手制住,他只是服从我的命令,若有错,错也皆在我一人。靖云身为兄长,怎可让弟弟担待罪责?还请父王饶恕六弟,一切罪责由靖云一身承担。”

一言既起,四下哗然。慕靖笙更是有苦说不出,他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什么样的心思,可这顿打若不是打在他的身上,只怕也起不到堵住朝中非议的作用,慕靖云说得虽然是事实,他却不能承认,最麻烦的是,无论承认与否,两个人中,也总有个要背上“欺父欺祖”之罪,要鞭十下的,另一个却要领受那另外四十下。原本打一个就成的这一宗倒霉“官司”,竟然要变作打两个了。

慕孜宏看向慕靖云的眼神有些复杂,说不清到底包含着什么,他沉默地审视了自己最钟爱的儿子一会儿,却并没理会他。而是转头问已经做好受罚准备的少年,“慕靖笙,方才云儿所言,可是实情?”

“世子袒护,儿万不敢领受。”慕靖笙觉得自己声音都有些发颤,“但世子出于一片手足相护之情,靖笙愿替世子受那十鞭,以偿世子恩德。”

少年觉得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他沉声屏气,等着慕孜宏的那个“准”字。他心里一片冰冷,五十鞭子,不死只怕也命悬一线了。他虽然没有正式挨过“家法”,可父亲的马鞭也是挨过不少的,知道自己的极限。他有些后悔为何不直接将慕靖云给他的药吃了,好歹可以在他疼得失去意识的时候为他留得一口气在。他的目光斜斜地望向自己的哥哥,竟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该哀叹自己命苦。

“胡闹,”慕孜宏板着脸,“家法可是能替的?把世子先关到地牢去,等罚完了靖笙再提他来。一个个的都犯了什么冲了,抢着挨打。”

说罢便有下人上来,要将慕靖云带走,他回头看了在地上跪着的小人儿,满眼都是怜惜。少年抬头望着兄长远去的方向,心中怅然地说,“二哥,我早已不再是那个等着你来救的孩子了。”

清晨的雾霭渐渐散去,阳光柔和而耀眼的,从少年的右侧斜斜地倾泻下来,播撒了些许淡薄的温暖。慕靖笙闭上眼睛,安静地体会那驱散寒意的光芒。却觉得那光芒虽然耀眼,但并不是照耀自己的。

鞭子第一次挥下的时候,慕靖笙的背脊很直,几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带着狰狞的粉红色横亘在浅麦色的皮肤上,那是他在前次的刺杀中留下的纪念。“嗖——啪!”破空和着肉的声音,在安静的庭院中,人人可闻,催肝裂胆。一道红痕从右肩划到左腿,斜斜地一道,几乎横贯整个身躯。少年的身体在剧痛中颤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一。”他的声音镇定而坚毅,让在场的慕家子弟无不动容。很快,伤痕之中渗出了点点血迹,洇染开来,接着似乎是皮肉撑不住如此快速的肿胀,终于裂开,血液的红色更加迅速地填满了这道长而浅的沟壑。

“父王别打六哥了!”九公子慕靖昶突然间冲出了人群,一下子蹿到了慕靖笙身后,小小的身子拦住了慕靖笙同样并不高大的身体。“二叔不要打六哥哥。”

“父王,六哥伤还没好。父王忘了么?五哥就是因为家法死的!六哥对昶儿最好,昶儿不要六哥死。”才满七岁的孩子,带着那样虔诚的目光,看着慕靖笙,“就算六哥做错了事情,父王也可以打他手掌、屁股啊,像师父打昶儿那样用戒尺打,一样很疼的。家法会杀了六哥的!”慕靖昶流着泪,带着哭腔。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只看着这个孩子。没有一个人不知慕靖笙的委屈,可他们却不能站出来,如这个在场最小的孩子一样,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为慕靖笙鸣冤。

“昶儿,你过来。”最先开口的,是那个带着一身伤痕的少年。慕靖笙跪直了身子,转身看着自己的弟弟,慕靖昶是侧妃秦氏的儿子,慕靖笙并不觉得自己与这个弟弟何等亲厚,只是尽做哥哥的义务罢了。此时这孩子竟然如此大胆的出来为他挡住鞭子,慕靖笙也是有些意外了。

小小的孩子凑近跪在地上的少年,手轻轻地碰碰慕靖笙肿起的左肩,“哥,疼吧?”

“昶儿听话站回去,如果太害怕,可以闭上眼睛。六哥答应你,不会死的,哥哥说话算话。乖,再不回去,父王可要生气了。”慕靖笙灿然地微笑,笑容那样美,让看到的人都一丝心悸,生得这般钟灵毓秀,却要经受这等折磨,当真是天妒英才。

慕孜岳有些怔怔地看着这个孩子,一时间竟恍惚从他眉宇间的英气中,瞥到亡父的影子。那从容的气度,那坚定地眼神,若不是这孩子生得太美,带着一种宁夫人独有的妩媚,慕孜岳简直觉得,这个少年像极了自己的父亲——黔云烈王慕兴南。

“昶儿,听你哥哥的。”慕孜宏淡淡的吩咐,见慕靖昶蹭着步子归队,他才颔首吩咐慕孜岳,“继续吧。”

于是鞭子又一次咬上了少年年轻的身体,依然是右肩至左腿,湛湛停在上一道伤痕之下,相隔不过半寸。这回慕靖笙甚至没有颤动,身体稳如磐石,像是浑然不觉。但慕孜宏还是从他额上不断渗出的汗水知道,孩子疼得厉害,只是拼命在忍罢了。“二。”声音依然是平静而镇定的。

少年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的报数声,一直持续到第十下。慕孜宏突然想到他只身回来的的那个傍晚,少年光裸着身子承受那厚重的竹板,珠玉一般带着光泽的肌肤,就那样在他的眼前渐渐破败。当时他心里只有愤怒,只有恨意,他以为那满是伤痕的少年,是扔下了他最心爱的儿子,独自一人从京师逃回来的。可现在慕孜宏的心却揪起了:笙儿该不会撑不住吧?

慕孜宏不知自己这样的念头是哪里来的,眼见跪在自己面前的孩子只是额头渗出些汗珠,指甲狠狠地抠着青砖,连神色都是如常的,全不像撑不住的样子。但越是这样,他心里却越是不安,他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却又不知那是什么。一个念头在敲击着他的心,恍惚中他似乎想起了很多事,他想起慕靖笙跪在吟风阁小院儿中单薄的背影,他想起每查窗课时见到的那工整娟秀的小楷,他想起无论风雨总是出现在演武场的那个固执的身影,他想起慕靖笙在病榻前说的那些话:儿在京城一日,定保朝中无人掣肘。

慕孜宏环顾自己所有的儿子,突然发现没有一个比这个生得最柔弱的孩子更堪当大任,此子性子坚韧,学通古今,骑射精熟,武艺超群,明事理,顾大局,世子慕靖云自小由他亲自教导,本事只怕还不及这孩子的一半。他日若在军中历练几年,定是边境上统帅的不二人选。他想叫慕孜岳停手,他想说自己后悔了,不愿再送笙儿进京了,但一切确乎已然迟了。慕孜宏深悔自己的决定,当初送慕靖笙走,只因为他武功最好,人也圆熟,在京城不像其他孩儿,自能保全自身,如今却觉得自己便是守着和氏美玉,偏生拱手让人了。正想着,慕靖笙的数目已然报到了“二十。”

第12章第十二章

二十鞭,鞭鞭见血,伤痕都依着从右上至左下,排得齐整,皮肉翻开,灰白之中绽放出大片的血红,迷蒙中仿佛是漫山的杜鹃花,映着背脊上鞭痕的峰峦,沁红了天日,沁红了云海,照得人一片心惊。

顺着伤口留下的鲜血湿透了单薄的下裳,被鞭子抽得破成一缕一缕,隐隐透出臀腿上还未完全褪去的肿痕,竹板子四指寛的印痕隐约横在臀丘,让原本看背上伤重眼帘低垂的,也索性将目光移开,望向了别处了。

少年的背脊已经不似初时那般挺了,疼痛让身子完成一个不大的弧度,甚至在前方的慕孜宏亦能隐约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势。发丝已然有些凌乱,唇上一片樱红。他左肩不太明显地沉了一些,汗在身前描出一幅图卷,身体因为大量失血后的寒冷而轻颤着,看上去那样无助,那样可怜。

慕孜岳又一次扬起手中的鞭子时,有些不知怎么下手了,哥哥嘱咐他尽量避开笙儿伤势未愈的部分,但如今满眼都是伤痕,左肩上的伤反而不那么明显了。正当他犹豫是要直接压着伤痕再抽,还是索性不顾什么旧伤新伤的时候,慕孜宏抬手叫了停。

“来人,给六公子拿些水来,要热的。”慕孜宏的声音带着一律不常有的焦虑。

“父王……这……”少年直起身子,却依然一手虚撑在地上。

“让你喝你就喝,喝完了鞭子还得继续打,没饶了你。”慕孜宏蹙着眉心,不耐烦地说。

“是,谢父王恩赏。”慕靖笙挣扎地拜下,却被慕孜岳探手扶住,慕靖笙正待道谢,却见慕孜岳微微摇头,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轻轻问了句,“还撑得住么?”

“多谢二叔避开靖笙的旧伤,我没事,二叔不必顾忌,压着伤口再打就是,我撑得住。”慕靖笙亦低声回应。一语交换间,慕勋端了一碗淡参茶上来,捧到慕靖笙面前,叮嘱着,“六公子,慢些喝,此时要缀饮才能补到身子里。”

“多谢了,我领会得。”

耽误了一盏茶功夫,慕孜宏才再次宣布开始。鞭稍再扬,却是冲着少年的臀腿了。这回的报数,慕靖笙缓了很久,慕孜宏等的有些心焦了,才听到那微微弱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二十一。”说完之后,他竟像是再也维持不了那淡定自若的样子,手肘撑在地上,气息也凌乱了,急急地喘着,仿佛怎样也吸不够一般。

“啪!”又是一鞭抽在了少年的腿上,他再也跪不稳当,身子向前一扑,正要趴下,却又强提了一口气一掌打在地上,又撑了起来,“二十二。”他气息很虚弱,却依然撑持着,嘴角的血迹划过白皙的皮肤,隐忍的神色,深深刺痛了的慕孜宏的心。

又是一鞭落下,“嗤啦”一声将少年的裤子撕开了一个大口,鞭子无情的绞上慕靖笙年轻的身体,一片血雾飞溅出来,少年一口咬住了自己右臂,从瘦小的身体里,溢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笙儿,疼,就叫出来吧,别忍着,憋坏了身体。”慕孜岳将浸透了血的鞭子收在手里,扶住摇晃着身体的支撑着跪稳的慕靖笙,“好孩子,不必再报数了,我给你数着。”

少年虚弱地点点头,却似乎并没听清。鞭子再次落在身上,他却还是硬挺着,背脊直了些,连身形也稳住了。“二十四,”他声音有些沙哑,却洪亮了一些,提着气,带着一种不服输的倔强。任鞭影肆虐,他自挺立,任剧痛加身,他自巍峨。终于,少年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隐忍地报出“三十。”

慕孜宏闭上眼睛,偏过头去,不忍再看;慕孜岳心生怜惜,刑鞭不举,不愿再打。一时间,慕家众人尽皆动容,却都说不出一个“恕”字。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青影掠进院中,劈手便夺了慕孜宏手中的刑鞭,手腕一翻,钢劲暗运,七尺长的软鞭,立时寸寸断裂。青衣人一件藏青斗篷裹住少年单薄的身躯,眨眼间伸手点他全身二十几处穴道,将他抱在怀里。片刻间又一个白衣青年不知从何处进来,停在慕靖笙与慕孜岳中间,浅浅一拜,语气冷淡神色倨傲,“王爷,笙儿伤重,恕我二人不能全礼,他是季梦之徒,我们自会照顾,不劳王爷费心了。”

白衣人说罢,竟是不理会慕孜宏反应,向青衣人使个眼色,两人便一同跃上祠堂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远处。

“那人是谁?笙儿可有危险?”毅国公慕孜岳皱眉看着三人消失的方向。

“轩辕陌。”慕孜宏面无表情的回答。说罢起身拂袖,径自去了。

“师父。”少年躺在轩辕陌的怀里,轻轻地唤了一声,“笙儿……”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青衣人又伸手点了他的哑穴,一旁的白衣青年才冷冷的说,“你小子闭嘴,你师父收你做徒弟,就是为了让你寻死的?伤重为何不养?为何不来找我?你当我是神仙,碎成块儿我也能救?”

“伯苓,别为难他。快给他救治吧,笙儿疼得厉害。”轩辕陌心疼地看着怀中的少年,却不给他解开穴道。

“疼就疼着吧,活该。”嘴上这么说着,被唤作伯苓的白衣人却依旧将一粒乌黑的药丸送入慕靖笙口中,“我说不让笙儿回去,你这老家伙便要放他走。现在好了吧,功夫没见得有多大长进,人却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你清闲了不用教这病娃娃功夫,我却还得给他治病。”

轩辕陌伸手便解开慕靖笙的哑穴,“笙儿,你说,当时可是我愿意放你走的?”

“是笙儿自己不知好歹,负了师父和陈先生的好意。”慕靖笙吃了那乌黑的药丸,像是有了些精神,“师父,陈先生,都是笙儿不好,你们别吵了。求求先生,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不要和笙儿计较了。”

慕靖笙的伤势触目惊心,剪开裤子,露出少年的身体,整个后背,由肩及胫无一处不带伤痕——血肉翻开,鞭痕狰狞。陈瑄熟练地用药酒顺着伤痕的走势擦过慕靖笙的鞭伤,少年死死地咬住一根木棍,闷哼出声。

“伯苓,你轻些,孩子疼得紧。”轩辕陌在一旁握住慕靖笙的手,格外着急。

“疼也得忍着。他不是能忍么,抽了三十鞭子愣是一声不吭。”陈瑄手中动作不停,反而还加快了。

“伯苓!”轩辕陌像是着急了,伸手正要去抢陈瑄手中沾了药酒的棉花,却被少年轻轻拉住了衣角。

慕靖笙伸手将咬在口中的木棍取出,乖巧地冲轩辕陌笑一笑,“师父,笙儿没事儿,吃了先生的药已经不太疼了。”

“逞强。等你伤好了,看不狠狠罚你?”陈瑄语气冷漠,手中的动作更是加重了一点儿。

“啊!先生饶命,笙儿知错了,知错了。”少年疼得吸着气,“等笙儿好了,任凭先生处置。”

“哼,伯苓还说慕孜宏狠心,好像你不打孩子一样?一样的铁石心肠。”轩辕陌一手握住慕靖笙的手,另一手慈爱的摸着慕靖笙因为失血而显得更加苍白的脸,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打那两下,我们昭亭侯根本不看在眼里,”陈瑄说着,动作也轻柔了一些,“昭亭侯少年英雄,重伤之下,还一剑独挑七大高手,好俊的功夫啊。”

“陈先生莫呕我了,那也是情势所逼。”

“狡辩!”几句话功夫,陈瑄便将伤口拔过毒,伸手取过一瓶药膏。药膏颜色黢黑,味道却很好闻,涂在伤处阵痛止痒,有一种淡淡的清凉。“你伤了怎么来找我?中了乌头草淬的毒箭,居然还冒险运功,你嫌自己命长不是?”

“徒儿是想师父和陈先生云游四海,惬意至极,何苦为了笙儿的一点儿小伤……”

“胡闹,”这回却是轩辕陌伸手拍了少年的后脑,“师父就你一个徒儿,教养与亲子无异,你要是死了,师父的功夫,不就失传了?”

“陈先生说过甘草露可解百毒,笙儿记得药方,自己配了些,应该无碍了吧?”

“毒还没除干净,肺上还有隐疾,脏腑之间还有淤血未清。你们王府到底有没有大夫?还有,你这左肩是怎么回事?一年不见,功夫退步了多少?还能有人将你的膀子卸下来?”陈瑄一边上药,一边数落着。

“先生定能治好的。到时笙儿给先生捶背揉肩,先生大度,就原谅笙儿这一回吧?”

“顾左右而言他,还没回答,你给人擒住了?”一时间轩辕陌也归入陈瑄的阵营,皱着眉询问起来。

“母亲罚的,已经接好了,不打紧的。”少年有些不愿意回想起来,只是轻巧地一句带过。

轩辕陌一听,登时火上心头,“这个小蹄子,居然这么……”

“师父!母亲也是为了我好,师父年纪大了,总生气伤肝的。”

“嗯,笙儿说得对,季梦你是糟老头子了,不像我们年轻人。”陈瑄不动声色地继续上着药,嘴角却终于溢出一丝笑意。

第13章第十三章

段钦嵛在东宫暖阁里趴着,暖阁里火炉烧得极旺,因而段钦嵛身上,只批了一件衣裳,身后因为尚未消肿,只盖了一层薄薄的丝被,比轻纱也厚不了多少。段钦嵛惬意地吃着一碗水晶冻,一旁跪着的太子少詹事宋勍却不停地冒着汗,几乎湿透了他厚厚的官服。

宋勍是怀章八年【注:怀章是晟太祖段行做皇帝时的年号】进士,中进士时只有十九岁,太祖看重,将他拨到东宫任詹事府学士,专职给刚刚六岁的段钦嵛授课。说起来,宋勍也算是段钦嵛的启蒙之师了。炎武元年段序瀛即位之后,擢升宋勍为太子少詹事,詹事是由礼部尚书兼理的,因而太子日常的学习,均由宋勍统管,东宫起居注也由宋勍承担【注:这个是我胡扯的,起居注应该只记载皇帝的言行,太子的没听说有记载的,但这个朝代是我独创的,我想让他记,他就不能不记】。

“宋大人,起来吧。孤敬你如师,何苦非要讨这个没趣,日日行礼?”段钦嵛的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刑部尚书章炳耀前月多次出入东宫,是宋大人报给了父皇的?”

宋勍并不起身,依然跪着,却昂首挺胸,好像跪着也有一番气势一般。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段钦嵛也不慎畏惧,听段钦嵛如此语气讥诮地问话,却也没畏缩,只是梗着脖子,道了一句:“正是。”

段钦嵛见他不起来,倒也不恼,却再也没说让他起来的话。他咂了口银匙中的水晶冻,一副满足的样子,浑然将宋勍忘在了一边。又待了一会儿,年轻的储君似乎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似的,问了一句:“可是父皇派你监视我的?”

“不是。”宋勍立时给出了与适才截然相反的答案。

“也对,”段钦嵛有些哀伤地笑了,“父子之间,说监视,大概太生分了。但孤毕竟是东宫之主,父皇要将我看得紧些,也是自然的。父子之间若非亲厚,也可生嫌隙,况乎吾与父皇,亦是君臣。君要高高在上,臣要匍匐在下,宋大人转告父皇,儿臣懂了,谢父皇教诲。”

“臣并非受吾皇所托……监视……”宋勍正待分辩,段钦嵛却并不给他机会,“父皇要孤修习大晟律,旬日之后便要查问。宋章事为孤寻个讲律法的师傅来吧,我虽与章尚书是舅甥,却也不敢再问他了,东宫无诏不能过问政事,不能结交重臣,段钦嵛不会再做这等自掘坟墓的事儿,其实宋大人只需将这个告知孤便是了,未见得一定要劳动父皇亲自教训。孤初为太子,对东宫之事都只知个大概,日后还要宋大人多多提点、耐心教我才是。”段钦嵛掩藏住内心的不屑,一番话说得至真至诚。

宋勍并不知段钦嵛是因何而挨打,只道是只为了见了几次章炳耀犯了皇上的忌讳。当下心里也有些歉疚。毕竟段钦嵛年幼,自不到能威胁到皇权的年纪,自己从旁指引,总不至于将他引到岔路上。如前些日那般向皇上密报之事,的确是欠妥了,若是因此而父子离心,岂不是他宋勍的罪过?宋勍登时行了个大礼,汗涔涔得说:“微臣不敢言教,他日若殿下于东宫政事有不懂之处,微臣自当请太子师、傅为太子分说。”

段钦嵛淡淡地看了一眼伏跪在地的青年人,眼中的不屑一闪即逝。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至少不再会去主动告密了。

“你识得昭亭侯慕靖笙么?”段钦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云南慕氏未宣召不离封地,臣无缘结识。”宋勍跪得端正,答得规矩。

“听说他是个才子,经史子集皆通,见识广博,文采风流。父皇说他读书时凡文必诵百二十遍,默记于心,其意通达方能释卷,还说要我学他。开了春慕靖笙就要上京陪我读书,你在章事府给他安排个官儿做吧,他做了我东宫的官儿,自然就归我管了。”

“殿下,这于礼不合。其一,殿下并无任免官员之权,须得禀报皇上决断;其二,亭侯是从三品的爵位,章事府没有合适的空缺,依着规矩,只怕只能任章事了。”

“慕靖笙比孤大不了几岁,纵然父皇说他学问好,只怕还不比不得你宋勍,能干得我东宫的章事?再说他冒犯我,还没治他的罪呢,要是实在于礼不合,就把他爵位免了,权当做处置便是。父皇那边我去说,汝为这慕靖笙定个职位,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有个六品七品就差不多了。平日里就随侍左右,片刻不能离开便成。官名孤没想好,宋勍你看着办吧,你拟好了折子交予我就成,父皇那儿别去唠唠叨叨。”段钦嵛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水晶冻吃个精光,眼见宋勍还是一副跪得笔直的样子,心下倒有三分歉疚,“宋师傅起来吧,你原本便是父皇的人,虽然现下我入主了东宫,你心里还是拿我当从前那个孩子,在你心里,皇爷爷、父皇才是明主,孤只不过是个乖戾的顽童罢了。”

宋勍闻言依然跪着,“微臣自如朝为官,几无一日不与殿下相对,殿下聪慧明事,他日必是有为之君。只是殿下行事过于极端,若遇事能缓而行之,他日必有大成。”

段钦嵛听了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身子抬起来一点儿,“孤身子不爽,不能亲扶宋詹事起身,章事不必跪了。这一番话说得有理,孤听进去了,凡是要缓而轻之,不可意气用事,操之过急。”

宋勍听得他谏言竟然被太子采纳,当下也就依言起身告退了。只留下段钦嵛一个人,孤独地趴在如暮春般的暖阁里。段钦嵛见没人,立时伸手揉了揉自己肿起的屁股,心下愤恨道:“慕靖笙,孤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转载】我只要你(F/M)

转自【潇湘汐苑】

我只要你(F/M)作者:天微蓝海微蓝

女主孟千千:生在一个暴力家庭,满身伤口,满心伤口,痛恨一切暴力。却不料遇见了他,她再也无法平心静气。

男主颜笑:敏感、倔强。他好像还没怕过什么,除了疼痛、还有孟千千。

序:

“啪!”狠戾的一巴掌夹杂着风呼啸而来,把孟千千扇倒在地。头磕在冰凉的地板上,藤条一下又一下抽在身上,如淋漓而至的大雨,似乎永无休止。疼痛快要将自己撕裂了,孟千千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是不是这样就可以让施加暴行的人心疼那么一点点?

“你他妈怎么不去死?我们孟家就是中了你的魔咒才会支离破碎成如今这番模样,你把你妈害死了,凭什么你还活着?小孬种,死啊你!”呵,千千嘴角挤出一丝惨淡的笑容,眼前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气,视线愈发模糊,模糊,渐渐地坠入一个永远无法释怀的噩梦。

梦里,8岁的小女孩一句年幼无心的话,却一语成谶。从此,曾经的温暖、安宁如打翻的棋子,全盘覆灭。只留下永无天日的责打,咒骂。再也没有了爱,只有父亲满眼的仇恨,疯狂的发泄,灼伤了还是孩子的孟千千,也肢解着本就破碎的家庭。

曾经8年的温暖幸福,抵不过10年的伤痛折磨,她倔强地独自一人忍受父亲所有的恨意,旧伤未愈,又填新伤,时光在她心底刻下层层叠叠的伤疤。她冷漠,高傲,她美丽,却孤独。

也许,她在等一个人。一个能磨平她所有棱棱角角,直达内心的人。

章1:告别

高三的日子,平淡如水。第一次月考,又是年级第一,毫无悬念,自己早已习惯了。孟千千确实优秀得可以,优秀到他人望尘莫及。可她本人似乎不以为意,冷冷淡淡的表情,不惊不喜,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在她心中激起一丝波澜。初见她的容貌时,班里仿佛炸开一般,男孩子们都沸腾了。美,太美,美得让人不忍亵渎,美得让人一见倾心。从此,告白者如滔滔江水一般源源不绝。可不论男孩们如何倾吐诉说那源源不断的爱意,如何脸红心跳面红耳赤,她始终只是点点头,便转身离开。就这样,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即便如此,仍然有人孤注一掷,只为赢得她的瞩目。

或许是因为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性格,或许是因为她太过优秀,优秀到不真实,这些年,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走进她心底。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到处走走停停,她也曾问过自己:一个人不累吗?可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一个人太久,早已没有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的勇气,更不用说依赖了。

放学走到家门口,天幕已经完全暗沉下来。犹豫了一下,机械地将钥匙插入,转动,门开了。屋内漆黑一片,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熏味,孟千千皱皱眉,打开了客厅的灯。意料之中,父亲颓废地陷入沙发内,抽着烟,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千千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轻轻说了句:“我回来了。”便淡漠地打算上楼回房。

“今晚收拾自己的行李明天搬走,这房子我已经卖了。”依旧阴沉的声音,孟千千停住脚步,一声不吭,平静地等待下文。“放心,我他妈还是有良心的,给你安排在我一老朋友家住一段时间,也算对得起你了,钱每月照常给你打。”“嗯”淡淡的一声,继续上楼。“反正这早就不是一个家了,我累了,想重新开始。”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疲惫。孟千千走到了房门口,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刹那,听到一句微不可闻的“你好好照顾自己。”不由得轻轻嘲笑自己,我是不是听错了?竟然在话语里感到了一丝温暖的错觉。

终于还是要离开了吗?从10年前开始,所谓的家早已不再是家,只是一个空洞的代名词,一幢空荡的房子。这里没有丝毫温暖的痕迹,只有噩梦般无休止的暴打、疼痛。这些年,学会接受一切,学会漠然视之,却还是固执地想要守住这里,守住一个对“家”的执念。我还真是傻,如今,连房子也不肯留下了么?

收拾好行李,睁着空洞的眼睛坐在床上,一坐就是一夜。当清晨的第一道明媚温暖的光线透过窗沿打在发梢时,孟千千提起行李箱,沉默地看了一眼生活18年的房间,眼睛静静地扫过每一角,最终在心里轻轻说了声:“再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章2:初遇

按着父亲给的地址,一路打听,几经周折,终于是把这地儿找到了。轻轻地按了按门铃,开门的是一个西装打领、穿得正正经经的叔叔,看到微微发愣的女孩,微笑开口,“你就是孟千千吧,老孟的女儿出落的真是漂亮!赶紧进来。”只见他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可以想象年轻时一定是风姿卓越。孟千千礼貌地笑了笑,随他进门,暗自将四周打量一番,房子很大,却几乎没有什么人影。很空洞,就像自己曾经的家。

“昨天知道你要来,提前把书房腾出来了。听说你喜欢看书,以后就住在那里吧,把它当成自己家就好。”一席话说得自然,没有丝毫做作的意味,孟千千淡漠的眼神里带了些许温度,微微一笑,应声道:“好。”“小姑娘还真不客气。”叔叔爽朗地大笑,“对了,我家混小子不知道上哪里鬼混去了,刚搬过来就不老实!我先去上班,过几天可能要出趟差,叔叔就拜托你帮我看着他点儿了,好吗?”“嗯,叔叔放心。”

默默地走进书房,房内一张大床,一排书柜,一台写字桌,桌上的灯泛着暖黄的光,还有一个大医药箱,装满零零碎碎的医用品。整个房间以蓝色为主色调,没有多余的陈设,简约大气。这就是未来要生活的地方,也不知道要呆多久。不过这对孟千千而言没有丝毫差别,既然已没有家可言,心已空,哪里都是一样的。

夜晚,孟千千关了灯,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昨天晚上,父亲也是这么坐在黑暗里。这么多年,说没恨过那个人,是不可能的。从起初的不甘、惶恐,到愈燃愈旺的彻骨恨意,再到如今的淡漠。与其说恨,她更觉得父亲可怜。因为失去,便向活着的人讨伐、泄愤、报复,到头来,不过是更绝望,更加一无所有。如今你也累了吗?可你是否知道,这些年我有多痛,痛到麻木。你可以把我抛下,重新开始,而我呢?

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孟千千有着像猫一样异常敏锐的听觉,屏住呼吸,冷静地判断声音的来源。是脚步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却似乎有些踉跄,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孟千千心里警笛大作。“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小缝,有谁鬼鬼祟祟地进来了,然后门再度轻轻合上。一片黑暗中,只依稀看到一个人影,一瘸一拐地走到书柜边,似乎在翻找着些什么。小偷么?孟千千在心里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揪住对方的腰,一个后空翻将他压倒在地。“啊!”一声极力抑制的呼痛声。声音虽有些微哑,但依旧清朗,如风轻轻吹过,似乎是个年轻的男孩子。孟千千在心里做出判断,手上却丝毫不停,迅速抽出腰带将对方双手牢牢反绑,又找工具把双腿绑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安下心来,手上似乎有粘稠的液体,微微皱了皱眉头,便踱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房门,不紧不慢地开了灯,心中暗骂,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扰了自己的心绪。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的孟千千在低头看到手的那一刻,心头不由得一紧,竟然全是血……?!

章3:上药

孟千千心如乱麻,有些慌乱地抬起头,看到方才的“小偷”正狼狈地躺在地上……嘴角处一块可怖的淤青,血糊得到处都是,脸颊上、鼻子上、头发上、无一幸免,白衬衣上晕染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忽略掉满身的血和伤,他长得的确好看,一双鹿眼大而澄澈,尽管,此时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惊惶,有戒备,有敌意,有倨傲,有躲闪。挺翘的鼻子,奶白色的皮肤,一头柔软蓬松的黑发,看起来毛茸茸,让人的心也不禁柔软起来。只是未免也太单薄瘦弱了一点。少年似乎受了惊吓,粘着血的小脸惨白惨白。叔叔家不是还有个经常夜不归宿的混小子吗?应该就是他了。,孟千千心下做出判断,却依然面不改色。

“你是谁?”少年似乎回过神来了,恨恨地看着她发问。“孟千千,以后就住你家了。”依旧是平平淡淡、漫不经心的语调。少年看她淡漠的样子,似乎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语气不由得愈发不善,“谁允许了?”呵,孟千千笑而不语,在床沿坐下,轻轻闭上眼睛,实在懒得搭理小孩莫名的怒气。不理自己是么?好一个孟千千,我记住你了!“放开我,你听到没有?!”少年气急败坏地大喊。孟千千睁开眼睛,语气愈加清冷:“打架斗殴、夜不归宿、偷闯书房,鬼喊鬼叫。莫非你想让叔叔来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我可以帮你。”少年身子一僵,语气软了下来,别别扭扭地开口,“那你先放开我,我是来找药的。”原来如此,孟千千松开他的手脚,重新坐上床,闭上眼睛,将少年丢在一旁,不管不顾。

少年一瘸一拐地勉强站起来,背上的伤口刚刚被这个该死的来路不明的女人一摔,血流得更猛了。死死的咬住嘴唇,得赶紧止血。在医药箱里好不容易翻出消毒纱布和药水,少年已经疼出了一身汗,濡湿了头发。可心下又愁了,伤在背部,任凭自己怎么费劲,怎么折腾,也够不到伤处,只是让伤口裂的更大罢了。怎么办?真想这么疼晕过去。

“喂!”别别扭扭的声音。孟千千虽未睁眼,但也猜出八九不离十,这笨小孩怕是自己上不了药了吧,却依旧不想搭理他。“我说喂!你听到没有?”终于缓缓睁开眼,孟千千懒懒地开口:“怎么?”少年脸上泛起潮红,“帮我个忙。”看着地上越积越多的血迹,孟千千也没心情再和他调侃,得赶紧止血了。从床上轻轻一跃下来,走到少年背后,命令道,“坐下!站着不方便上药。”少年也不再嘴硬,乖乖地坐下去,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缓缓地掀起他的衬衣,一道10厘米长的伤口触目惊心,还在缓缓地渗着血。“衣服脱掉!”却见少年半天没有动作,抬眼一看,少年的脖颈微微泛起了粉红色,轻不可闻的一声传来:“疼,脱不下来。”‘孟千千有点想发笑,再不废话,拿起桌旁的剪刀,利落地将衣服从后面剪开。药水涂上去的刺疼感,让少年整个身子都微微震颤,眼泪唰一下就冒了出来。是,他就是怕疼,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就怕疼,很没出息吧?“何必让自己受这么多罪?”女孩轻叹一声。少年默默无语,感受到女孩冰凉的手指在背上游离,那种触感如同蜻蜓点水,疼痛忽然就淡去了,脸却不知道为何烧了起来。“好了,转过来。”听话地转过来,却忽然被扳住了下巴,抬眼看见孟千千一脸专注地将药水涂到自己的嘴角处,不由得偷偷打量着她,眼神一路从她高高的额头,扫到她大而淡漠的眼睛,再扫到她精致的鼻子,最后落到那两瓣红唇上,如触电一般,少年猛地垂下眼帘,长而细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像扇动着翅膀的蝴蝶。

“看够了?”孟千千勾起嘴角轻笑,“还没问你叫什么?”

偷窥被发现的男孩脸颊红得快要滴血,气鼓鼓地哼道:“颜笑!”

章4:雨中——初次心动(1)

第二天一大早,颜笑就消失了。叔叔在屋里寻了几圈也没看到他,终于忍不住怒道:“竟然又夜不归宿!我还治不了你了。”孟千千在心里冷笑,他是没脸见你啊叔叔。“千千,叔叔要提前出差了,至少1个月不能回来,我今天就托人找个保姆来照顾你们。”“不用了,这些事都交给我来做吧,我很厉害的,做饭洗衣什么都会,”想了想又开口,“也会帮叔叔照顾好颜笑的。”叔叔心下赞叹,小姑娘看起来就独立又能干,狡黠一笑,我的眼光果然没错,老孟啊老孟,你真是给我送来一个好姑娘啊。心里是这么想,嘴里却依旧客气到:“这样会累着你的,何况你还高三,学习那么紧张……”“没关系,让我在这里做点什么吧,不然这么白吃白住我会过意不去,这只是我的一份心意。”叔叔也不再客套,“行,那交给你了,尤其是笑笑这混小子,刚转过来,我怕他就不老实上课。他跟你一个学校,不过上高二,你帮我看牢他了。”噢?和我一个学校呢,孟千千抿嘴:“好的。”

……

颜笑一大早天就怕得从家里开溜了。无聊地四处闲逛,刚晃到学校,就看到一堆人围着年级排行榜单。懒得凑这个热闹,正想走,就听到两个同学议论着从他身边飘过,“这次月考高三3班孟千千又是年纪第一啊。”“这很正常好不好,她就是个万年老一,大家都习惯了。哪天她不考第一才奇怪呢。”其中一个女孩从颜笑身边飘过时还特别娇羞地狠狠看了他一眼,看得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孟千千?抬眼看向榜单,看到左上角第一的位置上印着她大大的照片,淡漠的眼神,精致的脸,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她也在这个学校么?

“该死,老师讲课要不要都这么无聊啊!”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的颜笑在醒来时,还忍不住咒骂一声。下课铃一响,就拎起书包懒散地向外走。走到教学楼下才发现下雨了,而且是,暴雨!!“要不要这么衰啊!”看着周围的人三三两两打着伞走了,留下自己一人像被困住的小兽,心里头一回涌出一股无力感,就好像被世界抛弃了。身上还有伤,怎经得起着暴雨的蹂躏?

来到学校也不过一星期,刚来时大家都已上了1个多月的课,而突然转过来的颜笑就颇为吃力了。开始还勉强耐着性子听一听,可几经三番,怎么也跟不上、弄不明,就渐渐地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了。他也不是什么上进的人,对于未来,从来就没有期待过。也不是没有人愿意接近他,和他交朋友,毕竟他长着一副如此惹人怜爱的容貌,却是一副爱理谁理谁的不讨喜的个性。还时不时在被触及禁忌话题,就敏感得和班上人干上一架。大家对他是想接近却又不敢接近。

蹲在教学楼门口的台阶上,颜笑眯着眼看雨。是不是就要这么等雨停了?

章5:雨中——初次心动(2)

忽然被两条细长的腿遮住了视线,抬眼一看,这不是孟千千是谁?手里拿着伞在他眼前晃了晃,依旧淡淡地看着他,她是来解救我的么?

孟千千一下楼就看到颜笑蹲在那里,瘦弱的背影更显单薄,心里突然就疼了一下。想起昨晚上药时后背10厘米的伤,淋到雨可如何是好?这个笨蛋!

“走不走?再不走可没人送。”孟千千边说着边撑起伞罩在他头上。颜笑心里涌起一丝丝感动,“哼,别嘴硬,本少爷给你一个机会送我。别人要,我还不给呢!”

孟千千在心里笑了,不再跟他贫嘴,小心地护着他一起走进雨幕中。

雨点连成一条条丝线,一条条丝线又形成雨帘,漫天的雨帘遮挡住视线,湿气朦胧好似在大雾里行走。什么都看不真切,唯有身边的人。雨点砸下来的声音噼里啪啦,颜笑的世界却仿佛在此刻安静下来,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怦怦”早已乱了规律。时不时吹来一阵冰冰凉凉的风,吹的孟千千披散着的长发拂过他的脸颊,脸上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拿余光偷偷看她,总是那么万年不变的淡漠眼睛,此时却不知为何有了一丝温度。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想要伸手拂去她脸颊上的雨水!!!

你到底在想什么?!颜笑,作为一个男人的兽性又发作了么?孟千千平静地走着,丝毫不知道身边的人正心怀鬼胎。只是不动声色地将伞向他那侧移了移,又移了移,护住他背后的伤口。终于到门口了,而颜笑也终于发现孟千千明显偏移到他身侧的伞,以及她湿了大半的右肩。

心动的感觉向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悄悄蔓延。

章6:失控

孟千千放学后,略有点疲惫地朝楼下走,右眼皮不知为何突突突不停地跳,心里隐隐有点儿不安。刚下了一层,就差点被人撞个正着,抬眼看,发现人群一点一点地向走廊尽头汇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些许兴奋的神情,似乎有什么好戏发生。从来不凑热闹的她,这次竟然忍不住随着人流向那个方向走去,脚似乎不受控制了。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叫嚣,会不会是他?会不会是他?

一堆人把那一片团团围住,孟千千还未挤进去,就听到一声暴怒而颤抖的:“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熟悉的声音,果然是他!不由加快脚步拼命往里挤。

“还想听是吗?那老子再说最后一遍你听清楚,你他妈……唔……”陌生的男声,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巴。

当孟千千终于从人堆中解脱出来,抬起头便看到这样一幅情景:颜笑像疯了一般,眼圈发红,浑身震颤,一向柔软的黑发狂乱无比,就像一只发疯了的猛兽,身边的人拼死命地拽住他的手脚,他就拼死命地踢、踹,甚至不惜咬,完全失去理智,嘴里如同念咒一般喃喃地说着什么。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失控的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人到底说了什么?孟千千在他的眼里竟看到浓浓的杀意,心底一寒,瞬间漫天的疼痛向心脏袭来。不顾人群,冲过去,“啪”一巴掌狠狠地搧过,颜笑被打得偏过头去,白皙的脸颊渐渐充血一般肿了起来,浮现清晰的五指印。而他似乎终于从疯魔的状态清醒了过来,眼睛有了焦距,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散发着清冷气息的孟千千,眼神如此无辜,似乎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回家!”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如同命令,毋庸置疑。打掉旁边揪住颜笑的手,管它四周如何,拖着他便走。对面的男生似乎并不甘心,怒道:“这样就想完了吗?”孟千千感受到身边的人从开始到现在都一刻不停地颤抖着,用平生从未用过的阴冷口气道:“我不知道你刚刚对颜笑说了什么,但请管住自己的嘴。没有人会无端失控,每个人都有不愿他人触碰的伤疤。如果你再让颜笑受了伤,记住,我孟千千不会放过你。”再不理会周围的人,拖住他转身离开。

章7:“逼供”

孟千千不明白一向冷淡的她,怎会萌发如此强烈的保护欲?

手边的人就这么一路任她拖着拽着,就像个木偶玩具一样,一言不发。他的指节修长,握在手里冰凉冰凉。孟千千仍旧惊魂未定,如果今天没有她的阻止,如果没有旁人的阻拦,他是不是就真要杀了那个人?想着想着,怒火更甚!她何时变得这么不能平心静气了?

开门,狠狠碰上,一路拖到卧室,将他推坐在床上,尽量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颜笑红着眼睛,依旧一言不发。孟千千上前一步捏住他的下巴,低吼:“告诉我,你刚刚是不是想要杀了那个人?”颜笑垂下眼帘,终是不敢再与她对视,沉默,依然沉默。

鲁迅先生曾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所以,孟千千在沉默中爆发了。狠狠地捏住他的手腕,看着他吃痛的表情,毫不怜惜的将他往床上一带,便按趴了下去,抽出他腰间的皮带抵在他的臀上,冷冷开口:“再问一次,是还是不是?!”颜笑微微战栗着,他害怕了,害怕疼,更害怕她冷到彻骨的样子。逞强的咬咬牙,“如果我说是……啊!”狠戾的一皮带抽了上来,措不及防,牛仔裤被扯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颜笑,第一次罚你,给你留最后一丝薄面,我希望你清楚你之前动的念头是如何愚蠢!”说完,狠狠的五皮带贯穿整个臀部,从上到大腿根部,全都照顾了个遍。颜笑疼得腿直颤,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却先淌了下来。“啪啪……”毫不留情的十下,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屁股仿佛被搁在滚烫的锅炉上,灼烧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了。又是十几下,力道丝毫不减,皮肤像是被撕裂一般,口中忍不住逸出一丝呜咽,疼,太疼了,可不可以停下来?在下一皮带快要落下时,颜笑使劲扭着躲向右侧,皮带夹杂着呼呼风声砸在床单上。孟千千挑挑眉,敢躲是吗?看着身下轻轻颤抖的他,将皮带对准他的大腿根部使劲抽了下去,“嗷”一道肿痕迅速浮现出来,颜笑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差点没疼晕过去“呜呜呜,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别再打了好不好?”终于是再也忍不住的低低啜泣起来,两个肩膀上下抽动,好不可怜。孟千千低头看向他肉鼓鼓的小屁股,虽有底裤的遮挡,但明显的肿胀不堪,裸露在外的大腿根部上已是惨不忍睹。够了吧,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轻轻叹口气,开口道:“我知道你委屈,他一定是触了你的伤疤,你才会如此。所以关于那句话我不再问,不想让你再痛一回。但你傻吗?如果杀了他,你的一辈子都完了。为了一句话,把自己的整个未来赌上,不管不顾叔叔这些爱你的人,颜笑,想清楚你差点做了什么蠢事!”

颜笑听着听着,便扯着嗓子嚎嚎大哭起来,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强忍的痛,都肆意发泄出来。孟千千看着他眼泪、鼻涕蹭了一床,不由得轻笑,发泄一下也好。忽然有那么点儿心疼他……的床单了。让他一个人呆一会吧,便走了出去。

章8:照顾

再次进来时,发现颜笑已经不知何时把牛仔裤重新套了个严严实实,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哼,死要面子活受罪。看来他已经哭够了。房间很安静很安静,孟千千在床边坐了下来。

颜笑突然轻轻地开口:“他对我说: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孟千千瞳孔倏地放大,心里一痛,这句话,她听了10年。“我很傻吧,明知道这只是他一句无心的骂人话,却像疯了一样什么也顾不上了。妈妈是我心里永远的伤痛,死这个字,太残酷,是我永远不愿回忆不愿接受的伤疤。”原来如此,仔细想想,从来到这栋别墅起,便无他母亲的半点痕迹,也无人提及。当时自己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孟千千努力笑了笑,似是对颜笑说,也似是对自己说道:“忘了所有不好的回忆吧,不要再为逝去的人惩罚自己,惩罚你身边的人。活着便是最好的礼物,妈妈一定希望你快乐。”’话语里带了一种别样的温柔。

“嗯”颜笑终于绽开一抹纯净的笑颜,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臭小子,我可是带了药来的,竟敢无视我,疼死你算了!!孟千千气呼呼的想。

干嘛把牛仔裤套上,害的我还得脱!孟千千跪坐在床上,把他轻轻翻过来,伸手拉下他裤子前面的拉链,脸竟然不由自主地红了一下下。好不容易把裤子重新脱掉,孟千千看着他的小内裤,心下又有点犹豫了。毕竟这是第一次这么赤裸裸的看一个男孩子的身体……之前说什么第一次给他留最后一份薄面,其实是因为第一次自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嘛。哎,想什么呢?!我可是万年冰山,怎能有不好意思的一天?!

于是,便强装镇定地伸手将他的小内裤从鼓鼓的屁股上剥了下来。再也无心害羞,青肿紫涨真的好不凄惨,自己下手果然还是太狠了吗?利索的上好药,轻轻的帮他盖上被子。这才发现他的脸上有种异常的潮红,心里暗道,不好!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果然烧了。打来一盆水,重新跪坐上床,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处,将他翻在自己身上,用毛巾轻轻的敷着他的额头。睡梦中的他,眼睛闭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盖着,像密密的小扇子。眉毛紧蹙着,口中似在呓语,细细一听,竟是叫着“妈妈”。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疼痛,伸手抚上他微肿的脸颊,对不起,我不该打这么狠的,明知道你怕疼。

我是在心疼他吗?哎,既然答应了叔叔,颜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孟千千以为是受责任心的驱使,殊不知有什么东西,早已在心里悄悄发芽。

章9:短暂温馨

颜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揉揉眼睛,轻轻翻个身,“唔”差点没从被窝里跳起来,好疼!!不过,这一觉睡得竟是从未有过的安稳。掀开被子,看到自己露在外面的白白的两条腿,一惊,脸倏地红成了一个大番茄。记得昨天明明套上牛仔裤了来着……不会是……?猛地转过头,便看到床头柜上安安静静躺着的那一小瓶云南白药。果然!她竟然私自帮我上药,偷看我玉体!我这这这不是春光外泄了吗?!

不顾身下的疼痛,头也不抬,红着脸气鼓鼓地就往房门外冲。“砰”的一下,就措不及防地撞进了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仰起头,看到孟千千一脸无奈的样子,脸不由得更红了,连想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什么时候你才能不这么莽莽撞撞的?”叹口气,孟千千眼神飘到了某人身下的位置,赤裸裸的眼神惹得颜笑心里一阵燥热,“看你这么精神,应该是不疼了吧?”“哼,谁说的!你又没被打过,怎么知道我的痛?”孟千千的眼神骤然空洞,不言不语不反驳,就转身下楼。

呃,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怎么又变成一幅冷冷冰冰的样子?颜笑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慢慢地挪着步子下楼,来到客厅,桌上的菜真的好不丰盛。而且,竟然全是他爱吃的!这是巧合吗?尤其是诱人的糖醋排骨,夹起一块,甜甜的汤汁仿佛要流到心底。颜笑还没来得及阻止,一大坨口水就从嘴里滑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餐桌上。一大老爷们儿,要不要这么丢人!窘迫地急急伸手将它抹去,生怕被孟千千看了笑话。刚刚销毁完罪证,就听到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饭吃了下午自己去学校。”“诶,等等……”……“砰”的一声大门关闭,将“我”字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颜笑有点儿哭笑不得。怎么了啊?明明觉得彼此开始有一点亲近了,她又把自己拒之门外,恢复了冷淡的摸样。总觉得她在生气,哎,颜笑心事重重,连吃着心爱的糖醋排骨时,都有点儿食不知味了。

章10:去郊游?

颜笑努力掩饰身后的伤,故作潇洒地走进了学校。要让别人知道17岁还被人打了屁股,那到不如羞死他算了。刚踏进大门,一路上,不知多少目光如聚光灯一般齐刷刷的打在他的身上,“就是他就是他!”“他和孟千千到底什么关系?”“就是!孟千千竟然公然护他!”“其实他长得真的很好看诶,他们俩很配啊。”“从来没见孟千千动过怒,看来他在她心里真的不一般。”呃,颜笑真的很无语,这个孟千千是有多出名?不过,她从未对别人发过怒,是不是代表我在她心里真的不一样?拼命地摇摇头,抑制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便上楼走进了教室。本来吵吵闹闹的教室忽然就安静了,他走一路,大家就看了一路,总觉得今天的颜笑有那么点不一样,似乎走的很潇洒,然而两腿间就像夹了东西一般,步子怎么也迈不开,果然还是,很奇怪啊!……

不过,那次事件之后,大家都对他友善了许多。也许是孟千千的话,让他们理解了颜笑。连那个一直戳伤他找他茬的男生,也收敛许多。渐渐发现,颜笑剥去敏感倔强的外壳后,有着一种非常简单、纯粹的思维和内心。于是乎,小女生们开始明目张胆地对他好看的外表脸红心跳,慢慢地身边围绕的人也多了起来。颜笑倒是无所谓,他从不是爱虚荣的男孩,但也并不喜欢孤单。所以,一切随遇而安了。只是孟千千,依旧对他一幅不咸不淡的样子。每天为他做饭,时不时和他一起回家,有时学校碰见了,就点点头擦肩而过。她似乎用一扇门,将心封闭起来,让他怎么也走不到她心里去。也许自己在她心里,真的就无从轻重,什么不一样?!我看她只是应了父亲的嘱托,照顾自己罢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也不在乎,颜笑撇撇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淡如水地过去了。这天,颜笑刚踏进教室,几个女生就红着脸兴奋的围住他,嚷嚷道:“颜笑,今天班级组织去周边山间郊游,自愿参加,你会去的吧?”颜笑想了想,然后淡淡一笑:“当然。”“好耶~!”小女生又兴奋地跑开了。掏出手机,给孟千千发了条短信,便收拾收拾,跟着大部队郊游去了~~

孟千千看着颜笑寥寥几字的短信:今天郊游,中午不回了,心理竟涌起一股类似失落的情绪。

章11:失踪

说是郊游,其实也就是爬山。跟着队伍爬了一身汗,周围的小女生围着他叽叽喳喳,吵得他头疼欲裂,颜笑借口要上厕所,终于逃之夭夭。一个人在山林间转转,打算享受一下清新的空气,让头脑清醒一番再追上去。却不料脚一踏空,“啊!”惨叫一声,便失去意识,坠入浑噩的梦境。

在山顶野餐时,大家才发现颜笑不见了,女生腹诽道:还没上完厕所么?莫非那里……有点问题?……可直到夕阳西下,众人浩浩荡荡地原路返回,也始终连颜笑的一根毛也没看见。回到校车里寻了个遍,仍没有!这时,心中的恐惧担忧才油然而生。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下来,几个同学忍不住带了哭腔:“不会他还在山上吧?”“我们要不要上去找找?”班长怒道:“别傻了,都冷静一下!颜笑那么特立独行,搞不好早就回去了,现在上山只会多一份危险!都先回去,一切等回去再说。”于是,众人只好压抑住心中的不安。校车一路呼啸,跑的飞快,不一会就杀到了学校。

一群人刚浩浩荡荡的踏入教学楼,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孟千千。几个小女生嘟囔着红着眼睛拦在她面前,道:“学姐你和颜笑那么熟,一定知道他家电话吧?”孟千千挑眉:“怎么了?”有个小女生已经泫然欲泪:“他在郊游的时候失踪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一定还在山上,所以……很担心。”孟千千心里一跳,飞速翻出手机打给颜笑,不在服务区!再打给家里,无人接听!瞬间眉头一紧,冷声道:“告诉我地址。”然后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踏上了黑黑的山路,夜间山上温度很低,冷风嗖嗖地灌进孟千千的衣襟中,她纤瘦的身子更显单薄。孟千千举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行走着。耳边只有嗡嗡的虫鸣和呼啸的风声,“颜笑!”扯开嗓子试探着喊了一声,微弱的声音瞬间消散在山林里,袅无回应。不安担忧恐惧恼怒……无数种情绪混杂着,孟千千恨不得立马把颜笑揪出来狠狠地暴打一顿,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不敢到处乱跑!

“颜笑!”“颜笑,你听得见吗?”“回答我啊!”“你在哪里!”“给我滚出来!”“别闹了,我求你出来好不好!”孟千千喊得嗓子干哑,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一辈子都没有现在这么恐惧绝望。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不会出事了吧?回头看着身后漆黑一片,黑暗仿佛把孟千千包裹住,让她进退两难。孟千千似被驱逐一般一刻不停地走,口中麻木地念着颜笑。她知道,要从这么大一座山林里找到一个人是有多艰难,况且现在还是夜晚。可她只想把他找到,没有别的念头,只想把他找回来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她喊了多久,喊得她眼眶发红,喊得她喉咙沙哑,喊得她恨不得想要就此放弃。终于,听到一声带着一点点不可置信的清朗声音:“是你吗?孟千千?”疯狂地用手电打探着四周,当光线落在那个坐在草堆里熟悉的脸庞上时,孟千千紧绷着的心脏终于如释重负。只见颜笑睁着水汽迷茫的鹿眼,撇着嘴抱怨道:“脚崴了,好疼啊。”

孟千千恨不得大骂:我靠,你带不带这样玩儿我的啊!然而说出来的却是:“你怎么可以这么笨!”让我这么担心。“看我回去怎么揍你!”

章12:亲密接触

“喂!不要这么暴力好不好,动不动就要打人,我又不是故意的!”颜笑听她要揍自己,又慌了神。孟千千观察了一下地形,小心地走到他身边,道:“怎么,让人担心你还有理了?”“你以为我想崴了脚呆在这儿动不了啊?!”“那别人怎么没事就你事多?”“这是意外,意外你懂吗?!”

“你就跟我贫吧,回去受罪的还是你!”孟千千说完便伸手捞了他一把,“还站的起来吗?”刚站起来的颜笑疼的腿一软,又滑倒在了草堆里。“我看我是走不了了,你走吧,让我死在这儿算了。”颜笑赌气地说到。以为孟千千听了自己的话,就算不气走,也要狠狠的毒蛇一番,谁知她竟半蹲在自己面前,扭头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背说:“上来。”颜笑惊得半张着嘴,脸颊一点一点又泛起了红晕,想到夜很黑她看不清他害羞的样子,便强装镇定的说:“我一大老爷们儿,让女生背像什么样子!”孟千千不耐烦,“别废话,赶紧上来。”见他还是扭捏着一动不动,便怒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在这里把你剥光了揍!”颜笑羞得脸更红,咬咬牙,便将手环过她的脖颈,趴伏在她的背上。

孟千千用手分别托住他的两条腿,直起身子,挑挑眉,这小子看起来就单薄,却没想到竟然这么轻,不免又有一丝心疼。她让颜笑帮她举着手电,便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山下走去。颜笑有些僵硬地将脸颊贴在她的背上,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她独有的味道。圈住她脖子的手臂上因为紧张,不由得渗出细细的汗。不由得小心翼翼的问:“累不累?我是不是很重?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走!”孟千千只是轻呵:“老实呆着。”颜笑忍不住又开口:“你一个人来找我的吗?不害怕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孟千千不由得轻笑出声:“你还真是十万个为什么。”颜笑忽然觉得,此时的孟千千很不同,仿佛卸下了满身戒备,不再那么冰冰冷冷,不再将心封闭的严严实实。此时,他好像终于可以接触到她内心柔软的一角。张了张嘴问出了他从刚刚就一直想问的问题,“其实你明明可以明天再来找我的,为什么连夜这么危险的赶过来?”也许是今夜的风很凉很清新吹得她有些恍惚放松了警惕,也许是身上的少年别别扭扭的样子让她的心很暖,她竟说出了心底的话:“因为担心你。”

章13:又被揍了!

等折腾回家,已经是凌晨3、4点了,孟千千一路背着他穿过宽敞的客厅来到卧室,把他丢在床上凶巴巴的说:“明天再来收拾你!”便回了书房。可他却恍然未觉,脑海里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那句爆炸性的话语:因为担心你。担心你担心你担心你……不断地回放,不断地回味,心里竟有一股蜜一般的甜。就这样,颜笑流着口水,做着美梦,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中午,孟千千做好早饭,便来到卧室,揪住颜笑的耳朵就把他提到了厕所去洗漱。颜笑洗漱完一瘸一拐的从厕所出来,就看到坐在餐桌旁面色不善的孟千千,只听她冷哼着说:“限你10分钟内吃完,多一分打10下。”听得颜笑冷汗直冒,食欲全无。这这这是要先喂饱了再用刑吗?上次的痛历历在目,颜笑嘟着嘴,脸都快挎到胸前了,就差哭出来。“还不快吃!”一声呵斥,颜笑便慌慌张张地三下五除二将饭吃掉。还不到5分钟…孟千千看似好心情地勾起嘴角:“看来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挨打了。”……欲哭无泪啊。

低着头,揪着衣角,唯唯诺诺得像个小狗一样跟在她身后,走进了书房。只见她在床边坐下,用美丽动人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得他心发酥。“还不过来?!”哎,逃不过了。扭捏地蹭到她身边,便再无动作。孟千千看着他可爱的模样,忍住想捏捏他脸颊的冲动,缓缓开口:“裤子脱掉。”颜笑惊愕地抬头,瞪大鹿眼,“不!”一个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视死如归。孟千千阴森森地笑了:“那好啊,我帮你!”说罢便身手敏捷地揪住他的衣服一带,将他按趴在自己腿上,可怜的笑笑还没反应过来,小屁股就被高高垫起,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这个姿势?他才不要呢!颜笑直挺起背就想起身,却被孟千千纤细有力的手死死按住,丝毫不得动弹。在他无比惊恐之下,另一只手已经探上了他的纤腰,轻轻松松就把外裤褪到了膝盖,紧接着,冰冰凉凉的手指揪住内裤边缘,使劲一拉,便从挺翘的小屁股上拉了下来,一直被带到膝盖以下。最后一层遮蔽也没有了,颜笑羞得眼泪瞬间冒了出来,连话也说不完整了,“你你你竟然敢……我我我!”

孟千千将手放到他白皙的小屁股上,威胁地说:“我怎么你了?”说完便扬起手掌,“啪!”的一下拍在一团肉上。身上的人踢着两条小腿使劲挣扎,企图从这个尴尬的姿势逃脱下来。这哪里是惩罚嘛,分明是赤裸裸地占他便宜啊!这种私密的地方,怎么可以随便就让别人看去了?!而且她还看了两次!!“啪!”又是狠狠的一记。不理会他,孟千千开始专心地左右开弓,边拍边腹诽:我想欺负你的话,你以为自己反抗得了吗?让我一个女孩子大半夜战战兢兢地跑到山上受罪,不好好欺负你一下,我才不干呢!

颜笑哪知道孟千千在想什么,只是努力地将头往被窝里钻,掩饰自己的面红耳赤。其实并不怎么疼,只是这手着肉时“噼里啪啦”格外清脆,让他羞得不得了。而且该死的是,下半身未着寸缕地趴在她腿上,那里竟然有了一丝反应,这让他更加不知所措了,不知打了多少下,身后渐渐火烧火燎,颜笑不安地扭过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孟千千一愣,停下手。手下的两团肉红扑扑的,就像两个大大的红苹果一样漂亮可爱。孟千千本就没想打疼他,只是想让他羞就好。于是语气威胁的说道:“下次还让自己受伤的话,你说怎么办?”颜笑红着脸说:“你打我好了。”孟千千仍不想放过他:“打哪儿?”脸红的更甚:“打……打屁股”……

章14:措不及防

欺负也欺负完了,该宠的时候还是要宠的。帮颜笑重新把裤子穿上,一把抱起来放在床边。小少年眼睛红红的,垂着眼帘不敢看她。“哪只脚崴了?”颜笑踢踢左腿,“这个。”于是孟千千便轻轻握住他的脚踝,脱掉他的鞋子和袜子,白嫩嫩的小脚丫子便露了出来,一只手捉住,绕了几个圈儿,又轻轻捏捏这儿,捏捏那儿,不停地按摩。颜笑疼得冷汗直冒,夸张地问:“不会是脱臼了吧?!”“啪!”轻轻在他小腿上拍了一下,“不许瞎说。”

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虽然过程很恼人,但起码赢得了她对自己的一点点温柔宠溺,颜笑觉得还是很值得的。他从不相信永远,但他却想留住这一刻的温存。

日子过得简单且温馨,这天晚上,孟千千如往常般在书房里静静地看着书,而颜笑则捧着大包零食,趴在沙发上晃着腿,看着电视剧。谁知老爸突然破门而入,颜笑措不及防,懒散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颜爸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手拿公文包,眉宇间掩盖不住的疲惫。看见他,骤然皱起眉毛问道:“千千呢?”颜笑早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恭恭敬敬的低头站着:“在书房看书。”颜爸又问:“那你在干什么?!”细如蚊般的声音:“看……看电视。”还真是鲜明的对比呢,颜笑心下嘲笑自己。颜爸拖着箱子往卧室走,也不看儿子,温文尔雅如沐春风的声音淡淡传来,但在颜笑听着却如五雷轰顶:“你可以继续玩,但你应该知道,我在等你这次的月考成绩,跟你们老师打过电话了,明天公布对吧?如果你考得很好,那我便不说什么。”孟千千从书房出来,正是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乖巧的喊道:“叔叔好!”颜爸看到千千,也忍不住温言道:“这些天辛苦你了,笑笑可没给你惹麻烦?”孟千千瞥了眼还站在楼下战战兢兢的单薄身影,说道:“没有,笑笑很乖。”呃,颜笑第一次听到笑笑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叫出,觉得心上跟被人挠了一般痒痒的。

章15:死定了!

第二天天微微亮,孟千千就准备好了3个人的早餐。颜爸拨开鸡蛋放入嘴中,是久违了的家的味道!愈发对她感到满意,忍不住赞叹:“千千真是心灵手巧。”这倒说得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忙客气道:“叔叔过奖了。”吃完早餐,便拽着颜笑一并去上学。颜笑出门时,想着今天要公布成绩,心虚得愣是没敢看老爸一眼。

这一路上,孟千千无语地看着眼前这只团团转的小蚂蚁,不停地嘟囔着:“死定了死定了!!怎么办怎么办?”忍不住嘲笑他:“活该,平时都干嘛去了?”颜笑委屈地说:“学习真的很无聊啊!”“那没办法了,反正这次我等着看戏呢,祝你好运!”看着孟千千幸灾乐祸的样子,颜笑气呼呼地说:“你还不如整天冷冰冰,总比现在欠扁的样子来得舒服!”孟千千一笑,不知可否。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他再也没有了冰冷的外壳。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起码很真实。

来到学校,这次新的月考榜单又张贴了。孟千千却跟没看到一样和他一起往教学楼走,颜笑疑惑:“怎么不去看?”谁知身边的女孩撇着嘴说:“因为一定是第一啊,还用看么?”颜笑愣是气得在原地呆愣了5秒,才冲上前去怒道:“去死吧你!!!”

而走进教室看到自己的成绩单时,还是傻眼了。他知道自己成绩差,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吧?!!倒数第三?颜笑瞬间泪流满面了。这次真的真的死定了,老爸不非扒了我一层皮才好!!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颜笑崩溃的趴在桌上一蹶不振……这不,说什么什么到,一个同学忽然跑过来捅捅他的肩膀说道:“颜笑,你爸爸刚刚打电话来,说你今天不用上课了,叫你现在回家!”……颜笑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昏厥过去。

章16:好了,以后我教你吧。

孟千千回去刚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客厅里,颜笑可怜兮兮的伏在颜叔叔腿上,被颜叔叔的大掌按得丝毫动惮不得。一张小脸早已哭花了,眼睛红肿的像两颗大核桃,因为哭得用力整张脸都红彤彤的,皱巴巴的,小屁股在腿上高高的翘起,早已肿起一指多高,姹紫嫣红,真的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颜爸看到千千回来,仍丝毫不顾及儿子的面子,说道:“我正教训这混小子呢,今天不把他屁股打烂我是不会罢休的。千千你就当没看见,别插嘴了。”说罢,大手仍不忘狠狠的拍到颜笑的屁股上,“啪啪啪”的声音清脆地回荡在整个客厅。颜笑哭得嗓子早就沙哑了,却再也顾不得面子,仍凄惨的叫着:“我错了,错了,呜呜呜,爸爸别打了,我求你,呜呜……好疼”孟千千真的心疼了,她没想到笑笑在家里竟然也被爸爸像小孩子一样教训,虽然自己也这么教训他,不过颜叔叔那大巴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和自己的手打下去,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啊。看着本来就单薄的少年趴在爸爸腿上显得更小更无助了,孟千千忍不住急急的跑上前,为他求情道:“叔叔,笑笑已经知道错了,这次都打的这么狠,就放过他吧好吗?”谁知颜爸压根不领情:“千千,你是不知道他这次考了个什么破成绩回来,倒数第三?!我当时听到脸都快气绿了!”说罢又是狠狠的一巴掌甩上去,腿上的小身子又是狠狠一颤。“这孩子原来就皮,可没想到转个校堕落到这种地步!现在已经高2了,完全不把前途当回事。我今天不给他长长记性,他就找不着北!”然后巴掌又招呼上去了,再也不理会孟千千的劝阻。

孟千千看劝阻无效,看来笑笑今天不得不遭这个罪了。轻叹一声,只得回房。关上门,仍能清晰地听到楼下嘶哑的哭喊和求饶,以及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的巴掌声。孟千千觉得心慌意乱,竟静不下心学习。心就像是被揪着一样,看着他被爸爸打,竟比被自己打还要心疼。坐立不安地紧盯着表,看着时间又静静滑过十多分钟,巴掌声终于停了,孟千千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下来。不知道叔叔又在下面训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听见关门的声音,似乎是出去了。

于是赶紧推开房门,跑下楼来,看见笑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在了搓衣板上,瘦削的身子颤抖着,仍努力的跪的笔直,两手紧紧的贴在身侧。上身的套头衫垂下来,遮住了半个屁股,只见另半个肿胀的就快滴出血来。心里难过的一发不可收拾,孟千千跑过来半蹲下,扳过他的小脸,对上那双肿的快睁不开的眼睛,“叔叔让你跪这儿的?”啜泣着点点头。“要跪多久?”含糊不清的声音:“1小时……”“还真是狠啊。”心知自己没法阻止,只能道:“一会我再来。”

终于,漫长的一个小时到了,孟千千拿了个柔软的毛毯将他下身小心包住,上前把他打横抱起,抱到了卧室。避开伤处,让他屁股腾空坐在自己的腿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热毛巾轻轻的擦着他的脸颊,问道:“叔叔呢?”颜笑怯怯地说:“好像有事又上班去了。”“你说你考个倒数第3,难怪他气成那样。”孟千千嗔怪地说。颜笑又开口:“我怕我下次考不好他还这么揍我。”孟千千无奈地捏捏他的脸颊:“好了,以后我教你吧。有我教你还怕考不好吗?不过……”看着颜笑忍不住又狡猾一笑:“你不认真的话,我也会教训你的!”颜笑气得捶捶她的胸口:“你还真不心疼!!”

章17:微微一笑

从此,孟千千就担上了负责教笑笑学习的角色。第一次教他时,她发现这个笨蛋竟然连最基本的都不会,英语语法一窍不通,数学函数定义域都算不对,不免气得她七窍生烟,早已把前几天见他挨打的心疼抛在了脑后,操起钢尺就给了他一下!吓得颜笑一蹦三尺。孟千千举着钢尺,恶狠狠地威胁道:“我告诉你颜笑!你要是再不好好学,我就让你光溜溜地听我讲!”这一句赤裸裸的话,又把他闹了个大红脸。

谁知孟千千从来都是说到做到,几次三番被颜笑的猪脑惹得炸毛时,她都直接扑上去将他扒了个精光,颜笑只能可怜兮兮地光着个屁股坐在冰冰凉凉的板凳上。每当他做错一道题,就被孟千千直接揪着耳朵提起,照着屁股就是几下。就这样,屁股又肿又烧,却还得强忍着坐下去,挂着两串眼泪做题,简直连地狱都不如。而孟千千却十分欢乐,不仅打起来又方便,而且小家伙知道羞,想穿裤子,做题效率就会特别高;怕疼怕挨打,做题质量也会大有保障。简直是一举两得啊,哈哈哈哈~!

就这样,在孟千千的魔鬼式训练法的指导下,高二的期末考试,颜笑从倒数第三变成了正数13。数学物理化学都有了质的飞跃,无奈英语不是两三天可以提升的,所以仍徘徊在及格线上一点点。不过,这已经让拿到成绩单的颜爸爸激动的不能自以,更加觉得自己当初真是打得好啊!打得妙啊!……(打得颜笑呱呱叫啊——!)

放学,孟千千头一次凑了个热闹,钻进了拥挤的人堆里。眼睛扫过高二年级期末榜单,哈,果然有他!虽是99名,算勉强挤进了前100强,但对这个笨蛋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是么?看着照片上的颜笑的温暖笑颜,孟千千也忍不住喜上眉梢,回过头,冲他一笑:“有你哦!”

颜笑看着她眉眼弯弯,嘴角微微上扬,漾出一抹笑容,竟看呆了去,仿若被摄了魂魄。曾经冷淡如她,即使微笑,也不免带些疏离。如今虽向自己敞开心扉,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天真,纯粹。忍不住低喃道:“原来你笑起来这么美,抱歉……我好像已经鬼迷心窍了。”

章18:秘密

日子一天一天飞跑着,从不为谁停留。

这天,她又为他辅导着闹心英语直到深夜。不知不觉,孟千千就伏在桌上沉沉睡去。颜笑终于完成了一套阅读,有些疲惫地放下笔,伸伸懒腰,刚想让孟千千帮他看看对错,侧过头便看到了她安静的睡颜。暖黄的灯光为她镀上一层温馨色彩,她就那么静静地闭着眼,细长浓密的睫毛轻轻地在脸上打下阴影,一缕卷曲的发丝从耳际滑上脸颊,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简单,而美好。颜笑轻轻地将那发丝别入耳后,便小心翼翼托起她,让她半倚着自己,转移到了床上。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床,明明应该叫醒她,却不知为何想将她留下。

然而,手从她身上离开时,不小心将衬衣下摆带了上去。一瞬间,“砰”的一声脑袋如炸裂一般,颜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腰上狰狞可怖的伤疤乍然闯入他的视线,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表情骤然复杂变换起来。这些伤疤明显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各种伤疤深浅不一,似乎是旧的疤痕未消,又被一层新伤覆了上去,层层叠叠,可以想象施暴者的残虐。强忍住惊愕和哑然,颜笑小心地将她翻了个身,犹豫了一下便将衣服掀了上去,果然,背部亦如此。放下她的衣摆,坐在床上,颜笑睡不着了。心像被人揪着一样疼的难以呼吸,这便是她冷漠外壳的原因吗?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多少人因她的外表,前仆后继,恨不得得到她拥有她,可有谁能想象她曾承受了怎样的痛?有谁真正地试图去了解这个女孩?试图看看她的内心世界?

认识她也有大半年之久,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回想这段一起走过的时光:

第一次见面,我被打得满身是血,她冷着脸给我上药。

大雨倾盆而至,只有她向我走来,不动声色地倾伞为我遮住伤口,即便湿了肩。

当被人戳中伤疤,我不管不顾失了理智动了杀念,也是她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扇醒了我,却又为我向他人放狠话。

生了气,揍起人来从来都是那么不留情面,让我又疼又羞。

每天变着花样为我做饭,做的竟全是我的最爱。如果不是巧合,那她莫非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深夜不顾一切上山找我、单薄身影背我一路到家、向我敞开心扉说她担心我、骂我笨却没日没夜为我辅导功课。

一切的一切,如今细细回想,才惊觉这个看似外表冷淡而内心温柔的女孩,竟为我做了这么多……而我却从未从她的一丝一毫表情中看出端倪,发现她曾受过如此虐待!

藏得越深,不就是伤的越深的证明吗?没有一个女孩会希望自己身上留有疤痕,即使她似乎看淡一切,也不可能不在乎。

颜笑静静地在她身边躺下,看着她的侧脸,心中百种滋味。忽然下定决心,在心里暗暗许下诺言……

清晨,孟千千终于从睡梦中苏醒了。阳光懒懒地温柔地洒在这间房里。睁开迷蒙的双眼,一张忽然放大了的俊颜闯入自己的视线。孟千千微微有些心惊,高高地挑起眉。什么时候自己竟跑到他床上来了?可惊讶过后,她发现自己竟有闲情逸致来细细地打量他……叹口气,哎,笑笑的睡颜也是那么好看呀。干净,纯粹,像个孩子。

孟千千好想把此刻留住。如果以后每每能在他身边苏醒,那该多好。可谁知,那短暂的幸福,也快走向了尽头。

章19:难逃

这一天是四月四号,笑笑一大早起来就反常地黏在孟千千身上,挂着一脸谄媚而期盼的笑容,跟念经一样嘟囔着:“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什么日子吗什么日子吗?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孟千千看着小孩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忍不住心里发笑,却佯装不知的说:“不知道啊,又没什么特别的。”害的笑笑一瞬间面如土色,几次话快要破口而出时,都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最后只好闷闷不乐地扭着屁股离开了……孟千千看着小孩的背影无奈骂道:“笨蛋!”

这一天,也是高考倒计时64天,整个高三一层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硝烟味。平时无所顾忌大把消耗大手挥霍的时间,在此时,却连一分一秒都变得弥足珍贵。所有人都在做着最后的厮杀,亦或是挣扎……刚来到教室坐定,孟千千就被邻桌的女孩拍了肩膀:“千千,校主任找你!”呃,校主任?孟千千一脸雾水,他找我干嘛?……

终于挨到放学了,孟千千早早地从教室出来,恶作剧般地丢下颜笑,一个人开溜了。一路上,心里还美美地yy道:笑笑发现自己先走了,会不会气得哭出来啊?想着想着,嘴角又荡起一抹笑意。

然而,也许太过幸福,我们放松了警惕,才让噩梦得以乘虚而入,将美好击得支离破碎。

刚踏入家门,孟千千就被客厅里的身影惊得说不出话。父亲?!

孟父心里也微微有些惊讶,女儿踏进门的那一刹那,分明嘴角挂着淡淡甜蜜的笑容。虽然在看到自己后转瞬即逝,却还是让自己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种笑,似乎早在10年前就枯萎了,死掉了,起码自己再没见过。如今又是谁让它重生了?也许她在这里过得真的很幸福。有些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孟千千稳了稳心神,恢复了冷冷清清的表情,便向客厅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近。孟父缓缓开口:“我是来接你走的。”孟千千心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为什么?”这么快……?孟父轻哼一声:“公司起死回生了,现在,我需要你。”孟千千忍不住冷笑:“您太高抬我了,公司的事,我可帮不了你。”“我也没指望你帮我经营。只是,近期和我们合作的华威,你知道的吧?”孟父猥琐一笑“他家儿子看上你了,以你的姿色,我还用愁公司的资金运转吗?”孟千千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沉痛:“你利用我?”这么多年过去也就算了,如今你还……利用我?!孟父阴着脸道:“你他妈用了我这么多抚养费,如今公司要是垮了,老子到哪儿搞这些钱供你?!”孟千千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和颜笑呆在一起太久,早已没了以往淡漠到波澜不惊,忍不住红了眼眶喊道:“我不要你的破钱,你带着你的破公司一起滚!”说罢转身就走。孟父的声音阴冷的在背后炸开:“你想留在这儿?”孟千千扭头:“起码这里更像一个家。”“哈哈哈哈”孟父嘲讽地大笑,“可这里终究不是你的家,总有一天,你还是得离开。”一句话,让孟千千瞬间面如死灰,确实,这是再好再温暖,也不属于我。孟千千转身对上他的眼睛,话语里带了决绝:“那我也不会帮你,决不。”

孟父脸色铁青,气得上前一把揪住孟千千的头发,将她带倒在地,便四处寻找起工具来,终于,在墙上看到了挂着的鸡毛掸子,拽下来就往孟千千身上抽,“嗖啪,嗖啪”的声音凌厉而狠绝……

……

颜笑走到家门口一边开门一边恨恨地想:“孟千千!!!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就算了!竟然还敢抛下我!看我回去,我……”……门开了,门内的景象让他呆呆地再也迈不动半步,客厅里,女孩被抽得趴在地上,身上薄薄的衣服早已晕染上了红色,而那个陌生的男人竟还是丝毫没有心软的狠戾抽下来。女孩的眼睛里不断有泪水蓄满,滑落,却是无声的。颜笑从没见过她如此脆弱的样子,就像一个破碎的娃娃。

一瞬间,怒气冲天,冲上去愤恨地一把抓住鸡毛掸子将它扔得老远,瘦削的身子挡在孟千千前面,怒喊:“我不许你再伤她分毫!”孟父看着眼前的男孩一愣,推开他,在孟千千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章20:再见

颜笑抱起孟千千轻轻搁在床上,就急忙跑到医药箱去翻找棉签和药水。看着陷在床里的女孩,心疼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伸手想要解下她的衬衫,却被她一把抓住。颜笑急了,尽量柔声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必要遮遮掩掩吗?”孟千千却是固执地扣住他的手,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满身狰狞的伤疤。末了,还是放开了手,任他摆弄自己。罢了罢了,现在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眼泪忽然砸到自己的背上,染得伤口阵阵发疼,却抵不过心里的疼痛。颜笑哭着嗓子低哑地喊道:“你到底受了多少伤啊。”手轻轻扶上去:“这儿也是!这儿也是!怎么办啊?全部都是伤,我都不知道该给哪儿上药了!”说着说着,眼泪又是一颗颗砸下来。孟千千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无声地蓄了出来。

可直到男孩摆弄完自己,无力地离开,女孩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早上,颜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推开孟千千的房门,本想看看她现在怎样了,却愕然发现,书房里空空荡荡,关于孟千千的一切,连她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仿佛她从未来过,一切又恢复成大半年前最初的样子。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书桌上放着一个精致包装的小盒子。颜笑犹豫地打开它,只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的水晶球,附上一张蓝色的小纸条:

一直在想送你什么才够好够特别,可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这个最适合你。因为你一直都这么简单、纯粹。笑笑,18岁生日快乐。

水晶球如此晶莹、透明,闪得颜笑眼眶阵阵发酸。心里仿佛有根弦“嘣”的一声,就那么断开了。

疯狂的跑到学校,冲进高三3班,几个同学惊讶地看着他,他只是抓住其中一个,冲他喊:“孟千千呢?”那同学疑惑地开口:“你不知道吗?现在全校都在疯传,她昨天就被告知保送到G大了。要知道G大这种一流学校,在我校只留有一个保送名额诶。不过孟千千优秀惯了,得到这个名额也是理所当然的。”

颜笑颓然无力地松手,孟千千啊孟千千,你真行,真厉害,我真服你!你就这么玩失踪,甚至连一个字也不留给我。原来我对你而言,就是这种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可有可无的存在。

甚至,我还没告诉你,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这个狠心绝情的女人!

18岁的第一天,颜笑终于崩溃了。

章21:启程

9月1号——大一新生报道的日子。颜笑拖着沉甸甸的行李箱,歪着头冲老爸粲然一笑,以示告别,就踏上了征途。

颜爸目送着儿子的背影,欣慰地温颜一笑。千千离开,自己本担心儿子的成绩会一落千丈。怎料到从那之后,笑笑性子大变,顽劣大有收敛,反倒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学习了。就这样一步一步,撬开了G大的门。

自己儿子心里的小九九,他会不知道吗?既然喜欢,就把她追回来。

办好了入学手续,颜笑轻嘘一口气,行李箱一路“咔吱咔吱”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终于,看着面前门牌上304的字样,到了!便抬腿走了进去。

寝室是4人一间,其余三人似乎来了很久。铺床的铺床,打电话的打电话,看见颜笑进来,一人直接扑上来搂住了他的脖颈,差点将累得半死的他扑倒在地,嬉皮笑脸地说道:“你就是颜笑吧,人家等你好久了~!我叫陆遥,初次见面。”将颜笑从头到尾打量一番过后,冲着他眨眼调皮道:“以后叫你什么好呢?要不小颜颜和笑笑你选一个?”颜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挂在他脖子上便不下来,濡了他一身汗。罢了,嘴角弧度上扬,好心情地看着他:“叫我笑笑吧。”陆遥一抿嘴,若有所思地拍手道:“好,我决定了,以后就叫你小颜颜!”……

另一人憨厚地向他露出8颗牙。有人曾说,每个人身边都会围绕着一个胖子。而杨哲便是那个胖子。憨厚可掬的模样就像一只大熊,还是一只腼腆会害羞的大熊。

最后是打电话的那位,微微向他点了点头,他叫穆晨光,十分俊雅的模样,书卷气十足,一副金边眼镜反着寒光,让人捉摸不透镜片下那双温和却深不可测的眼睛。

各自打过招呼后,颜笑便迅速整理好爬上床。骨头像散了架一般,懒懒地躺在床上,再不想动。孟千千,我来了!不管是G大还是现在的光电专业,我都是冲你而来。这次来,我不单为了求一个解释,而是不论是拐是骗是诱是抢,我都要抓住你的心。我早已不是一年前的傻小子了。

章22:宣战

下午的班会开得热热闹闹,大家互相调侃着就熟悉了,氛围相当融洽。

晚上是一年一度的新生与学长学姐的交流会。颜笑随意一件衬衣搭牛仔,已衬得他俊朗无比。和寝室三人吃过饭后,便悠闲地踱到了报告厅内。放眼望去,12届的新生将报告厅挤了个水泄不通,人满为患。4个男生寻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3个空位,只好将就地坐下。

渐渐的,喧闹的礼堂安静下来。男女主持人优雅上台,宣布交流会开始,便逐一介绍起学长学姐,并让他们入座。不断有人上台,却仍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颜笑的手心渗出黏濡的汗。终于,男主持用深沉的嗓音故作神秘道:“下面这位可是名副其实的大美女,光电学院学生会副主席,孟千千学姐!大家欢迎。”场下一阵尖叫欢呼,以及吸气声。颜笑心里“咯噔”了一下,抬眼便看到1年未见的她穿着半袖雪纺连衣裙,肤白胜雪,黑色高跟鞋衬得脚踝盈盈可爱。乌黑如墨的头发依旧随意地披散着,冲着台下的学弟学妹温婉一笑,又惹来一片尖叫声。何时,她已变的如此亲切温柔了呢?

还没轮到他细想,女主持的声音再他耳边炸开:“下面有请光电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也是光电公认的系草,陈子昂学长!”“啊!”“真的好帅!”场面再次沸腾,气氛被炒到了最高点。

而颜笑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他看到的只有陈子昂入座后,自然地捉住了孟千千的手,而孟千千的表情并无变化,波澜不惊。

主持人接着宣布:“下面是学弟学妹提问环节,各位学弟学妹初来乍到,应该心中有许多疑问许多好奇需要解答,下面,就请大家自由提问,台上的学长学姐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们,话筒将传给提问者!”

台下蠢蠢欲动,大家争先恐后地发问,学霸们无外乎问的全是在哪里自习好,图书馆借阅问题,入学考试难不难,怎么入学生组织等等。而爱玩者也迫不及待了,大多询问着什么社团好玩,学校附近哪家店好吃,哪儿可以看电影唱K……甚至有八卦小女生和饥渴的男生打听起学长学姐的私事。场面火热无比,最后,主持人看时间差不多了,问道:“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进行下一个环……”

“有!”一个清朗的男声打断了他的话,主持人微有些尴尬地笑道:“同学你有什么问题,请顺便做下自我介绍。”颜笑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邪气一笑,似是彬彬有礼,却恍若惊雷:“我是大一新生颜笑,我想请问孟千千学姐,你旁边的陈子昂学长是你男朋友吗?”整个报告厅一瞬间寂静无声,陈子昂微微惊讶,从刚才男生站起来开始,握在手里的手就忽地抽动了一下,冰凉无比。

问题迟迟未得到回应,而颜笑也只是平静地望着她,不急不躁。

“是,又怎样?”忽然好听的男声从台上传来,是陈子昂。陈子昂看着台下笑得邪气的清隽少年,眉头深锁。台下因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再次轰动,叽叽喳喳好不热闹。颜笑只是看着孟千千,见她并未承认,但也并不反驳,便将话筒放在嘴边,一字一顿咄咄逼人地说道:“你的男朋友将会是我。”

这下,世界都变得安静了。

章23:再见——不如不见(1)

交流会一结束,不理会陆遥喋喋不休的盘问,和三位室友道了别,就迅速闪身从报告厅内消失。留下他们三面面相觑。

孟千千有些晃神地被陈子昂牵着一路走出报告厅,刚走进夜色中,就看见斜靠在门口的颜笑歪着头打量着他们,眼神毫不避讳地看向他俩相牵的手,这让孟千千有如芒刺在背,却依旧面不改色。

陈子昂却并不高兴,他紧盯着颜笑说道:“千千,给我一个解释。你们认识?”孟千千看着颜笑,淡淡说:“好久不见,恭喜你,考上G大。”然后冲陈子昂温柔一笑:“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我曾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照顾。”

弟……弟,如果说之前他俩相牵的手没有伤到颜笑,但这两个字,却实实在在地在他心上划下一道。颜笑勾嘴冷笑:“不要自欺欺人。”孟千千也表情骤冷,转头对陈子昂说道:“走吧。”便再不理他。陈子昂有些好笑地看着颜笑,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的时候,挑衅地说:“你比不过我。”颜笑眯起眼睛回应:“不比怎么知道?”

看着他们的背影发呆之际,另有三个学姐打打闹闹地笑着走了出来,看到他,都微微吃了一惊,其中一个学姐笑眯眯地说:“小学弟,很有勇气噢,竟然敢公然挑战我们主席。不过说实话,你的硬件设施一点也不比他差,在我看来反倒更胜一筹,因为你是我喜欢的型呐!啥时候回心转意了,考虑考虑学姐我吧~!”颜笑眨眨眼睛,狡猾的说:“那时,恐怕学姐早被人钓走了吧。”学姐嗔道:“不逗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颜笑想了想,道:“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孟学姐的消息吗?”学姐爽快一笑:“嗯,千千还是话剧团的团长,而且我们都和她一个班呢。过几天新出的课表来了,我给你发一份吧。”

颜笑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快要熄灯了,陆遥看到他一脸疲惫,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千千学姐原来认识啊?”杨哲也忍不住凑到跟前,探听八卦。“嗯”轻轻一声。“你喜欢他?”“嗯”答得干脆。陆遥忽然伸出两个小爪子,握住他的手,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小颜颜,兄弟我支持你!干倒他!光电有了你,系草还轮得着他当吗?!追求你的幸福去吧!!”颜笑也忍不住被他逗笑了,眼角弯弯,邪气十足。遥遥用一副看呆了的表情说:“小颜颜你笑起来真美!”却遭到了穆晨光的一个爆栗,“都洗洗睡吧,”然后看向颜笑,温言道:“我看好你!”

大学第一天,就这么闹剧一场地结束了。

颜笑躺在床上,心想:不管怎么说,话剧团,我去定了!

章24:再见——不如不见(2)

颜笑遇到了一生中狗血的不能再狗血的事。

晚上遥遥那个小祖宗不知道是吃坏了肚子还是怎么着,疼得直在床上打滚。这下,整个304寝都乱了套,四处借不着到胃药,颜笑只得自告奋勇地去校医院取。药刚拿到手,还没走到寝室楼前,就看到刻在心里的熟悉身影,昏黄的路灯下,只依稀看到模糊的轮廓。还没多做反应,只见陈子昂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就亲了下去,仿佛点燃的火花,这吻看起来如此炽热,辗转反侧,无限美好。美好得太过刺眼。

颜笑就那么僵硬地看着他们,冷静全失。直至最后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把药丢给晨光,就钻进被子,再也不愿放自己出来。脑中只有唯一一个念头:

孟千千的吻,丢了。而夺得她初吻的那个人,再不可能是自己。

他们这般相爱,而我却保持着虚妄的自信,坚定她喜欢的人一定是我。可他们哪里还有容得下我的位置?这么任性的跑到G大,还学什么光电,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这就是她给我的解释,那我们真不如不见!

藏在被窝里的他也许红了眼眶,但谁知道呢?

章25:赌

一整个晚上,颜笑终于恢复了冷静。换上一身薄薄的帅气休闲装,将自己整理完毕,前一天的颓废沮丧全部一扫而光,镜子里的他依旧明朗清隽。

的确,有过怀疑、懊恼、消沉,现在静下心一想,眼见未必为实。而曾经他们那段相互陪伴的时光,告诉他的心,她不可能对他没有一丝感情。走到现在这一步,早已不知道放弃是什么了。因为,根本不可能。

颜笑忽然露出一个狐狸一般狡猾的笑容,看来,他要部下一个局,就看她跳不跳。

下午,旁敲侧击地打听到陈子昂经常带着孟千千一起去一个叫做“时光”的酒吧,确定了他们的行程——大约9点到达。于是,颜笑便早早地前往“时光”,所幸人不是很多,酒吧内灯光交替闪耀,颜笑先选取了吧台上最显眼的一个位置,然后点了10多瓶酒,瓶瓶罐罐的堆了满桌,拿出其中两大瓶,往厕所里倒了个干净,然后看似凌乱的将空瓶放倒在桌上。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举起其中一瓶,一饮而尽。他很清楚自己的体质,沾一点酒,脸颊便会立马泛起酡红,即使他根本没醉。不过,要的就是这种醉态,不是么?故意将衣领拉得开一点,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诱人的胸。颜笑又露出一个邪气十足的笑,应该够了吧。

就在这时,余光远远瞥见陈子昂牵着孟千千踏进了“时光”的门。于是,不慌不忙地优雅端起一杯酒,装出了微醺的醉态,眼神迷离地看着杯中摇曳的光影。

孟千千进来一眼就看见了颜笑的侧脸,唇边的弧度瞬间紧绷僵硬起来,身旁的陈子昂刚觉得不对劲,便发现了缘由。吧台上不就是那个他再也不愿看到的衰小子吗?于是,更加警惕地抓紧身边的手腕。

两人来到吧台前正要点些什么,颜笑就恍若才发现他们一般侧过头,一只手性感地半撑住下巴,另一只冲孟千千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孟千千看着他红胜关公的脸颊,色迷迷的眼神,以及大片裸露的酥胸,不由得火气直往上冲。谁知他还恍若未见地喃喃道“好热”,顺便扯着胸前的扣子将衣服拉得更开。然后抓起身边的酒干脆地一饮而尽。孟千千看着桌上他点的10多瓶酒,以及数个已空的歪歪斜斜的酒瓶,眉头不由锁得更紧。颜笑心中暗笑:上钩了~!

于是从吧台上跳下来,晃晃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将手搭上她的肩,勾起嘴角冲她傻傻地笑,口中亲昵的喊:“千千,一年前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孟千千脸一白,陈子昂上前一步,将他推到在地,怒气冲冲地说:“耍什么酒疯呢?手不许瞎放!”颜笑顺势就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嘟着嘴,装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在地上蹭来蹭去。陈子昂嗤笑道:“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你这和死缠烂打没什么两样。”

其实看着颜笑摔倒在地的时候,孟千千就心疼了,但此时看着他如此没有自我保护意识,耍酒疯的孩子样,气得拉住陈子昂,端着他们点好的酒饮,便再不理会地上的白痴。一直到喝完,和陈子昂走出酒吧,也再未看他一眼。

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和陈子昂一起,走得如此干脆,突然发现他们的背影好配。颜笑此时有股绝望的苦涩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她也觉得我在死缠烂打么?

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回吧台上,颜笑感到彻骨的寒意。不由自主地将酒死命地往嘴里灌。没错,他在赌,赌一年后的她对自己是否还有一丝当年的温存。一年前的她,对所有人冷漠,唯独对我温柔。可为什么才1年,一切都倒置了,1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心么?

好吧,这个可笑的赌注是我输了,我就是那个可笑的人。

不知灌下了多少杯酒,忽然,一阵天翻地覆的感觉袭来,这是地震了么?等晃过神,忽然发现自己被按趴在吧台的旋转凳上,这种熟悉的姿势?“啪!”身后传来一声脆响,这种久违的感觉?

这次颜笑真的是眼神迷离地扭过头看,这不是孟千千还是谁?!颜笑对着孟千千裂开嘴,发自内心地傻傻笑了起来。原来这场赌局,我没输!

章26:别不理我

“笑什么?喝傻了吗?”孟千千盯着趴伏在凳上的颜笑,又是狠狠一下招呼上去。颜笑被屁股上传来的痛感惊醒,立马闭上嘴不笑了。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丢人也要在家丢啊。

于是,扭过头眉眼弯弯,狡黠地求饶道:“千千,可不可以不要在大庭广众下……”

“啪!”又是清脆的一下回应他,颜笑在旋转凳上颤悠悠地晃,“刚刚在地上坐着耍无赖的时候怎么不嫌丢人,现在知道羞了?”

四周传来一阵惊呼和奚笑声,颜笑的一张俊脸红到滴血。孟千千不高兴了,冲四周吼,“笑什么笑!该干啥干啥!”吼罢一把将颜笑拉了起来,找到酒吧服务人员说道:“开间房。”服务生一脸瞭然地做好登记,办完手续后,将钥匙递给她。

走进去插上门,两个人站着面面相觑。孟千千这时才惊觉:一年前,笑笑的个头还略微比自己低一点。而如今,即使穿着高跟,他仍超出自己半个头。原来不知不觉中,笑笑已经长成一米八几的少年了。可却仍是一副孩子脾气,跑出来喝酒耍无赖,根本没有长大!孟千千气愤地心想,殊不知自己是被颜笑摆了一道呐。

颜笑看着她丰富的面部表情,嘴角慢慢上扬“千千,你会生气是因为在乎我。”这对孟千千来说,分明是火上浇油,恶狠狠地说:“给我趴床上!”颜笑继续不畏生死地添油加醋:“你的温柔都跑哪儿去了呢?”看着孟千千阴沉得不能再阴沉的脸,颜笑乖乖地趴了上去,又似是想起什么,爬起来自觉地将休闲裤解开,犹豫了一下,红着脸连着内裤一起褪到小腿上,才弯弯腰趴伏上去,再也不动,一副“任你宰割”的样子。孟千千从头到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心想:“这是什么情况?!”看着少年愈发修长紧致的下半身,美好的曲线,大片春光,她的脸毫无疑问地红了起来。她甚至有点怀疑这场打是蓄谋已久的!

孟千千握紧皮带将它对折,听到了嗖嗖风声,颜笑下半身绷得紧紧的。一边脸红,一边心想一会找个什么方法让孟千千心疼,好结束这顿打。“啪啪啪!”孟千千用了10成的力气,三道整齐的宽楞在颜笑的臀上排列开来,上中下各一道,具有十足的美感。孟千千轻笑:“不是挺想挨打的吗?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疼!”虽早有心理准备,仍是疼得一颤,却坚持着不叫出声,紧紧地抓住床单,消化着疼痛。心知这次将她气得不轻,但却一点也不后悔。

谁知孟千千有心不放过他,对准刚刚的三条红痕,皮带再也不落在其他地方,而是与刚刚完全重叠地砸了下去,又是10成力气的狠狠三下。那三道红痕迅速充血,微微肿了起来。第三次,依旧是同样位置的三下,红痕已高高肿起,颜笑觉得自己的下半身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死命地咬住嘴唇,冷汗濡湿了额发。

三轮凌虐,颜笑仍然一声不吭,孟千千惊讶地看着趴伏在床上隐忍的少年,曾经巴掌拍下去都会哭着求饶的小孩已经能隐忍皮带撕裂般的疼痛了,笑笑真的,长大了……皮也变厚了……

看着屁股上鲜红高肿的三道,与旁边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再抽下去,就要青紫了吧。咬咬牙,忍住心疼,又狠狠毫不偏移的三下,今天晚上你错得太离谱,我要用这种方式在你身上烙下疼痛,让你记住,永不敢再犯!

忽然,闷闷的声音传来,“千千,我好想你!”女孩一愣,皮带僵在空中。

谁知颜笑忽然乘机从床上挣扎地爬起来,裤子掉到脚踝也毫不在意,一把搂住孟千千的腰,“我宁愿你打我,多疼多不留情面都没关系,但不要不理我。”

因为纵使我多怕疼,那都是外伤,它永远抵不过心疼。

章27:同床不共枕

孟千千僵在那里任由他抱住,薄薄衣襟下少年灼热的皮肤火一般烙得她心慌。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1年后再次相遇,少年的种种表现,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是喜欢我的。而自己又怎会对他没有一丝情谊?

可那又如何?来不及欣喜,想到父亲的威逼,孟千千终是叹了口气,也许有父亲在,自己永远也没有幸福可言。

扳开他紧紧抱住自己的手,将他从身上拉了下来,疲惫地说道:“不会不理你了,不会了。”说罢,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仿佛一年前一般。

看着少年有点欣喜的脸庞,指了指床说:“趴回去,给你上点药。”

颜笑提着掉到脚踝的裤子,步伐迟缓地蹭回床上,很乖地趴下。

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盯着孟千千说:“你有药?”

“诶?”孟千千也是一愣,忽而有些尴尬,“我忘了这是酒吧……”

颜笑无奈,把头闷闷地埋在被子里说:“算了,不上也死不了。”

“那我就走了,你在这里休息一晚好了。”孟千千提起包,看了男孩一眼,转身就要走。

颜笑急了,就差没跳起来拉住她:“哪有打完人就走的?!”

孟千千挑眉,有点好笑的看着他:“那你想怎样?”

当然不能让你这么轻易走了!不然我这顿打不就白挨了吗?颜笑狡猾地腹诽道,继续佯装可怜兮兮的样子:“留下好不好?就一晚!反正学校宿舍已经关门了,我现在动不了,裤子也穿不上……”脸颊又微微泛起红晕,“所以,不要留我一个人好吗?”

孟千千看着趴在床上委屈的少年,原本白皙的屁股上高高肿起三道泛紫的宽痕,紫白相间,高低起伏,竟有那么点滑稽可笑,忍不住轻掩嘴角笑了起来。

颜笑恼羞成怒了,“笑什么笑!”说罢便想往被子里钻,弄疼了自己,忍不住“嘶”的一声叫了出来。

“好了好了,我留下还不行?”于是放下包,帮颜笑把鞋子脱掉,随即将裤子顺着脚踝拉了下来,放在一旁,“裤子脱掉吧。”

颜笑一看下身光溜溜的没了一丝遮蔽,又想往被子里钻,却被孟千千一把按腰……所以他就像一只小泥鳅一样乱拱乱扭却丝毫动弹不得。

“别瞎折腾了。”轻拍他的腿,随即摊开薄被轻柔的盖在他身上,少年终于安分了。

孟千千在厕所洗漱完毕后,看到颜笑从被窝里露出一个脑袋,大大的鹿眼转啊转,似乎又在想着什么馊主意。

床只有一个,孟千千想了想,拿起空调遥控板,在床上轻轻划了个界限,随即恶狠狠地威胁:“看到没有?这条线左边是你的地盘,右边是我的,如果你敢越界,后果你知道的!”

颜笑撇撇嘴,“哼”一声,也不回答。

孟千千只得无奈地关了灯,安静地躺在床的右侧。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不禁想起一年前,自己也是这样和他共睡一床,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放大的睡颜……那时的自己想,如果每天都能在他身边苏醒,那该多好。可惜,有什么已经变了,回不去了。

忽然,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千千~~!”

“嗯?”

“那天……我看到他吻你了!”

他?陈子昂么?孟千千皱眉,原来那天从眼前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真的是你。可你没有看见,那天被他亲得突然,在我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时,便推开了他。

“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没有回答。夜,很静很静;呼吸,很轻很轻。

也许颜笑以为她睡着了。孟千千感觉身侧的人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向自己靠近,忽然,灼热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腰,紧接着,温热的脸颊贴上了自己的后背。

孟千千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身子瞬间僵住,却也不愿推开他,就这么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而身侧的人似乎满意地在自己的背上蹭了蹭,便呼吸渐缓,睡了过去。

可怜了清醒的孟千千,一夜无眠。

章28:话剧面试

第二天一大早,清晨大街上,早起的人们于是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一个少女提着小包,步履轻松优雅地在前面走。而两米开外,一个俊逸少年一瘸一拐,满头大汗怒气冲冲地在后面追……

……

今天,恰逢学校社团招新,百团大战。

陆遥看着颜笑空荡荡的床,正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就看到一宿不归的他狼狈地走了进来,“你怎么回事啊?”

不知该如何解释,颜笑只得干笑:“脚崴了。”

“快坐下,给我们看看。”慌忙拉过他,将他按坐在床上,谁知颜笑刚落座,就疼得连蹦三尺,一头撞在了床栏上,顿时晕头转向。

杨哲和穆晨光都疑惑地走过来,“怎么搞得你?这么不小心!”陆遥更是摸不着头脑:“你身后……也有伤?”

颜笑有点惊慌的红了脸:“嗯,今早摔了一跤,坐地上了,把后面……也摔肿了。”

大家一脸瞭然,陆遥从柜子里翻出一瓶红花油,说道:“帮你抹点药吧,揉一揉就好了,不然会淤血的。”

揉一揉……——!

“不……不用了”慌乱地拒绝,摊上这么一个过度“热情”的室友,不知是福是祸。颜笑只好转移话题:“小伤而已,倒是今天社团招新,可别迟了!”说罢便催促着把三个人弄出了寝室。

颜笑拖着身后的伤,速速填了话剧团的报名表。得知下午2点面试后,便丢下逛得意犹未尽的三人,回到了寝室。换上一身宽松的运动装,终于觉得身后好受了许多。

下午两点,准时前往面试。宽敞明亮的演艺厅,只见包括孟千千在内的三个学姐一脸严肃地坐在台前,不复往日的温柔随和,颇有评委的风范。而小学弟小学妹们则随机抽了签,准备三分钟后,上台表演。

前前后后,幸运一点的人抽中:误入男厕所,吃核桃等较生活化的表演题目……而不幸的则抽中:空城计,恍若隔世,万念俱灰……

有些人颇有表演天赋,发挥自如。而有的人则略显扭捏,急红了脸。还有些人表演得让人不禁啼笑皆非。

终于轮到了颜笑,孟千千微微吃惊地挑眉,伤还没好又瞎折腾?还报话剧团?可他只是一脸笑意地冲自己眨了眨眼,然后从容地伸手抽了题目

“离别”

颜笑有些好笑地看着纸片上的两个字,这是让自己本色出演吗?

三分钟准备后,只看见少年缓缓优雅上台。只是一瞬间,表情忽然变得茫然无措起来,步履虚浮,慌乱地四处寻找。时光仿佛被倒回了一年前的那天,清晨起来的颜笑呆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开始发了疯的寻找女孩,却最终只能接受女孩消失这一现实,无影无踪,只字不留。原来自己对她,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此时,台上什么也找不到的少年呆呆的蹲坐在了地上,浑身轻轻震颤着,眼眶倏尔发酸发红,带着不可置信的沉痛,最终泪流满面。

指节修长的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在地板上,一下又一下,似要砸出血来,仿佛在控诉女孩的残忍。

所有人,都能在他眼中读出绝望的味道。

孟千千就这么坐在台下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一年前自己的不告而别,他是否也如今日一般?心里骤然抽痛起来。今日的表演,是在报复我吗?

表演完毕,少年擦擦眼泪,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三个学姐面前,微微鞠躬。孟千千并未抬眼看他,而其余两个学姐却毫不掩饰赞叹。

颜笑看了孟千千一眼,便转身离开。嘴角溢出一个狡猾的笑,没错,我就是要让你疼,不然你怎会意识到,自己其实对我有情?

章29:杯具

话剧团面试,颜笑毫无悬念地通过了。

可不光如此,从那天以后,他以超乎孟千千想象的频率,频繁地出现在孟千千的视线里,占据着她的生活。

第一天:下课后,当孟千千和陈子昂并肩走过长廊时,颜笑佯装不小心摔倒般撞开了他们相牵的手,一面说着:“抱歉呐”一面笑呵呵地插在他俩中间,巴拉巴拉不停地对孟千千扯东扯西,嘘寒问暖,把陈子昂晾在一边当尸体。

第二天:借口要和孟学姐请教话剧表演技巧问题,将她从陈子昂身边风一般的掠走了。

第三天:可怜兮兮地摊手,说饭卡没了钱,于是两人午餐变成了三人午餐。

第四天:找个陈子昂的同班同学告诉他:辅导员有请……于是,在陈子昂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却发现辅导员压根儿不在,而颜笑那个臭小子却蹭在孟千千身边时,恍然大悟。

第五天第六天……

……

第N天:当颜笑阴魂不散地再次出现在学校门口冲他俩笑盈盈地“嗨”时,陈主席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一甩手,怒气冲冲地走了,走得毫不潇洒。

孟千千也怒了,拽住颜笑的手腕,一路拉到人烟稀少的人工湖旁,瞅着四周没人,找了个隐蔽的长椅坐上去,将他按在膝上,扒了裤子就揍……

颜笑羞得用手直挡,她就反剪住他的双手,牢牢摁在腰前。颜笑疼得两腿直蹬,她就用一条腿紧紧将它们压在身下,再次狠狠的巴掌伺候。

于是乎,他就只能小幅度地不安扭动着,却无法阻挡孟千千精准的打击。

“千千,有……有人看到怎么办?我怕羞,你饶了我好不好?”

孟千千冷笑“怕羞?呵,我今天就让你羞到以后再也不敢瞎闹!”

“我错了,我认错!啊!你轻点啊。”

“说!G大这么大,为什么我们每天都能这么‘巧’地遇到?!给我老实交代!”

“我……我……嗷!”

……

凉凉的风吹过,带着鸟儿嬉闹的啼鸣,似乎在嘲笑十八岁的小少年被人按在膝上挨揍。颜笑在这个秋日被揍得眼泪汪汪,好不凄惨。

那天之后,他终于消停了两天,即使在学校偶遇孟千千和陈子昂,也怕得瞬间扭头转身,逃得老远。

而陈子昂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三番两次不对劲后,陈主席就找了个消息人脉广的心腹查了查颜笑的底细。

原来,两年前,孟千千曾经搬入和颜笑同居了近一年,而颜笑似乎也融化了孟千千心里的坚冰,两人变得形影不离。后来就是自己知道的了,华威资助孟父的公司起死回生,孟千千从此成为两公司合作的筹码,陈子昂才得以与她交往。随后,颜笑也应该是为了孟千千考到了G大。至于最近频频相遇,是因为打听了孟千千的课表和各路消息,甚至那天“时光”的醉酒事件,也是他谋划好的。

呵,陈子昂在心里冷笑,我是该夸你小子单纯还是傻呢?陈子昂想起那天乘孟千千在身侧睡着时,禁不住内心灼烧的欲火,偷偷解开她上身的衬衣,打算吃抹干净,却被骤然呈现的可怖伤疤,吓得欲望全无,冷汗直冒。心里反复念咒一般地说:这样的女人,即使再美,我也不要。而既然打算不要,又怎能看着她被别的人轻易抢去了,那自己面子何在?

孟千千,只能是我不要你,把你甩掉!而不是别的男人将你勾走!

陈子昂忽然阴森一笑,颜笑,我可得好好利用一下你的单纯。

章30:崩裂(1)

颜笑平躺在寝室的床上,扬起头,看着墙角的蜘蛛网发呆。几天不见,日子竟过得索然无味了,和室友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穆晨光看着他,默默的叹了口气。

忽然,手机震了一下,颜笑面色一喜,瞬间抓起手机,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颜笑,我是陈子昂,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一谈呢?今晚7点“时光”见。

颜笑皱眉,来者不善。又倏尔勾起嘴角,可我颜笑不怕你。于是回了个:“好。”

晚上7点,如约而至。

陈子昂坐在吧台上悠闲的品着酒,看着颜笑一脸不屑的在他身边坐下。

“找我出来干嘛?如果是打算认输放手,我倒不妨洗耳恭听。如果不是,那我们之间真没什么可说。”

“你还真是没耐心啊。”陈子昂冷笑道,“我找你来,是为了解答你的疑惑。”

颜笑挑眉:“什么疑惑?”

“孟千千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以及,我们俩做到哪一步了?”

听了这话,颜笑倏地握拳一砸,怒目而视:“你这话什么意思?!”

“哈哈”陈子昂大笑道:“当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看着他眼中愈演愈烈的火光,陈子昂也不再挑衅,扬唇一笑:“孟千千会和我在一起,当然是为了钱。4月5号那天她从你身边一声不吭的消失了吧?”

颜笑抿着嘴冷冷的看他:“嗯。”

“那是因为她爸的公司缺钱,而这钱,只有我们家华威能给!”陈子昂紧盯颜笑,一字一顿地说:“所以孟千千为了挽救公司,也可以说是为了钱,抛弃了你们之间的感情。甚至不惜,抛弃了自己的身体。”

颜笑的瞳孔倏地放大,一把扼住陈子昂的脖颈说道:“你说什么?”

陈子昂却似乎感受不到脖颈的疼痛,含笑看着他,不愿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我说,孟千千已经和我睡了,她,早就不是处女了。”

颜笑忽然什么也听不见了,手悄无声息地滑落,无力地垂在身侧,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酒吧。

陈子昂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满意地品完最后一口酒。

章31:崩裂(2)

当然,做到这份儿上,还不够。于是陈子昂又在孟千千身边导了另一出戏。

第二天上午下课后,陈子昂一如往常一般拉着孟千千穿过校园。忽然,身后有人跳过来一把勾住陈子昂的肩膀,冲他露齿一笑,亲切的喊:“子昂!”

陈子昂看到来人,也忍不住面露喜色:“是你啊!”继而扭头对身侧的人介绍道:“这是我兄弟,千千你也应该见过吧?光电学院的体育部部长秦羽。”

孟千千向他微微点头,温和一笑:“你好!”

秦羽也回以微笑,“子昂的女友果然出色!”

看着孟千千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秦羽又道:“我就说嘛,你俩感情这么好,怎是外人破坏的了的?”

孟千千不由发笑,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倒像是在鼓励他继续。

“就是那天交流会上的小学弟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大放厥词说他将会是你的男朋友,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孟千千有点儿不悦,陈子昂也只是呵呵一笑,冲他使了个颜色。

“后来我还听说他为了破坏你俩的感情,四处打探千千的消息,不仅得到了课表,知道你是话剧团的团长后,也跟了去。就连你和子昂经常去的‘时光’酒吧都打探出来了。”叹口气接着说:“那天我听子昂说他在酒吧醉酒后耍酒疯是吗?真的是没脸没皮啊,都装到这份儿上了。子昂后来听吧台的服务人员说才知道,那天桌上的酒他压根没喝,全给倒了。”

孟千千听到这里,再忍不住怒意,嘴角不受控制的浮现一抹冷笑:是么?那天醉酒是装出来的?!呵,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觉得不对劲,怪不得他脱裤子脱得那么殷勤,原来他颜笑是料到我孟千千会为他担心,料到我不舍得放下他不管,所以利用这份感情,反扑过来摆我一道。好你个颜笑!真是聪明啊!我没想到,一年之后,你也学会算计我了!

秦羽还在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还好你和子昂的感情好!不然我作为他的兄弟,也不会放过这小子!……”

孟千千却懒得再听,想起话剧团面试他故意而为的表演,想起每每下课“凑巧”的相遇,忽然一阵厌恶之感由心而生。他的狡诈,他为了让自己动情而做的一切手脚,都让她感到无比的烦闷。

而偏偏就在这时,颜笑好死不死地出现了,那看向自己的眼神竟是如此阴冷,似乎极力克制着某种怒火。

孟千千忍不住嗤笑,这次,你又要玩什么把戏?

谁知,颜笑冲过来捏住她的手腕就往学校门口拖。孟千千怎么也敌不过一个大男孩的力气,任凭她如何挣扎,手腕上的力度只是愈来愈大,仿佛要将她的骨折生生捏碎。“你放开我!听到没有!”孟千千愤怒地喊,可颜笑却什么也听不见。

秦羽欲上前拦住他们,陈子昂伸手一挡,满脸笑意地对他说:“不必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看好戏就够。”

章32:崩裂(3)

拽到校外人烟较少的地方,颜笑终于放了手。刚一松开,孟千千甩手就是狠戾的一巴掌,“你闹够了没?”

左边脸颊瞬间充血,连嘴角也肿了起来。而颜笑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恨恨地看着她吼道:“孟千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缺钱吗?陈子昂他爸能让你的公司起死回生,我爸也可以!为什么你不开口,为什么不惜出卖感情,出卖身体?难道你就值那么一点钱?你知不知道,在我心里,你的感情一直都是无价的!”

孟千千听得浑身震颤,用不可置信的声音看着他说:“你再说一遍试试?”

颜笑恍然未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那么纯洁的女孩,笑起来那么纯粹,那么好看,就像孩子一样!可我怎么想的到,你竟会和陈子昂那种混蛋睡?!你把女孩最宝贵的东西出卖给一个根本不爱的人!孟千千,你太愚蠢了,我看错你了!”

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羞辱,这种污蔑!孟千千红着眼睛,失去了所有理智,颤抖着又是狠狠一巴掌扇了上去,不顾颜笑疼的一哼。揪住他的衣领,就近找到一家旅馆,便拖了进去。

章33:她终是伤了她的少年(1)

开房,拖进去,反锁。

颜笑自知刚才的气话有些过分,说出口便有了悔意。但看着身边的女孩,他忽然觉得,很陌生。

话虽重,可句句属实,为何惹得她如此羞愤?被我揭了底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一进门,孟千千就丝毫没有怜惜地抬脚将他踹倒在床上。刚才体会到了少年力气之大,孟千千冷冷地拿出剪刀,那我也治得了你!

看着颜笑上身的T恤和下身修身的牛仔,轻笑道,很好,T恤是棉质的,十分富有弹性。

将他的上衣剪开一道口子,然后硬生生地撕扯下两条棉布条来。

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狂的女孩,这是要做什么?

忽然,两只手腕被狠狠扳住,紧接着布条就如蛇一般缠绕上来。等颜笑反应过来时,他的双手已经被绑在床头的木柱上了。

确信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从上面挣脱下来后,孟千千开始扒他的裤子。

少年有些恐慌的看着她,此时想挣扎已是不能。他怕了,慌乱无措的喊她:“千千?千千?……”

可女孩的双眼大而空洞,了无平时熠熠的神采。眼前的这个人,已不是他所认识所喜欢的那个女孩。

将他下身扒了个精光,随手把裤子扔在地上,孟千千伸手抚上少年的臀,十指冰凉,四处游移。颜笑吓得睁大眼睛,泪水一点一点蓄了出来,乞求地看着她,不住的摇着头:“不要这样,不要!”

女孩温柔地抚过他臀上的每一寸肌肤,直到那温柔一点一点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然和死寂。拿起床边的布条将少年的脚踝也紧紧缚住。

取来一条微湿的干净毛巾,孟千千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将毛巾死死地塞入少年口中,轻笑地威胁道:“如果想触碰我的底线,你可以试试把它吐出来。”

颜笑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发出来的却只剩呜咽的声响,含混不清。

一切准备完毕,冷眼看着床上的少年,手腕,脚踝皆被绑住无法动弹,下半身一丝不挂,上衣也残破不全,露出纤细白皙的腰。此时的他真真像砧板上的鱼,任她宰割。

章34:她终是伤了她的少年(2)

此时的她,就像恶魔

抽出皮带,孟千千在空中挥了挥,赞叹道:“韧性不错!”

然后用手轻拍少年的臀肉,笑道:“你这个怎么也学不乖又狡猾的小孩,我要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看着床单上无措轻摇的脑袋,笑意冷却,用十二分的力道向臀上砸去,皮带嵌入肉中,又被瞬间弹了回来,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紫痕,只听到一声揪心无助的呜咽,床上的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不给他丝毫停顿喘息的机会,另一记又狠狠地抽了上去。

一下重似一下,呜咽声仿佛要撕裂一般,让人听了心碎。可孟千千恍若未闻,看着床上疼得抽搐不已的身体,她仿佛重回噩梦,父亲拿着藤条,狠戾如暴雨般砸在自己的身上,在身体上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永远也不会停止,永远也没有尽头,痛不欲生。

此时,她幻化成父亲,而床上的人就像当年那个无助的自己。

孟千千不知该如何停止手中的皮带,如同被诅咒一般,任由它挥起落下。那么就不要停止好了,就这样沉浸在这种发泄的快感中好了。

臀上完了,紧接着是臀腿间细嫩的皮肤,腰际也不愿放过。皮带啃咬撕磨着每一寸完好,一遍洗礼完毕后,另一遍又覆上。

当孟千千从那个噩梦中惊醒过来时,身下的人即便松绑,似乎也动弹不得了。视线所及,整个臀连带腰际青紫纵横,竟找不到一处往日的白皙,臀腿间的肿痕连在一起,触目惊心,可以想象刚才他承受了一番怎样的凌虐。

孟千千僵硬地看着少年的脸,伸手将他口含的毛巾取了出来。曾经眉眼弯弯藏满笑意的眼睛,此时轻轻地颤着。脸深深地陷入枕头中,湿漉漉的全是泪水,平日温顺柔软的头发黏濡地贴着脸颊。

似乎已经疼得没了力气,口中小声地溢出“呜呜呜”的声音,就像某种小动物。

孟千千逼迫自己不去心疼,微颤的手解开缚住他的白条,却看到手腕、脚踝皆是勒出的淤血。

终于脱离所有的束缚,床上的少年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蜷缩起身体,缩成无助的小小的一团。

冷着心不去看他,“自己想办法回学校。”说完抓起包就要走。

少年的眼里有种要碎掉的情感,声音沙哑凄凉:“你就这么讨厌我?”

女孩顿住,只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

“你对我就连一丝一毫的喜欢都没有么?”

女孩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他,一字一顿仿佛要刻在他心里:“一、点、也、没、有。还有,以后你别想再利用我的担心。”

她不知道,当她走后,颜笑眼中瞬间转化成了绝望。

章35:真相浮出

颜笑艰难爬下床去够地上的牛仔裤,看着青紫肿胀的身后,再看看修身的牛仔,他嘲讽般地笑了。

自虐一般将裤子一点一点地套上,扣住腰间的暗扣时,已是痛得快失去知觉。

瘫软在床上,摸出手机按下一个号码,听到充满活力的声音后,用最后一丝力气轻喃:“从衣柜里帮我拿一个外套,找晨光或杨哲,来XX宾馆409房间,帮我,我好疼。”说完这句,终是昏厥了过去。

……

孟千千回到学校,继续一如往常地上课,甚至比往常更认真地听讲,做笔记。可无论是抬头低头,还是半梦半醒,总会时不时有个满脸泪水的脑袋一闪而过。

事发两天了

这两天,孟千千强迫自己专注于手边的事。也许只有专注,才不会想那些是是非非。

平时总和自己亦步亦趋的陈子昂,忽然消失了踪迹。

孟千千倒乐得自在。不带任何感情地和一个人一起逢场作戏,很累,她受够了

只是心里有一处空空荡荡,惴惴不安。她不知为什么。

第三天,陈主席倒是出现了。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搂着另一个娇媚女人,高调登场。

大张旗鼓地走到孟千千身边,此时孟千千正在专注地写题,感受到身边灼热的目光,抬头,便看到相拥着的二人。

这是秀恩爱么?

孟千千觉得很有意思,于是放下笔,单手撑住下巴,眨了眨眼,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示意他们继续。

围观者皆是大跌眼镜。这陈子昂不是孟千千的公认男友么?此时在她眼皮子底下和他人搂搂抱抱,她怎么跟看热闹看笑话似的?

陈子昂把拳头捏得咯咯响,沉下气,兀自潇洒地宣布道:“从今天开始,站在我身边的杨韵就是我的新女友了。而千千,我不过是喜欢你的美貌罢了。”忽而把嘴凑到她耳边轻笑着说:“可是我却发现,你身上竟满是可怖伤疤,所以我不可能再要你了。”

随后从她耳际离开,用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被我甩了。”

从颜笑那里看了一场好戏的陈子昂,还妄图好生品味一下她尴尬落魄的表情。

可惜,他太高估自己在孟千千心里的地位。颜笑之所以受伤,只是因为太在乎孟千千。

而孟千千,却对他陈子昂一点意思也没有。

果不其然,眼前的女孩特别真诚地点头说:“谢谢你甩了我,那我们就好聚好散。祝你和这位美女白头偕老。”

最恨她这副不温不火的表情!扳住她的下巴,陈子昂咬牙切齿地耳语道:“孟千千!被我甩就这么高兴?是想飞去那小子身边么?只是很遗憾,你俩也差不多该玩完了吧?他可是听到我俩睡后就失魂落魄得像个鬼一样呢”

孟千千心里轰一下,炸开了。她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原来是你在无中生有!

“我可听说他这两天都卧床不起,真好奇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竭力压制怒火:“这一切都是你谋划好的吗?!”

陈子昂好心情道:“你说呢?谁让他这么单纯,让我忍不住想要欺负。”

孟千千淡淡地起身收拾好课本,直视他:“我很庆幸自己终于可以脱离你,不然再多呆一秒,恐怕都会忍不住吐出来”

转而对身边叫杨韵的女孩说:“美女,他配不上你!”

干脆利落地离开。

章36:对不起(1)

孟千千一个人在校园里走着,心里乱成一片

她很清楚,一路走来,总是在逃避在躲闪。时而嘴硬,爱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伤了颜笑,又何尝不是伤了自己?

他们的感情太过脆弱,经不住一点误会挑拨,刚刚盛放,便轻易夭折。

眼前又晃过那满是泪水的脸颊,心里阵阵抽痛起来

不管是什么事,一旦涉及到颜笑,都会让自己冷静全无。错,在我眼里,会无限放大。那些羞辱的话,正是因为说的人是他,才变得无法原谅。

这难道不是因为,我太在乎他了吗?

可现在,真相告诉她,他出言不逊,纯粹是因为遭人算计。错的人不是他,而是冲动而又敏感的自己啊!

怎么办?事到如今,该如何弥补?!

孟千千正沉浸在自责和懊恼中,根本没有留意挡在身前的人,差点迎面撞了上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抬眼,面前是一个十分清秀惹人怜爱的男孩子,此时他红了眼眶,看着自己的大眼睛,既流露出一丝埋怨,又有一丝恳求。

“孟学姐,我是颜笑的室友。拜托你去看看他好吗?”

孟千千心里一沉:“他怎么样了?”

“两天前去宾馆找他,就发现他已经疼晕过去了。回来之后坐也坐不了,只能在床上趴着。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男孩有些凌厉的眼神看着她,让她不禁心虚地低了头。

“他这两天几乎什么都吃不下,昨天又发了烧,不论我们怎么劝他,他也不吃药,强行往他嘴里塞,他硬是把嘴抿得紧紧的。身后明明痛得厉害,可是一碰到他的裤子,他就格外激动,死也不让我们脱下来。实在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说着说着,声音竟有了一丝哽咽,“晨光说让我来找你,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颜笑这么喜欢你,也许只有你能劝得了他!所以……”

还未说完,已被孟千千打断,“他的寝室在?”

“304!我带你去!”

于是二人便一刻不停的赶往男寝,还好寝管对女生出入并未有严格限制,才使孟千千顺利地闯了进去。

章37:对不起(2)

走进寝室,看到颜笑的那一刻,孟千千还是难过得眼前一黑。

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愈加惨白的脸。细碎柔软的额发遮挡住半只眼睛。就那么脆弱地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如同了无生气的死人。

身上仍套着那天的牛仔裤,仍是那件残破不堪的T恤,露出腰间的青紫。

忽觉左脸一热,孟千千伸手去摸,竟摸了一手眼泪。

穆晨光拉起杨哲和陆遥,识趣地说道:“我们很晚才回来,就拜托学姐好好照顾他了。”随后便轻轻掩上了门。

还是被细微的响动惊扰了,颜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身前的人,似是不信,倏地闭上,睫毛轻颤了两下,复又睁开。再度看清后,眼神却躲闪了。

孟千千把一切看在眼里,搬了个凳子,默默在床边坐下,纤长的手抚上他的额头,却被灼热的温度烫得一缩

声音干涩地开口:“瞎闹什么呢,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爱惜么?”

没有回答,颜笑把小脸没入了枕头,仿佛在做着无声的抵抗

“你在和我置气?”孟千千无奈地轻叹,“裤子脱掉,先给我看看伤好吗?”说完冰凉的手便抚上了他的腰间

颜笑忽然激动地直挺起上身,一把捉住她的手,眼光灼热

孟千千也急了“你是想让下身废掉吗?听话!”

面前的男孩就那么红了眼眶,泪水刷刷地流了下来,负气地吼道:“你既然一点也不心疼,那就让它病让它痛让它自生自灭好了!”

片刻的沉默

孟千千突然伸手,一把将毫无防备的颜笑揽入肩头,额角磕在女孩的肩胛骨上,撞得他有些晕眩,恍惚间,就听到耳边轻颤的声音:“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不该伤了你,更不该把你一人留在那儿”

感觉一滴温热顺着衣领划入脖颈。颜笑一僵,她也,哭了么?

就这样相拥了许久,孟千千把他从怀里拉出来,吸吸鼻子,两双红红的眼睛,四目相对:“谁告诉你我不心疼了?我根本没有办法放你不管啊”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眼泪又落了下来,颜笑终是妥协了。千千,你知道吗?只此一句话,我就能原谅你的全部。

“现在可以乖乖让我帮你上药了吗?”孟千千撇着嘴看他

“……嗯”轻如蚊哼,颜笑有些别扭地点头

“那就趴好”孟千千俯身将手覆在了他的牛仔裤上,就看到颜笑顿时身体僵直地紧贴着床,咬紧牙关憋红了脸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接下来可能会很疼。那个,我允许你抱住我的大腿!”

颜笑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没忍住喷了出来:“开什么玩笑?!谁要抱啊!”

孟千千不爽了,非常不爽,他竟敢质疑自己这么认真这么慎重的决定!

阴笑地拍拍他的臀,语气硬邦邦的,满脸威胁:“你抱不抱?”

一阵冷风嗖嗖地从脊梁上刮过,颜笑一个哆嗦,红着脸颤颤巍巍地抱紧了,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片肌肤的柔软。怕被她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于是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臂弯下

长痛不如短痛,孟千千狠狠心,一口气将裤子连着内裤一起从青紫肿大的臀上拉了下来,直接脱掉放在一旁,感觉到身下环住自己的臂膀不断收紧,连带床上刚露出来的两条笔挺的长腿也震颤不已。

拿起床上的薄毯,将他的双腿轻轻盖住。随即取来药膏,柔声说道:“淤肿必须要揉开,实在疼得紧了,你就狠狠地咬我吧,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

颜笑听得脸又是一阵发热,我又不可能咬你的大腿……况且,我根本舍不得。

冰冰凉凉的手,带着清凉的药膏,揉在自己惨不忍睹的臀上。

忽而想起了那次挨揍后,怕被陆遥察觉,就骗他说:摔跤把身后摔肿了,结果他竟大大咧咧地提议要帮自己揉一揉。当时听到这三个字,已是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此时,自己却如此自然地把身体交给这个女孩,听凭她处置。

身后的那双手很温柔,让自己觉得疼痛,忽然就淡了。

何时,自己竟对她如此信任,如此依赖?

甚至在心里建立打造起一份坚不可摧的信念:此生,非她不可。

……

还发着温烧的颜笑,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所以他当然不会知道,孟千千上完药后,在床边温柔地看了他许久,随即俯下身,在他额上印下轻柔一吻。

【待续】

在我遇到的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
梦里有时身化鹤,人间无数草为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