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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潜水很久了的木头,再次为大家带来一篇长篇的SP小说《女交警日记》

自从上一次写了《阿托斯岛》以后,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吧?

好吧,既然回来了,我就再给大家带来一部原创长篇SP文。

一如既往,冗长的铺陈,不到最后不出SP桥段。而却本文章节之间的连续并不大,亲们不喜勿喷呐!

新文发布,肯定要先走两篇才能说得过去不是吗?好了,所以下面开始吧!

《女交警日记》

第一篇《奖金危机》

“哎!美女,这事儿你就通融通融呗?我毕竟也刚拿到驾照……”面前的女司机,熟练地和我套着近乎、拍着马屁。这糊弄交警的手段轻车熟路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新手司机。

我不耐烦地将她的驾照、行驶证丢回她怀中:“少来这套啊,下次给我注意点儿,下次再让我看见,按照第十一版《交规》规定,我还真就把你拖进树林里打你一顿屁股了!我的藤条、绳子还在摩托车后备箱里呆着呢!”

“哎!好好好!多谢美女警官,下次不敢了啊!”她拿起驾照,匆匆钻回车内,扬长而去。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

我叫李静远,是个女交警,C市交通七大队唯一的女警。我的日常工作是在街上混日子,哦不!是维护交通治安。

虽然C市乃至全国的交通在最近几年内变得一团乱,但是我们交警每天依然十分努力地工作着的啊……或许吧?

我们A国的交通,在全世界是出了名的混乱,交通事故率全世界前列,甚至直接影响到了我国的旅游业发展。这问题一方面是道路规划确实有一些小毛病,但更多的是行人、司机、交警的责任……额,没错,我们交警也有责任的。是行人、司机、交警三方面的懈怠。行人司机对《交规》持以蔑视态度,我们交警因为收入不足而失去干劲儿,这三者共同造就了我国交通的混乱。

为了解决这样的问题,前些日子我们国家引进了一种,只有落后国家才采用的手段:鞭刑。第十一版《交规》中规定:对于每一种违反交通规则的行为,交警都将在现场对触犯者执行不同程度的鞭笞,也就是鞭打屁股。

但是,由于这版《交规》出版的太过仓促,对于这种非常惊人且难以控制的法令并没有作出应有的细化。唯一的细化内容是:男交警不得对女性执行鞭刑,女交警相反。再无别的内容……这有等于无啊有木有!

于是,我们交警摩托后备箱里的那杆儿藤鞭,全部成了摆设。而我们也一如既往地在本来就混乱的道路上消极怠工,心里盘算着还有几天发工资,还有几天发奖金。

好了,和大家说了这么多,不知不觉又到了令人愉悦的下班时间了。我将摩托停进车库,无精打采地走入原本应当喧闹不堪的交通大队休息室内。

对哦,往日下班前的疯狂哪里去了?大厅里怎么听起来静悄悄的?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悄悄迈进室内:只见弟兄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地围在会议桌前,警帽整齐地放在身前的桌上。好家伙,这架势让我以为自己走进的不是交警大队,而是我国战斗力、纪律性、效率性都甩我们交警八条街的刑警大队!

主席座上的队长一眼就看见了我:“啊,小李终于回来啦?快入座,就等你了!”

我去…以往拿咱们毫无办法,只能一脸恨铁不成钢表情的队长今天怎么这么帅,这么有威严?

我找到了自己的空位坐下,周围的压抑的气氛将我原本要说话的念头压了下去。我只能用疑惑的眼神向左望望,看向以往呆在办公室只知道玩电脑游戏,到了街道上只知道玩儿手机游戏的“孙大愣子”哦不,是孙鹏大哥。只见孙大哥,天啊,这是孙大哥么?这么严肃?只见孙大哥摆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只能向右再看看,右边是每天固定要向姐我发动至少3次骚扰的老色鬼:“李二麻子”哦不,是李一展。只见小李那满是痘痘的脸上,摆出一副便秘三个月的表情,好像根本就没看见我。我去!平时本姑娘的媚眼只要不小心看到他一下,他立刻就能发春的呀,怎么今天这么淡然?

我隐隐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只能默默保持好很不习惯的严肃状态。

队长咳嗽了几声,打开了幻灯片,随即说道:“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颁布的第十一版《交规》,由于很多地方未能完善,在全国都未能实行起来。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这版交规进行了细化,特别是在新添加的‘交警须对触犯交规者执行相应程度的鞭刑处罚’这条上进行了极其详尽的细化。以下就是细化的内容。”

他苍老的手指头点了点鼠标,顿时,满屏幕让我头昏眼花的数据排出来了:

“我们看啊!细化的第一条是鞭刑的执行方式:交警在利用头盔上的摄像头明确记录了违规者的违规行为后,须……看好了啊,是‘必须’的‘须’意思是必须执行!

…须控制住违规者,男交警若控制的是男性违规者,则必须立刻执行与违规者行为相应的鞭刑处罚,处罚位置为裸露的臀部,若违规者是女性则须移交给交警大队执行鞭刑。女交警相应反之。”

“没什么变化嘛……”我不自觉地嘟囔道。

队长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顿时火冒三丈:“说话之前要喊‘报告’!”

我只得噤声,委屈地嘟囔着嘴,周围的一票大老爷们儿也出奇地没人敢替我说话。

“接下来,是各种违规行为相应的处罚标准。大家看下男犯的标准,小李去看女犯的标准。”

我们的目光纷纷专注起来,那份满是数据的表格呈现在了我眼前:

《女性交规触犯者应受鞭笞对照表》

年龄段行人闯灯车辆闯灯车道类违规高速各类违规其他违规

注:有逃逸行为者,必须选择三个主参数中任意一个翻倍;有暴力抗法行为者,翻三倍。

“报…报告!”我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以前根本就不会说的话。

“说!”队长允许。

“队长,这些什么ABCD啦,几十几啦,百分之多少啦,什么意思吗?”

队长示意我坐下:“问得好。这就是我接下来讲的东西:当兄弟们控制住对方后,要查看对方的身份证,确定对方的年龄段,再根据之前的录像确定对方的违规行为。之后搜索出各种相应的三个主参数:一个字母,一个数字,一个百分数。其中百分数是指鞭刑机器的输出功率占标准功率的多少;数字是指鞭打次数;字母代表刑具类型。”

“鞭刑机器?”我们异口同声地叹道。没错,我们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是啊,就是这个。”队长不顾咱们惊愕的眼神,从桌下掏出一对儿崭新的电动家伙。

“这东西就是鞭刑机器了,它们两个为一组,从两侧交替挥动刑具打击受刑人的臀部。可以有多种方式进行机械固定,可以进行编程,只要输入你们确定的三个参数,它们就会按照参数的要求进行工作。”队长淡定地介绍着让我们丝毫淡定不能的恐怖机器。

“而刑具嘛……从A到D刑具的威力依次增加。分别为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队长继续介绍着,丝毫不顾及面前十几张合不拢的嘴。

我依次看向那四种刑具的说明书:

A刑具【教育疏导型警示藤条,只针对未成年人使用,由直径5mm的疏松木条制成,质地较轻,鞭打时产生的疼痛也较轻微,但声响很大,对未成年造成的恐吓效果远大于痛楚。】

B刑具,嚯嚯!顿时档次不一样了,看说明:【这是标准型体罚藤条,由直径9mm密实竹木制成,挥动起来分量很足,可对绝大多数成年女性造成难以忍受的疼痛……】我突然感到臀部一紧,有点儿可怕。

再看看C刑具……貌不惊人,但是说明书嘛,细看恐极啊:【强化型体罚藤鞭,直径8mm(尾部)-12mm(头部),它的质地从头部到尾部不均匀,鞭打接触面使用了较重的材料。在挥舞过程中80%以上的动能将传送至到鞭打的接触面上。除了接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员,此刑具造成的疼痛常人无法忍受。】

最后,D刑具。我有点儿怀疑,是不是有哪所大学的力学教授没项目做,被国家雇来专门设计刑具的啊?这,这简直就是为了增加受刑人的痛楚而精心研制的“艺术品”,没错,一定是“艺术品”!来看看它的说明书你就知道我为何这么评价了:【为了促使鞭打可以在接触面上释放最大的动能,刑具整体重量分布经过了精细计算与上千次试验;预定接触面上稀疏分布的钩刺使用了高分子材料,强度高、重量小、抗冲击,可以轻易刺穿受刑人的皮肤;内置次级电动装置,可周期性向受刑人创伤处喷射生理盐水。注意:在对女性受刑人使用时请做好相应医疗保护,在试验阶段,35%的女性实验志愿者出现了应激性昏厥。】生理盐水?太尼玛的用心险恶了啊!姐我都忍不住心里骂脏话了啊!

队长还没完呢:“这么设计是为了防止行刑人因为心理因素而放水、或加大力度,所以让机械执行来达到鞭刑过程中的绝对公正。啊,还有,为了防止受刑人的隐私权被侵犯。上面设计了专门的可拆装、便携式绑缚架、以及配套的遮掩帐篷。就这个:”

呵呵,我该不该夸上面的家伙们心细呢?一整套不锈钢支撑件,可以迅速搭成一种,封闭的帐篷型行刑场所,正所谓“临时刑场”,帐篷布不透光,的确可以严密地保护里面人的隐私,还算考虑到人的羞耻心,但是惨叫声恐怕就没法遮蔽了吧。而装在帐篷里面,固定架上的人,只能保持着趴跪在地、屁股向后上方撅起的羞耻姿势。

“报告!我们这一套装备要是全塞后备箱里,会很重的啊,摩托转向就很累人了啊!”李二麻子开口了。

队长毫不留情:“那又如何?身为一个交警还能怕苦怕累不成?”

“是……”弟兄们无精打采地应和,这个“是”不知是说明白的意思,还是说对疲劳的肯定。

队长永远是将重要情报留到最后的人:“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儿:从明天开始,我们交警的奖金制度,变成了有竞争性的奖金制度了。”

“啊?”我们不解。

队长喝了一口茶水:“也就是说,我们以后每个月固定的奖金不再有了。”

“啥?!”我们惊愕。

队长似乎从没感觉到我们的绝望:“我们奖金将直接与查获并执行处罚的违章人员数量挂钩,查获一名,并处罚一名违章人员,可以获得75元奖励,无上限。当然,为了防止你们草率行事,只有你们头盔上的摄像头记录下来的确凿的违章才能进行处罚。好了,散会!”

……

.

我换上自己的平民装束,无精打采地挪出大队。丝毫不为自己一身新买的衣服、裙子、高跟鞋感到高兴,心里思索着每个月必然能拿到的800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吃力不讨好的,看见违章、跑断腿地去追、控制住人、打了屁股,才能拿到的钱。

人行横道线前的绿灯亮了,我木然地向前挪着。突然,一辆摩托车几乎擦着我的前身,从我面前呼啸而过。我的挎包被摩托把手钩住,整个人被拉力掀翻在地。

有时候,高跟鞋真是害死人啊,倒下到一半的我似乎能听见自己脚踝发出了渗人一声:“咔嚓”

我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在剧痛中难以自持,脚踝骨头内传来的剧烈痛楚,让我几乎止不住泪水。

“对不起!没看见!”远处传来越来越小的摩托轰鸣,外带那个混球一点儿也不真诚的道歉。

“小远!”泪眼模糊间熟悉的声音传来,熟悉的宽阔肩膀将我身体抱起。

“呜,呜?哥?”我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呻吟。

“别怕,我们去医院!”他似乎毫不费力地抱着我的身体,一路小跑着。

去医院?别介!因为,因为,因为我怕打针。“别去医院,我只是崴了脚而已。去那里太丢人了。”我依偎在哥哥宽阔的胸膛中,轻声说道。

无奈却又爱怜的叹息在我耳边划过:“哎…你这丫头也懂丢人?”

终于有一面值得信任的胸膛,能让你将脸埋进去痛哭了,我的泪水就这么哗哗地流,迅速打湿他的警服。

没错,是警服,我的哥哥,是刑警。在咱国家有一句话:“论战斗力来说,其他国家的刑警相当于本国2个交警。而在咱们这里,一个刑警相当于200个交警。”

此话不假啊,在我们A国,交警是个废柴职业。我若不是平日里穿着威严的警服,开着帅气的摩托,我一定和普通的女孩子没有丝毫区别。

而哥哥不一样,他是刑警,还是警队里蝉联3届的散打冠军!

想当年,我们大队里开party,我请哥哥到场,哥哥和那帮酒后胡话多的那帮大老爷们儿约定:“如果谁能打败静远的哥哥,静远就嫁给谁。”

结果么?哥哥只是冷笑一声:“哥几个一起上吧。”于是他一个人撂翻了五个,再也没人敢动手了。

“一个交警,被一个违章的整成这模样。你不觉得难为情吗?”哥哥将我那比他手掌还要小几寸的脚放在手心,准备接骨。

“交什么警啊?我也就是个混饭吃的而已。”我已经自暴自弃了吧。

“如果这样觉得自己的话,那就赶紧嫁出去吧。反正你也挺好看的。”哥哥从不知道说话隐晦一点。

我急得面红耳赤:“什么嘛!人家只是……”

“别吵,骨头已经对准了。”哥哥打断我的话。

“等等!等……等!”对疼痛的本能恐惧让我结巴。但丝毫没用,哥哥给自己脱臼的手臂接骨都能做到干脆利落,对我这个不争气的妹妹,就更别说了吧。

“啪嚓!”

“好了。”哥哥平淡地说,转身披上围裙去做饭了。只留我像小孩子一样,抱着脚踝在床上哇呀呀地打滚乱叫。

“吃饭了。”话少的哥哥,很少能听见他一句话超过10个字。

我一瘸一拐地挪向餐桌坐下,大快朵颐着哥哥的手艺:“哥,你就不好奇我带的这一大包什么藤条啦,电机啦,支架啦之类的玩意儿吗?”

“新交规。”依旧只有几个字。

“哎,你说上面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做啊?虽然说乱世宜用重刑,但也没必要搞得这么条条框框的吧?”我满肚子的牢骚,与其说是吐槽新交规繁琐,不如说是在吐槽自己的奖金没了。

哥哥自顾自挖着饭:“新交规很好。”

“好什么嘛……”

“唤醒行人自律、唤醒交警责任。”很少见,他说了12个字。

“真是的,还有,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朝着屁股打几鞭子就能震慑住那些违章的人,否则今天晚上我就不会这么倒霉了。”我离开餐桌,从背包里掏出那个行刑机器电机。

“不,疼痛足够震慑。”哥哥不赞同我的话,自顾自的说。

我不解地看过去:“嗯?”

“方法原始野蛮,但管用。”哥哥说完已经吃完一碗饭了,站起身去走入厨房装饭。

我端详着那副行刑机器:它做工细致,结构简单稳固,操作也是傻瓜式,对于我这种生于电子时代的人来说,不用说明书也能玩的起来。

果然,简单地点了几个键,用于连接刑具的机械臂就动作起来,它先是慢慢地向后转动,隐约听得见内部有种机械装置在苦苦蓄积着强大的力量,鞭打的力量应该就来源于这里。接着,当机械臂转动了180度的瞬间,机械臂用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猛然弹回至原点,期间伴随着惊人的爆发力,我捧在手中的机械差点儿因为这种爆发力而跳出去。

“哇喔~”我暗暗惊叹于机械可怕的蛮力。并且,就在我惊叹的短短一秒内,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邪恶、却又诱人的想法:

从小到大,父母对哥哥的要求很严格,却对我溺爱。当我和哥哥俩成人之后,父母在海外做生意难以回国于我们相见的时候,哥哥又成了宠爱我的人,我算是一个生在蜜罐子里的女孩儿了,至少从小到大,没人体罚过我,这对于与我同龄的人来说,那是不会有的幸福经历。

我接触过一些言情的小说,其中有些女主人公因为犯错,会被亲人责罚,亲人会打她们身为女孩子最娇嫩的部位:臀部。而在女主人公梨花带雨地哭过之后,又可以像受伤的小猫一样缩进亲人的怀抱中,接受悉心的安慰……

哇喔~这感觉……一定会很棒吧!

我也曾幻想过这样的场景:我犯了错,像无助的小绵羊一样,被嗔怒的哥哥按在他强壮的腿上,身边萦绕着哥哥熟悉的气息,他宽阔的手掌一下下拍击在我敏感的屁股上……

哎哟~不行了不行了!再幻想下去就忍不住了!

可惜的是,哥哥是个老土的人,土到掉渣!

我以前也曾向他暗示过这种事情,而他只会冷冷地回答两字:“别逗。”而我故意犯错的时候,比如打碎几个茶碗啦之类的,他也只会微微叹气,摇摇头,自顾自地打扫残局,丝毫不对我动怒。他一定不知道,其实我真的好像尝试一下被哥哥打屁股的滋味啊……

一不做二不休,我将机器固定在门框上,在ABCD四种刑具中纠结了一会儿,选择了中规中矩的B型刑具,将它装在机械臂上,设好参数。之后,我微微弯腰,将自己的屁屁撅起,对准藤条将要经过的轨迹。

这时,才发现捧着一大碗饭的哥哥,像雕塑一样凝固在门前:“小……小远,你……”

“哎哟,哥哥别害怕,我只是想测试下这东西的威力而已。”我嘴上说着,心里早已幻想着身后站着手拿藤条,被怒火与爱怜之心所纠缠的哥哥了。这感觉……好美妙!

我接着,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牛仔小热裤褪下,将自己的纯白色的棉内裤脱到膝盖处。这下可好,哥哥像见了鬼一样猛地转过身去,嘴巴已经惊吓得不会说话了:“你……穿……干嘛?停!停!停!”

没错,平日里在外一副冷峻矜持模样的我,在哥哥面前就是一个节操碎得连渣儿都不剩的疯丫头。我哪里肯听命呢?

听着机械臂发出蓄力的沉吟声,幻想着哥哥忍痛扬起自己健硕的臂膀,我等待着快感的到来!

……

呵,我,的确够蠢。

“嗖-啪!”明亮的脆响闪过,藤条打了上来。

那瞬间,屁股肉上的感觉有点儿难以形容,就像是一股滚烫的铁水,精细地码成一条线,一下铺在你的屁股上,第一瞬间并没有那么痛。但,鞭刑带来的痛觉可是一种堆积得很快,却消散极慢的痛楚:当那种皮肤被铁水烧裂开般的疼痛涌起时,我是准备忍耐的,但是疼痛积攒升温的程度似乎高于了我的忍耐力,我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三分恐惧、三分痛苦、四分绝望。

总而言之:哪里有什么的快感?

幸好我的手脚没有被绑住,我就像个小火箭一样,捂着屁屁窜了出去。“呜哇啊啊啊!”短促的尖叫,似乎在房中留下了余音。

“你个疯丫头!”哥哥回过身来,一把抱住我的身体。

“好厉害!好厉害!哥哥好厉害!”为了缓解那久久散不去的剧痛,我用没有扭伤的脚不停地跳着,心里依旧幻想着刚才那一鞭子是哥哥打的。

“你!你把裤子穿起来!”哥哥抱住我,却因为感觉到我下半身光溜溜的而惊恐地将头向后扭去,样子好生滑稽。

那晚,就这么无厘头地过去了。躺在床上,因为没有得到哥哥的爱抚和安慰,我感到失落,接着再想想明天更加难过的工作日,哎……真是愁煞人也!

【下集预告】

“飞天小女警”财政赤字,性感小白领怒拔“头筹”

【哈!我说好的新文发布走两篇的!】

《女交警日记》

第二篇《“第一笔”奖金》

摩托,确实重了许多,后备箱里的沉重设备让我拐个弯都吃力。到了中午,我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这是从新交规细化,也就是我们的奖金制度变革之后的第2个月。由于没能狠下心打开头盔录像仪,追击那些违章者,我已经连续两个月没能拿到奖金了。再这样下去,我不要说没钱花,甚至连饭碗儿都可能受到威胁。

新交规细化,似乎也没起到多大的作用,街上的人们依旧爱干啥干啥,因为到目前为止,也没几个人真正地被执行鞭刑。

“哎……我去!”我依靠着路旁自己的摩托,长叹一口气,百无聊赖地玩弄着头顶上的头盔录像仪,打开又关闭,打开又关闭,。猛然间,一辆轿车拐了一个诡异的弯儿,明显的违章变道,还飘逸地近距离从我面前穿过去,扬了我一脸的沙子。毫不夸张,如果她得方向盘再打深一点儿,明天的报纸又会有一条“交警因公殉职”的报道了啊!

“啊呸!开这么飘,参加拉力赛呢?靠!”我吐出口中的沙子,骂道。

这时,我才发现一些不对劲的情况,周围有好多无事佬儿在饶有兴致地看我,眼神中分明在说:“一个交警被违章的玩儿成这样,真是吧啦吧啦吧啦……”

靠,真是的,面子要紧,追!

我跨上摩托,拧动油门,一股脑地追了上去。同时我调出了头盔摄像机中录制的画面,刚才那家伙违规变道的时候,正巧我的头盔录像仪处于开机状态,其中清晰地显示了那辆白色的轿车违规变道,还差点儿撞了一个女交警。

“妹的!要你命背,被我拍下来了吧?”我暗暗咒骂道,将画面传到了大队以保留案底,并再次加速,在通向工业开发区那荒无人烟的公路拐角处将那白色轿车拦了下来。

“哎哟!真不好意思,交警同志!”下车的是个女白领,修长的身姿,OL套装、高跟鞋、黑丝袜、满身妖娆的香水味。还算老实地主动递上了驾照和行驶证。

“漂移得够HIGH,差点儿弄死老娘我啊!”我损道。

“哦!原来是个女警啊!美女警官真不好意思。”她嘴巴真甜,“美女”这词儿这么一说,姐我的骨头都在酥酥~

矜持,还是得有的,于是我像往常一样装腔作势道:“知道新交规添加的内容吧?鞭刑耶!”

她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来不及了吗?客户他的儿子定了一份人生意外保险,还是个当警察的……哎对了,和美女你的这种工作性质很像呀!要不要给你也参考一下这个险种?”

哎我去!卖保险的果然厉害……这时候都不忘推销。

“得了呗你!要是你们以后开车老实一点儿,我们也不要买这种保险了!走走走!”我让她快走,并准备将驾照丢给她。

正在我下达送客令的时候,我的对讲机响了:“静远美女,听得见吗?”

“等下啊!”我拿着她的驾照,远离她走了几步,接通了对讲机。

“李静远听见,请讲。”

对讲机那头传来李二麻子的声音:“李大美女啊!你刚才是不是送了一段违规车辆的录像到大队来啊?”

“嗯啊!”

“司机是男是女?你没把人放走吧?”

“女的,她驾照在我手里,走不了。”我回头看了看,那个白领已经钻回冷气十足的车里,和客户打起了电话。

“哎哟……那就好!要是李美女的屁股被打了,我可心疼死了啦!”他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我恼火地打断他的话:“喂喂喂!正经点儿!什么叫我的屁股被打啊?”

好吧,这回从那里传来令人不安的消息:“之前忘了和你说了,最近交规又有新的细化:现在我们传上大队的录像,都会立刻被备案到交通部的数据网络中,如果你之后没有再传回能够证明违规者确实受过了鞭刑,或者逃逸的照片、录像,你就……你就将承担违规者相应违规行为下应该承受的鞭刑!说明白了吧:现在对于那些违章的,你拍着了她,却打不着她,又无法证明她跑了,那你就要受刑了!”

“……”一滴冷汗从我后脑流下。我勒个吗吗咪啊!老娘差点儿就要自己屁股开花了啊?这么严格的执行监管,看来国家这回是真的要彻底整治交通行为了!

“我……我长这么大,没打过人啊!”我压低声音,对话筒为难地说。

“没办法啊!谁叫你摊上的呢?硬着头皮上吧,哥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说罢,他挂断了对讲机。

完了…早知道不追了呢!让我对一个陌生的女性用刑?我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做到。但是,如果我不做,我就将……我靠!为什么让我碰上!

“小姐啊…别怪我狠心…人不为己…人不为己屁股开花啊!”我自言自语地从后备箱里取出设备,架起刑架,架起遮掩帐篷,固定好两台行刑机器。

那个即将遭殃的小白领一定是有点儿等不及了,她一定是要急着见客户,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好奇地看我搭起小帐篷。

她根本不知道,她不仅无法准时赶到客户那里了,她甚至过会儿能不能直着腰撑到客户那里都是问题!

“美女啊……你在干嘛啊?”

“额,美女啊,你真的细细读过新交规吗?”我苦着脸问道。

“读过啊,怎么了?”

“新内容啊!读过么?”我一脸的无奈,不知道这个白领是真傻还是装傻。

“读过啊,什么鞭刑什么……不会吧?”说道这里,她的脸上才浮现了些许惧色。

“得罪了啊!”我突然抓住她的双手,将她用力向帐篷里拉。

她开始惊恐不已:“等等!等等!这真的要执行吗?”

我好歹是个交警啊,对付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白领还不是跟玩儿似的。一脸苦瓜相的我已经将她面朝下按倒在刑架上了,她的两手分别固定在了相应的位置上动弹不得。

“不要啊!救命啊!救命啊!”她惊恐地叫喊起来,这么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工业园区大路上,会有人来?即使来了怎么样?执行公务,谁敢拦姐?

“没办法啊,否则就是我挨揍了啊!”我哭求般的音调传出,一手按住她乱动的腰,手忙脚乱地一面看着说明书,一面用皮带捆住她的腰身,和脚踝。

完成了捆绑之后,我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我走出闷热的帐篷,拿着说明书若无其事地阅读着,丝毫不顾帐篷里传来的抽泣:“呜呜呜…呜,美女,我求求你了。”

我哪会管她啊,自顾自看着:“额?准备最后一步:除去掩盖臀部的一切衣物……”真是够文艺的,直说呗:扒光咯!

迈出了“罪恶的”第一步,我顿时轻松不少,我毫无心理负担地在她惊恐的尖叫中脱下她的OL套裙、黑色连裤袜、粉色蕾丝小内内,顿时,白皙、嫩滑、柔软的屁股蛋儿暴露在了刑具的打击范围内。

按照表格显示:她将经受C型刑具按照120%的标准功率抽打臀部75下。C型刑具,保证她能叫出声来、120%功率,保准她在20鞭以内就哭爹喊娘的、75下,保证她挨完了之后爬不起来。哎……想想都惨。

只要再点一下子按钮,恐怖的刑罚就将开始。我嘴里不停轻声念叨着:“奖金来了,奖金来了,奖金来了……”以此来减轻内心的怜悯感。接着,我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屏幕中两团目前为止白皙可人的屁股蛋儿就被记录下来。

按钮按下,机械正在蓄力的声音传来,长长的藤鞭被机械带动,2月前的夜晚我作死的痛苦回忆浮现脑海,当时我还只是用了B型刑具,100%功率。而今天这种C型刑具,120%功率的鞭打,只会造成比我的屁股所遭受的更加剧烈的痛楚。

“嗖,啪!”声音听起来似乎比那晚打我的那一鞭要小些,但这个女白领的反应可比那晚的我来得可怜多了。

能感觉到不锈钢刑架都震动了一下,她高高撅着光屁股的身体仿佛触电了一般,猛然抽搐了一下。接着,那声让我眉头都皱起来的尖细的惨叫声传来:“啊!!!”

那条红印浮现在洁白的臀肉上,起初是粉红的,不过半秒开始变成肉红,接着是大红、深红、暗红、紫红,没错,颜色就是这样过度的,变色整个过程大约十秒,并且之后,被鞭打的臀肉会微微隆起。

第二下鞭打在蓄积力量的时候,她惊恐的脸上已经一丝血色都没了,她急促地喘着气,一秒内能吸气呼气三四次都不为过,好像以为不停的呼吸可以缓解痛楚一样。

当她发现自己呼吸的那口气还没咽下去,第二鞭已经毫不留情地招呼上自己可怜的屁股时,她差点被自己的那口气呛住:“啊!啊~啊……啊!”一声“啊”几乎喊出了4种变调。

原来鞭刑机器是有自动上下调整鞭打位置的功能的,这保证了受刑人的臀部的创伤是均匀分布的,上至腰下,下至腿根,均匀得有些诡异。鞭痕就像扫描仪一样,将这个女白领的臀部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之后再从下返回上,又一遍。皮肤颜色从嫩白,扫成了暗红,从暗红,扫成了不均匀开裂破口,流血。

好像人的反应也会随着这种“恐怖扫描”的阶段不同而不同似的,75下,她的臀部总共遭受了3遍“扫描”,她的身体一次比一次难以控制:

第一轮的时候,她即使惨叫连连,但内心作为女人的自尊,还让她尽量保持身体的自持。

但到第二轮时,恰好之前的伤痕被新的鞭打所覆盖,也就产生了“伤叠伤”的效果,她臀部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破皮,类似于擦伤,表层的皮肤被藤条无情地摩擦扯掉,露出一碰就疼的嫩肉,这算是为第三轮“扫描”埋下了伏笔。

如果说第二轮,她虽然挣扎更加剧烈,叫声更加凄惨,全身也都开始企图挣脱刑架的束缚,但总体还能看出她内心的隐忍的话。那么第三轮,则彻底撕碎了她最后的伪装。第三轮“扫描”的每一鞭,都抽打在失去外皮保护的裸露嫩肉上,当藤条离开那些嫩肉的时候,甚至都能听见物体离开粘性物质时的那种响动,真是……太可怕了。她的惨叫开始变得扭曲,每次惨叫时不再怕羞似地低垂着下巴,而是奋力扬起满是汗水的惨白脸颊,朝天惨叫着,她的身体开始疯狂地扭动,整个帐篷被她弄得吱嘎直响,但由于身体关键部位被束缚,只能做出一些滑稽而扭曲的动作。

即使受煎熬的女子不是我,但我依旧感觉一秒都过的很漫长。当最后一鞭打完,机器上的数值显示为0,电极的鸣响停息之时,我不敢相信手表上的显示才走了3分钟。

感觉到可怕的折磨已经停止,她从无法自持的状态,迅速回到保有自尊的状态。脸颊羞得通红,抽泣起来,头发在挣扎中散乱,被泪水打湿,粘在脸上。

我关闭录像,轻轻帮她手脚的束缚,没想到将腰上的皮带松开后,她居然一下子趴倒在地。她一定是在刚才的折磨中精疲力竭了。

她蜷缩在地,一手捂住脸颊哭泣着,一手无力地向下伸去,想要将自己的内裤和连裤袜拉上来遮挡自己已经烂掉的屁股肉。怜悯让我变得异常温柔,我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她,将她的脑袋揽入怀中,一手用专门的喷雾剂对她那皮开肉绽的屁股进行治疗。

起初,受尽委屈的她很是抵触,大喊着:“你走开!”但后来,终归是需要有人安慰,她还是像个受伤的猫咪一样,蜷缩在我的怀中,乖巧得一动不动,只是不停发出断断续续的抽噎,和伤口被药水刺激得疼痛而发出的羞怯呻吟。

突然她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出“孙总”的来电提示。

“挂掉它。”她抽泣着回答,这对于一个小白领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过了好久,她才在我的帮助下苦苦支撑着站了起来,穿上内裤和连裤袜,套好裙子。正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回头朝我问道:“警官,这段视频不会……”

“放心吧,只会保留在交通部的内网数据库里,绝不会向外传,我们交警如果泄露了相关视频,会被诉讼的。”我笑着回答,打消了她的顾虑。

“这样啊,那太好了。”她的脸色如释重负,虽然重新打理了一番,外貌上看起来丝毫没有什么不一样,但她的神色看起来还是很疲劳。

“是啊。以后,千万别再违反交规了啊。现在国家是下狠手来治理了!”我衷心地劝告道。

“嗯!我再也不敢了!”她连连点头,仿佛又回忆起刚刚经受的痛苦,她的恐惧显而易见。接着,她回头走向自己的车,步子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还是很稳定,但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这个模样性感迷人的女白领,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痛楚而略微蹒跚着。

车开走了,每一个交规细节都很遵守,甚至连速度都平稳下来。要是每个司机都能这么老实地开车,我们的工作也就轻松多了啊……

【下集预告】

富家小妇人违章被抓,“仇富”胜同情狠下重手

好了,继续来更新:

《女交警日记》

第三篇《有钱算个屁!》

对触犯交规的人实施鞭刑的案例越来越多,现在的路人们,如果看见街边一顶不透光的红色帐篷中传来一声声“啪啪”脆响,一声声“救命啊!”以及各种凄惨的哭号,也再也不会冲过来企图解救或是报警了。

他们都明白了这种帐篷的含义了,他们称之为:“怂了十几年的交警们终于可以爷们儿一回的帐篷”,路过它时也只会微微撇上一眼,心里默念一句“算你倒霉”。

新交规这么有轰动性的事件,在全国产生了不小的争议,民间组织“A国人权委员会”一天到晚拿这事儿诟病咱们交通系统,交通部则以连续4个月不断下降的交通事故率作为回应。

有的电视台还专门将这种争议引入辩论类节目,请到名气一个比一个牛B的名人来现场撕逼,哦不,是现场辩论。诺,我在电视机前看的就是了:

只见电视机前的两位“砖家”口若悬河:

【A君道:“中国的商鞅,大家都称赞,却没多少人去诟病他在变法中引用的严刑峻法。因为特定时期特定政策是必须的嘛!”

B君言:“你不能用中国古代的案例来对比我们A国现代文明社会。体罚本来就是有悖文明社会的价值观的。对女性的刑就更不道德了,女性的臀部本来就娇嫩,多少女性在受刑期间,疼得小便失禁,口吐白沫的都有,这太野蛮了……”】

我丢下遥控器,嘴里叼着筷子,嘟囔着嘴问向一旁还在大口吃肉的哥哥:“哥,你觉得呢?被打得小便失禁的女人我的确见过,有时候我也觉得,同样是女人总感觉不忍心。”

“静远太善良了。”哥哥头也不抬,留下这句话。

“哥哥你抓过女犯吗?她们可怜么?”

哥哥停下了筷子,思索了许久才说:“抓过,没感觉是可怜或是可恨。一等罪一等罚,不可以暴制暴,也不可妇人之仁。”

“喔喔喔!哥你一句话说了31个字耶!好神奇耶!”我傻笑着看着哥哥,手里还掰着手指头。

“静远,记住,无论是警察还是交警,都必须铭记的:警方人员,原则性高于一切。”哥哥站起身来,更加语重心长。

“哥,你今天说话变利索了嘛!而且说的内容听起来都好高大上耶!”我继续笑着。谁料,哥哥从我身后走过,宽大的手掌顺势抚摸了一下我的头顶。我顿时感觉脸红得发热。

“因为我相信静远是个好交警。”哥哥留下这样的话。

在哥哥眼中,我一直是个干啥啥不成的傻丫头,还真从没听过哥哥这般肯定我。我有点儿自我膨胀地反问道:“你怎么肯定?就因为我敢动手惩罚那些人?”

“因为静远是个有原则的姑娘。不像电视里的专家们,讨论前不先划定一个底线、原则,所以永远讨论不出结果。”哥哥留下这样的笑容,只留下我在电视前摸不着头脑。

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夏天早上!喂喂喂,我可没有夸这天气啊!这种天气什么的,最讨人厌了:长袖警服,肥大的警裤,不透气的皮靴,大头盔,被太阳烤得直发烫的摩托车,还有那本姑娘很快就将晒黑的白嫩皮肤,真是痛心啊。

骑着摩托在道路上巡视,路过了好几个建筑工地,建筑工人们在烈日下汗流浃背也丝毫没有怨言,反倒那些监工,那些视察来的大领导们倒是一脸的嫌弃相,一个劲儿地往冷气十足的豪车内钻。

这就是富人的“优越感”?切!

这么鲜明的差别,我突然有种以后每见到一辆劳斯莱斯、宝马、奔驰、保时捷之类的,都竖起一根中指的冲动。

呐,这不,一辆豪车从我身后疾驰而过。呐,奔驰GL系列SUV。卧槽了蛋的!说土豪土豪到啊!我张大了嘴,一只手颤颤巍巍地竖起一根中指。

哎,等一等,我好像还发现了其他不得了的事情:奔驰车前方百米不到的信号灯早已闪黄,而奔驰本身似乎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本来这土豪的速度至少在80码以上了,按照我这么多年的交警经验,这么点儿距离他够停住就怪了,他肯定要闯过去了。于是我本能地用我的那根中指,迅速按下了头盔摄像机的按钮。

你问为什么是中指?哎哟不是说手指被土豪吓得僵住了嘛!

果然,至少80码的速度一点儿减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插过去了。虽说这里是C市的新城区新楼盘,人送外号“新区鬼城”,车辆往来少得可怜,但你这土豪也不能用80码的速度顶红灯吧?这还把不把我们交警放在眼里了?

不管了,开着摄像机,追!

土豪的车速,追上去确实花了我一番力气,摩托引擎的燥热隔着靴子都能感觉到烫,而当土豪那身躯庞大的SUV停下来的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功率庞大的引擎还在不羁地轰鸣着,就好像车自己都还没跑够,嚷嚷着要继续奔跑一样。

满头大汗的我来到主驾驶门前,忍不住将帽子脱了下来,马尾辫也散了,一头的乱发被汗水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按照规范,先敬礼然后说话,虽然一点儿警容都没有:“交警七大队的,请您开门,驾照、行驶证。靠,热死老娘了。”

主驾驶座并未开门,连漆黑的遮光玻璃都没有下来,一种被有钱人鄙视的感觉浮上心头,我勒个去,这主有点儿派头啊。

车内稍稍静默了一会儿,一声女声从主驾驶座溢出:“额…湘莲,那麻烦你去处理一下吧。”后排于是有更年轻的一声女声响应了一下:“好的夫人。”

我去,女司机!能在公路上开出这么飘的速度,过红灯连刹车都不蹬一下的女司机,土豪您确实是第一位。

车的后座倒是打开了,慢悠悠地从车里踏出一只细长的黑高跟鞋,白色过膝丝袜,跟出半边黑色的束腰连衣长裙,白色花边围裙……等等!这打扮难道是……

还真特么的是!

“卧槽,女仆?!真的女仆?!”望着那双手谦恭地垂在下腹处的年轻女子,我失声惊叫起来。我靠,姐我真是从动漫以外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女仆!

“是的,警官您好,我是夫人的仆人楚湘莲。这是我的驾驶证和这辆车的行驶证。”女仆恭敬地向我鞠躬,并双手郑重地递上了两证。

我接过两证,感觉浑身的热汗都变成冷汗了,在人家有钱人面前,气氛都不对劲儿了啊!

定下神细细看了看,驾照的持有人名是楚湘莲,也就是那个女仆,但开车的人明显不是她啊。

“我是说……”我刚想开口,女仆就打断了我的话:

“我明白,刚才我在驾驶的时候触犯了交规。我接受处理。”

我连忙止住女仆,转身面对主驾驶:“不是你!不是你!我是说主驾驶座上的这位,我要的也是她的驾照!还有这位能下来说个话吗?别搞得跟垂帘听政似的!”

这时候,主驾驶的车窗才摇下来。一个居家小女人模样的知性女性形象出现在车窗前,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富人家的小妻子趁着老公不在家,开着老公的车出来嗨皮了:“哎哟,这位姑娘啊。真对不住,我这不是驾照还没拿到吗?通融一下呗?”

姑娘?没驾照?土豪您还真是牛B啊,没驾照您也敢开驾校以外的车?还敢在非教学路段开出这么HIGH的速度?还闯灯?我还真得数数您犯了多少事儿啊。

那个女仆也上来帮着主人说话:“是的,夫人她现在处于练车阶段,还请您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这次,有点儿难:“二位啊,不是我不想啊,但是这次您可是两罪并犯啊:非高速路段闯灯一条,无驾照上路又一条,如果交通法院的人到现场调录像分析的话,说不准还给你来一条冒名顶替啊!”

我一面苦口婆心地对着她说了一大通,一面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准备将录像仪关闭了,这段违章录像就不要上传了吧,一旦上传,根据新交规,这个富家小妇人的两条罪名可就要面对两份鞭刑了哟,这可不好玩儿啊。还是帮她整掉算了吧。

谁料到,小妇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哎哟我知道啦,我不就想开个车到新楼盘看看房子吗?现在房源这么紧俏,多进个十几套肯定有好处的。我和你们交通部的领导们也有接触,你们交警也不容易,累死累活来追我的车,不就是为了一点儿奖金吗?湘莲啊,给她吧。”

卧槽,听她这话,怎么一股令人火大的感觉从心中涌起了?

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手指指向头盔上的录像仪:“喂喂喂!女士,你说话注意点儿啊。我们现在的对话可是被录像仪记录下来的啊。”

谁知她依旧不以为然:“我知道,你们这东西不上传就没用的。”小妇人说话的同时,她的女仆已经将她的钱包送到了她手上。

“喏,400够了吧?”小妇人从车窗里递出4张百元纸币,就这么塞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打发要饭的呢是吧?

这当我是要饭的呢是吧?

有点儿钱了不起了是吧?

就拿交警不当干粮是吧?

原本准备按向摄像仪终止按钮的手,猛地一下按向了另一个键:【上传】

于是,一向不正经的我也突然之间变得严肃起来:“这位女士,刚才您的行为已经被录像,并且已经被上传!您之前的行为共触犯了2条交通规范:强闯信号灯、无证驾驶。根据新交规要求,你这两项罪名共计需要接受B型刑具以120%功率鞭打臀部80下,以及C型刑具以120%功率鞭打臀部75下的两项处罚。请您配合。”

这下可好,小妇人一脸惊愕而不解地愣在车座上,而她的女仆则在一旁炸开了锅:“什么?!警官同志,你没说要执行鞭刑啊!”

“你们平时不看新闻吗?最近所有新闻都在讨论新交规的鞭刑内容。”我斥责道,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气场可以把有钱人压下去!

小妇人终于有些面露惧色,但她身为富家夫人的身份,让她依旧傲慢,语气像是反在训斥交警一样:“你这个丫头怎么一点儿都不通人情呢?怎么说上传就上传呢?我遇到的别的警察,都会通融一下,你怎么……”

“如果是平常,我还真就只进行简单的批评教育然后放人了。但今天我这么较真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你居然以为掏钱就打发走交警!交规就是交规,法律就是法律,别以为用钱什么都可以摆平!”我义正言辞的模样差点儿把自己都吓住,这种大义凛然,正气凌云的气场,姐我什么时候具备的?

这种气魄瞬间hold住了现场,小妇人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只是慌张无措又委屈地在主驾驶座位上不断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遇上这样的交警呢?”

我不管她在那里怎么说,自顾自地开始组装遮蔽帐篷。

突然,忠心耿耿的女仆焦急地跑到我面前:“警官同志,车的行驶证是家中先生的,驾照是我的,如果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不要伤害我家夫人。”

“交规有规定,只认肇事者,你可以去看看。”我不理会女仆,搭好帐篷,走上车的主驾驶门前,轻轻敲了敲车门:“这位女士,可以下来准备一下了。”

“警官同志!你要罚就罚我吧!”侧耳传来女仆焦急的喊声,我把头一瞥,好家伙!只见那个女仆居然自己撩起了长裙,褪下白色棉内裤,撅起圆滚滚的小白屁股,趴上了刑架,甚至除了两手以外,腰部、手腕、脚踝都自己完成了固定。

“我警告你俩别乱来!现在视频还在上传,我不保证交通部的肇事认定科会不会再判定出新的罪名,比如抗拒执行之类的!”如此乱象下,我只能一切按照规范办事才能不被这俩“特会玩儿”的有钱人牵着鼻子走。

终于,只听小妇人“哼!”的一声,风风火火地打开了车门:“哼!不就是几下鞭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呵呵,你马上会知道有多了不起的。

“湘莲你让开,多谢你了。”小妇人上前解开女仆手脚的捆绑,将她拉站起来。

“夫人,你不要……”小女仆居然哭了,准备要挨打的都没哭啊。妈呀,我也想要这么忠心的女仆啊!

“不哭不哭!别在这个穷酸的臭交警面前丢脸!”小妇人嘲讽着脸皮比墙厚的我,一手擦拭着女仆脸上可怜的泪珠,另一手……额,她居然顺着女仆匀称的大腿根还有小屁股婆娑了几圈,甚至手指微微地向女仆的两腿间深处探了探!

妈呀~不忍直视啊~这对主仆俩经常干百合那些事儿吧!啊呀哟试想一下男主人出远差,女主人寂寞难耐只有找女仆人一起互相婆娑什么的……我勒个去!不敢想象啊!我脑补出那么多画面也真是罪过啊罪过!

“警官同志,既然夫人一定要受苦,那能不能请求您一件事儿。能不能将帐篷放到车的后座里,因为现在所有人都能认得这种帐篷是干什么的了,让别人知道夫人被交警执行了鞭刑,对其颜面不利。”一脸泪痕的小女仆做着最后的央求。

真是的,要是她还懂得颜面,就会老老实实地开车了!而不是拖延到鞭刑必须执行的时候了!

但是,姐我毕竟是个善良的女孩儿,我还是答应了女仆为主子的请求:“好吧,那你自己去把帐篷放车上吧。抬不动或者放不下就不管我的事儿咯!”

“嗯!一定!”女仆一脸自信地答应道,随机麻利地打开了SUV的后座,那让我下巴都吓掉在地上的后座。居然宽敞到能放下帐篷的后座空间,为了腾出位置,女仆人先后挪出了好几只我想买却买不起的LV包包,好几件我想买却买不起的普拉达大衣,还有一台我想买却买不起的IBM顶级配置笔记本电脑……总之各种各样我想买却买不起的这个和那个!

呵呵,那瞬间我在想:“只有亲手鞭打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娘子的屁股,我才能做到心理平衡!”

最终,女仆居然将整个帐篷都塞进了车的后座,这下,行刑场所更加隐秘了。我带着一脑子的仇富心理走上她的车后座,心想这个有钱的小妇人即将受到的两组鞭刑,喔呵呵呵……我突然很邪恶的开心起来。

我先将B型刑具装上刑架后方,设定好第一轮要打的80下,剩下的,只有“请君入瓮”了。我将手向刑架那里摆了一摆,对小妇人说道:“请吧,这位女士。”

“哼!”小妇人走上后座,依旧满脸的高傲,气嘟嘟地一把将自己的米色丝绸连衣裙撩了起来。圆润丰腴的臀部露了出来,包裹着那对肉团的,是成熟知性的肉色尼龙连裤袜,其下立着两条虽不如街上的年轻女郎们修长,但却依旧匀称美观的双腿,以及套在米色的鱼嘴高跟鞋中的纤巧双足。果然是富人家的娇妻,气质甚至比我们这种平民未婚女孩儿都要迷人。

“哼!”又是一声,小妇人赌气似的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将连裤袜和内裤褪到大腿根,刚好是一个欲遮还休的位置上,甚至还自己用手指头在臀部曲线上划了一道,看她一脸的半挑衅半秀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在想啥:“看姑奶奶我的曲线,嫉妒吧?你这个月工资还没我这一身衣服贵的女屌!”

我猜她是不是还没反应过来接下来将要发生不好玩儿的事情啊……

她异常顺从地趴伏在刑架上,跪趴着的姿势下,有些故意地将腰部下沉,将臀部翘起,凸显S曲线,甚至语气都挑逗无比:“来~吧~”

绑上“四关节”:手腕、脚踝、腰部、膝盖。“得罪了!”她一定看不到我此时嘴唇的模样,邪笑得直歪歪。

电机轰鸣声比之前有些大,应该是我最近偷懒忘了给它加润滑油的原因吧。但听相关机械师介绍:这丝毫不影响打击的力度。

哈哈!这我就放心了!

藤条划过空气,由于帐篷也被布置在了车内,空气不流通,这声音比正常情况下要来的闷。但奇怪的是,藤条抽打在女人臀肉上的声音,却比以前要响亮。

“……呼……”第一下,小妇人咬紧了牙关,之后悄悄呼出一口长气,眉头骤然紧了一下,之后有意地松弛开来,装出一副没啥感觉的样子。但她那在触电般抽搐了一下的臀肉可瞒不住我!

姐我到现在,好歹也是前后替4个女上班族,2个女高中生,3个家庭主妇,以及1个护士执行鞭刑的熟练交警了,受刑女性的生理状态在鞭刑过程中的变化,我还是有所研究的。

按我的经验来看:没有女性的屁股是不怕疼的,而怕疼的程度嘛,我只要看她们的屁股肉在挨第一鞭子时就有数了:

如果第一鞭子下去,以及之后的4、5秒里都丝毫没动弹的话,那么她应当是非常坚强的,不过这真是少数。

如果臀肉轻颤一下,之后也没啥动作,那么她虽然叫喊是难免的,但至少有可能在行刑结束后也不落泪。

如果臀肉猛烈颤动,之后4、5秒内甚至不自觉地抖动,好像在害怕接下来的鞭打。那么我们一般要做好一些准备工作了,比如之后这个女孩可能会惊声尖叫,你需要带耳塞才不会被吵得头晕啦;比如她可能会像待宰的牲畜一样疯狂乱动,你得时刻注意帐篷会不会塌啦;比如她可能会小便失禁弄湿裙子裤子啦,你得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条备用的裤子给她换啦之类的。

照目前这个小妇人挨第一下的情况来看:这两团白白嫩嫩、吹弹可破、养尊处优的屁股肉,那还是比较娇贵而且怕痛的。但她出于富人妻子的身份,为了颜面在刻意掩藏自己的真实反应,这样的话会有两种结果:1.逐渐疲劳的她,会在不知疲劳的机器的第N下抽打中,意志力瓦解,开始表现出真实反应,哭、叫、呼救、失禁,啥都可能。2.一直忍到最后,让我钦佩不已。

至于到底哪种结果,那就得看她的意志力了,我们拭目以待。

应小女仆在门外不停的央求,我将摄像仪固定在拍摄位置,人下了车,关上车门,给予富家小妻子更好的隐私保护。心里想象着她到底会在哪下鞭打中崩溃。

“夫人……夫人她?”小女仆的两手焦急地捏在一起,浑身急得直哆嗦,这种情况下我其实应该告诉女仆真实情况。

我打开自带的出门时还是冰镇,如今简直热似开水的饮料,自顾自地喝了一点儿,说:“能看的出来,B型刑具打下去,你家夫人有些受不了。但她依旧在尽力忍耐。”

“……”小女仆无言,痛苦地咬着嘴唇,一脸焦急而自责的表情让人心生怜爱。

我和她相视无言大约1分钟,她终于呢喃道:“听说人在感到痛时,不要忍耐,而是要挣扎,要叫喊,才会好转一点儿。夫人如果挣扎挣扎,反而会感觉好些吧。”

“不用担心,她已经开始这样做了。”我背靠着的正是这辆车的后门,我能感觉到整个车在每次车内隐隐传来的鞭响后,都轻微振动一下。小妇人应该快受不了了。

我打开后门,“啪!”刚好看见一鞭子抽在小妇人的屁股上。她的屁股已经被一条条红肿的鞭痕覆盖,轻轻隆起来,这虽然只是B型刑具能达到的极限效果,但也够这娇贵的小少妇吃一壶的了。能看见她眼里闪着泪光,满是害怕和紧张的意味,嘴巴张开,大口大口吸着冷气,随着鞭打的频率,身体也在有节奏地扭动,喉咙里溢出压抑而痛苦的,时而短促时而深长的呻吟:“唔……啊!呜……呜!嗯……呃!”

“脸比一开始白太多了,忍不住就叫出声吧,会好受些的,这是有经验者的劝告。”我如是说道。

猛地察觉到我打开车门在看她,她顿时停下了挣扎,恰巧臀部又遭一鞭,她那想要不挣扎的身体又无法忽略火辣辣的疼,只能在将要表现出挣扎的动作时转换成卖弄姿色的风骚状,结果真实的模样吗,可想而知多么滑稽。

刚才还疼得惨白的脸蛋,突然在满面汗水中浮现一丝羞红:“才,才……”(“嗖,啪!”鞭打声)“咿呜!…才,没有呢!”(“嗖!啪!”)“额啊!没有……才,没柳(口齿都不伶俐了)……嗯啊!……一,不疼……啊呃!我只,是…~…~(总之各种听不清)”

真是的,看着这个小妇人在痛苦的折磨中为了颜面而苦苦支撑的傲娇模样,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忍。切!我居然会同情这个之前还用钞票羞辱我的女人!

“好吧你继续,还有20下结束。”我重新合上门。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车门一关,车体的周期性震动又开始了。

过了一会儿,鞭刑机器传来停止的提示音“哔~~”,伴随着那小妇人以为我们听不见的一连串如释重负的轻呼:“哈啊哈啊哈啊啊……”

其实如果不对这个小妇人报以讨厌的眼光,她的声音其实挺诱人的,她的轻呼真的很像我趁哥哥不在家时,偷看的色情小电影中女主角进入状态时的……

……

.

完了,姐我好像说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之前的就当没听见吧!

之后,我停了十几秒,打开了后座门。只见小妇人的屁股已经被“染色”,深红和紫黑交相呼应,纵横交错。所幸一点儿都没破皮,这是B类刑具的极限效果了。

这个小妇人还算有些坚强,勉强熬过了B型刑具的80下鞭打。

十几秒没有再次挨打,小妇人似乎感到无比轻松愉悦,甚至因为得到了休息的空间而使得体力恢复,而使得傲气再次回归,虽然语气中的骄傲不见了,声音也明显有颤抖和停顿:“呵呵!也,也不过如此嘛!姑奶奶我只是出了点儿汗而已~呵……”

咱们A国有句谚语叫什么来着?“话多者命背”是不?说的就是这个小妇人啊!

只见我一声不吭地走向已经开始发热的鞭刑机器,将左右两条B型藤条换下,然后将C型藤鞭固定上去,一副鸟枪换炮的大戏即将开始。

小妇人似乎忘了什么东西:“喂喂喂!快来帮姑奶奶我松绑啊!你在干嘛呢臭交警?”

“这么快就忘了?你还记得我一开始说什么了吗?你有两条罪名啊姑奶奶!轻的一条是无证驾驶,重的一条是强闯红灯。”我黑着脸说道。

“什么?!难道刚才……”小妇人听罢,愣了一秒,顿时一脸细思恐极的表情浮现出来。

“没错哟姑奶奶,刚才罚的是较轻的,这个C型刑具才是重的。”我冷冷地输入参数,那个小妇人终于慌张起来,手脚乱动,脑袋费力地扭过来,恐惧地看向鞭刑机器重新待机起来,看着那一对儿刚才让她屁股疼得撕心裂肺的机器,如今换上了更不得了的玩意儿。

“好吧,忍着点儿,C刑具只打75下,比刚才少5下。”我点下按钮,向后退去,可有可无地安慰道。

“什么?75下!这有区别吗?等等!等一下!等一下!等……啊!啊!!啊!!!”

来不及让小妇人恐惧,杀伤力上了一个档次的C型刑具已经毫不留情地撕咬在了那已经饱受煎熬的小屁股上了。她终于发出了清晰可闻的惨叫声,一下鞭打就激发了她三声惨叫“啊”,还一声比一声响亮。

原本紫红发肿的屁股,就好像两条包着淤血的皮包,当C型藤鞭揍上来的时候,一条与鞭痕几乎完全重合的裂口显露出来。薄薄的皮肤被藤鞭撕下扯走了一条,原本淤积在皮下的血滴,顿时流了出来。

小屁股的大惨状在短时间里升级起来,纵横交错的肿痕变成了纵横交错的血痕,一滴一滴,血珠汇成线,顺着屁股蛋儿,顺着大腿根向下流淌,染在那名贵的肉色连裤袜上。

车子的摇晃更加剧烈,并且再也不是周期性的了,一刻也停不了。配上车内小妇人发出的呻吟哀嚎,我真担心外面人看过来以为又是一出“车震大戏”。

小妇人的惨叫声,也终于压抑不住了,一声声从心底发出的苦痛呐喊,无助的哀叫,再也无法掩饰,还伴随着一声声我听得云里雾里的话语:

“呃啊!救命啊!救命啊!请主饶恕我!”

“呜哇啊啊啊!主啊!请救救我!”

“啊好疼!我受不了了!疼死我了!主啊!请您让他们住手吧!”

“我的……我的……(怎么就是不愿说出屁股这个词呢?)请您救救它吧!”

……

……

我悄悄问向一旁为主人涕泗横流的女仆:“额……你家夫人说什么呢?”

女仆回答:“我家夫人,是虔诚的基督教徒。”

“呃,难怪呢……阿门!”我抽抽着脸,心里念叨着:“切!基督徒一点儿也不乐善好施,还在我面前炫富!哼!”

过了好久,鞭刑结束了。手拿医疗包守在车外的我终于走入车内,将她的手脚松开,而满面泪痕的她,居然一动不动地面朝下伏在车地板上,目光空洞的眼睛里还不断溢出泪珠,只留一只血淋淋的皮开肉绽的屁股,突兀地撅起来,好像放不下来似的,屁股上最严重的裂口甚至能看见烂掉的屁股肉在随着心跳一下下搏动。

“为什么?为什么?主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让我这样丢脸。”小妇人呢喃着,虽不如年轻女孩儿白皙但依旧韵味十足的小脸蛋儿,看起来太过惹人怜。

我将医疗包慢悠悠地打开,一面清清嗓子,回答:

“圣经里说:【不要拒绝救济穷人生活的急需,也不要使急难人的眼目长久望著你。不要加增饥饿人的悲苦,也不要激怒困苦中的人。不要扰乱忧苦人的心灵,也不要迟延接济有急难的人。不要拒绝痛苦而哀求的人,也不要转脸不顾穷困的人。不要转眼不顾乞丐,而叫他生气,也不要让他,那有求于你的人,背后咒骂你。因为,人心在愁苦中,若咒骂了你,他的创造者必要垂听他的哀求。】

主是在教育你呐!”

听罢,她转头面向我,眼里散发着光芒,配上泪眼朦胧,那小模样可怜可爱极了:“原来是这样。原来一个普通的小交警居然比我领悟的教义更深……”

我偷偷关掉手机上的搜索引擎,和它搜到的关于圣经对乐善好施的教义指导,深藏功与名:“呵呵呵,别说啦,我先帮你把屁屁上的伤治疗一下吧。”

“等等!”小女仆突然走进来。

“我家夫人如果身体不舒服,一般都是接受私人医生的治疗的。”女仆止住了我。

“先护理一下再说啊。”

女仆坚持反对:“不!在夫人家里,我就是夫人的私人医生,我具有国家甲级医师资格证书。根据我的判断,你们携带的这些药物,已经是放置了两三年的过期产品了。”

好吧,还真是行家,一下子就发现了。我只能作罢。

小妇人离开了主驾驶座,在女仆的搀扶下,老老实实地蜷缩回柔软的后座。女仆人眼神复杂地凝视了我一秒,然后向我礼貌地鞠了一躬:“麻烦您了。再见。”说罢,一席迷人的女仆装飘逸地跨上驾驶座,将车驶离,跑出个几百米就能感觉出来这女仆是个贼特么熟练的司机。

豪车的车窗玻璃对外绝对遮光,谁也看不出来那辆车的后座上,有个连裤袜、内裤都脱了一半,蜷缩在软垫上用手捂着小屁股,哭唧唧的富家小妇人。

“哎哟受不了了!女仆什么的实在太可爱了!”望着豪车离开,想着出差即将归来的哥哥。我突然抑制不住花钱的冲动,点开了手机网购平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女仆装”三个字……

【下集预告】

下集?下集,下集,好吧,下集其实是个番外。内容嘛……你们猜!

番外一《潜藏内心的感受》

“夫人,好些了吗?”湘莲搀扶着我的手臂,几乎因为我腿软走不动路而被迫承担起两个人的重量。

“哼!那个臭交警!”屁股上肿胀的痛感一波接着一波涌来,丝毫消散的意思都没有,好像被被辣椒水浸泡过一样难以忍受。

“真是的,为什么这样的倒霉事儿会落在我头上呢?”要不是走入了小区,来来往往的周围全是上流社会人家,我才不会这么压抑自己的抽噎声,才不会忍着内裤和连裤袜对屁股伤口摩擦的疼痛,佯装若无其事呢!

“夫人,您要不别忍着了,也就几步路就到家了,我背您回去?”湘莲手足无措地跟在我身后,一脸的不忍。

“那怎么行!被别人看到,以后再和先生说,我还有脸见人吗?”我不顾自己已经煎熬地一头冷汗,这样说道。

湘莲似乎没有明白我的想法,坚持说:“没关系的,先生要是知道夫人您受了苦,一定会加倍呵护您,疼爱您呢!”

“切!我可不指望这个一天到晚只知道出差赚钱的死鬼。”我说着说着,不由得想起了我那身在远方的老公。

当年我家老公在追我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大一的新生。当他利用自己先天的交际能力迅速混熟了大半个学校的人脉,乃至大一下学期就混上了学生会副会长的时候,我,身为机械工程系唯一的女生,却还在沉浸在自己热爱的机械设计中。

当毕业时,我身后已有20个设计专利,他身后已有一家自己的公司。

我不知他是怎么爱上我的,准确说是不知一个天生的企业家是怎么爱上一个天生的设计师的。我只知道我俩很来电,生活上如此,工作上也如此。

他在公司中运筹帷幄,如鱼得水。而我,对于他的公司中15项最畅销的产品,4项是我的创意,2项是我的总设计,1项由我将研发从头负责到底的!

没错,我俩般配得就是这么神奇。

不过最近,我俩的关系有些冷淡,这源于1周前他要到国外出差的前一晚上。那晚……我和他正在欢快的前戏中~~

一如既往,他温柔地婆娑着我的身体,一枚一枚解开我上衣的扣子,将我俯身放在柔软的床上,手掌骚动地游动在我被丝袜紧裹的双腿上,从脚踝一直游走到腿根。就在我浑身酥麻,欲火正旺的时候,他在耳边耳语道:“亲爱的,闭上眼睛,我准备了一个好东西。”我闭上眼,口中发出柔软而顺从的呻吟:“嗯~”

“这可是目前国内最流行的情趣玩具哦!”

“嗯嗯!”我听到情趣玩具这个词,即使没有感受到,股间都微微有了感觉。

“一开始不适应,后面越来越带劲儿哦!”

“嗯嗯嗯!”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可就在我迫不及待地等待快感降临的时候,只听空气中闪过“嗖!”的一声,接着,就像一枚大炮仗爆炸了一样,响亮的炸响。我的屁股上肉好像被什么东西割裂了一般,剧痛夹杂着恐惧让我猛地从床上翻过身来。

“你干什嘛啊啊!!!”我惊愕中一巴掌打在了爱人的脸上,而他则如梦初醒一般,面色也从亢奋的潮红骤然冷成惨白。

“亲爱的…对,对不起!我以为你也喜欢,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玩儿法的!”他丢下手中那吓人的条状物:一根黑色的遒劲的皮鞭。诚惶诚恐。

“滚!”我浑身恶寒,衣衫不整地挣脱他,冲进卫生间并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亲爱的,真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因为现在这种玩法在国内很受欢迎的……”他无助的声音从门外溢进来。

“快滚!”这是我的回答。厕所中的我,狼狈地提着被他扯掉一半的米色百褶裙,将受伤的屁股对着镜子撅起,查看着伤情:肉色连裤袜,在臀部处的裆部破开了一条骇人的裂口,裂口下是我原本白皙柔嫩的臀肉,如今却赫然隆起了一条粉红色的,一指宽,一掌长的鞭痕。

“亲爱的……”他在哀求。

“滚远点儿!”我在尖叫。

“……”

“……”

接着,他没再多说什么,房里没声音了,好像住在我们别墅一楼的女仆湘莲,也被我俩的争吵吓得不敢作声了一样,久久的沉默。

沉默太久了,却让我感到一丝不安与孤寂。惊恐渐渐消散,呼吸开始平稳,只有那鞭伤依旧在一阵阵刺痛着。自尊心让我不愿意主动开门,只愿等着他主动来道歉。

“亲爱的,只要再略微道歉一下,我就服软了呀。”我这样想着。

但他终究没有再次过来。而我,也居然缩在马桶盖上,睡了一整晚。

次日,我被踩在瓷砖上的冰冷冻醒,不安让我悄悄推开门,门外地上留了他的一张字条:

“亲爱的。我真的错了。我忘了你和其他女孩不一样,你更加洁身自好。我怎么能用这么野蛮的方法来对你呢?

请原谅,这次公司在国外的项目非常重要,我必须出一趟远差了,我回来的时候再好好向你道歉的。”

我略有悔恨地放下字条,原来他依旧是那般温柔,如果我咬咬牙挨过了那几下鞭子,再蜷缩在他怀中尽情哀哭、撒娇,这该是多么美妙的感觉啊。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地用手指轻轻抚在鞭痕上,能感觉到那比正常皮肤稍硬而富有弹性的鞭伤隆起上,剧烈地发热着,甚至能感觉到它在随着我急促的心跳而一下下搏动。

而眼前镜中人是什么模样呢?有一位小妇人,娇弱的脸庞上惊魂未定,白衬衣脱了一半,香肩一对,酥胸半露,长发凌乱地被汗水粘在脸上,呼吸带颤,一手紧张地拉住自己快掉下的百褶裙,却一点儿也遮不住圆而白的小屁股上那红亮的鞭痕,另一手好像因为怕痛似的,不敢用力触碰屁股上的伤,只敢小心翼翼地轻抚。整个小模样,就像刚被愤怒的官人粗鲁蹂躏过的小妻子一样。

天呐,原来我也能如此地娇柔妩媚?

“亲爱的~抱抱我~人家屁股被打得好疼……”镜中小妇人顾影自怜,而那会疼爱她的人早已坐上飞往异国他乡的客机……

“亲爱的~抱抱我~人家屁股被打得好疼……哎?”想着想着,我从幻觉中醒来,我不觉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别墅中,依旧是那个卫生间,依旧是那位镜前的小妇人,衣服穿戴比那晚整齐,但屁股上的肉却比那晚惨多了,甚至我的臀围都要比那晚大了1厘米吧?这一点儿都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难道,我还在怀念那晚的感觉吗?被人抽打屁股的感觉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我提起米白色的碎花内裤,套上睡裙,大中午地就缩回床上,被那个臭交警的鞭刑机械折磨了10分钟,好像在地狱逛了10年一样,让我浑身疲劳,加上柔软的天鹅绒被子,舒适宽敞的席梦思床垫。困意袭来。

正在我将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似乎听见了地板下,也就是别墅1楼传来的细碎响动。像是一张床在嘎吱地摇晃,伴随着有节奏的“啪嗒”声。真是的,我再也不相信开发商所谓的“完美隔音房间”了。

说实话,这声音不太常见,还有点儿诡异。

1年之前,家里乘着老公不在的时候,进过一个凶恶的强盗,他打晕了湘莲,绑架了我,还差点儿对我和湘莲动了歪念头。那次的教训,让我对家里一些异样的响动非常敏感,所以这次的我即使屁股上的伤还一阵阵作痛,也毫不松懈,我从床头柜上的包包里掏出一枚辣椒水喷雾剂,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顺着墙边一步一步地挪动。

从楼上向楼下看,窗户房门全部完好,没有任何撬动打开的迹象,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又会有什么不善的家伙从阴影中跳出来。

声音确实从楼下传来,纵使万分的恐惧,我也不敢喊湘莲,生怕惊动了什么东西。但是,更诡异的是:湘莲此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人影也看不见。难道说,湘莲已经遭遇不测了?想到这里,我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我朝楼下移动,捏紧手中的辣椒水喷雾剂,随时准备喷出,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吕茗,你一定要镇定!一定要镇定!”

奇怪的是,楼下的大厅也空荡荡的,窗明几净,微微散发着清香,一定是湘莲刚刚打扫过的。没有意想中的坏人,也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影子。

那么,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呢?我定下神来,细细听了听。木架子的嘎吱声,“啪嗒”声,似乎来自于……湘莲的房间?

我依旧不敢放松警惕,慢慢挪向她紧闭的房门。屏住气,慢慢打开,同时,辣椒水的喷嘴就对准门缝。

门缝无声无息打开的一瞬间,里面传来的声音更加清晰了:“啪嗒”声,是一种类似于我上午被那个臭交警打屁股时的声音,而嘎吱声,似乎来自于摇晃的木床。

我从门缝中窥伺过去,让我惊讶得合不拢嘴的画面出现了:

湘莲,双膝跪在自己床边的地上,上半身趴在床上,黑色长裙被全部撩起,白白的小内裤也脱下,落在膝下,圆滚滚的小屁股也暴露无遗。

这不是最惊人的,最惊人的是:她的右手正拿着那条,那条我老公在出差的那天就丢进废品堆里的皮鞭,并一下又一下地朝着自己撅起的屁屁上抽打过去。每下鞭打,都发出了那种清脆的“啪嗒”声,伴随着她自己痛和渴求相交织的闷哼与呻吟,还有那触电了一般的身子扭动时木床的嘎吱声。

虽说是自己打自己,但看起来那几下还是挺重的,小胳膊轮得圆圆的,皮鞭旋转了一圈从她身前绕到腰后,再转向下,亲吻在屁屁上。毕竟是自己的屁股,湘莲恐怕是疼得有些受不了太激烈的了,鞭打的频率缓了不少,但没过多久,可能是疼痛渐渐散去,又一次用力起来。

“夫人,先生。啊!我错了!湘莲错了!啊!湘莲不该让夫人受苦的。啊!湘莲应当代替夫人受罚的,啊!”湘莲口中不断地呜咽呢喃,听起来一半是疼痛,一半是渴求。

真是的,我可怜的湘莲啊,我和老公两个人像是会打人的人吗?眼前的湘莲,我可爱的小女仆,被我和丈夫当作一家人的姑娘,老公不在家的晚上和我互相满足对方的小伴侣。如今就这么在反复地挣扎中衣衫不整,满脸冷汗,一屁股的伤痕。虽说那一屁股的伤痕和我屁股上的惨状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但是我依旧看得心痛。

怕湘莲察觉,我轻手轻脚地准备悄悄出去,谁料还是弄出了动静。湘莲猛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匆忙丢下鞭子,慌乱地穿好衣服,一脸的惊慌失措让人更加怜爱了:“夫,夫人!我…”

我即使一点儿怪罪她的意思都没有,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原本互相亲近的两人,如今尴尬地对面而立:“呃…难道说,难道先生说的那种,现在在全国都很火的情趣游戏。就是这个吗?鞭打是吗?”

湘莲听罢,脸唰一下就红了,双手捏着裙角,躁动的两条小嫩腿紧紧并拢着。扭扭捏捏地哼唧了一声:“嗯!”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真是的,今天早上‘感受’了一下,也没感觉有什么舒服的吗?”

湘莲两手从裙角上移开,互相为难地搓揉着:“但是…但是夫人,你就没有感觉到,在挨了鞭子之后,在被亲爱的人疗伤时能够依偎在其怀中撒娇,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吗?”

“呃…”我先得想想有什么反驳的话可以说,但是总觉得无从开口。

湘莲却还没说完:“而且,女孩子们被执行身体上的惩罚而受苦,其实是以一种极端的,刺激周围其他人保护欲望的方式呀!可以说,受苦难时的女孩子,往往比正常情况下的女孩子,更加的惹人怜爱,更加让人想要保护。”

我不知为何,一时语塞,这个一点儿也不服逻辑的话语,听起来十分的真实,十分的有道理。不为别的,老公出差的前一晚,我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的时候已经有所感觉了。

我,开始理解湘莲的想法,甚至有些感同身受了:“所以……”

湘莲把话说出口也就没了思想包袱,进一步解释:“所以,当时夫人违章的时候,我想替夫人受刑的时候,也是不假思索的,并不是我不害怕,而是……而是想体验一下。体验一下自己的屁股挨着鞭打,而夫人在一旁担心我,心疼我,希望可以在结束后疼爱我保护我的感觉。”

“呼……”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中波澜起伏。“正在受苦的女孩子,是十分惹人怜爱,是很吸引人保护欲的。”

原来我一直高傲地站在所谓道德的制高点上,刻意回避甚至是蔑视着这个思想,却没能察觉出:自己内心就潜藏着这样的想法。

而如今,这种看起来是虐待的鞭打游戏,居然可以在国内火起来。这也暗示了国内也有许许多多,和我、和湘莲在这方面一样想法的女孩子。甚至可以猜测:女孩子的潜意识中都潜藏着这样的思想,只是缺少一种引子,将这种思想唤醒罢了。

“湘莲啊。”我的笑容变得自然起来,我身为一个设计师的大脑,在短短的几秒内脑洞大开,一个宏伟的商业计划的雏形在我脑中呈现。

“夫人?”

“我能理解你,我也有类似的想法。”我说。

“是吗……谢谢您,夫人!”湘莲如释重负,一脸的红晕。

“并且,我相信全国有许许多多的女孩子也有类似的想法。这……或许是个商机!”我一边说,一边走向书房,而湘莲则在我身后恭敬地跟随着。

为了防止屁股再被弄疼,我坐上椅子的动作很轻,顺手拿下一本笔记:“我听说过一些专门提供鞭打之类情趣服务的机构,不过那些机构只是在红灯区之中以非法形式存在着的。”

“嗯嗯!”湘莲连连点头。

我翻看了几页笔记,心中已经有数了:“那是因为首先,国家将各种情趣服务定性为非法,定义为色情。而服务业公司经营的项目又会被国家严格审查,这些机构肯定无法名正言顺的存在。”

“哦~”湘莲恍然大悟。

“但是…色情电子游戏却在我国的传媒行业中赚得不错。这是因为我国并未将传媒行业定义为服务行业。而传媒行业的监管部门中,又是一帮拿钱不干事儿的老爷们。”我的眼里散发出商人特有的狡猾。

湘莲稍加思索:“难道说,夫人您想开发一种以鞭打为主题的电子游戏?”湘莲和我这么多年,也终于熏陶出了一定的商业头脑。

“嗯哼!”我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说:“并且我想,这种电子游戏以我国的女孩子为主要推广对象,而青春期的男孩子们也会在体内荷尔蒙的驱使下蜂拥而至的!”

接着,我站起身来问向湘莲:“对了湘莲,现在什么类型的游戏最为火热?”

湘莲略加思索,给了我肯定的答复:“手机游戏!挂机格斗类手机游戏。”

“很好!我们就设计手机游戏。不过……挂机格斗类手机游戏是什么意思呢?”

湘莲也算是个玩心未泯的姑娘,对手机游戏比较感兴趣,也就对此比较有研究:“挂机格斗类游戏,就是玩家给游戏角色进行编程,编辑游戏角色在面对敌人的各种动作应当做出的回应,比如敌人攻击时,该用哪种动作反击,敌人前进时,是回避还是进攻,敌人后退时,是追击还是远距离攻击等等。这种游戏虽然不像传统的格斗游戏能让玩家亲手上阵,但是对于玩家来说却有着无穷的研究价值,也就有了无穷的可玩性,并且很适合手机游戏,使其在后台自动运行。”

“很好!我们就选用这种模式。我们像其他格斗游戏一样,设计近百种不同的女性角色,接着让鞭打这种情趣元素作用于游戏的人物之中,将拳脚相向变为互相用鞭子招呼,这将多么刺激啊!”我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了半痴迷的状态,直到发现镜中的自己脸颊潮红的时候,才有了点儿羞耻感。

湘莲果然是我的女仆,想法可比今天早上那个臭交警女屌丝来的远大多了:“可是夫人,现在市场上手游泛滥,你这样的游戏设定,未必能够吸引足够的市场啊。”

我对湘莲投去激赏的眼光:

“跟我这么长时间,你越来越厉害了湘莲!你说的对!光靠一个手机游戏完全赚不到多少钱呢!而且我的本行并不是游戏制作,游戏程序、美工之类的,我还得寻找外包公司才能制成,这更加增加了成本。

要知道,我的本行是机械设计。我将在十天之内,将我们这款游戏的亮点设计出来!”

电脑被打开,机械三维制图软件被启动。我的一肚子激情点燃自己身为设计师的天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那款在脑中构思了许久的机械。我相信,当它问世之时,将让全国半数的女孩子为之折服,为之惊叹,为之……欲罢换休!

……

.

十天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听我家亲爱的说,公司在国外的谈判很顺利,双方合作意向很浓,但是这也意味着这次出差时间又要延长了。这个该死的混球,居然说害怕我一个人在家感到寂寞,为我网购了一台电动……呃哼!

所幸,如今的我由于沉浸在机械设计的快乐中,甚至渐渐淡忘了生理需求。长夜中,我熬夜沉浸在工作里,总忘了和湘莲来点儿羞羞的事情,所以每天晚上,耳畔里都时不时能听见湘莲房里的阵阵鞭响,和她痛苦却又满足的娇叫。

今天,正好是湘莲的生日。我在今天,为她准备了极其特殊的礼物。

“万分感谢!夫人待我如同家人,湘莲无以为报。”只有主仆二人,冷清却不冷淡的生日宴会上,湘莲享受完了我为她准备的佳肴,脸颊绯红,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哪里!我说了多少遍啊?湘莲就是我的家人!”若不是主仆的身份限定,我真想收湘莲作我的妹妹。

我拉着她的手,带她走向我和丈夫的卧室,这个家里男女主人的私人领域,谦恭又礼貌的湘莲从未踏足过,甚至从未瞟过一眼。我说:“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吗?”

“夫人对我已经够好了,我哪敢再要求别的呢?”湘莲说。

我的手已经将门把手扭了一半了,向门内指了指:“你的礼物,就在卧室里!和我来!”

大门打开,一台一人高的,立体支架状机械装置呈现在她眼前。

“哇哦!这是……”湘莲倒吸一口气,她一定连做梦都没梦过这种东西:

其主体,是两圈互相垂直的,互相嵌套在一起的,立在地面上的圆环。两个圆环组成了一块球状的空间中,看起来是站人的地方。圆环外围并不粗实,但看起依旧稳固,圆环边缘上暗藏了许多结构紧凑的不知是什么的装置。

冒眼看去,就是两条圆环,但它,绝不仅仅是圆环。

“想知道这是什么?站到圆环中间去!”我朝着湘莲,狡诈地一笑。她满面疑惑,有些不安地审视了一下圆环,还是走了进去。

“看见圆环上方的两个环状把手了吗?两手各抓一个。”我继续引导她。湘莲抬头看去,手环有些高,她必须踮着脚才能抓住。没关系,只要她抓住了,剩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啊!”湘莲惊恐地一叫,两个手环后面弹出了带有自锁定结构的卡箍,将她细细的手腕捆住,她害怕地放了手,结果就这样被吊在金属环架子上。

“夫人!这是?”湘莲紧张起来。

“这东西的灵感,来自于那天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两台自动鞭刑机器。虽说让我疼得撕心裂肺,但我依旧很佩服设计那机器的人,机器稳固的结构,高效的效率,从这两个角度来评价交警的鞭刑机器,真是个优秀的作品!

只不过,拿东西结构太过简单,定位甚至需要交警人工完成。无法将‘鞭刑’这个过程完整地用机械模拟出来。

于是,我设计了这个宝贝儿!名叫‘处刑圆环’。”我欣赏着自己完美的作品,也欣赏着它的第一个使用者,湘莲。

“处刑圆环?”湘莲咀嚼着这个词,咀嚼着让她恐惧,又让她潜意识里渴求的暴力。

“嗯,算是鞭刑机械的终极进化版!可以搭载至少5种刑具的自动鞭刑设备:两组圆环,一组用来固定受刑人,一组用来挥动刑具,两个圆环之间可以做到360度无死角摆放,而固定件、刑具、各种辅助器材有可以在圆环上自由滑动,这使得束缚道具可以将受刑人摆放成跪趴、平躺、站立、跪姿、弯腰、倒吊、分腿、M型等十几种动作。刑具则可以轻松抽打在受刑人身上的任何部位!”我兴奋地介绍着,随着我的介绍,湘莲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不知是害怕,还是迫切想要尝试这一切。

“最绝的是:安置在上面的机械臂,配合我从米桑公司采购的多波长非接触式材质分析仪,可以识别出受刑人身上穿着的一切衣物的材质、长度、开口在哪里。之后,分析结果将输入进我设计的万象啮合机械臂,机械臂会将那些衣物一件件地自动解下!”

“天,天呐!”湘莲不自觉地惊叹出声。

“湘莲,说实话。现在的你,是否内心还在渴求着,渴求着那天你和我所说的那种感受?渴求着那种经受着苦刑后,被亲人安慰的感受吗?”我走上前去,伸手抚慰在湘莲纤瘦的肩膀上。她瘦弱的肩膀因为身体吊起而肌肉紧绷着,身体不住轻颤,看起来一定很难受。

“夫人…我……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我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心理准备!”湘莲这个不完全的否定回答,在我这里被判定为:欲罢还休。

在我这里,只要她不抵触,那么她可就逃不了了:“人在真正受苦难的时候,是没有机会进行心理准备的。”我冷冷的回答,凝视着可怜又可爱的湘莲,凝视着她复杂的脸色:渴求与恐惧相交织,一会恐惧大于渴求,一会儿又是渴求胜过恐惧。

看来,对于这个举棋不定的姑娘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我替她拿主意。

“湘莲,今天你的样子,真的是楚楚可怜,真的很惹人怜爱!”我一面夸赞着她惹人怜爱的模样,一面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通过蓝牙信号将一组参数传送至了“处刑圆环”之中。

“夫人!”湘莲惊叫道,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手指挪向回车键。

机器开始工作,我完美的作品轰鸣起来。不顾湘莲害怕的惊叫,圆环上的滑动绑缚装置已经将她的双手双脚,分别向上向下两侧拉伸,她的整个身体也因此被迫绷得笔直。这种状况下,人的衣裙是最容易被脱下的。

米桑公司的产品果然很给力,湘莲即使身体不停地抖动,材质分析仪依旧迅速地将她身上衣服的各个参数显示在了我的电脑屏幕上:上衣,共两件,外衣为真丝材质,1.34毫米的厚度,从哪里开始有扣子,哪里为收尾;内衣为纯棉材质……裙子又是棉布材质,2毫米厚度;长筒棉袜又是棉布材质,总长80cm……如此精准的非接触式测量,即使是裁缝也需要尺子才能测出来的数据啊!

总而言之,米桑公司整出了一款可以气死裁缝的设备。而我嘛,则利用这款气死裁缝的设备延伸出了更加神奇的东西:

在接收到材质分析仪提供的数据之后,由我设计的,一对几乎可以完整模拟人类手指任何动作的机械臂从材质分析仪的后部伸出,迅速而准确地伸向湘莲的白衬衣,扯掉黑色丝绸的蝴蝶领结,精准地钳住衬衣的纽扣,一枚枚解开。

“哇啊!夫…夫人!”湘莲惊恐万状,但是女仆教育中教导过她们无论何时都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即使在晚上,她的下面被我的手指挑动得高潮迭起之时,她也常常忍住不发出太大的叫声。

于是,她只能像只惊恐的小绵羊一般,低声祈求着。要知道,我可爱的湘莲可是个守身如玉的姑娘,在女仆专科学院里学习了4年的她们,被教导谦恭而温顺,矜持而自爱的哟。

虽然说老公不在家的时候,我也经常和湘莲一起一丝不挂地互相依偎在床上这样那样,但在平时,若要湘莲像如今这般,被人吊在半空,被人粗暴而娴熟地解掉衣扣什么的,这样的羞耻感还是让她难以接受,哪怕这样的场景只会有主人我一个人看见。

白衬衣掉落在地,湘莲上身那白玉般细腻的肌肤,纯白色文胸下没有我大却和她身材配合得十分诱人的一对小白馒头,光洁平滑的后背,纤瘦的腰肢。这一切,虽然我和她在床上的时候都细细地欣赏甚至品味过了,但如今,同样娇柔的躯体在刑架上看来,却又体现出不一样的感觉:

可以说,凝视着那副即将遭受苦难的躯体,不但让人感到羡慕、嫉妒、迷醉,更加的令人心生怜悯与疼爱。

“夫人!求你了,这样子…太难为情了!”湘莲求饶道。

但是,今天的我不知怜香惜玉,我似乎无视了心中的怜悯感,我将鼠标光标移至程序的“继续”按钮上,手指点击时的动作,可以说是“残暴”的。

材质分析仪、机械臂,都缩回了金属环的隐蔽舱室内,而代替它们上场的,不是别的,正是两杆一指宽的皮鞭!

湘莲焦急的眼神一开始还停留在手脚上的绑缚装置,心想着怎么才能挣脱,当两根皮鞭从机器上伸出,虎视眈眈地一前一后停留在她近乎赤裸的身体旁,她的目光终于转向了它们。她的眼神,惊惧、害怕,那是女孩子对疼痛的本能抗拒,毫无掩饰。

“不!不要!”湘莲害怕得闭上眼睛,被紧紧拉直的身体还在徒劳地扭动挣扎。

小姑娘的逃命本能是如此强烈,可是机械的稳定性,也是如此的残酷。不顾她的求饶,她身前的那根皮鞭已经动作起来了,机械臂开始蓄力,这一切都模仿自和10天前的上午,那让我生不如死的鞭刑机器的动作。

蓄力结束,第一下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了湘莲的身体上,从她左胸的侧肋处开始,一条起初还是花白的条痕,一直延伸到了她的右臀侧面。那条痕,颜色迅速地变化,迅速变红、肿起、最后红到发紫,迅速从一条不起眼的痕迹变成了姑娘无暇肌肤上一道骇人的鞭痕。

可怜的湘莲,被拉直的身体猛地一震,“呜呜呜~”她死死咬住嘴唇防止自己叫出声来,痛苦不堪的呻吟从喉咙里溢出。居然到现在都还在遵从着“不要大声喧哗”的规矩,我为有这么忠实的女仆感到高兴,但我今天却也破天荒地没有为因为这么好的女仆而心慈手软,我没有阻止我的“处刑圆环”继续鞭刑,即使我心知肚明自己这次设置的鞭刑程序,有些严酷。

湘莲身前的那一下鞭打刚结束,疼痛难忍的她顶着束缚装置强大的拉力,上身微微向前倾斜,企图缓和痛楚,却也忘了:她身后也有一根同样等待着她的皮鞭。就在她没能缓和多少痛楚的时候,后背同样挨了一鞭,女孩子的后背起伏程度不如前胸,所以这种看似软绵绵实则韧性很高皮鞭,那可是会在后背上结结实实地亲吻下去的,鞭子所到之处,不可能有任何身体起伏而造成的空隙可供皮肤逃脱,每一寸肌肤都将逃脱不了剧痛的命运。

“呜!呜!呜!”湘莲急促地连续呜呜了三声,身体猛然从向后弯的姿势变成向前顶去的姿势,她明显对背后这一下子没有防备,嘴唇都快咬破了。并且于此同时,她两只清澈的眼眸好像开闸的小溪一样,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第三下,回到了前胸,清脆的鞭响“啪!”过后,湘莲终于感觉到在“处刑圆环”的凶暴折磨之下,身体的疼痛比女仆守则中的规矩来得更加真切,她忍受不住了,大叫出声来。她紧咬着的下嘴唇脱出,小嘴并未张开多大,但是那让人听得连心都碎了的哭叫声:“呃啊啊啊啊!!!”依旧让我心疼地闭上双眼。

一下又一下,一下前一下后,我的“处刑圆环”有节奏地甩动强韧的皮鞭,抽打在湘莲娇弱的肌肤上,将我们公司的机械产品“高效率、高稳定性”的特点发挥得很好。

我听着湘莲一声又一声的哭叫、哀嚎、呻吟,甚至时不时用欣赏般的眼光看着她原本白皙柔嫩的身体逐渐被鞭伤覆盖,这时候我才察觉出:自己潜藏于内心深处的,湘莲所说的那种欲望,也逐步开始占据我的内心。

突然,从湘莲后背袭来的一下皮鞭重责,抽断了她留在身后的文胸带子,纯白色的胸罩飘在地上,我不由得看过去。当我看见那被机械里硬生生拗断的,胸罩带子上的金属搭扣时,我心中着实暗暗叫了一声:“糟糕!”

我一定是将鞭打的功率调得太高了,由于我不知道10天之前我受的那顿鞭打中交警的鞭刑机器到底是多大功率的,我在设计“处刑圆环”的功率时,确实只是凭空回忆了一下当时屁屁受到了多大的冲击,随便设置了一个并不准确的功率数据。

想到这里,我不觉再次抬起头,仔细观察了一下还在被处刑圆环残酷虐待着的湘莲。湘莲发出的惨叫与哭喊似乎确实微弱了很多,哭也不知何时不哭了,两条委屈的泪痕挂在文静可人的小脸上,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呻吟。

她身上的鞭痕,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严重。我这个重度近视眼确实看起来只是比那天我屁股上的伤来的红不少而已,但我只有在仔细观察才能发现:那是即将破皮的淤血带啊!皮下的毛细血管一定被抽打得断裂了,血液淤积在湘莲吹弹可破的薄薄皮肤下,其中,几条淤血带已经被接下来的鞭打撕裂,殷红的血混着汗水留下,裙腰都被沾湿了大片。

上身的鞭打刚刚结束,机械臂再次伸出,这次伸向了湘莲的裙子和高跟鞋,按照我的程序,这次的鞭打将集中在姑娘纤巧的下身:包括屁股、大腿、小腿、脚。

不行!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湘莲或许已经受不了了!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点下了暂停。机械臂停止了工作,但她被解开一半的裙子还是滑落在地,洁白的棉质小内裤上,居然也被上身流下的血浸湿、染红。

“湘莲!湘莲!你没事儿吧?”我跑进处刑圆环中,想要抱住她却看着她一身恐怖的伤痕不敢下手,只能左手抱着她那还没被打的下身,右手小心翼翼地抚慰在她上身的伤口边上。

“夫人……”湘莲虚弱的声音中带着委屈的哭腔,听得我的心都碎了。

“哎,我在!湘莲不要害怕。听话,别怕,我帮你揉揉伤口!”我尽可能地把声音放的温柔,温柔得腻人,就像一个母亲在溺爱自己的女儿一样。

说着,我右手手指小心翼翼地,爱抚了一下湘莲身上一条开裂的鞭痕,触碰了那皮开肉绽的裂缝中的,露出的粉粉嫩肉,虽然是极尽温柔的爱抚,但我也知道,这样她依旧会很痛,那毕竟是皮肤被打烂掉以后,暴露在空气中的嫩肉啊。

“啊!啊~”随着我手指的爱抚,湘莲发出了一声……

等等,湘莲的这声音,一点儿都不像之前被鞭打时的惨呼、哭叫。倒是……倒是非常像只有我和她在大床上的夜晚,当我手指头在她两腿间的水泽之地中肆意横行到了最后,她意识消散时,忘情的那声娇嗔。湘莲发出这种娇嗔,一点儿都不是来自于难受的疼痛,而是来自于无与伦比的满足!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望见湘莲的呼吸更加急促,原本疼得惨白的脸上居然浮现了血色。我疑惑地褪下湘莲的白色棉质小内裤,刚褪到一半,就能感觉到一股湿润温暖,带着女孩子体味的潮气溢出来,她……居然……湿润了。

“啊!啊~啊~夫人~”湘莲在勾引我似的,一脸渴求的模样。

湘莲祈求着:“夫人,就是这种感觉,在苦刑中发现自己是那样的娇弱、惹人怜爱,而在受了苦难后,又能被亲人爱抚的感觉!”

“哦,是啊,我差点儿都忘了!”我笑着,将她的小内裤一褪到底,再将她黑色高跟鞋从纤巧的脚上移走,此时的湘莲只穿着一双长度到大腿中下部的白色长筒丝袜,可怜而无助的小模样,让我甚至有些……嫉妒:为何这个湘莲姑娘受难时的样子,居然可以这么惹人怜爱。

“那么,湘莲的意思就是:继续咯?”我面露一缕狡猾。

“唔……”湘莲支支吾吾着。

“那就算了吧。”我引诱着她。

“啊!夫人!别…别!”她满面的潮红,眼神羞涩地避开我。想要继续,却又怕痛,想要回避,却还没感受完全,没有真切的满足。

真是的,到了最后,还得我替她拿主意:“我明白了,我们继续!”并且,为了增加她的感受,我将一面镜子,推到了处刑圆环前,让她可以清晰地看清自己被鞭打时的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

继续按钮被点下。

……

.

湘莲从刑架上解放下来后,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了,就连紧裹双腿的白色长筒袜,也被抽打得到处破洞,血迹斑斑。她休息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缓过劲儿来,这么长时间不是因为伤重,而是因为在此期间,我竭尽一切可能地温柔婆娑着她的身体,任由她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蜷缩在我怀中。

被爱抚时伤口触动而发出残余的疼痛,但更多的是源自内心的真切满足感、安全感、被保护感。我仿佛上辈子和湘莲也有过默契,我想是知道她内心需求什么一样,我的手在她伤痕累累的娇躯上游走,时而温柔抚慰,时而调皮地逗弄她的敏感处,甚至时而像为了表示自己的权威一样,一会轻一会重地捏弄着她的伤,把她弄疼、弄哭,再抚慰一边儿。她在我的挑逗下,忘情地一遍又一遍娇叫,一次又一次冲上风口浪尖,而那身体也随之一遍遍地痉挛。

湘莲心中的满足程度,一定是无语伦比的,只有亲身体验过鞭打,再体验被亲人爱抚的女孩子,才能明白。

没错,我这么肯定,也是因为我在那晚,也尝试了一遍:

“湘莲?”我抱着她逐渐恢复活力的身子,问道。

“夫人?”

“我也想尝试一下。”我真的这样说出口了。

“夫人,您十几天前刚受过苦,身体恐怕会受不了吧?”湘莲对我关切起来,逐渐重新进入了女仆的角色。

我坚持地站了起来,走入处刑之环。压抑着砰砰跳的心中的不安、紧张、对未知的渴求:“夫人我没那么病弱!”

我将双手举高,抓住圆环,双脚踩好,刚好到束缚装置的位置。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带着无助与恐惧准备受刑的居家小妇人的模样,确实惹人心疼,确实惹人怜爱。

“啊!”突然的动作让我惊叫一声,束缚装置突然合上,我的手脚被牢牢地控制住。湘莲,毫无预兆地就在电脑上点下了开始。

“夫人,您的行刑程序设计的真好,交警的鞭刑机器在您这产品面前,简直就是儿戏。”湘莲不知何时坐到了控制电脑前的。

“我明白了夫人,您之前说过要设计一款以女孩子间的鞭打为主题的手机游戏,但是若只是普通的手游,难免无法出彩,无法让人眼前一亮。于是您开发了这种‘处刑圆环’,用来接受手游客户端的数据,让玩家在游戏人物互相鞭打的同时,自己也能身临其境,对吗?”湘莲一面观察着我程序的内容,一面猜透了我的“处刑圆环”的商业用途。

湘莲果然是个对游戏很有研究的姑娘,几下子就把我程序摸熟练了:“原来夫人的处刑圆环有这么多功能啊!那么……夫人,您体验一下这种鞭打如何呢?”

“等!等等等等!湘湘……莲!你设置什么程序参数?”我惊恐地问,身后的机械已经开始上电轰鸣。

湘莲捂住小嘴巴,依旧难掩她狡黠的坏笑:“先是正常站姿,鞭打裸露的后背30下、裸露的前胸30下,屁屁30下,大腿面30下,大腿内侧15下,小腿肚30下。”

“你!你居然这么熟练?”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设计的机械臂从圆环中伸出,麻利地解开了设计它的人的小洋装。

“哦!还有!之后将夫人倒吊起来,分开两腿,鞭打……那里……30下……”湘莲装出羞涩的模样,谁都看得出她此时实则很兴奋呢!

“什么……等!等一下……等,啊!!!疼啊!!!”我,已经叫出了声。

于是,那又是一个奇妙的晚上。一个一会儿让我疼到生不如死,一会儿又让我满足到欲仙欲死的晚上。

凌晨3点,当千家万户都在睡梦中时,谁会知道在那栋小别墅的卧室里,两个遍体鳞伤的女孩儿、两副险些被揉烂的年轻娇躯正依偎在一起,纠缠在一起,伴随着唔哝的呻吟娇嗔,伴随着疼痛却又无比满足的真切感受。

……

.

次日,小区的药房里。

“哎!吕夫人和湘莲小姐来啦!这个夏天很热吧!”收银员礼貌地和我还有湘莲打着招呼。

“嗯!是啊!我们有段日子没来了!”我寒暄道。

收银员很会说话:“这是好事儿啊!说明你们家身体健康!”但她突然话题一转:“哎,对了,但是你们为什么买这么多纱布和酒精啊?家里有人受了外伤吗?”

“啊哈哈哈哈…”我打着哈哈,匆匆付完款,和湘莲转身离开。

收银员不解地望着我俩离开,独自嘟囔着的话从我俩身后传来:“真是奇怪。而且大夏天的还穿长袖,甚至丝袜都穿最厚的那种。不热吗?”

当然热啦!至于为什么还要这样穿,一切尽在我和湘莲,默契而羞涩的相视一笑中。

3个月后,十八禁的女性另类格斗(鞭打)手游《恶魔少女》,以及和此手游配套的,名为“处刑圆环”的简易拆装式自动机械上市了。

连我老公也没想到,这款奇怪的手游,居然可以卖出如此恐怖的收益……

啊哈!不好意思啊亲们!

拖更很久了吧,真是抱歉!

这一方面是工作太忙的原因,另一方面是本篇番外的剧情其实被推翻重来过!原计划,我们可爱的小女仆湘莲是被公司知道让雇主受了警察的鞭打,被召回公司一顿鞭子作为惩罚的。、

但是后来,我突然间冒出了一个更为巨大的脑洞,于是便有了以上的剧情。各位放心,巨大的脑洞不会就此轻易结束,它到后面会有更多奇异的内容呐!

女交警日记

第四篇《人民教师》

嘴里哼着小曲儿,通红的面颊上笑靥难掩,将自己全身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从衣橱里拿出那件藏了好久的……女仆装!

白衬衣黑外套,将身体不紧不松地包裹着,自己还算平均水准的身材就这么勾勒了出来,平时穿警服绝不可能做到的啊。带有蕾丝花边的黑裙子,在气流中微微摆动着,裙摆下掩映着自己虽不如模特修长但很匀称的两条小腿,洁白的连裤袜紧裹着它们,一种说不出的隐约诱惑力逸散出来。还有那双我中学生时代过后就不再穿的黑色扣带子小皮鞋,让我仿佛回到了纯真无忧的少年时光。

本能地看向镜子中……哇哦~!我从没见过这么柔软可爱的自己!从没想过自己的脸原来很配这种衣服!心想着马上就要出差归来的哥哥,当他打开大门,突然看见自己那么惹人怜爱的妹妹,那种幸福感,那种冲动感,那种想要侵犯但又苦于道德自律时的焦灼感!哎哟~不能再想下去啦!太刺激!太刺激了!

等着哥哥回来,我心神不宁地坐在桌前,思考着替哥哥开门时摆出怎么样的姿势才是最可爱的。最终,我决定:羞怯地微微低头,双腿并拢,右腿害羞地向左前方扭一扭挡住一小半左膝盖,两手垂在下腹前。在镜子前摆弄了好几轮,自己都快被自己给魅惑住了,我就不信制不住哥哥这个血气方刚的大男孩!

终于,门铃声响,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也不来不及看猫眼了,把门留一个小缝等哥哥推开,自己则后跳一步摆好预定的姿势。当大门打开的时候。姐我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嗲的一声:“哥哥~欢迎回家~”

……

.

卧槽。卧槽?卧槽!!!谁能告诉姐这是什么情况啊?

像雕塑一样站在门口的两人,不是哥哥,是一位年轻女子,手还搀着一8、9岁左右的小男孩儿。

我真X了狗了……

被两个陌生人看见了这么花痴而羞耻的动作。姐的名声毁了知道不!姐嫁不出去了知道不!

姐已经做出去动作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扭了一半的腿也不知道该怎么摆了。目瞪口呆的女子和小男孩就半张着嘴,凝视着用同样表情看着他们的我。

手机明显响晚了1分钟,我点开那发自哥哥的短信:“静远,哥哥有事耽搁了大半天,晚上才能回去。”

我说哥啊,我好歹把难得的假期都调休到了周六今天,你就给我这种结果?姐的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啊!

“交警…姐姐……你这是……”小男孩儿也不知是怎么知道门里那个二货花痴的女孩是交警的,说话都结巴了。

而那女子的表情则复杂得多:“静远…你…呵呵…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最终她还是压抑不住笑声,笑得花枝乱颤。

听她这银铃一般的笑,我倒是突然认出了这个女子的身份:她是我的大学同学,睡我下铺的一个师范专业的女生,和我关系铁到没边,可以说是生死之交的闺蜜。

“若彤?齐若彤?”我结巴地念着她的名字。

“哈哈!还记得姐妹我啊!3年不见,你变得更二了啊!哈哈哈!”若彤笑得没心没肺的,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一把将她拉进房内,甩手关上门,巨大的声响弄得楼下的老奶奶都开始骂人了。我的脸仿佛在燃烧一般滚烫:“听着!你要是敢把这件事儿说出去,我们就友尽!”

她不以为然,一脸坏笑地上下打量着我:“怎么不能说啦!静远这么可爱的模样,放到动态里,不知多少人会为你点赞呢!”

“你毛线!”我急得气血上涌,小皮鞋在地板上跺出咔哒的响声。

“孙志,你说是不是啊?李静远姐姐可爱吗?”我那不省油的闺蜜这样问向小男孩,男孩听罢,满面红晕,连连点头:“嗯……嗯嗯嗯!”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认为还是别的。

“妹的!等我换完衣服!”我夺路而逃般窜进卫生间。

门外的若彤像吸了笑气一样停不下来,好久才轻敲一下卫生间的毛玻璃门:“喂,静远,要不你出来直接把警服换上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毛线!今天姐我调休,穿个妹的警服啊?”我一肚子窝火,没好气地回答。

若彤好像比我还委屈:“哎?静远你可别耍赖啊,昨天还在聊天里说好的呢,请你今天给我小学的学生们普及交通法规知识呢。”

对了,都把这事儿给忘了,昨天约好的事情被“哥哥明天早上就回家”的假消息兴奋地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忘记了。

现在,人家齐若彤是C市的一所重点小学的英语老师,身兼班主任一职。在如今C市靠辱骂、恐吓、甚至体罚,来震慑学生为行业主流的大环境下,若彤这种温柔平和,耐心疏导型女教师,特别受到学生的爱戴,可算是给咱们海城大学的师范生涨了脸了。

“哦对哦!都差点儿忘了……哎……”我匆匆换上警服,由于不是巡逻,而是出席一个给孩子们的讲座,我换上了警队的礼服。

A国女交警夏季礼服的上衣,是一件略有束腰设计的蓝色短袖衬衫,配黑色领带,和一条宽窄适中长度刚好到膝下两公分的西装套裙,为显得庄重,我穿上肉色的连裤袜,中跟的黑高跟鞋,戴正女警帽。在整好所有衣物后,朝着镜中的自己行了一个礼,确认了警容端正后才走出来和若彤那小丫精见面。如此正经而端庄的自己也丝毫没有让若彤忍笑的表情好转,看来刚才我的形象已经深入她的内心了。倒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小男孩看见了警服后发出由衷的惊叹:“哇~~!”

“他是你弟弟?”我看着小男孩儿问道,蹲下身捏了捏孩子嫩嫩的脸蛋,心都要化了。

“哪里啊,他是我学生,家和我家比较近,顺便带上他而已。不过说回来,李警官可真是百变之身啊!”若彤一如大学时的她一样,就喜欢开玩笑。

“得了吧你,咱们做几路车过去?”我问,顺便打开房门。

“我开车带你过去啊。”她回答。

卧槽,才工作三年的臭丫头居然有车了?若不是警服加身,我真想像大学时傻丫头一样的自己,一把挂上她的腰,嚷嚷着:“土豪做朋友!”

“我去……那么我可就不客气了哟,白富美大人!”我飞也似地坐上了她那辆纯白的小POLO轿车的副驾驶上,顺手将交警多功能头盔丢给后座上的小男孩儿玩。

主驾车门打开,一身米白色的若彤,不知何时向女神路线过度的身形出现在门外,刺激着姐我脆弱的神经:

她先是从仪表盘前拿起那副无框眼镜,戴上。顿时,一股难以言表的知性成熟之美笼罩在她身边。一只穿着米白色高跟鞋的纤纤玉足踩了进来,肉色连裤袜下是毫无瑕疵的腿,在暖暖阳光下散发出令人想入非非的丝光。接着洁白的裙摆飘入驾驶室,轻柔地坐在了座位上,米白色衬衣裹着凹凸有致的身形坐定,披肩长发柔顺地微微摆动了两下,一股几乎闻不到的清淡发香飘了过来。

仿佛预留了让我震慑到愣住的时间,她坐定了好几秒才合上门。我了个去,这个叫做齐若彤的丫头什么时候走成熟知性女神路线啦?在学校的时候不还是运动休闲的路线吗?当年那白衬衫牛仔裤运动鞋陪我一起撒野一起疯的若彤哪里去了啊?

哎……人家的工作,人家的工资,人家的车,人家的容貌。自卑啊自卑…

轻车熟路地挂档送油门,方向轻打,从容不迫,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司机。“若彤开车3年就有这么好的水准了?”我问。

若彤笑了笑:“其实我已经有6年的驾龄了。”这可惊着我了。

“嗯?6年?大学时可没见你开过车啊!”我看向她,这个丫头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这车是我父亲帮我6年前买的,只是开的少,外加保养勤快罢了。”人民教师的笑颜不算美得惊天地泣鬼神,但我知道如果我是她的男学生的话,我特么肯定被她迷上了!

“哎……你和郑宇哲谈的怎么样了?”问起这个问题,我还是有点儿胆怯的,都听说大学里的恋情在毕业后分的快,想起她在大三时泡上的大帅哥,我还是问了问。

“嗯!他工作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每天都来接我……”说着,她脸上浮现幸福的神色,面颊不自觉地红了。

我听着若彤幸福的呢喃,内心五味杂陈,我的手掌撑着无力的脑袋,心里对照自己的境况,一种说不出的孤寂感、失落感、挫败感,甚至,一种嫉妒感满溢。思索了好久,不知为何,眼前尽是若彤和郑宇哲在一起欢笑、而我在旁陪衬的场景……

我望向左侧的驾驶座,晨光下伊人如画中般婀娜,那就是自己的挚友,是陪自己疯了4年的姐妹。若彤恐怕也沉浸在幸福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我的神色。

轻叹一口气,我还是掏出手机,拍下了闺蜜那近乎完美的剪影,再上传至动态,写上“师范5班的妖魔鬼怪们!速来膜拜我们的彤儿女神吧!”

属于她的郑宇哲帅哥,看到这些画面应该会更加依恋她吧。

几分钟内点赞数就过百了,这可是我发一个动态3个月才能达到的数量啊。

若彤的手机也因这条动态震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看,一脸的羞怯:“别这样,多不好意思啊!”

“土豪,身为交警有必要告诉你:开车看手机属于违规哦!”我无精打采地回答。

“好的好的!哈哈哈!”她开心地笑道。我也笑着,只为了我最要好的闺蜜,为了她可以更加紧密地拥抱那…那……那我也深深爱着男孩啊。

“嘎”刺耳的刹车声穿透耳膜,老娘的身体往前猛地晃去,差点就撞上玻璃了。典型的两车抢道险些撞起来的事情,姐我见腻了,余光里判断下两个车身的位置就明白了。妹的,姐好不容易文艺一回,这么破坏气氛?

每完呢,更破坏气氛的在后面: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从没想过脾气好到爆的若彤,居然会摇下窗子,冲着扬长而去的黑色尼桑天籁大吼。

摇上车窗,若彤还没完:“这种人就是欠骂!”

“呵呵呵…大小姐你什么时候也染上路怒症了?这多破坏形象啊!”我无奈地摇摇头,顺手安抚了一下后座上被吓坏的小男孩。

“我哪有?他抢我道我还不能说他了?”若彤的声音如此之大,我印象中只出现过一次,而且还是在话剧社演“白毛女控诉黄世仁”那段的时候。

我挠挠头,说了实话:“其实刚才车道合流的时候,你的车身为确实比他靠后一半。”

“哪有?我分明……”她正在火头上,我最好顺着大小姐的话去做。

“好好好!你说的对!你也别为这些低素质的家伙生气了好吗?后面还有学生呢是吧?”我笑着。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被学生记下来,若彤总算不说话了。可是,她的火气丝毫没有因此削弱。接下来,下了城东干线高架桥之后,进入了拥堵而混乱的核心城区,路怒症恐怕就抑制不住了。

“靠!”猛然若彤又是一声怒骂,狂按喇叭,对着前面比蜗牛还慢的车流宣泄不满。好不容易可以通过,黄灯又出现了,一肚子怨气的若彤看来不愿意等,一脚踩到底的油门将车推了出去!不久又该拐弯了,前面的新手司机明显遇上了麻烦,眼看就要迟到的若彤二话不说,溜进自行车道,拐了过去,不得不承认这个操作确实精细,也不得不说这个违章幸好没被5大队的兄弟们看见,否则我穿着交警服在她车上都下不了台面。

“交警姐姐,老师开车好可怕,我要不要把头盔带上?”小男孩儿吓得把我的头盔都戴上了。

妹的,我好歹身为交警,穿着警服的交警,我是不是该出手制止一下?否则车后的孩子一定会记住老师连续违章的模样,以及交警姐姐纵容其行为的模样,这可绝不是有益的教育啊!

但我还是没有制止路怒症的她,就这么一路纠结着陪她来到学校。

进入了她的教室,看见了她的学生,我的纠结顿时被孩子们纯真的脸给驱散了,若彤的路怒症也瞬间得到了治愈。

一教室的小学生们,四五十来号人吧,看见了穿着警服的女交警,爆发出兴奋的掌声。真是的,从没感觉过的有自豪感,就这么不经意间浮现了,一种被我,被我们遗忘了多久的荣誉感,重被唤醒。

犹记得小时候,多少小孩子在被问及自己理想时会大声而骄傲地回答:“我长大了想当交警!”而在我们成人之后,多少人会鄙夷地表示:“交警?这么低端的岗位谁干啊?”

这便是孩子们,这便是心灵比一切都纯净的孩子们。当我们逐渐堕落到只崇尚金钱权利的时候,还有多少人会像孩子们一样,依旧崇敬着人类最原始却又最高尚的品格:正义。

“警,即是正义。”这是A国警察以及交警入职宣誓词的第一句,我只有今天,在孩子们的引导下,才真正体味到这句话的含义。为此,我向孩子们行了此生最标准的礼。

入戏很快,我迅速进入了角色。从A国上古时代,于都城中指引马车先后通过岔道的司道官入手,引入交通规则的重要性,再到当下交通现状,交通管制的发展,等等等等。若彤陪在孩子们中间,孩子们像众星拥抱明月一样簇拥着她,她眼神中充满了肯定,悄悄地拍下了我此时的样子,发出了一份心动态:“师范5班的妖魔鬼怪们!速来膜拜我们的小远警官吧!”回家时,已经有200多点赞了……

当然,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新交规,以及其中的鞭刑内容也在范畴之中,我拿出那副鞭刑机器,引用1个月前那个被我处罚的贵妇人的例子,严肃地跟孩子们讲诉其中的规则,告诫他们:法律面前,任何人没有特权。

接着,我从那个男孩的手里接过带有录像功能的交警头盔,介绍其中的功能,将其中存储的影片也通过连接线投影在荧幕上,一个个违章的影像翻过,向孩子们一个个介绍违章的判定,一直到最后一个录像……

等等,最后一个录像有些奇怪,录制时间是:7月3日,上传时间也是7月3日。居然是今天?我今天上班了吗?不上班怎么会上传违章录像呢?

疑惑中我点开了录像,看到的内容居然是……

孩子们小声的惊呼中,若彤和我的表情在错愕中凝固了:画面中是一个轿车的车厢内的场景,拍摄者明显是坐在后座偏左边上,只能看到主驾驶座上的女子长发飘飘的背影,而更巧的是:从后视镜中,正好可以看见主驾驶的脸,正是孩子们的老师,齐若彤。

“孙志小朋友,你在车上的时候……是不是启动了摄像功能啊?”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问向刚才在后座上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一脸的无辜,一五一十地回答:“我不知道,当时老师的车加速太快,我好害怕,我就把头盔戴起来了,但是戴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上面的按钮,就听见‘滴’一声。下车的时候我才把它拿下来,拿下来发现上面的红灯在亮,想把它关掉,就再按了一下那个按钮,听见‘嘀嘟’一声。灯先是变绿,过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额滴神呐……这孩子的按键操作不是别的,正是一次完整的录像加上传步骤啊!为了方便快速捕捉违章行为,并方便上传,头盔的录像操作设置为一键式操作,按一下开始录像,再按一下开始上传,只有长按5秒才是关闭头盔啊!

我下次要是再特么把头盔丢给小孩子玩,我就直播剁手!

画面中录音效果不行,听不清若彤的怒吼。只见她极端明显的强占自行车道、压线变道、黄灯强闯,违章三连击,一下子不漏。

“天呐!”孩子们暗暗惊呼。我都不忍看下去了。

久久的静默之后,一个小女孩战战兢兢地问道:“交警姐姐…齐老师违章的视频上传了之后,是不是说,齐老师要被……”

我痛苦地看着地面,余光里若彤看似平静的面容上恐惧依旧从细微的表情中显现。2次违规变道,1次闯灯,意味着鞭刑内容为:C类刑具,120%功率,225下。

“没错…没错…”我没敢正面挑明了,只是对孩子们心中未知的恐惧打上肯定的答案。

“警察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放过老师吧!”一个孩子,带着满面的泪痕,跑上了讲台,一把抱住我的腿。

“孩子!我……”我?我该如何回答?我该如何裁决?

“警察姐姐!”更多的孩子跑了过来,围拢着我,一张张小脸被泪水浸湿,哭得通红。

也许吧,身为法律正义的代言者,或许都会经历法不容情的痛苦领悟吧。我多想安慰他们,安慰这些社会中还坚定信仰着正义的纯净灵魂,可我,也要用铁面无情,来维护他们所信仰的正义。

我到底该怎么做?

突然,一声凳子挪动声响起。若彤老师,站起身来。

“孩子们,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吧。这次是老师的不对,老师确实严重违反了交通法规。老师愧对你们,她给你们做了一个坏榜样。为此,老师必须勇敢地接受这一次惩罚!”此时的若彤,无疑是勇敢的,此时的孩子们,无疑是悲痛,却快速成长的。今天的孩子们明白了法不容情的道理,未来成为社会栋梁的他们就不会做出徇私舞弊之举。

我被无名的气场震慑于原地,若彤则主动走上前来:“李警官!我接受惩罚。请代表法律的正义,惩罚我吧!就当着孩子们的面,惩罚我吧!”

我痛苦地咬着嘴唇,不敢看她决然坚定的眼神,“225下啊,C型啊,120%功率啊,这太严酷了啊……”我心中只是反复回荡着这句话。

“孩子们,给李警官拿几条跳绳过来,她会负责将老师捆绑紧的。”老师如是命令,孩子们万般不愿也不敢不从了。

若彤将4、5根编制跳绳放在我手中,对我点点头,等待我的答复。“正义,无论如何都要实现。”这是警察交警入职誓词的最后一句。

为此,我把心一横,点了一下头。

若彤走到教室后最长的一张桌子边,回头与孩子们不安的眼神对视了一下,俯身趴了上去。我犹豫着,用2根跳绳将若彤的双手分别绑在桌子的两条腿上,再用1根,在她脚踝处缠了4圈,扎紧,继续用另一根绕过她的脚踝,将她被绑住的双脚死死压在桌面上动弹不得,最后,同样的方法固定腰部,这下她如何都无法躲避了。

忍着不安,夹好两幅鞭刑机器,设定好参数,将威力十足的C型刑具安装上去,光是看见那长条状的藤鞭,许多孩子已经忍不住抽泣起来了。孩子们的想象力是丰富的,他们不能想象出,平日里温柔善良,让人心暖的齐若彤老师,即将遭遇怎样的痛苦折磨。他们八成也不会想象到,齐老师即将接受的鞭打,远比想象中的悲惨。

我撩起若彤的米白色百褶裙,被粉色棉质内裤、肉色连裤袜包裹的臀部呈现在我眼前,惹人怜爱的臀型,曲线柔媚有致。将连裤袜和内裤褪至腿根,一下子就看见了她那若不是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简直可以称之为完美的臀部肌肤,滑嫩柔软,光洁无瑕。

我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小屁股,转而绕到桌字顶头,蹲下身去,抓住她的双手。两人的脸彼此靠近,气息可以互相听见,两人的双手互相握紧,体温可以互相感觉。

能感觉到她的气息紊乱而急促,心跳很快,面色惨白。她身为教师的尊严一直没让她在孩子们面前表现自己的恐惧。

“坚持住,我的好姐妹。我会一直陪着你到结束的!”我坚定地看着她。

“嗯!为了孩子们,我一定会坚持的。”两人互相送去努力挤出的笑容。

电机开始作响,可以看见刑具被举上了最高处。然后,重重抽打下来。

“嗖,啪!”鞭打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异常响亮。我的手掌将若彤身体的震颤完全捕捉了下来。

“唔嗯!”她的笑容退去了些许,双唇紧闭,让苦痛的呻吟停留在喉咙里。十分隐忍,能感觉出她为了不在孩子们眼前叫喊得太过惨烈,用尽了气力。

孩子们咬紧嘴唇,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老师圆润的屁股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红的发紫的鞭痕,上面还稀疏分布着几个隐约的血点。

“搜啪!”第二下鞭打仿佛更加沉重,两条鞭痕互相重叠,构成了更加严重的创伤。

“唔……唔!”她死死咬住嘴唇,尖锐的悲号被闷在喉咙中,脸上的假笑全然不再,眉头紧皱,她全身颤抖着。我能听出她鼻子里只出不进的断续的,急促的气音,这种气音只有人抽泣的时候才会出现,或许此时她叫出声来,会对她是种解脱。

“不怕!不怕啊!我在这里,好姐妹在这里,不要害怕!”我双手捧着她惨白的脸颊,轻柔地爱抚着,妄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搜啪!”第三下鞭打,就在鞭子揉烂女教师臀部的瞬间,若彤坚强的意志终于没能抵过对疼痛的本能反应。她紧闭的双唇顿时打开,一声凄惨的喊叫迸发而出:“咦!呃啊啊啊啊!”她挣扎的头从我手中弹出,桌子在颤抖,若彤的身体在颤抖,受伤的臀部在颤抖,脱力的双腿在颤抖,条件反射而神经质般乱抖的双脚更是如此。

孩子们从未听见他们温柔爱笑的老师,发出这样的惨叫,纷纷哭泣起来。

我感到不妙:我之前说过了,我好歹也是熟练的行刑官了,受刑的女人在前三下鞭打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她在这次鞭打中的耐受情况。而根据若彤当下的反应,我能明白:若彤对鞭打臀部的耐受力很差,这次鞭刑不过半,她就会丧失压抑痛楚的意志力,也就是说,下半程的时候,她八成会在嘶声裂肺的惨叫中度过。

“搜,啪!”又一下,

“额啊!不要!不要!”若彤开始主动叫喊不要,主动求饶,这与她一开始企图用苦刑来为自己赎罪的初衷背道而驰。这不是因为她的懦弱,是因为她能感觉出自己正在逐步丧失对疼痛的抑制精神,因为疼痛超出了她的预期,正在迅速瓦解着她的幻想,她的意志,她身为教师的自持,甚至身为女孩子的自尊。她开始胡乱地挣扎,其中,对未来鞭打的恐惧远大于对疼痛的反应,她身子乱动,双脚乱动,粗糙的跳绳磨破了她脚踝处的丝袜尼龙布。

“若彤,不要乱动!听我的!保持呼吸!和我一起做:呼…吸…呼……”我重新抓住她的手,她那两只神经质般乱抖的手让我难以抓住,抓住后确是无比的冰冷。

她根本没照着我说的去做,于是再一下打了下来。

“咔嗒”一声,她脚上的高跟鞋在挣扎中依次掉落下去,轻薄的肉色丝袜包裹中的,纤瘦白嫩的脚掌,像是触电了一般乱抖。天呐,这不是好现象,她这双这是本能地抖动,她身体对痛楚的本能耐受力,比我想象中的更糟。

没错,大学体检时的一个细节,在抽血的环节,所有女生都希望在男生面前表现出自己楚楚可怜的一面,极尽所能地表演自己如何怕疼。而看惯了这一切的老医生们则只是撇着嘴一声坏笑,那狡猾的医生老奶奶,你越是演得HIGH,越是弄得你疼。唯独在若彤被针扎的瞬间,老医生的脸色一变,手法顿时缓了下去,口中还不断轻轻呢喃着:“马上好了啊,别害怕啊!”就像老妈妈一样温柔,甚至最后结束时,还不忘摸一摸若彤的秀发,表示安慰。

当她离开之后,我还有点儿气嘟嘟地问医生:“大夫啊,你对她好好哦!”

医师只是用了有些悲悯的口吻和我说:“这个孩子的神经末梢恐怕对痛觉极其敏感。”然后再用杀猪般的手法把我弄得哇哇直叫。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我已经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果然,若彤已经快自持不住了,她开始嚎哭不已:“不~~呜呜呜~~老师对不起~,老师对不起你们,老师,老师,老师控制不住自己了…哇啊啊啊…”

可以明白,她身体对疼痛的剧烈本能反应正在取代意识对肢体的控制,体内疯狂流动的肾上腺素以及其他神经反射体系,使得她的身体像是触电了般乱抖。

倒计数还剩120下,按照若彤这样的体质,坚持到现在,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我必须做些什么,我必须做些什么!

我紧紧握住她神经质般抽搐的双手,额头顶着她的额头:“若彤!不要再想自己是否可以忍住了,快去想想其他事情。”

“额啊啊啊!!我做不到!静远!救我!我快疼得受不了了!”若彤像是个没长大的姑娘,朝我哭泣着。

我更加捏紧她的手,仿佛再一用力就能将她的手骨弄断:“想想我们的大学时光!想想我们宿舍四个走夜路被一个持刀劫匪抢劫,结果那家伙被我们追打了2条街的事情!”

“呜呜呜……疼啊!疼死我啦!”她还是在哭,还是只有哭。

“还有我们在宿舍里藏电磁炉,夜里爬起来偷偷吃火锅的事情!”

“疼!疼啊!啊啊啊啊啊!”她肆意的尖叫,而我的耳朵就在她嘴边,我快聋了,但我不可能这么退去。

“之后我们被宿管阿姨发现。由于这可能诱发火灾,一向温柔的她突然变得严厉到残酷,她逼我们在雨天到操场跑圈,否则上报学校记我们处分。你还记得吗?”

“呜呜呜呜……”哭啊,哭啊。

“没错!那时候如果你被记了处分就没了奖学金,我们四个就顶着暴雨跑啊跑,一边跑一边哭,四个人手拉着手跑着哭!就像你现在一样地哭!”我仿佛在用比她哭声更大的声音在吼叫。我说着哭的事情,四周的孩子们却神奇地停止了哭泣。

“还有你第一次和郑宇哲相遇的场景。”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平稳下来。

“篮球赛上,你顺手捡起他没救到的,滚落场边的篮球。你使尽全力,直接从界外直接丢进了篮筐!半场的距离啊!还记得我们,还有全场男生女生为你俩欢呼的声音吗?”我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呜呜呜……”哭啊,只是声音小了一些,手掌的震颤小了一些。

“还记得他那时候看你的神色吗?那迷醉的神色。”我不知为何笑了起来,笑得脸开始抽搐。

“还记得他第一次约你出去看电影,还看的是《咒怨》的时候,我是怎么信誓旦旦地说:‘我陪你去!他要敢乘机对你不轨,我踢得他绝后!’的吗?”

若彤的手掌居然不再颤抖,只是同样地用力捏着我的手:“……嗯!”她居然回答了。

“当天你害怕地依偎在他怀里,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装的,伽椰子出场时的叫声,你偷偷的笑了呢!”我,我又不知为何开始想哭,鼻头那样酸楚。因为那天真正怕得要死的人,其实是我:想要依偎却没人可以依偎,只能忍着将要昏厥的恐惧感,死死抓住座椅的我。

“还有他第一次抱你的时候,他第一次吻你的时候!”我眼神一定是涣散的。

“他第一次为你弹唱吉他,10个调子错7个的时候!”

“他从护栏外将情书折成纸飞机,却被风直接吹进宿管阿姨房里的时候!”

“他终于乘夜色翻进宿舍,宿管阿姨冲上来抓人,我们3个死死堵住大门让你俩逃走的时候!”

……

……

……

我不知自己说了多少,也不知道她何时面对痛苦的鞭打,回到了极大程度的隐忍和自持。她再也不胡乱挣扎了,双腿双脚紧紧并拢在一起,身子趴伏在桌上,双手与我的双手相互抚慰,已经皮开肉绽,血肉外翻的臀部,只是一下又一下轻颤,驯服地接受着鞭打。

“想想吧!今天你经受了苦难的洗礼之后,你可以被他温柔爱怜地抱回家里温暖的床上,你可以让他为你流着泪熬汤煎药,你可以依偎在他怀中放肆地撒娇,你可以……你可以……”我已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何时的自己,哭得丝毫不比若彤来的轻。

“你至少可以有他陪在身边。这些我渴望却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呜咽的人是我,仿佛鞭刑的疼痛从若彤的屁股上,转移到了我的心口。是啊,我快疼得晕过去了,快来人打麻药啊……

“静远……”她的口中只能发出无力的气音了,鞭打在臀肉上的“噼啪”声,已经成了房里最响亮的声音了。

“嗯!我在。”我答道。

“我好像止不住了,不能让孩子们看见我那种样子,太,太不合适了。”她的本能反应似乎还是夺取了一些器官的控制。

我赶忙示意孩子们去门外避一避,孩子们懂事地迅速离开,我拉上窗帘。回头继续照顾受刑中的若彤。

她的臀部现在仿佛对鞭打已经麻木了,这同时也暗示着她腰臀部位已经失去知觉了,也意味着一些本能的身理反应会不受控制。若彤口中发出难受的呜咽,羞耻的泪珠挂上白净的脸庞。她还是失禁了,液体从股间溢出。

液体停止溢出的时候,正好是最后一下鞭打结束的时候。

我帮她解开手脚的束缚,但她已经再无一丝力量动弹了。我从教室打扫卫生的盥洗间中取出抹布和水盆,又帮她脱下湿透的内裤和连裤袜,来回奔波了十几趟才把残局收拾干净。

我企图扶起若彤,但屁股伤重的她,却只能侧卧在桌上。我打开门,孩子们已经擦干了泪珠,懂事地从门外跑进来,帮我一起用力,才将他们勇敢坚强的老师送到汽车后座上。

“若彤,你今天作为一名老师,真的很勇敢,甚至很神圣。”我抚摸着她像是快要昏厥过去的脸。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有你这样的朋友!”她这么回答。

“打过他的电话了吗?”

“嗯,他电话那头像是疯了一样,马上赶来。”若彤回答道。

我苦笑着:“孩子们也放学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要这么快就走!”若彤仿佛用了最后的力气在拉住我。

“等着愤怒的他过来把我撕成几块?”我自嘲着,自嘲着自己早已偏离航道的命运。

“我会向他解释一切的!”若彤这样坚持。

我却笑着放下她的手,帮她舒服地侧躺在后座上:“好好休息。”留下这句话我就走了。

……

.

夕阳下,一个穿着裙装礼服的女警,暮然走在街道上,背包里装着发在发热的鞭刑机器,还有那顶头盔。她仿佛与世隔绝了一样,错过了好几条瞬发的违章行为。

我真是蠢到家了不是吗?

我让最要好的挚友挨了打。我让最心爱的男人产生了怨恨。我依旧将回到自己落魄的生活中,凝视着自己卑微的影子。

如果我今天,坚决不执行鞭刑,那么按照规范我将承担着225下臀部的鞭打。我将疼得死去活来,但我的好友将幸免,将更加对我有好感,而我心爱的男人也会因此对我投来……至少……至少感激的木光吧?

我走进了自家的小巷子中,背后突然传来似曾相识,却陌生的声音:“静远!李静远!”

没反应过来,那人跑到了我面前,心中同时腾起暖意与寒意,郑宇哲来到我的面前。

“想打我就直接动手,不告你袭警。不过先把我带到其他隐蔽的地方再动手,否则被我哥发现,你住院半年是必须的了。”我竟然不再多看心爱之人的脸几眼,低下头去。

“你千万别误会。我是来道谢的!”他如是回答。

“我打了若彤,我让她经受了生不如死的酷刑折磨。”我认罪般说。

男人轻叹一口气:“她确实犯了错,你是处于夹缝之中两难的一方。你无从选择。但你在她受折磨的时候一直陪伴着她,一直安慰着她,甚至不惜触及心中……最痛苦的事情。”

混他娘个球!这个男人居然当着我的面揭开我心中的痛楚!我……我的眼中,泪水和仇恨混杂着迸发而出。我抬头看向他,声音早已变调:“现在打死我,否则我喊我哥过来打死你!”

他却出乎寻常的平静: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刚才才知道你心中所想,恐怕若彤也是在被鞭打被你安慰的时候才知道的真相。

我的意思是:虽然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能是若彤,但若彤告诉我,她生命最重要的人一个是我,一个就是你,你是她永生的朋友!在人格方面,你是我除了若彤以外,见过的最崇高的女性!为此,我必须想你表示感谢!”

说罢,心爱的男人一下子抱住了我,整个身体被温暖的对方淹没,脑中一片空白。

接着,他松开手,又是一个近乎90度的鞠躬。

我有些明白了,我的命运并没有偏离航道,只是像块U盘,不小心被格式化了而已。我需要重新导入一些灿烂与希望。

压抑已经在眼眶边的泪珠,我装出大学时那傻兮兮的模样:“别这样啊帅锅!你鞠躬成这样了,以后还怎么做校友啊!”

两人相视大笑,得体而自然地道别,我在他身上的这一切,算是平稳的结束了吧。

回到家中,出差归来的哥哥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即使昨天已经和他说好了我今天要去给小盆友们开讲座,但他看见我穿着礼服而归的样子,依旧惊讶不已。

餐桌上少有的沉默,让我俩都有些尴尬。一个因为本来话就少,一个因为心事堵着,结果两人一个都不了口。

终于,还是寡言的哥哥打破了沉默。

哥哥:“对了静远。”

我:“?”

哥哥:“你床上。”

我:“?”

哥哥:“有件衣服。”

我:“?”

哥哥:“好奇怪。”

我:“我吃完饭就处理掉它。”

哥哥:“不是……我是说……”

我:“啊?难道……”

哥哥突然放下碗筷,大脸不好意思地撇到一边,一脸纠结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在想这么一句话:“卧槽我特么地真要和妹妹说那句话吗?”

哥哥终于转过头来,脸上的红晕让他看起来像另一个人:“穿起来吧!很可爱!”

我的碗筷从我手里掉落在桌上,这世界太疯狂了!

……

.

但是我喜欢!

啊哈!又更晚了!

这次的更新咩,让我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就是一个写魔幻出生的家伙,干嘛作死去写什么言情撒!于是乎写的四不像,写出了玛丽苏!写的SP桥段都特么的不劲爆了!真是特么的罪过啊。

不过最近由于被爆头爆多了,又出现了一系列的脑洞,组合起来甚至可以拼成一部魔幻题材的SP小说……我勒个去,挖不挖坑嘞?特么的纠结。

女交警日记

第五篇《末路狂花》

C市的交通环境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改观,路上车行平稳,交叉路口井井有条,高速路上谦恭避让,这是几年前想也不敢想的场景。

虽说残忍,虽说羞耻,虽说痛苦,但这确实解决了我国一大社会性的难题。乱世之下的严刑峻法带来了空前的秩序,同时也让我们交警的地位提升不少,在道路上再也没有阔少爷、富家姑奶奶敢对着咱们骂:“臭交警你算老几啊?老子我@##¥¥#…………(以下省略脏话200字)”在新交规的残酷约束下,只要在国家的公共道路上,谁都得放下架子变成一位遵纪守法的乖宝宝,至少得在咱们的摄像头下装一下。

不过,道路交通状况的改观,也造成了我们交警的一定麻烦:比如每个月的奖金收入又一次呈现下降的态势了。

清早,我穿着米白色的真丝连衣裙,踩着可爱的白色高跟鞋,留着飘逸的披肩发,一副高洁的知性女性模样。但……嘴里叼着的三明治,揉着惺忪的睡眼,提溜着一瓶凉茶,摇摇晃晃地倒在地铁座椅上。再好的形象也会被我这种慵懒的“女那啥丝”姿态给毁了的!

“哎哟……烦死了!为什么是星期一啦!”我轻声嘟囔着,身体恨不得睡在座椅上,背包里的警服恐怕都要被弄皱了吧。

“就没有什么可以刺激一下神经的东西吗?”自言自语的我不自觉地东张西望。突然,我注意到了一种曾经连瞥一眼的兴趣都不会有的东西:地铁车厢内,贴在车门上的广告。

不是推销楼市,不是推销理财,也不是什么狗屁不通的招聘信息,而居然是手游的广告!按理说姐我这种看了一辈子言情小说的人,对打打杀杀的各种电子游戏毫不来电的,为何今天看见那广告会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广告上,是一个3D设计的虚拟女性角色,3D做工十分精美,而且居然是个小女仆,身着姐我最把持不住的女仆装!女仆的侧后身体对着我,腰部向前本能地挺去,好像在躲避身后什么攻击似的。女仆的小脸上,不知为何紧紧咬着下嘴唇,明媚的双眸微闭,两滴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更有那两朵娇艳的红晕染在脸颊处。这,这!这好一副被主人“粗暴对待”、“大力OOXX”、“死去活来”了一个晚上的表情啊!闹哪样啊!美工今天中午饭加鸡腿啊妥妥的!

说实话,看这个女仆的装束和小脸的长相,我不知为何想起了几个月前被我罚过的那个富家小妇人身边的女仆:楚湘莲。除了3D人物的皮肤完美到没有瑕疵让人不敢相信以外,简直太像了有没有!

于是,联想到那个楚湘莲,我下意识地朝着画中那女仆的腰下、臀部看去……

我了个去!姐我……姐我发现新大陆了啊艹!我也只是幻想了一下当时湘莲小女仆的裙子撩起来,屁屁对着我的场景啊!美工你怎么给力到能把这种劲爆的场景画出来啊!中午饭妥妥加鲍鱼啊!

你再仔细看看那可怜的小屁股蛋儿,我才发现画面远比我想象的更勾人:女仆的黑长裙并未被掀起,依旧驯服地垂在被白丝袜紧裹着的小腿肚上,她的屁屁之所以露出,是因为屁股处的裙子布破开了!屁股原来也不是白白嫩嫩毫无瑕疵的,白嫩的肌肤为底色,红的发青、发紫的鞭痕才是主色调!

搞到头,原来女仆是被主人打屁股了啊!

对美工报以最崇高的敬意的同时,我也对游戏开发公司能在国家眼皮下开发出这种游戏表示呵呵!国家对这方面的监管之松懈果然朝着日本看齐了!

按捺不住无尽的诱惑,我看向了图片旁的广告文字:“灯火酒绿的都市,隐没于市、具有超强能力的恶魔少女们在战斗!”

我嘴角一抽抽:“呵呵!好中二的名字,怎么突然间好感度下降了一个档次呢?”

“用鞭子、藤条、木板去打碎对方臀部的防御!净化对方的罪恶吧!100多个,各具风格、容貌、装扮、性格、气质、招式的恶魔战斗少女,女仆,女生,还是女巫?任你扮演!快去铲除都市的罪恶吧!

3D精良、打击感强烈、特效由真人演绎,A国第一款主题的挂机型格斗网游《恶魔少女》震撼上市!并有可联机实时鞭打体验装置:‘处刑圆环’,让你实时体验游戏人物被鞭打的感觉,同期有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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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提示:本有戏内容属于限制18级。未满18周岁青少年儿童,严禁购买!”

“主题……打屁股主题!”我的嘴张了老大,这种被哥哥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的主题,在我心中勾起了无限的欲望。如果我下了游戏,买了那种叫做“处刑圆环”的玩意儿,我也就可以想象自己就是游戏中的小女仆……然后被主人,或者被哥哥痛打柔软的屁股……呀!把持不住!把持不住了!

哎哟喂!良心之作哎!我玩定了!

心里这样想着,我急忙左右扫视了一下车厢。天助我也,车厢里没人!看来咱们这帮每天6点半到岗的交巡警苦差事,也有好处的嘛!

我赶紧从小挎包里掏出手机,扫下二维码,现在可不是心疼流量的时候!果然不吭我,下载、安装、运行……

“嗖,啪!……啊哦!!”一声鞭响,接着一声少女的哀嚎,这特么的开场音效这么逼真会死人的啊艹!我赶忙按下静音,四处张望,还好没人注意到这里,没人注意到我通红的双颊。

吞下一口口水,我点开了游戏开始键。

新建人物就把我吓了一跳:高画质、精良3D做工,可选人物果真有100多个,从女学生,到普通劳动女性,到职业女性,到女警,到女歌手,到巫女,到舞女,到古典女子……啊呀呀!数不清了,总之囊括了各行各业的女性角色。而这些角色的属性与技能介绍也各有特色,毫不重复。看来设计方,确实煞费苦心啊!

我上下翻阅了整整十几页的人物选框,最终选中了我心爱的小女仆。稍微看了看:设定中为了保护主人而存在的职业:女仆,属于中速防守反击型角色,虽然防守反击,但是防御力却十分低下,比好几个远距离法师型职业还要缺血。不过……若能编辑好科学有效的反应动作,每当成功完成一次防守反击之后,对敌人产生的伤害是非常巨大的,是个需要潜心研究,潜心投钱,但绝对物有所值的职业。

我满心欢喜地开始了任务。原来这个游戏居然给每个角色都设置了独立的剧情,每个角色的身份不同,经历也就不同。

游戏设定中的世界,是个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都市。由少女组成的两大帮派势力,一黑一白,明争暗斗……其实吧,全是女孩子打架已经挺狗血的了,算了,为了游戏尊重设定吧!

我们的小女仆是帮派势力头领的侍女,一天头领被敌对帮派派人追杀,身边的手下全部被调虎离山了,小女仆被迫出手,显露出非凡实力。

好吧,只见短暂地教了我怎么设定技能后,拿起新手武器,格斗自动开始了,我根本不需要在一旁动。哎!挺有新意的!

好吧,只见围攻而来的少女杀手们,被我们的小女仆躲闪腾挪,灵巧地反击,用小皮鞭打得屁股开花……屁股开花……屁股开花……呃!因为屁股开花、臀肉翻飞的场景实在是太过劲爆了!所以要说三次!

而我们的小女仆身体任何部位,如果被对方的武器(也是鞭子)击中了,也会受到伤害,如果相应部位受到的伤害累加到一定数目(根据相应防具的品质定,越好的防具越结实。),就会爆衫哦!露背,露胸,露屁股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啊,示范视频里的角色穿的旗袍,干脆被打成赤条条的呢!

“我的天啊!”我咬住自己的一根手指,陷入了一个罪恶而极乐的世界中,忘了时间,完了身在何处。

“叮咚~东城大街,到了,请下车。”车厢里传来这样的报站音。

“东城大街……妈呀!”我忍不住吼叫了出来,对面的小学生被我吓得手里的面包都掉在了地上。

“坐过站了啊!!!要迟到啦!!!”坐过了5站的我,仓皇跑下车,更加狼狈了。

“要死!要死!要死!今天非给队长批头盖脸地骂一顿不可!”我自言自语地挪进大队,高跟鞋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传来咔哒咔哒声,其他大伙儿果然早就去执勤了。

突然迎面走来3个中年妇女,穿着警队训练时的那种军绿T恤,这着装不符标准啊,即使是夏天也应该穿常服而不是这样的吧。而且,卧槽那气势…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势…这是女性吗?

看我愣在原地,三个妇女静静地在我面前停住:“新来的?”语气中,一股难以言表的傲慢扑面而来。

“呃?哈哈!别介啊大妈,我可在这里干了好几年呢!”我毫不留情地回敬道。

“你说谁是大妈啊?啊?要喊姐知道不!”别说,这几个家伙的气势挺像中国香港的喜剧之王周星驰的一部电影《功夫》里面的包租婆的!

“姐?哈哈哈!你仨哪个部分的?在我们队里闹事儿是吧?等弟兄们回来你们就走不掉了知道不?”姐我有点儿不爽,直到……直到她们仨其中一个的肩章暴露在我的视野中。

“我特么的毛蛋!刑警2处的!”我暗暗叫苦,心里顿时慌了:自古以来,A国的刑警作战实力十倍于交警,身为刑警,这姐仨,撂倒咱们交警7大队一窝人肯定都跟玩儿似的,真把她们弄毛了,还不把我跟逮小鸡一样收拾了?

“队……队长!有人来闹事!”我急忙喊救兵,企图从警察条例上压倒她们。

谁知,队长一脸迎接大爷的面色,端着一托盘的三碗茶水就跑了出来:“哎哟哟哟!三位别斗气啊!这位是我们队的小李,还年轻,还是个小姑娘,不懂礼貌,冒犯各位前辈了!”

“啊哈哈哈!郑队别那么客气,咱们一开始不也是从这种小丫头片子开始的嘛!哈哈!”三个妇女……哦不,是三个刑警大姐,她们对我们队长倒是十分的客气,一副敬重干实事的老警员的态度。

“小李,还愣着干啥。快道歉啊。”队长命令道。

我只能像只小绵羊一样,胆怯地回答:“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三位前辈是刑警2队的。有眼不识泰山,君子不计小人过,我……我……”

“行了!没啥没啥!虽然说你要是在当年咱们刑警队里,老娘我肯定抽你一顿了!哈哈哈!”她们仨中间长得最壮、最八婆的一个,看起来像这几个人中的头儿,豪爽地大笑着,一脸胡茬子,浑身肌肉的队长在她面前简直温顺得像只猫。

“呵,呵呵,呵呵呵呵……”我的脸直抽抽,笑得很不自然。

“哎哎哎!算了算了!”另一个八婆打断了她的话,转而替我说起话来:“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家,活泼一点儿也没啥不好的嘛!而且没猜错,你就是李静远吧?七大队的当家花旦,市模范交警之一呢!”

大八婆总算态度好转了点:“嗯!也是!我听说了,虽然C市各大交警大队的人都特么的贼不靠谱,但七大队的这个丫头好歹算是合格:各项指标虽然差的要死,但至少不徇私舞弊,作为交警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妹的……这算是在夸我吗?啊?

“好了好了!你看,人家前辈们都在夸你!你还不赶快去执勤?迟到了好有脸站在这里?”队长将我打发走继续毕恭毕敬地和那几个八婆聊起来了。

我憋着一肚子的不爽,暗暗地哼唧哼唧着,穿好衣装,整理好装备,跨上摩托开始一天苦逼的工作。

不用多说,我知道这几个刑警队的八婆来7大队是什么意思了。从作战力强大的警队、军队,抽调退役或即将退役的老干部、老警员,作为士官身份,利用他们的能力与经验来训练作战力低下的警队、军队,这是A国军队、警察部队、特警部队的传统方法。

这种方法一般说明了三个方面:一、被输血的队伍实在是糟糕透了,上面的大领导恐怕在开会时用茶缸丢过队伍的小领导。二、领导层还没有对这个队伍完全失去信心,甚至还非常重视,迫切希望他们可以形成战斗力。三、这个队伍的人在未来一段时间,会很惨……

结合一下咱们C市交警7大队,这三种情况都是符合的,那么这几个八婆来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我预感到将来的苦日子即将来临,在队里当一个没人忍心骂的“小公举”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了。

想到这里,愁上心头,初秋的寒意慢慢袭来,能理解古人为什么喜欢在秋天无病呻吟了!

算了,算了。我还是偷偷地骑到高速路旁的紧急停车区,佯装整理装备,实则玩起了自己的手机游戏。

但是一般说来,身为主角的人总是闲不下来的。比如这种看似休闲的时间也是如此:

只听一声能震裂耳膜的巨响从我左侧划过,吓得姐手一抖,手机摔在地上。妹的!姐的手机是全身上下唯一一个价格破300块的“奢侈品”好不!摔坏了姐我半个月都没肉吃了啊!

等等,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声音是摩托声,而且是那种高功率的改装车,是国家严令禁止的改装车。这种改装车在A国以杀马特为风格的飙车族、地痞流氓中非常受欢迎,因为它可以在短短4秒内就将速度从静止加速到120码,但全国交通部以及其下属相关部门却对此十分头疼。

这种改装车,有着气缸密气性不佳的致命隐患,在这种车最流行的一段时间里,依旧是3年前,C市这种车的最高纪录可是平均每周都要发生2起爆炸事故。不仅如此,由于是改装车,没有专门的厂家为其设计合适的刹车装置,这种车经常发生高速刹车时的车轮抱死。

所以,被这辆车整死的飙车族、小流氓数不胜数,被这车引发的车祸弄死的无辜平民也不少。

按理说,这种车应该早在2年前就已经被彻底取缔了,为何现在还能看见这种“马路炸药桶”,并且开着炸药桶的,还不是那种吹着杀马特头型的小流氓,而是……四个年轻女孩儿。

难道是四个小太妹?其实吧,看着不像,怎么看怎么像4个普通的大学女生。毫不张扬的马尾辫、或者披肩发,有点保守的短T恤,连破口都不会搞的完整牛仔裤、帆布鞋。这根本和我当年上大学时没啥区别嘛!分明就是学生嘛!

即使是其中看起来是老大的那个,扮相最接近太妹的那一个,也不像个合格的太妹,上身那明显被她刻意剪短的T恤衫,也因为原本是宽松型而没能造成露出胸部下端的效果,而那超短裙,也丝毫没有到齐B小短裙的长度,俨然是一条街头卖的最便宜的普通牛仔热裤,就连姐我在夏天的热裤都比她劲爆。

说实话,看着这几个大学都恐怕还在上大一的小学妹们在那里撒野,好笑的心理远大于生气,我哪有生气啊,我们上大学时第一次尝试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不也产生了东施效颦的效果嘛!这几个小学妹虽说模仿太妹确实不好,但是教育教育也就好了啊,青春骚动期嘛!

只见她们四个中胆子最小的那似乎习惯不了骑摩托飙车的感觉,主动停了下来,说实话她们的速度虽说快,但也到不了飙车的程度。但即使这种程度,她也两腿直哆嗦,一定被刚才狂飙的速度给吓着了。

“等等!等等!”她急的直叫喊,战战兢兢地停下摩托。

“我…我不想继续玩下去了。太,太危险了!”她即使不情愿,也还是道出了心中所想。

最接近太妹的那位明显是她们中的领头羊,或者说大姐大,立即表现出了一脸的不屑:“怎么这么弱啊你!”

其中一位虽然穿着朴素的很,但脸上画上了很重的口红和眼影,明显也有“朝着太妹看起”的意思的女孩开口了,她那“太妹的信仰”明显还不坚定啊:“呃……夏倩倩,其实孙晓确实不擅长骑摩托,要不算了吧……”

这不,她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了普通女孩子的善解人意的一面,多好!多可爱!为什么要当什么太妹呢?

“哎哟真是丢人!”另一位就不这么通情达理了,这位“准太妹”的打扮虽没达到太妹的水准,但搭配还算真魅惑,短热裤的根部从后面看隐约可以看见小半只圆滚滚的屁股露了出来,虽说热裤被剪短得很不像话,但是身材好我也没法拿人家怎么样。这个“准太妹”一副老大最忠实跟班的架势,一切做法都要顺着她们的大姐大:

只见她从摩托上下来,顺手将摩托往地上一摔,额……你就不怕这种车它炸了?只见她摆出一副“恨铁不成刚,恨女不太妹”的样子,走上前去,照着对方的脑瓜子一巴掌拍下去:“你真的很笨哎!在大马路上连骑个车都这么没种,不怕别人笑话啊?”

“噗!”我不由得捂着嘴扑哧一笑,这几个一看就知道还在上大学丫头片子,像极了我的大学时代:

那时,嬉皮士风潮传到了我国,无数姑娘认为那种杀马特洗剪吹的风格才叫做时尚,以至于如果一个女孩在上了大一还保持着素颜与朴素的衣裳的话,一定会有无数的姐妹凑过来对她说:“你真的很老土哎!都上大学了还穿得这么朴素,不怕人笑话啊!”

当然为了合群,姑娘们就会走向那种嬉皮路线,并且由于不了解嬉皮文化的内涵,却贸然模仿,以至于邯郸学步,下场嘛……用那天两个门卫大爷的话总结再好不过了:“哟!戏班子放学了。”

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也难免,到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经常会被一些所谓很时尚的潮流冲昏了头脑,总以为追随那些潮流会很有范儿,很吸引人,殊不知女孩子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女孩子自身,在那未加修饰的清水气质。

不管怎么样,这群丫头所处的位置是高速路出口路段,还是玩儿的大了一点。将摩托开上高速,违章;开摩托不带按规定戴头盔之类的护具,违章;使用严令禁止的改装车,违章……真要认真算下去,这帮丫头罪名可重了,我有责任去把她们劝下去。

我带上头盔,开着摩托从紧急车道缓慢接近她们,也是好笑,这帮丫头好像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我的到来似的愣在原地,其余的都围在最胆小的那位身边,讨论着“有种、没种”的话题。

我在他们旁边只隔1米处停下,压低嗓音咳嗽了一声。谁料除了那个心有点软的丫头不安地朝我这看来,拉了拉她们“大姐大”的衣袖,嘴里紧张地说了什么,还有那个不敢骑摩托的胆小姑娘背对我而看不见以外,其他人算是无视了我这个当下理应被重视,甚至该被害怕的交警,她们应该是在鄙视这个交警……

“哎呀,一个交警有什么了不起的啊?”大姐大说。

“看什么看!没看过青城会的女人啊?”大姐大的跟班儿说。

卧槽!姐我有多久没见到这么横的主儿了?而且不是被土豪横,不是被大官横,居然是被几个小我好几届的女大学生给横了?

姐要制怒,姐要制怒。这些丫头毕竟还处在青春躁动期,教育教育就好了!

当时的姐就是这样想的,现在回忆起来,真觉得自己蠢到爆了……

“呃…我说几位小姐啊……听说过新交规吗?”我摆出一副不怒自威,身后有强大气场支持的强势姿态。但是事实表明:姐在这帮被“古惑仔最帅气”的思想所洗脑的小家伙面前,其实还是算个“软妹”的!

“交你妈了个X的规啊!”没错,我已经不忍心把那个男人都不敢轻易说出口的脏字写出来了。如此粗俗鄙陋的词语,让姐的嘴张大到难以闭合,仿佛一只大馒头噎在嘴上一样。

“你……说……你……”姐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这样的脏字,也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侮辱。我举足无措,只有一只手被本能和难言的愤怒驱动着挪向头盔上的摄像按钮,并按了下去,开始录像,即使未有上传。

“你什么你?老娘青城会的,你这个小婊子看不惯是吧?”她们的大姐大这样说着,从另外三个的簇拥中,以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走了出来,满眼鄙夷地看着我。

但是我怎么突然没了硬气?怎么有种“强龙斗不过地头蛇”的感觉?

这不难解释清楚:如果没有这一身警服,我和街头上一般的女孩子根本没有二样,交警?哎哟~你们都看了这么多集了,也该知道我们A国的交警就是混饭吃的,哪有什么格斗实力可言啊。

而对面,且不说她们是不是C市的黑社会社团“青城会”的人,就凭她们这一副干事情好像没有任何顾忌,甚至不知行为轻重的模样,是个人都不会不警惕,而凡人更会退避三舍,更何况这帮家伙有四个人。

身为交警,我很没出息地面对违法者的挑衅后退了一步,嘴上说的话也带着颤抖的意味:“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什么后果?臭婊子?”她进一步挑衅。

其他人倒是嗅到了即将到来的火药味,还是有点忌惮的:“姐,算了吧!别跟个破交警计较。”

“计较?她配吗?我告诉你,现在快滚,别妨碍姐们的事情!否则我喊在青城会里的男朋友,让他带人来强奸你!”她将姐我狠狠一推,似乎离动手就差一步了。这家伙的话是在不堪入耳,实在无法忍受。

我再次将手放在了头盔上的按钮上,示意自己随时有可能将录像上传到交通部网络中:“你们的行为已经被我录像了!你们要是再敢动手,我立刻就能将录像发上去!到时候你们后悔都来不及了!”我觉得我这句话一定非常有分量的。她们的行为触犯了多少条交规,需要进行如何程度的鞭打?我这里居然短时间内无法计数:高速路超速、使用违规车辆、逆向行驶、分流道违规停车、还有那需要将惩罚内容翻好几倍的……袭警。不管多少,但如果真的执行下去,法医肯定是要在场的了,在关键时候暂停刑罚,否则这几千下的臀部鞭打,非出人命不可!

嘿嘿!这下一定可以吓住这些未成熟的小太妹吧?

好吧,姐还是天真了。

看我的手向头盔上的按钮挪过去,对方居然抢先一步,一巴掌照着姐我的脸部扇了过来。姐我还真是毫无还手之力啊,这么慢的动作也未能挡住,虽说有头盔的保护,侧颊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是身体还是倒了下去。

眼前一片乱,看不清情况,只听见那个家伙大喊:“还愣着干嘛?快跑啊!”随后就是三声摩托的轰鸣。袭警、逃逸,一步到位。

倒下的摩托可是很重的,它压上了姐的腿,剧痛让我动弹不得。“来人呐……袭警了……”我痛苦的喉音从嘴里溢出,直至现在才发现自己的体质原来是如此的脆弱。

原本已经绝望了的我,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帮助我将身上的摩托车搬开。睁眼一看,果然是太妹四人组中最胆小的那个,老实巴交的她一点儿她们老大的匪气都没有,看起来依旧像一个青涩的大学女生的模样。

“警察同志,这个……对不起!我代她们向你道歉好不好?我们再也不敢了!”她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双手合十,连连鞠躬。

我听着她的道歉,心里纠结的很。其实吧,姐我也觉得这事情算了就算了吧,反正头盔上录下的内容还没有上传,也就没有必要追到死……好吧,我承认,是姐我HOLD不住这几个小小年纪就已经目无王法的小太妹,姐一个交警,是真不愿意拿命去和那几个家伙拼。

小家伙从地上拾起我的头盔,双手递了过来,而头盔的主人则捂着脑袋,感觉到一股暖暖的液体从额顶留下。工伤啊这是。

小家伙略有回避我的眼神,其中隐含的内容可瞒不过姐我的眼睛,我问:“怎嘛?姐这个模样很狼狈吗?”

“没有没有!只是……”她如是回答。妹的,嘴上说不是,表情分明就是在说:“嗯!狼狈透了!”。

她仿佛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反倒安慰起我来:“其实交警姐姐你不必这么失落……”

“……”她这一席话顿时冲散了姐心中原本的忍气吞声的念头,激发了莫名的恼火。

“你们毕竟只是交警嘛,对不对?”她依旧在寻找可以平息我怒火的话语,殊不知适得其反。

“……”姐原本准熊她一句让她闭嘴的,但在脑中那“你只知道欺软怕硬”的声音的嘲讽下,还是停住了口。

她以为自己成功地哄住了我,更带劲儿地继续说下去:“像你这么负责任的交警,A国已经不多见了呀!你做的已经很出色了。而且我那个同学,前段时间刚找了‘青城会’的大哥当了男朋友,其他也有好多人通过她,榜上了‘青城会’的其他人,我们其实都挺怕她们的。我们都还是别管她们的为妙了……对吧?”

对吧?对你个大爷啊……虽说我们A国的交警确实水准不高,甚至可以说是“警界的耻辱”也不为过,并且这些我们交警自己也心知肚明,但是……但是丫头你当着姐我的面这么说,那感觉可不一样啊!你……你叫做揭姐的短啊!更何况姐我还是个好面子的家伙啊!

无法容忍的耻辱,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做出与警察身份相符的勇敢行为:

“哎哎哎!说什么呢?什么叫别管啊?”我从那孩子手里抢过自己的头盔,不顾头上的破口还在流血,忍痛戴了上去。

“可是……你还在流血啊!”她关切地问。

“流血就怕了?那姐在警队里就别混了好吗?刚才姐站起来没反应是因为伤了要缓一缓而已,你那几个小太妹同学,肯定逃不了跟你说!我现在就去追!”说罢,我点下了头盔上的按钮,录像上传了出去,这一下,姐想要不追都不行了!

“可是!”她好像要阻止什么,但还没说完呢,姐我的摩托就已经窜了出去。

没错,我确实是个经常大脑不做主的家伙。我的摩托刚爬上高速,我心中就开始后悔了:妹的,人家的男朋友确实是“青城会”的人啊,而且还是特么的大哥啊!

话说每个国家的城市中都会有这么一种地方,充斥着纸醉金迷,充斥着权钱交易、充斥着钱色买卖。

那里黑暗而污浊,却因为吸引着大量有钱人的资金向其中流动,因此让全世界的政府对这种地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位于我们C市南边的,红灯区、城乡结合部的地区,就是那样的区域,C市的红灯区。同时也是C市小型黑社会“青城会”的地界。在这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盘,可以说就是“青城会”的全权管理地盘,警方和他们的关系很明白:在红灯区外,警方说的算,而在红灯区内,“青城会”说的算。

我居然惹上了这样的家伙!且不说逮不逮得住这样“青城会”的小太妹,在我逮捕她之后,她的男朋友,所谓青城会的“大哥”会不会动怒,这又是一回事儿啊!

不过,视频已经上传,我早已没有退路。我只能硬着头皮,一咬牙一跺脚,拉响了摩托上的警笛,朝着前方追过去。

你说那几个太妹已经跑了很远了,我如何才能追踪到她们?要是其他车,我还真得呼叫总部的支援才能定位他们。但是这几个小太妹的车可不一样:那是一种噪音大得令人发指的改装车,我只要追着噪音的来向就可以了。

一个交警,鸣响着威严的警笛,驾驶着飞驰的摩托追逐逃逸者。这在A国是只有电影里才会有的场景,如今就被姐演绎了出来。

我在只有突发故障的车辆,以及交警巡视才能使用的备用车道上飞奔着,超过了一辆又一辆车,车速之快,让迎面的狂风将我吹得不敢张嘴,否则强烈的气流将灌进胃中。

司机们像看外星人一样地从车窗中看着我,而有些私家车后座上的孩子们,更是向我投来崇拜的目光。

噪声越来越清晰,说明我和小太妹们的距离在缩短,但我任需进一步加速。因为再过不到10公里,就是高速的两个不同的出口了,这两个出口分别通往遥远的D市和我们C市下的一个X县。如果我没能来得及看清楚她们从哪个出口溜了出去,那么我就只能蒙一个,但如果蒙错了……本次追逃就将彻底宣布失败。

我更加奋起直追,甚至一开始脑中的顾虑都逐渐烟消云散,脑中只是一只坚定着一个声音:“我是交警!一个逃逸的都不能放过!”

很快,不少副驾驶座上的人开始摇下车窗,向我提供情报:“交警同志!1分钟前有3个看起来像小太妹一样的家伙,从我右边骑着摩托窜出去了!差点儿和我撞上!我说她们还反过来骂我!你一定要逮住她们啊!”

“就是!太不像话了!”

“一定要抓住她们!马路像她家开的一样!”

“就是!没见过这么蛮横的!”

众怒的冲天,进一步打消了我的顾虑,我勇敢地向前飞奔着,执行着被人亵渎多年的交警的职责。

很快,那几个丫头起着摩托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几百米外。小流氓小太妹们纵使将摩托改装成四轮的,也比不上警用摩托的澎湃功率,以及稳定的车身!

“猎物已经锁定!”我从牙缝中恶狠狠地挤出这几个字,此时姐我的面容,配上脑门上凝固的血迹,我的样子一定很令人恐怖。我真的从没对一个任务如此投入过!

似乎是听见了警笛的声音,刚刚还沉浸在兜风快感中的小太妹齐刷刷地扭过头来,惊恐地看向我。

她们的大姐大和她们说了什么,另外两个顿时行动起来:只见她俩和大姐大分头突围,她俩加速向前骑行,而大姐大突然连变3条车道,甩进了第一个高速出口,通往X县的出口。

现在的策略应当是擒贼先擒王,我果断跟着她们的大姐大从出口下高速。同时,我接通了队长的紧急呼叫频道。

“喂?小李啊?”听见队长深沉稳重的声音,心里踏实许多。

“队长!求支援啊!我在CE高速上追3个逃逸的改装摩托车,现在正在追其中一个,我追着她刚从X县出口下来,另外两个往前跑了!现在应该还在高速上没下来!”我焦急地喊道。

“啊?”队长愣了一秒,发出惊异的疑问。他一定是在想:“小李你这混丫头涮我是吧?你们这帮臭小子什么时候有本事自己去追逃了?”

“我是说真的啊!那是3辆2年前很流行的改装摩托,就是那种‘红河240’摩托改的那种啊!不信你们看CE高速松花路段的实时监控啊!”我几乎疯了一样地大喊着,已经追了这么久,我可不想前功尽弃。

队长这才明白过来:“好的!好的!小李你盯住现在追的那个,我立刻往上报,15分钟后X县支队的人就会赶到围堵!”

摩托的功率已经到了极限了,能感觉到自己屁股下面的坐垫都在剧烈的发热。维保程度不及高速路的县级小路上,两辆摩托在颠簸中互相追逐着。

“臭婊子你有完没完!”离我只有3米不到距离的小太妹、大姐大,依旧不忘回头朝着我骂道。她一定是被姐我玩儿命追凶的气势给震慑住了,声音都带有些许的哭腔了,一点儿之前的蛮横像都没有了。

“你之前违章、逃逸、甚至袭警的录像已经上传到了交通部总网中了,你已经被锁定了!现在立刻停车!这才有可能争取到丝毫减刑的机会!否则按照新交规的鞭刑细则看,你的屁股今天非少1斤肉不可!”我朝着她喊道,心里想:都是一千多下的臀部鞭打,减刑其也减不了多少了。

“你妈的,姐我才不会给你抓到呢!婊子!我曰你妈@#¥……**¥#……##%¥@*@#……”她疯了一样地大喊,各种可能的粗鄙脏话都从一个年轻姑娘的嘴里蹦出,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车把手油门拧到了底。她恐怕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所犯罪行的恐怖下场:一场连身后那个臭交警都没见识过的,史无前例的严酷臀部鞭打,如果没有法医在场真的会出人命的鞭打。

她的摩托发出令人耳膜都发痛的巨大噪音,车身剧烈地震动起来,和因为路况而造成的颠簸是有显著区别,这是一种因为发动机问题而产生的喘振。

“不好!”我看着眼前的场景,明白那是一个巨大的危险:那个小太妹骑着的改装摩托在引擎超负荷运转的情况下,终于暴露出了它的致命缺陷:气缸气密性不佳。燃烧不完全的烟气从引擎中喷出,刺鼻的气体直接呼在了姐的脸上。

“妈蛋!要命了啊!赶快停下!你的车要炸了!”我冲着小太妹几乎是在尖叫。

小太妹对鞭刑的本能恐惧让她丝毫听不进去:“臭婊子,你妈才炸了呐!”

于是……

于是那车真的炸了。不是姐乌鸦嘴,是科学与经验的验证。

当两人的摩托正巧跑到了这个县城的灌溉总渠上的小桥的时候,一道白黄相间的强光从小太妹的摩托引擎上迸裂而出,一闪而过,伴随着剧烈的爆鸣,听起来就像卖爆米花的老爷爷踩响了他的大皮囊一样,震得姐都耳鸣了。气浪袭来,狠狠锤击了一下姐的胸口。而那小太妹嘛……就像马戏团里的炮打飞人一样,被爆炸的气浪弹射了出去,从桥上摔进灌溉渠中,连尖叫都没能发出。

警用摩托的性能远远优于那辆危险的改装车,姐的摩托滑行了十几米后稳稳地停住了。

“要死要死要死!这特么发生了什么啊!”姐带着一身的冷汗,以及看着那辆被炸成了两截的摩托而产生的后怕,跑回了小桥上,朝着桥下的望去。

桥下明显的水花波纹中,有个人影在一沉一浮,还时不时发出:“救……”的声音。

好吧,她不会游泳。姐的水性其实也不是太好,但那一瞬间我还是地丢下头盔,一个猛子扎进水中。灌溉渠的水流不算太急,但是暗流汹涌,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游到那小妮子身边。水中我模糊地看见了她的轮廓,一把将手伸了过去,也不管抓住了她的哪个部位,一个劲儿地往岸边拖。

可是,当我准备往岸上游的时候,却发现力不从心了。这个小太妹在水中疯狂地挣扎,弄得姐我必须将一大半的力气用来稳住她,另一只则苦苦地向岸边划着水。久而久之,我发现离岸边反倒越来越远!

姐我终于开始脱力,平日里缺乏训练,果然在关键时刻是会致命的啊。

“哥哥……永别了。”我心里这样想着,开始任由水流将我带走。

突然,一种不知什么的橡胶物体砸在了我的脑门儿上,将我从半昏迷状态唤醒。岸上传来今早刚来警队的那几个“八婆”的声音:“丫头!抓住救生圈!”

我惊醒,连忙抓住那橡胶物体。这时候,沿着拴在橡胶物体上的绳子,从岸边传来了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将我和那个快被水呛晕过去的小太妹,逆着汹涌的水流向岸边拖去。且不说“八婆”是怎么将这个沉重的橡胶泳圈丢出个十几米的了,只凭三个人之力,就能够将两个人重的物体逆着水流往回拉,还拉的这么迅速,这臂力确实挺恐怖的。刑警出身的“八婆”果然实力非凡啊!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警队的休息室中,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天色微暗,但夕阳依旧挂在空中。这很让人沮丧,因为这意味着下班时间还没有到。

我坐起身,脑袋微微发胀,身子疲乏,其他并无异样,看来呛了几口河水还没有让我怎么样。

“你醒啦丫头?”迎面走来,还递给我一杯茶水的,是早上的“八婆”,还是领头的那个八婆……好吧,现在还叫人家八婆确实不合适了,人家好歹救了我一条命呢。

“谢谢,谢谢阿姨!”我回答。

人家阿姨可不买账:“要叫我姐!以后叫我张姐就行了。另外两个一个姓刘一个姓朱,以后要叫她们刘姐和朱姐知道吗?”

“哦……哦!”我唯唯诺诺地回答,看着人家的气场,比对一下自己,就像老虎和小猫一样的区别,这让我怎么敢大声说话?

张姐坐到我身边,一只手搭在我肩上,语气中充满了肯定:“真没想到一个交警大队的小丫头也能这么厉害啊。这回你抓的虽然不是什么大鱼,但依旧被上面领导充分的肯定了。记了一次二等功哦!”

姐我可不像我的哥哥,二等功一等功什么的荣誉在我心中一点儿概念也没有,我想的只是能得到多少奖金而已。于是我问了很实际的问题:“那么话又说回来,我抓到的那三个小太妹,在她们被执行鞭刑之后,奖金应该算三份是吗?”

“这个不清楚,但是这次情况特殊,那四个太妹的罪名,交通厅的专家已经根据你提供的录像进行了细致的鉴定,内容在这张纸上。”张姐递过来了一张报告书,上面写下了小太妹们的量罪内容:

【根据C市交警7大队警员李静远提供的录像信息,以及:录像中的四人使用违禁交通工具,应判处“B类刑具,120%功率,80下”的处罚;案发位置处于高速路段,判处“D类刑具,120%功率,100下”的处罚。并且其中的三人存在逃逸(2倍处罚)、暴力抗拒执法(3倍处罚)、甚至存在袭警(4倍处罚)的行为,所受处罚应当在可选项目中乘以24倍……】

还没看完呢,我光看到24就HOLD不住了:“这尼玛要死人的啊!已经是最高等级的D类刑具了,没有办法继续翻倍了,但是另外两个参数,无论是鞭打数目,还是运行功率,谁乘以了24倍都不是好玩儿的啊!”

没错,按照新交规的要求,犯了逃逸、抗法、袭警等行为的家伙们,所受的鞭刑是要翻倍数的,要么将鞭刑机器的运转功率翻倍,要么将鞭打数量翻倍。但是……24倍这样的等级确实是姐我见都没见过的:

小太妹们所判的受罚内容里,数量翻了24倍还好理解,两种刑具总共鞭打4320下,光听听都觉得会出人命。

那么功率翻24倍又该是怎么样的呢?24倍,也就是的额定功率,我之后回家拿了冰箱里的一小块五花肉,用鞭刑机器试了一下……肉眼已经看不清鞭子的轨迹了,那片五花肉被凌空切裂为两半!

好吧,姐说了这么多,就是说,无论哪种翻倍的处罚方式,哪怕有法医在场,这些小太妹都是九死一生了。

警方的处罚居然可以将人整死……这样的事情播出去会有多大的舆论轰动啊!

张大姐在一旁微微一笑:“哈,小年轻,你这就不明白了吧。我们干刑警的时候,就知道一种潜规则,对于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按照鞭刑规范来处罚的话,足够打死个十几次了,打死了还怎么坐牢啊?

这些小太妹的罪行虽然还不算是穷凶极恶,但依旧超出了原先制定的惩罚计划,所以要进行特殊处理。”

“到……到底怎么处理?”我问。

张姐露出了诡异的一笑,朝着警队的地下室指了指:“刘姐和朱姐正在里面忙着呢。”

我一头疑惑地朝着大门紧闭的地下室走去,这才发现原本用来储藏杂物的地下室换上了钢制的安全门,门锁还是精密的密码锁,张姐从后面赶过来,帮我点开了密码,大门打开。

大门刚开,里面就传来了女孩子此起彼伏的嚎哭声。像是害怕哭声泄露到门外,张姐迅速地将大门重新关闭。

十几平米不到的地下储物室被改装成了由四个隔间组成的审讯室,而那四个太妹就被捆绑在隔间里的椅子上,她们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可怕惩罚,痛哭不已。而那个“大姐大”,那个被我追了十几公里的太妹头子甚至被堵住了嘴巴,可以想象,如果不这么做,她还不知道会骂出多么难听的话语呢。

“哟!张姐,小李,你们过来啦!那可太好了。我还以为需要我两人来处理这四个丫头呢,那非累死咱不可。”身材略显高瘦的一位“八婆”……哦不,是前辈大姐,这么说道。这位我们称她为“刘姐”,得过两节全国警队技能大赛射击冠军,牛得飞起。

另一位就是“朱姐”了,朱姐的最辉煌记录是单挑四个持刀匪,砸晕一个,踢残废两个,还有一个吓得跪地求饶……

好吧,我感觉自己进入了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处理……怎么处理?”我不知道三位姐会怎么处理这四个小太妹。

“你先学着。”张姐没有多做回答,朝我使了个眼神。

刘姐拿出了一份我刚才看才看的文件,那份给这几个小太妹量刑的文件:“你们四个丫头听好了啊!知不知道你们这次的违章、逃逸、抗法、袭警‘四连击’被判决了多少下臀部鞭打啊?我告诉你们:带上翻倍是4320下!还是最厉害的D类刑具!”

话音刚落,三个小太妹已经泣不成声了:“呜呜……大姐……我们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惨不忍睹的场景,我几乎忍不住想要向刘姐求情了,而她却像是见惯了这种悲惨的场景似的,丝毫没有动容:“我最多执行过500下的,法医在场,刚打到400多下的时候,法医就开始叫了:赶紧把人送急救!”

“呜啊啊啊……”小太妹哭成一团,恐惧让她们喘不过气来。

刘姐继续说:“那个受刑的人还是个练武出生的!就已经那个模样了,4000多下?你们这种身体?切!”刘姐的语气中丝毫没有同情,尽是轻蔑。

“所以啊,”朱姐接过话茬:“所以一般来说,远远超过人类可以承受的刑罚,上面都会授权我们,进行替代处理,用其他刑罚来代替,防止出人命。”

“一般来说,”刘姐继续说下去:“在C市以及周边地区,我们习惯使用‘五行’。你们可以从金、木、水、火、土,五个中选出1个作为自己将要接受的惩罚!”

“五行?是什么意思?”我转头问向张姐。

张姐解释道:“五行就是金、木、水、火、土,而在这里,是指与这五种东西相关联的五种刑罚。在C市这附近,一般是:‘电老鼠’、‘拉麻绳’、‘腌咸肉’、‘销魂雨’、‘炒板栗’这五种刑罚。”

我的嘴张大到合不拢了:“卧槽居然还有名字?”

张姐似乎不理解我的疑惑从何而来:“是啊!其实在A国警方中还存留着好几百种刑罚手段呢,这只是其中的5种而已,全部的你如果想要了解的话,我可以给你一本图文教程让你好好研究研究。”

“卧槽还有教程?”姐的人生观被再次颠覆了。

太妹的大姐大似乎在进行着艰难的思想斗争,她要从这5个她根本不了解的刑罚中挑选1个来承受。于此同时,我也在设身处地地想像,如果我是这些小太妹,我会选择哪一种呢?这五种元素,不知道对应的是什么刑罚,但听起来似乎只有木和土是比较温和的元素了,换我一定选木。

“我们……选土!”太妹头子如是回答。

“那就立刻开始。我先找一个给小李你示范一下。”刘姐和朱姐像是两位熟练的屠夫,走向了太妹头子的那个比较出挑的手下。

不顾她凄惨的哭叫,二位大姐将她绑在椅子上的手铐解开,并提溜着衣领抓起身来。她一看手铐松开,玩儿命地开始挣扎,但是在刘姐朱姐这两位连武警都敬重三份的老战士面前,这点挣扎和小猫儿挠人没啥两样。

这个太妹,是这几个太妹中对大姐大最忠诚的,一副想要靠着大姐大一步登上“青城会”高层的模样,今早在高速入口处见到她的时候,她对大姐大的谄媚模样着实让我吃惊,这年头的大学生比我们上大学那时候溜多了,黑帮、情色、斗殴,这些近年来随着美国“娱乐至上文化”进入我们A国的思潮,当年我们想都不敢想的思潮,居然呼对我们A国造成了如此的负面影响。

这回,这个小太妹对大姐大的忠诚丝毫没能让她从刘姐手中逃脱,只见刘姐像提着一只待宰的小母鸡一样提着她,白色T恤衫本来就很暴露的衣领被刘姐这么一揪,差点儿就能裂开。

小太妹的两条纤长的小腿悬空着不停地朝着刘姐的腿上踢过去,但对于刘姐来说,这恐怕和挠痒痒区别不大。只见刘姐居然冷笑一声:“别闹!”说罢,铁钳一般有力的大手快速地解开了小太妹下身热裤上纽扣,本来就短到不行的齐B小热裤被刘姐跟扯抽纸一样,“唰”地一声就扯掉了。

这丫头的下身穿着黑色连裤丝袜,再下面是一双粉色的运动鞋,这样不太合适的搭配也从侧面说明了她涉世未深,连女孩子打扮的一些基本常识都不清楚。她轻率地就加入了所谓帅气的黑帮,真可谓是木鱼脑袋,也可以说是青春期骚动引发的认知偏差。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刘姐即将对这个姑娘施加的痛苦惩罚是有必要的了:将一个懵懂的年轻人拉回社会正轨,此乃大善!即使动用体罚手段或许也未必不可了。接着,刘姐将她放回地面上,还没等她站稳,刘姐那肉眼都难以捕捉的手法就已经将她双手反剪着按倒在凳子上了,接着三下五除二,T恤衫也从她身上剥离。这下,这个姑娘除了下身一条单薄的黑色连裤袜以外,全是赤条条的了。

仔细这么看看,这个姑娘的身材还是不赖的,手臂纤细匀称,双肩柔若无骨,小腰肢上虽然略有一点点小赘肉,但其实不影响美观。更可爱的是那圆滚滚的小屁股,包裹在那带有朦胧丝光诱惑的黑色连裤丝袜下,而且还调皮地不穿内裤,这让人难免浮想连连。

“朱姐,她们选的是‘土’吧?”刘姐问,朱姐在一旁点点头同意,并从地下室的角落中抬了一口小煤炉,以及煤炉上烧着的一口锅:锅里并没有煮任何东西,而是放满了一种黑色的、半个小指甲一般大小的圆球状陶土颗粒,这种东西我和哥哥一起逛夜市的时候时常会看见,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了……好像是……对哦!就是糖炒板栗里面的陶土颗粒,这是一种从吃货之乡的中国传进A国的神奇点心:将这种颗粒翻炒滚烫之后,可以均匀地加热板栗,香甜无比……

哎!等等!现在明显不是讨论吃的时候吧?既然不是吃,那么这些被翻炒得滚烫的陶土颗粒是干嘛用的呢?

就在我一头疑惑没有得到答案之时,朱姐刘姐就开始合力对那个小太妹动手了:刘姐将太妹的双手重新戴上手铐,并将手铐锁在墙上一个高低适中的绝佳位置,让小太妹被半吊在空中:按照小太妹的身高看,如果她双脚放松,就会处于难受的悬吊状态,而如果她想要缓解手腕被悬吊的痛楚,就必须绷直双脚,吃力地脚尖点着地。

“看到没有,高度恰到好处是这种吊法的要点。”张姐居然还在向我解说啊卧槽!咱们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啊!咱们尼玛的是在刑讯啊!不能说出去的啊!

“唔…啊…嘤嘤……”身体颤抖不已,冷汗很快从她身上每一寸裸露的肌肤处渗出、汇聚、流下。又一个小太妹的野劲儿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被欺负的邻家小姑娘模样,楚楚可怜。

“嗯!够热了!”朱姐的手悬在一锅陶土颗粒上面,感知着温度。我即使离那口锅1米多远,也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浪在翻滚。

说罢,刘姐和朱姐用自己吃饭的饭盒一人挖了一盒子的滚热陶土颗粒,走向那个被吊起的,还在嘤嘤抽泣着的小太妹。

“你们要干什嘛!干什嘛!不要啊!不要!”她一定是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热量正在逼近,惊叫起来。

哪里会因为她的喊叫而停止,只见二位大姐一前一后,拉开了她下身穿着的黑色连裤袜腰部,并将满满一盒子的滚烫陶沙倒进裤袜的裆部……

“啊!啊!!啊!!!救命!烫!烫死我啦!!!啊啊啊啊!!!”一声比一声悲惨的尖叫在地下室中爆发出来。

可怜的姑娘,原本性感贴身的连裤袜现在成了她剧烈痛楚的来源,滚烫的陶土颗粒在裤袜的裆部内和屁股、和大腿根、甚至和女孩子最敏感娇弱的部位紧密接触着,毫不留情地将烫着、折磨着任何接触到的肌肤。

疯狂的哭喊尖叫中,姑娘企图扭动双腿来分散缓解剧烈的热量给自己下身带来的难熬的痛楚,却无奈尼龙袜弹性十足的布料丝毫没有让任何颗粒脱离她的皮肤。并且,现在她正处于尴尬的半吊姿势,如果不想手腕再受煎熬,下半身必须挺直,连脚尖都得绷直,下身任何挣扎都将带来手腕上的疼痛。于是在上下两种疼痛交替折磨下,她下体的扭动姿势变得十分尴尬而扭曲,痛苦的喘息与呻吟混着抽噎哭声不断发出,让一旁听着的我都觉得难受不堪。

就在我被眼前的惨状弄得神经绷紧的时候,张姐给了我最后一击:“在古代蛮荒时期,有一种刑罚与这个类似,只不过他们先是逼迫通奸的男女穿上一种在大腿根部收紧的铁质裤子,然后往裤裆里倒入烧红的铁砂。”说罢,还往我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这可把我吓得一跳,尖叫一声。

“哈哈哈!你这丫头胆子这么小,怎么进的警队啊?啊哈哈哈!!!”张姐没心没肺地嘲笑着我。她可不会知道我能进警队全是依仗哥哥的关系。

过了大约五分钟,小太妹不再尖叫了,只剩下平稳但似乎永不停止的哭泣。刘姐将手伸进小太妹的裆内,说道:“嗯,凉了,倒出来吧。”两人将姑娘的身体放下地面,但她的两腿已经失去知觉一样,身子软绵绵地睡倒在地。朱姐拉开姑娘连裤袜的裆,陶沙“唰啦”一声全部滚落出来。

同样的技法在小太妹的大姐大身上,还有另一位比较出挑的女孩身上得到了使用。她俩都没有穿连裤袜,一个穿着牛仔裤,一个裸腿穿着热裤,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行刑的效果,因为刑警前辈的智慧是无穷的:张姐用松紧带绳子在她俩在大腿根部勒紧,这样陶沙就无法从中滚落,而将持续折磨着姑娘们的下体。

而对于那个穿着牛仔裤的姑娘来说,由于牛仔裤的弹性远不及丝袜,陶土颗粒没法完全和皮肤接触,刘姐就在陶土倒入她裤裆之后,用板子连连拍打她的屁股。

随着拍打的进行,张姐的刑讯教程又一次对我开放了:“注意学着点儿啊!板子打的路线是从斜下往斜上打的,这样有助于把陶砂嵌入她的屁股缝里。功力最好的人甚至可以把颗粒打进受刑人的肛门里,增加巨大的痛楚。怎么样,厉害吧?”

难怪那个穿牛仔裤的姑娘叫声会如此之凄惨,刘姐果然是个老手!

“呵呵……呵呵呵……”我假笑着,心里暗骂:“厉害个屁啊!你们这帮心狠手辣的老巫婆!”

而由于那个太妹大姐大行为最为恶劣,朱姐和刘姐对她进行了足足3轮惩罚,每一轮结束之后,都会先用风扇照着她受尽折磨的下体吹,让其恢复对热觉的敏感性,之后才进行下一轮的处罚。

直到行刑结束,我才发现,她们中最胆小的那个,就在我摩托翻倒之后还搀扶我起身的那个女孩子,除了全身被脱得只剩鞋袜,被绑在椅子上以外,没有受到任何处罚。我知道,介于她行为最轻,认罪态度良好,她已经被默认不用接受任何处罚了,三位凶神恶煞的大姐到现在没动她就是暗示。

看着其他三人捂着自己那被陶粒烫得满是紫红烫伤痕迹的下体,看着她们痛哭流涕的模样。我不由自主地扭过头看着那没遭任何伤害的好姑娘,第一次领悟“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的含义。

“你真幸运。”我面向那个姑娘做着口型,而她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队长在门外就知道地下室内发生了什么情况,他早已从C市总院喊来了救护车,送走了三个最后连走路时腿都无法并拢的太妹,和一个毫发无伤的姑娘,我真心希望她们可以从这次痛苦的经历中明白什么。

最后上车的是那位学生妹,那位没有受罚的姑娘,她一席淡雅朴素的装束,和我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几乎一样。素白的衬衫,整洁的牛仔裤,粉白相间的运动鞋,青春而带有着活力,纯净而不失朝气。

她在救护车门口停留了一下,突然跑到我的身前,向我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警察姐姐!至少谢谢你让我可以穿戴整齐地走着离开这里。不用像她们。”

我微微摆了摆手:“不必客气,最重要的不是你穿戴整齐,而是你的穿戴、还有你的行为保留了自己原有的气质,保留了最本真最善良的自己。这也是你免于受苦的原因。”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上了救护车,继续陪护她那几位误入歧途而受到残酷惩罚的同学。

我的心情并未因为今天棘手的事情结束而丝毫轻松:“话说,我还是担心那个小太妹,担心会喊她青城会的男朋友过来找我麻烦……”

张姐听了我的话,从一旁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担心这些。今晚你也别一个人回家了,会很危险的。你先和姐们几个去吃顿晚饭,在晚饭期间,这些事情定有结果!”

我不知张姐所说的结果是什么样的,我只有跟着她,前往鱼龙混杂的C市城乡结合部,像是哥哥不在身边,而剩下的唯一靠山。

【预知我们的小女警在城乡结合区的大排档中将遇上怎么样的惊心动魄,且看下回:《女交警日记》番外二《红灯女王》】

啊哈!工作忙了好久我又回来啦!这次的SP成分确实少了那么一点儿。本人对此也是深感不安啊,抱歉抱歉!但这确实是因为本章是作为接下来好多支线剧情的衔接章节而做出的牺牲,是因为为了剧情的流畅性,有些应该很重要的桥段(比如SP啦,SP啦,或者SP啦,还有SP啦)被处理的比较草率。再次抱歉了!

不过放心,我向读者老爷们保证:下一章的小番外,SP内容……管够!!!

还好最近公司事情不多,乘现在给大伙儿来一段长的更新!

女交警日记

番外二《红灯女王》

“啊喔!啊喔!别打了!我的屁股!我的屁股!疼!疼!疼啊!!啊啊啊!!!”被吊在半空的,我的女奴隶,1小时前还是个知性优雅的女教师,就这么只穿一条肉色连裤袜,在悬空中扭动着身体,哭号浪叫着。

我并未因为她的哭喊就轻易停止,每个被我鞭打屁股的女孩子,都会全程喊痛,而干我这行的人,必须每分每秒察觉到她们此时真实的感受。判断她们是还在快感中,或是只剩下了疼痛的折磨。

我立刻伸手,轻轻按在她那布满鞭痕的臀肉上。年轻的女教师,从未受过如此对待的屁股,已经不像一开始挨打时那么燥热甚至搏动了,现在早已冰凉,就像抚摸在将死之人的躯体上。

嗯,这种情况下挨打,痛觉更加明显。接着我又试探了一下她那女孩子的“私密花园”,确实水汽早已散失,只能感觉到周围的嫩肉在神经质般抽搐着。

我轻叹一口气,气息在她的耳根轻轻吹着:“亲爱的,你很坚强。”,一面点下卷扬机的开关,悬吊她的绳索下降,把她送回平稳的地面。结果已经明显,她确实受不住更多的鞭打了,再这样下去她将感知不到受罚的自己是多么的楚楚可怜,只会陷入无尽的苦痛折磨中。

我将那根精心保养珍藏的皮鞭,卷起,用柔软的无纺布仔细擦拭着它每一寸躯体,擦去上面的水迹,还有那哭泣不断的女教师留下的血污。之后,将它爱惜地轻轻放入垫上了缓冲泡沫棉的不锈钢匣子里。

我卖萌一般,鸭子坐地坐在她倒地的旁边,将她无助的脑袋抱入怀中,口中呢喃和行刑时判若两人的温柔声调:“可怜的姑娘哟,还疼么?”一只手指像溜冰演员一样滑动在她圆润的屁股上每一条肿起的鞭痕。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般嘤嘤呜呜地嗫喏着,撒娇着,她肆意地蜷缩在我的怀里,差点把全身的重量都投入进来,压得我盆骨作痛。剩下的收尾时间,我只需要保持爱抚,直到她的内心慢慢找回平日里高洁温婉的女教师形象就行了。

她的发香,溢满我的味蕾,我闻着闻着就失了神:那是一种只有“干净”的女孩儿才拥有的体香,那是一种让人闻着就心起保护欲的气息,它诉尽女子的柔媚与娇弱,诉尽被丈夫疼爱的女人的无穷满足。同时,也诉尽了我,一生的悲哀,因为那是我这种已经回不了头的女孩儿,再也找不回的气息……

“今天,真的麻烦你了。多谢你!”

“呃,啊?哦!要走了啊!”

就在我失神的时候,她已经默默地自己穿好白衬衫,灰色百褶裙,一瘸一拐地自己套上高跟鞋,甚至已经扎好发卡,俨然一位出淤泥而不染的知识女青年,白璧无瑕,惊为天人。

谁也不会把她和1小时前,在鞭刑下娇嗔不断,在三角木马上浪叫连连,在我手指的挑动下乱喊:“快点!搅动我!”之类话的女孩子相联系。

“你果然对得起别人给你的评价!手法到位,轻重适当,最关键是,你善解人意,知道你手中的女孩子,心里真正渴求什么……”果然是教师,夸人的水准都高其他客户一个档次。

“行了行了!好歹干了好几年了,三百六十行(xing),行行(xing,xing)出状元嘛!”我都不知道自己念了错字。

她忍不住乐了,笑的时候甚至用自己嫩白的纤手半掩着小嘴:“哈哈哈!你真可爱,那字读‘hang’!”

分明是她最可爱好不?

她接着向我微微鞠了一躬,俨然大家闺秀:“那么…再见了!我有机会就会过来找你的!”

“哎!别别别!别来太频繁,这是干这行的忠告,千万别被你的丈夫察觉了。否则他追责过来,我们可不会护着你。”我算是个手艺人,可不会因为对方的可爱而失去原则。

她这才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接着带着满面的红晕,离开我位于C市红灯区的小店。希望她能忍住屁屁上残余的痛觉,否则穿着高跟鞋很容易看出步伐的别扭的。

这就是我的工作,我那被世俗所不齿,却又在无人知晓的夜里被无数男男女女追寻的职业。他们总称呼我为:女王。

我是C市红灯区少数几个不用贩卖身体来吃饭的女人之一,而在可以接近“青城会”大哥左天的女人中,又是地位最高的一个,许多生意上的事情,他都得过问于我。

一反常态,提前挂上打烊的牌子,接近午夜,原本应该是我生意最好的时候,我却要匆匆赶往青城会的大厅,参加青城会大哥左天的“会议”。

我走入他红灯区中最繁华的一处的赌场,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这些凡人都羡慕不已的场景,对我来说却都是背景,我背对着背景画面走上了台阶,走入他帮会的大厅。

“被其他帮派的给弄了!老子的女人被人给弄成这样你们特么B的敢信?”很久没有听姓左的如此愤怒的声音了。

“哟~左哥今天这么大火气?别伤了身子啊!”我随意地歪坐在一张真皮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周围的男人,眼睛全看过来了,我不用检查他们的眼睛就知道,他们在看向我黑色连裤袜下的那片朦胧。

我在工作时穿的服装,远比这里开会时暴露,虽然我知道,我在左天的会场上裙子的长度与自己说话的分量是成反比的,但我这个手艺人也不需要所谓的话语权。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我不必讨好这帮家伙。

“咱们‘青城’的名声在外面是不是很差?啊?都不拿我们当回事儿了是不?拿咱们当孙子是不?都没来过C市南边,没看过这里是谁的地界是不?”他自顾自地吼叫着,身边想要提建议的副手也没人说话了。

不用听太多,我已经知道什么情况了。左天1个月前新招了4个女孩儿,看起来是大学生,纵使是大学生,却依旧没有书香门第的气质,相反倒对身为黑帮势力的青城会仰慕有加,她们中最骚的那位,被左天看上了,成了“压会夫人”。几个年轻气盛的丫头,还处于不知天高地厚的时期,一看得到了左天的青睐,一个个都HIGH成了母狗一样。哈,当然这些话我也只敢在心里嘀咕,热恋中的左哥可不会听我给他讲“低调点儿”这些东西的。

这几个丫头,看起来一定是在别人的地界踩了别人饭盆儿了……哦!忘了说了,“踩别人饭盆儿”这是黑道的黑话,意思是惹了别人很大火气。

不过……我也确实没听说过在C市的其他地区有除了“青城会”以外的其他帮会出现。这次,或许是一个新创的帮会动的手。

哎,等等,说是4个丫头,为什么少了一个?没等我继续想下去,左哥看向了我这里。

“晓琦姐,你来的正好!你对这些比较了解,你过来给我女人看看,她这特么受的是什么手法!这明摆着在羞辱我左天!”左哥开口了,哎哟……我可不想碰“他的女人”。

那个女孩儿的性格,我贼特么不喜欢,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儿洪水就泛滥,天生有种唯我独尊的性格,在得到了左天的宠爱之后,更加嚣张跋扈。但是我现在好歹是寄人篱下,好歹也算是青城会下面的一员,该做样子总得做做。

“我看看。”我朝着一旁哭爹喊娘(明显是装的)的三个女孩儿走去,果然呐……真恶心,又闻到左天“他的女人”的香水味儿了:

“哎哟…倩倩,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用这种香水了!你天哥那里什么香水儿没有,偏用这种,这种味儿太大了知道不?”我抱怨着,尽可能表现得和颜悦色,表现出一种老妈妈唠家常的语气,而不是自己想要表示的那种嫌弃的语气。我最终还是把那句“都特么非洲肥婆用的品种”这句话给噎了下去。

“呜哇啊啊!晓琦姐!你轻点儿!疼死我了啦!呜哇啊啊!”杀猪般的惨叫中,我熟练地解开三个女孩儿的热裤、牛仔裤的扣子,探过头朝着她们的下身三角区检查过去。少女还没发育完全的屁股蛋儿上,还有毛儿都没长齐的三角区前,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有些发着暗红色,有些发着紫红色的痘痘。这是明显的烫伤痕迹,看起来经过了良好的医疗处理,像是被医院处理过的,但依旧能看得出这几个丫头在被折腾时,受的罪挺大。

“喔唷……这一手啊……”我的嘴微微一撇,轻叹一声。

“是什么?说给大家听!都听听别人把我们青城会当成什么了!艹!”左天喊道,大嗓门儿没把我耳朵震聋掉。

我还算温柔地给三个丫头扣上扣子,轻叹一口:“天哥啊,这一手叫做‘炒板栗’,使用许多加热到滚烫的小颗粒物,灌进人的裤裆儿里,把下面烫得一个个点儿的。”

“这种手法都在什么馆子里用?”他接着问。

“呃……天哥,这真的要说?”我有点儿疑惑,我知道要顾忌一个身为老大的人的面子,说实话这事儿说出来就太令他丢面子了。

“说!”他恐怕是真的怒了,连脸皮也不要,想要激起手下的仇恨。

我只能挠挠头解释道:“说实话吧,这手法在我店里都没有工具,一般都不敢给客人用,欲望再大的都不能使,太JB疼了。一般这手用在……”我迟疑了一下,瞥了一眼旁边的左天,看着他纹着纹身的胸口被粗气弄得一起一伏,我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一般用在‘鸟窝’(黑话:妓院)里,‘大鸟’(黑话:老鸨)给不听话的‘鸟蛋’(黑话:没有就范的姑娘)或者有反心的‘雏鸟’(黑话:刚入行不久的小姑娘)使的。烫个三四次,疼到小便失禁的事情都有,一般丫头肯定受不住5轮,基本就范。”

“妈X的拿我女人当鸡用了是吧?”只听一声剧烈的脆响,一枚啤酒瓶狠砸在地上。

终于,有一个副手成功被激将了:“哥!你别多说了,就说是哪个?兄弟立马去剁了他!”

妹的…又要有人去火并了,这对我来说不是啥好事儿。有些时候在城区火并的黑帮伤员是不敢去医院,怕被条子(黑话:警察)查出线索来,真出了伤员我还得兼职当医生,真特么烦人,所以我企图缓解一下左天的火气:“话说三位啊,他们往你们下面倒什么进去的啊?”

一听大哥给她们说话了,三个丫头哭得更凶了:“呜呜呜…炒热的陶土珠子…呜呜呜…”

“哦……那还好些,‘大鸟’一般都用高压锅沸水煮铁珠子倒进去的,那才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我或许没选择好措辞,这居然让左天更加愤怒了!

“闭嘴!你特么还要别人怎么动老子的女人才好?只要他敢在我左天面前动!他就敢在我面前死!”我为了保持姿态,忍住本能没有用手堵住耳朵。

“现在就动手!”

“剁掉他们!”

“杀!”

群情激奋中,恐怕只有我一个人假装着义愤的表情,内心骂娘阵阵,只有我一个人才明白:世界各地的黑社会,总是被迫绕开本来很简单轻松的行为方式。

三个小丫头在前面带路,我们像是瘟神一样行走在C市的夜晚,市民看见提刀拿钢管的我们,纷纷惊恐地躲避,再远远地注视着我们向前推进……

我空着的双手也闲不住,被迫裹紧身上的黑风衣……妹的,姐确实搭配错了衣服,走了这么远的路,高跟鞋差点儿没把姐的脚趾头挤断,还有那穿街而过的深秋晚风,姐发誓到明年开春前都只穿最厚的那种连裤袜了。

“那里,就一条街前面的大排档里!”左哥的“女人”兴奋不已,一蹦一跳的,好像下身一点儿都不痛了似的。

“疤子!打电话给‘条子’,告诉他们我们今晚要在城区办事儿,请他们今晚行个方便,‘只吃素’(黑话,不出手管事儿)”左哥命令道,一把将裹在报纸里的砍刀拔了出来。

三胖子大排档上的人群开始四散而逃,只剩下最角落上的一张桌上,还坐着四个女的,看起来最年轻的那个女的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惊慌地站了起来,被吓呆在原地了。

“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早上抓的我们!”三个丫头兴奋地指着那个桌前的年轻女孩儿。

“叫啥?”左天将明晃晃的砍刀扛在肩头,冷冷地问了两个字。

“……李……李静远…”这个姑娘似乎吓傻了,能听的出她的上下牙关在打架。真奇怪,这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什么帮派不帮派中的女孩子。

虽然她的长相只能算A国平均向上的水准,但她一身清新淡雅的装束,看起来就是邻家的乖乖女:米白色的真丝连衣裙,纤长的双足踩着可爱的白色高跟鞋,肉色的连裤丝袜紧裹着她不算修长,但很匀称,看起来让人很舒服的双腿,她留着温顺的披肩发,脸上甚至连化妆的痕迹都没有。声音听起来有些底气的,一定很健康,但是身子依旧清秀单薄太多了。

我有些揪心,这个姑娘今天凶多吉少了。且不说一顿暴打,左天和他小弟们,早已厌倦了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孩儿,而平日里无法到手的清新风格的姑娘就成了他们春梦中蹂躏的对象,如今,这姑娘足以让左天的小弟们兽性迸发。我脑中想象力已经听见了,听见了身后这群恶兽在午夜狂欢般的乱号,和这个可怜的李姑娘撕心裂肺的求救和哭喊。我……我却救不了她。

“动我女人?”字数少的质问,最为可怕。左天继续逼问着这个姑娘。

“……”姑娘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你以为你很有种?”左天用冰冷的钢刀指着姑娘的鼻尖。

“她违反交规……”姑娘的底气突然硬了起来,满面的恐惧,顿时变成了一种慷慨赴死的……决然。她恐怕准备好死了,世界上果真有人会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

左天的脸一抽,接着像吸了笑气一样,和自己的小兄弟们一起,前仰后合地哄笑着:“交规!啊哈哈哈!尼玛B的她说交规!哈哈哈啊哈哈!”

“你他妈来管交规的?”左天揪住姑娘的衣领,大嘴好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这是我的职责!”姑娘顶着左天喊叫着,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我,没见过待宰的羔羊对屠夫吼叫的。

“你吗的再职责一句!今晚弟兄们就多爽你一轮!”左天的刀横在她的喉咙前,刀锋割裂她柔软的皮肤,血滴掉落两点在连衣裙上,像是画纸上留下了两朵即将凋零的红花。

“这是,我的,职责!”姑娘一字一顿地回答。

左天因为震怒而定在原地两秒,我仿佛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愤怒正如失控的核反应堆一般汹涌起来!

突然……

我们都对左天和这个姓李的找死丫头给吸引住了,居然差点儿忽略了桌边还有三个女人。

“嘿哟!是你啊!”一声仿佛中国居民小区楼下跳广场舞的大妈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震天动地都不为过。

“姐们快看!是谁啊!是小左哎!”随着大妈一声号召,另外两个也回过头来,一脸仿佛看见了邻居家还在穿开裆裤的熊孩子一样的表情。

局势,发生了360度转变,这三个大妈的面容被左天,被我,被青城会的很多人所看清,并为之震慑至心。

“张姐?朱姐?还有……刘姐?”左天,一个大哥,结巴了。他的手软了下来,那个姑娘得以从中逃脱,但保持了和我们一样的惊愕表情。

我也似乎本能地后退了三步之远。

“哟哟哟!好久不见!小子在城南混的如何?还有……今天你们带了好多不得了的东西啊!我今天嗓子有点儿难受,就不熊你了,让朱姐慢慢跟你说吧!”高瘦的那个这样打趣道,她名叫刘青青,人称刘姐,曾入选过国家特种兵部队,后来因为:“妈了个圈的,老娘还要带孩子呢!去个毛!”而放弃。

“卧槽!管制刀具啊!你们……哎哟卧槽你这个小子到现在还不让我省心,教训过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你们出了红灯区办事儿必须和我们打招呼!说明在哪里,哪个时候,搞什么事情,并保证绝不对平民出手!都特么忘了吗?”跟骂孙子一样痛骂着左天的八婆,名叫朱玉华,人称朱姐,据我接触过的‘条子’说,警队里朱玉华的名声好坏参半,好在办事效率高,认真踏实,为人豪爽,坏在格斗对练时出手不知轻重,三个男武警曾被她送进过医院。

“是是是!朱姐教训的是!”左天连连点头,唯唯诺诺,像是一个上课时被没收了游戏机的高中生,面对班主任时的模样。

“哦哦哦!也怪我!也怪我!刚才吃饭吃爽起来了,手机没听到响儿!‘小疤’打了我好几个未接电话!哎疤子,脸上的刀痕又浅了,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消失,肯定不影响娶媳妇儿!”这个插科打诨的老顽童是张妙兰,人们对她的印象是:格斗冠军、格斗冠军、格斗冠军……其他没有了。我真怀疑能娶她的男人是不是传说中的孤独求败,武林盟主。

“嘿嘿…嘿嘿嘿……”长得赛过大猩猩的疤子,突然变成了被驯服的小猴子,害羞地抚摸着好几年前火并时脸上留下的刀痕。

“既然如此,算了吧,把刀收起来,街头录像传上去了的话,我们几个都没法帮你求情。总队来人把你们洗了,我也没办法啊!”朱姐如是说道。

“都聋了啊?收刀收刀!”左天仓促地让大伙儿把家伙事儿收到报纸里。

刘姐似乎最为狡猾,她一脸坏笑地问道:“话又说回来,你们今儿个是准备办谁的事儿来着?”

“……呃……三位姐,这个女的是你们的……”左天看那个李姑娘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安。

“这位啊!这位是交警7大队的李静远,小李。非常进取的一个姑娘,荣誉先进个人,我们很欣赏啊!哦,还有她就是刑警4处李镇远的妹妹。”张姐拍了拍像木瓜一样愣在原地的李姑娘。

“呃……李镇远……是你哥哥?”左天惊讶得牙都快掉了,我也差点儿没被吓到。李镇远,这个从一线极端危险的缉毒警察岗位中退下来的顶级精英,属于真正杀惯了毒贩,见惯了死人的家伙,他居然是这个姑娘的哥哥。

“呃……是……是啊!”呆萌的李姑娘已经摸不着北了吧。

“哎,这三位不是今天在高速上骑改装摩托、反道、越道、超速、闯关、袭警、逃逸的三位吗?”张姐继续说,眼睛看着的,正是“左天的女人”和她身边的两个小同伴。

好吧,我终于明白在场的各位到底谁的胆儿最肥了。A国的黑帮,有个最基本的禁忌,名叫“三子不可惹”:君子不可惹、疯子不可惹、条子不可惹。

纵使“青城会”再怎么威风,它的势力范围也只有C市城南的红灯区,红灯区外,就是政府的地,在政府的地上“办事儿”,形同给这个名叫“政府”的帮派找事儿,而事实证明,有着飞机大炮装甲车为后盾的帮派:“政府”,国内从没有其他帮派敢去挑事儿。

这三个丫头惹了大事儿,惹了条子,触犯了禁忌的最重要一条。不但触犯,还犯得很HIGH:袭警。我了个去!这件事情如果警方愿意往上面说,上纲上宪地处理,青城会就完了。为了平息这件事情,左天看样子必须拜托各方面关系去平息这事端了。

“你麻痹的居然敢玩儿袭警啊?”左天像见了瘟神一样,怒目圆瞪着凝视着“自己的女人”

“是她要抓我的啊!还有你说好的要给我出气的呢?怎么怂了?”呵呵,他的“女人”智商真的还行吗?她不知道惹了条子,给“自己男人”惹了多大麻烦。

“怂尼玛!赶紧给老子滚回去先!滚!”一个巴掌清脆响亮。

“你!你!呜呜呜……”梨花带雨般哭着,他“女人”和两个小姐妹一起跑了回去。

“算了算了!这事情我们帮你处理掉!先来吃点涮羊肉!”豪爽的朱姐嘴里塞满了吃的。可是咱们哪里有吃的心情呢?青城会今晚毕竟碰了大钉子了。

“不打扰!不打扰!朱姐,张姐,刘姐,对不住啊!哦!还有!李大美女!真对不住啊!我们先走,我们先走!”迅速带人离开是非之地,作为老大,这点儿做的还是很果断的。

“这就走啦?哎哟……那不送了啊!”刘姐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那个李姑娘颤巍巍的向三个大姐的问话:“你们……怎么这么大的魄力……”

嘿?难道说这个李姑娘真的不知道朱张刘三位大姐,以及整个警方的底力?哦……那么说起来,刚才这个姑娘,是真正的勇敢……真不简单!

【另一个视角下】

李静远沉重地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你们……到底什么来头啊。”

张姐嗑着瓜子解释道:“丫头,知道为什么每个城市都有红灯区,红灯区里都有黑帮,但政府都不管?因为钱啊!你总得给有钱人花钱的地方啊。这可不是说警察搞不定黑帮。黑帮一般来说和警察都有一定暗地下的潜规则的,约定好黑帮的地界在哪个范围,越界了是要通报警察的。”

“但是……但是他们感觉好敬重你们的样子啊……”静远仿佛置身到了另一个世界,眼前三位大神好像刚刚西天取经归来一样,佛光闪闪。

“青城会一开始在C市的时候不老实,到处闹事儿,后来被C市刑警各大处,我记得是我们2处,紫塔台区的3处,你哥哥在的4处,还有6、7处……总之各大处都轮着出手揍了一遍,就老实了。你还真以为世界都像《古惑仔》里面演的啊?这些小社团在国家暴力机器的碾压下谁能混下来?”朱姐恐怕喝高了,越说声音越大,还一面拍打着静远的后背,静远差点儿没咳嗽出来。

“不过,你这丫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能够和这么庞大的对手义正言辞,我很是敬佩啊!镇远有你这个妹妹,应该感到骄傲啊!”张姐欣慰地说。

“虽然基本功差得和一般女娃娃没两样。”刘姐依旧这样说。

朱姐像做总结发言一样:“总而言之,丫头你记住!作为警察,不管你是交警还是刑警,都要坚信一点:邪不胜正!”

静远这才回过神来:“总之……总之我一定会努力的!今天多谢各位大姐解围!我先干为敬!”

夜深人静,三位大姐将不胜酒力的静远抱回了家,半路就遇上了因为担心妹妹焦急地四处寻找的李镇远。

“朱姐,刘姐,张姐!多谢你们!这死丫头的手机停机了居然!”镇远满头的大汗,不亚于一天训练之后的模样。

“哪的话!镇远啊,我们去你家转转可以不?顺便和你聊聊你妹妹的事情”

那晚,三位前辈和如大山般沉稳寡言的镇远聊了好久好久。当前辈们告辞之后,镇远悄悄坐到妹妹的床头。月色昏黄,透过窗帘缝隙射入卧室,朦胧着心爱的妹妹的面庞。他看着,看着,仿佛心都融化在了妹妹的温暖的体温里。

“我该有多久没有任由她撒娇了?”镇远从妹妹的脸上撩去发丝,愈加看清她的面孔。不算美若天仙,甚至在大街上都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但依然如此地牵引着自己的心弦。

“唔……哥哥抱抱…抱抱,抱抱~”梦里柔软的呢喃,小动物般索爱的神情,惹得镇远石头面容也笑了,笑得春暖花开,笑得男儿落泪。

哥哥的吻,不经意间留给了妹妹的脸颊,只是无比渴望这个吻的妹妹还在熟睡中,一直未察觉。

“好好休息吧,静远。明天起,就会很艰难了。”

镇远的身形消融于夜色前这样说道,不知这句话,是否进入了妹妹的梦里,也不知妹妹是否准备好了。

【视角切回红灯女王处】

果然呐,即使这次并不圆满的火并行动并没有产生多少伤员需要我治疗,但是我的工作丝毫没有减轻:

左天在也不把“他的女人”当个女人了。他昨晚碰的钉子,为了解决这几个丫头带来的麻烦所需要付出的辛劳,以及这一切给他给青城会蒙羞的耻辱,他一股脑地归结到这三个丫头身上。

“我特么的居然栽在了这几个娘么手里!青城会的名声居然也毁在了这几个娘们手里!”这是昨晚众人一回大厅他就骂开的内容。而他同样再也不把“他的女人”当个女人看了。

我也不记得他昨晚用了什么样的脏字儿烂字儿去形容“他的女人”,只记得我最后没能幸免,又摊上了一件烦人的差事儿。

“晓琦姐!给你个任务,这几个丫头就交给你了,给我往死里给了折腾!好好教教她们青城会的基本规矩,以后再给我找岔子,直接打死丢狗窝里!”

呵,往死里折腾对于我来说不是啥难事儿,难的是:为了折腾这三个丫头,耽搁了工作时间,今天没赚到的钱找谁要去?想着这些令人头疼的事情,我硬生生给烦醒了。

我从大床上坐起身,顺手拿起床边的高脚杯,咽下今天第一口红酒。现在已经是下午3点了,昼伏夜出,这是青城会成员最常有的习惯,特别是昨晚,闹腾到早上6点才睡觉。我心里细细规划着今天该给地下室中绑着的三个丫头上什么样的手法,才能做到痛苦最大化,时间最短化,如果幸运的话,凌晨3点打烊之前还能有时间接待两个客户,如果遇上肥户,今天至少就不亏钱了。

紧闭的店门被人轻轻敲响,斯文慢理的,这种敲门手法在红灯区极端少见。

“没看到打烊俩字儿?滚。”姐没好气地回敬来者。

结果敲门声丝毫未止,好像故意和我的话相冲似的,又敲了三下。

“妈的!”我忍不住骂出声来,如果让我看见不是啥重要人物和重要的事情,我非一巴掌抽那人脸上不可。

门打开了,笑眯眯地站在门前的家伙不是别人,还真是个肥户。

“好久不见啊,晓琦姑娘。”说话的是一位30岁左右的,温柔可爱、成熟知性的富家小少妇,带着小巧的黑框眼镜,会说话的大眼睛在镜片下眨巴眨巴的,白色的风衣面料一看就知道非常名贵,她穿着这个似乎是想让自己体现出一点儿不可侵犯的气质,殊不知她软软的模样依旧让人觉得值得一蹂躏。

她像是认定了自己也是房子的主人一样,一点儿都不见外地走进了我的屋子,身后跟着自己那个,名叫楚湘莲的小女仆,穿着可爱的女仆装,谨慎又谦卑地走在她身后,进门前对我微微鞠躬,说了一声:“打扰了!”。在风骚四溢的妓女们云集的红灯区,这两个女子毫无疑问地吸引了周围无数男人们赤裸裸的眼光。

“靠…还真自觉……”我从不会对光顾我生意的家伙发脾气。

但是说实话,这俩主仆二人挺怪的,她俩来过我的店好多次了,准确说是来考察好多次了,却从来没有请求我对其进行一次,哪怕向我暴露一下她看起来应该圆滚滚的屁屁也没有过。

她每次只是仔细地端详着我工作间墙上挂着的,抽屉里卧着的,地上摆放着的各种刑具,另一手在自己那被纱裙紧紧包裹的臀部上婆娑,嘴巴轻咬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满脸的红晕,气息都越来越快。好像在渴求什么似的。

这种来店里不做生意的家伙,一般我都是直接轰走,但她我却不这样对付。还不是因为人家奇怪的每次来不要求,却依旧给我一次高等服务的钱。有钱人的心思,我实在难理解。

“又来视察我的工作了吗?二位?”我半带打趣地问。

“哈哈哈!晓琦姑娘真会说笑!”小少妇的莺声燕语很好听,让人心里暖暖的,“我这次来,可是来和晓琦姑娘谈一笔生意的呢。”

“怎么?你终于按捺不住,需要一轮了?”我好奇地问,却感觉不到这个小少妇身上有任何欲求。干了“红灯女王”这行当这么多年的这行当了,一个女孩子到底有没有的需求,我一眼就能感知出来,这个少妇身上我可以很确定:一点儿都没有,莫非她谈的生意,是其他什么生意?

“不是,但也绝对的大生意,晓琦姑娘愿不愿意接手?”她问。

我坐上自己的真皮沙发,将酒杯里重新斟满红酒,看样子是时候向她表明态度了:“我虽然是在黑道地盘上做生意的女人,但我能在这里生存下来是因为我有手艺而不是暴力:我只靠右手的鞭子和左手的手指,就能把男人玩儿到跪地舔我的靴子,让女人浪叫着高潮个三四次。抢劫、斗殴、绑架、强奸,这些生意我一概不接。如果有这方面需求的话,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她同样坐到了我的沙发上,紧挨着我,翘起二郎腿,裙下柔媚的春光在肉色丝袜的掩映下勾人遐想:“哪能呐!我要办的事情,向来都找最专业的人来办。如果我这样干这种事情,肯定找不上你。而我找上你,肯定是要请您帮忙办你最拿手的活计。”

“这不还是咯!难道你要玩儿更刺激的?”我用狡黠地眼光看着她,以为可以勾引出她体内更深的欲求,谁料她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

“哦~你误会了,打的可不是我,不过,我那里可是有足够的人给你施展。”她说着我有点弄不明白的话。

我放下酒杯,希望可以将这件事情问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少妇从沙发前站了起来,走到墙边,一边踱步一边将我墙上的各种鞭子一一抚摸着。一面说着让我大开眼界的话:“你听说过最近一个很流行的手机游戏,叫做《恶魔少女》吗?”

“嗯,听说过,以女孩子互相鞭打屁股的格斗为主题,挺新颖的。我也在玩儿着呢。”我回答。

“这款游戏是我带头研发的。”她的话,让我愣在沙发上好久。

我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是个深藏不漏的家伙,她那软妹子一样的外表,掩藏着她深深的城府。我服了:“果然真人不露相,高手在民间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名鼎鼎的,远望科技集团的总裁夫人,吕女士。你这么高大上的产品研发,我一个市井女子,能帮上哪些忙呢?”

吕夫人微微笑着,但依旧没有看向我,还是在看着我挂墙上的刑具,仿佛还在思索着自己的商业计划:“是这样的,这款手游上市之前的广告,已经打出了“3D制作与真人演绎相结合”这一噱头。也就是说:游戏最精彩的鞭打场景,都是由精良的3D制作,和真人演绎同时交织而成的。我原先的计划是:正常的游戏人物格斗时的场景,使用3D动作,而在人物放出必杀技命中对方角色后的特写画面,使用真人演绎。”

“好想法。”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更表示敬佩。

“你觉得3D制作,和真人演绎,哪一个难度更大?你肯定认为是3D吧。”她看着我疑惑的眼睛,笑得更加灿烂:“实际上不是,实际上,对于这次的项目来说,真人演绎的难度更大。你不会相信的:我已经前后更换了两批模特了,但依旧没能达到想要的结果。同时这也耗费了我们大量的研发资金。”

我确实无法理解,更确切地说,我确实难以跟上这种商人的思路,我耸耸肩,还算有兴趣地问道:“怎么回事?”

她开始像个老师一样讲解起来:“如果要真人演绎,游戏共有42个人物,我就需要招募并挑选42个和这些角色性格、气质相近的女孩儿来做真人演员,她们将要承受真真切切的鞭打。如此难的工作,肯定要有足够的报酬,我给每个演员的报酬是一万元,一轮总共42万元。但我却愚蠢地请了一个手法拙劣的行刑师,她无法用自己的鞭子让那些姑娘表现出最真切的被抽打时的反应。于是浪费了42万。这样的错误我犯了两回才发现是行刑师的问题。”

这话我还是可以明白的:“说的没错,一个出色的“女王”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培养起来的。”奇怪的是,我说这句话时,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出色而感到自豪,反倒心中涌起一股被忘怀很久的苦涩与委屈。

“并且这还不是最麻烦的,真人演员在这工作中是十分辛苦而苦痛的:42个角色有42种绝招动作,也就是说:每个充当真人演员的姑娘要经受42种各样姿势下,不同力道下,不同数目的鞭打。每个姑娘在拍摄结束后,都是浑身皮开肉绽的,伤愈之后,即使承诺给更多的酬劳金,她们都表示受不了这样的痛苦,再也不愿意来了。于是找演员都成了头疼的事情。

眼下,虽然说这款手游在全世界各大服务器下,已经有了论亿算的利润收入了,但是充满期待的真人演绎画面依旧没有出现,这让我们游戏的口碑下降不少啊。

所以我直接说吧,我考察了A国十几个市的‘女王’,只有你让我折服!你的鞭子好似和你的人是一体的,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是可以真正将自己责打的人的感受,控制到完美的人!”说完这些,吕女士已经凑到了我的跟前,满面求贤若渴的表情。

她说的没错,别的女王干这一行都是混口饭吃,有哪个会有和我一样的……有着破碎的童年呢?

我口中似乎被思绪堵住了喉咙,再芬芳的葡萄酒都难以下咽了:“得了呗!吕女士……你得明白:‘女王’的鞭打,目的是激发并满足受刑者的欲望,而鞭刑的目的是为了激发痛苦。这是本质的区别。我无法帮你的演员们表现那样的情感。”

其实不是,懂得如何用鞭子让受刑者欲火中烧的女王,是肯定懂得如何用鞭子让受刑者生不如死的。真正的女王会将受刑者的一切牢牢掌控着。

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是个便宜的女人,对方居然一句话就击中了我的软肋:“但是酬劳呢?你考虑过没有?我愿意单独给你一份42万元!公司对这个项目非常看好,他们已经发话:只要能排除良好的效果,不在乎这些钱。”

“……”我像个雕塑一般凝固在沙发上,只有杯中剩下的红酒,仿佛我心中所想,不断泛着波纹。

“有了这些钱,你可不必再寄人篱下。可以不必再从事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你甚至可以移居到其他城市、甚至国家,去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摆脱过去生活的阴影!”

“够了!”我的心像台机器一样疯狂地跳动着,我无法容忍,无法容忍那种记忆再浮上心头。

但她说的对,我是该寻找一个开始全新生活的机会了。

空气都凝固了一般,我转过头来,背对这对主仆,偷偷将眼眶中的泪滴擦拭。

“42乘以42……”女王呢喃着

吕夫人将一切都规划好了:“1764次动作。是非常辛苦,但不必一天进行。我已经安排好这最后一期的扮演者们分一个星期到。只不过之后可能还需要两三个扮演街头女流氓的扮演者,这个我以后再找吧。”

“不,我这里有人选,而且不许付钱给她们。”我想起了地下室中等待着惩罚的三个太妹,有了好办法。赚钱、完成左哥的任务,一箭双雕。

我坐在吕夫人那辆异常宽大的豪华商务车中,女仆楚湘莲平稳地驾驶着,吕夫人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美景,不知心里又在思索什么。而那“被左天抛弃的女人”,还有她的两个姐妹,就被五花大绑着,嘟着嘴,丢在商务车的后车厢里,看起来像是三个因为衣着太暴露被绑架的女孩。要不是窗户玻璃是绝对的对外不透光,恐怕早就有人会报警说咱们这辆车上有绑匪、有人质吧。

很快,雄伟的大厦出现在视野前,“远望大厦”四个大字在太阳下熠熠生辉,昭示着这家企业如日中天的境况。看见商务车的牌照,门卫们毕恭毕敬地放行,车就以很快的速度,直通大厦地下4层的特殊项目研发中心。

“这一整层都归你用了?”我问,感觉自己有点儿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没错,我的项目研发都在这里进行!这里的一切设施都归我管!”她自豪地说着,说着我永远无法体会的上流社会女人的事业感受。

铁门打开,引入眼帘的是一副繁忙而充满高科技的试验场所景观。各类技术人员往来其中,马不停蹄。这是我只在电影里见过的场景。

“吕总!您回来啦!今天的16个扮演者已经到了,分别扮演:‘精锐女仆长:楚湘莲’、‘穿旗袍的民国歌姬:苗翠莹’……(我玩过一段时间吕女士的手游,知道这其实是手游中的角色)我们正在给她们分发对应的角色服饰以替换。”她的小女秘书从远处跑来,手里捧着一大叠的文件递给吕女士过目,并时不时向我投来侧目的眼光。

“很好!让她们先进行动作训练,合格后进入拍摄厂区,拍摄挥鞭打靶的动作。这些务必一个上午搞定,下午就是最重要的环节了!我们的时间很紧!”她说道,从她瘦弱的身体中散发出一种操纵全局的从容大气。

秘书点头表示明白,但随即和她耳语了一番:“对了吕总,你后面跟着的女流氓是谁啊?”

“不许胡说!她就是我找到的行刑师,我们下午拍摄效果的关键所在!”她呵斥了一声,打发走了秘书。随即和颜悦色地来到我身边:“刚才我的秘书失礼了,别介意啊。”

我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白眼:“没事儿,先给我讲讲你这里的拍摄原理吧,还有我该做些什么就行了。”

她拉着我来到拍摄现场,一块四面墙体、地面全都是纯净白色的独立隔间中,天花板上布设了一条环形的轨道,摄像机可以在轨道上自由运动,以调整最佳的拍摄角度。

她解释道:“你看啊:游戏中需要呈现的一段角色必杀技的真人动画会包含一下内容:施放技能的角色、以及她放技能的动作;被打的角色、以及她被打时的模样;场景、以及鞭打时的附属道具。”

“嗯!”我点点头。目前我还听得懂。

她接着说:“刚才我让那些扮演者练习的,就是她们各自扮演的角色在放必杀技时的动作。这些动作在隔壁房间,一间和我们这里完全一样的房间中表演并被摄像机拍摄下来。我们使用白色的背景,在后期处理中可以被轻易地去除,并替换上游戏场景,比如城市街道啦,地下室啦,车库啦,钟楼顶部啦之类的,最后看起来就像真的在场景中使用那样的动作一样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电影的制作手法:“我明白了!那么我这里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按照42个人物的技能动作,按照要求的位置、顺序、速度、力度、鞭打她们的身体,拍摄下来!当然,在我进行这些动作的时候,我全身都需要用白色覆盖,以便在后期处理时去掉,替换上放技能的人物的动作!”

“一点儿都没错!”吕夫人一拍大腿,对我开窍这么快很是赞赏。

“这可真是技术活和体力活结合啊!先给我看看每种鞭打的要点吧。”我笑道。

吕夫人现在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她似乎感觉自己请到了我,就像淘到了一块宝似的。她请我在她们最好的休息室中休息,一边阅览42种人物不同的必杀技,鞭打的要领,重点要注意的内容都会着重说明。吕夫人的小秘书,如今就在我旁边,毕恭毕敬地为我讲解着:

“您看下这个,第28种,必杀技的施放者是女教师柳颖:她先是对对方的臀部进行三下,由轻到重的鞭打,工具是教鞭,之后她会一手用锁链将对方双手吊起来,用脚踢击对方的膝盖,分开对方的双腿,当然啦,用人的力量吊起来、分开双腿这些步骤是艺术夸张的啦,实际拍摄时使用完全白色的机械装置进行的,你不用管的。再对大腿内侧进行左、右、左、右、左、右的顺序的抽打。

这鞭打的要点有3个:第一,要让挨打的女孩真切体会到三下臀部鞭打的力道增加感,最好让她这三下的惨叫声都一声比一声痛苦。第二,对大腿内侧的抽打顺序不能出错。第三,节奏需要把控好。”

果然呐,这些要点直接关系着最终拍摄效果的好坏,那些只知道乱打一气的新手“女王”是无法把控这一切的。

这些动作要点确实有些难,但对我来说,还是可以轻松应付的,我有这个自信。我于是开口问向那个秘书,问她一些其他事情:“对了,姑娘。”

“嗯?”

“我这里要点这么多,要是那些角色的扮演者演不好,不也抓瞎吗?”

秘书姑娘笑了:“这你就放心吧!吕总从没对任何项目,像对《恶魔少女》这个项目一样投入和认真过!她选的这些扮演者,都是形象、气质、甚至性格都十分相近的,每一个角色的扮演者都是独一无二的!比如说你看啊:”

她带我走到窗边,正巧,从窗边可以直接看到另一件拍摄间中,今天到达的6个角色的扮演者正在忙碌着,一个穿着粉裙白衣的芭蕾舞练功服、洁白的芭蕾舞袜、轻巧的芭蕾舞鞋的少女,正在拍摄动作。这个游戏角色我见过,人物设定是一个俄罗斯芭蕾舞演员,名叫杨科诺娃,她的必杀技就是……拿着鞭子转啊转啊转,被击中的人会像被一台扇叶上配备了藤条的暴走电风扇抽了一顿似的。只见她脚尖点地,周身旋转好几圈,迅速、干净利落,手中的鹅毛形鞭子甩动起来极其快速而极具美感。周围拍摄的人员都发出阵阵惊叹。

“哇艹!这丫头转的有模有样的哎!”我惊叹。

小秘书在我耳边兴奋地回答:“那是!人家可是B市舞蹈学院芭蕾舞专业的学生呢!这下明白了吧?这些人,甚至都可以看做是游戏人物的现实具象化了。”

我再次折服:“服了……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游戏里有个角色:潜行萝莉!唯一一个脆皮潜行角色,设定上是个小女孩,你们不会真的找了个小姑娘给我来打吧?咱们的行业规矩,绝不动未成年人啊!”

小秘书笑得前仰后合:“你放心吧!那个角色,我们找的是一个成年女孩儿,只是身材特别娇小罢了。她经常在漫展上小萝莉呢!”

我俩有说有笑中,到中午饭点了。16个角色的扮演者和我们一起用了午餐。兴奋得难以言喻的她们,一定还不知道坐在桌子最边上的我,会在下午成为将她们折磨到生不如死的恶魔。

我粗略地了解了一下她们其中的一些人,以便下午动手时心里好受些:

“芭蕾精灵,杨科诺娃”的扮演者:孙佳琪,B市舞蹈学院芭蕾舞专业的学生,今天刚好19生日,报以“暑假赚点零用钱”的想法应聘了这次的扮演任务。长期的舞蹈训练让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肥肉,形体近乎完美,四肢修长,胸部挺拔,舞蹈服、芭蕾袜穿在她身上,那种优雅雍容的气质让我汗颜。但是……说实话吧,这个丫头有点儿……有点拜金。她向我炫耀如何同时泡上两个男朋友,并从他们那里各骗来一台昂贵的新款顶级配置手机时,那种兴奋的神色让我有点儿反感。

“民国歌姬,白玉琼”的扮演者:闵优,C市一家银行的职员,受够了朝九晚五的无聊工作,网上偶然看见了这样的招募通告,决定过来寻个刺激。和孙佳琪比起来,她的身材肯定是略有肥嘟嘟的啦,不过依旧十分匀称。她十分爱笑,有点儿大大咧咧的,她也知道今天下午的内容不是她们会鞭子打靶子了,而是有人用鞭子打她们了,但她对此好像毫不在意。按她的话说:“小的时候,我和弟弟闯祸,被爸爸打屁股,鸡毛掸子都抽断了,弟弟哭的跟杀猪似的,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哈,或许吧,但是那时候动手的是你爸,现在是我,结局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网球达人,李雪”的扮演者:胡岚岚,C市一所知名大学的大一女生,从小就是老师家长喜欢的全优学生,更可怕的是:她可以获得学习成绩的优秀,却没在有花费多少精力再学习上,平时也追星,也看漫画,也谈恋爱,也四处疯,属于头脑极端聪明的那一类。从小几乎没有被人批评过,并以此养成了一定的“我很了不起”的自我感觉,说话喜欢在句前加一个“本小姐”的前缀。她报以“好玩”的态度加入。相比她应该是对被鞭打这种行为毫无概念吧……她扮演爱打网球的李雪还算是挺本色出演的,白色运动校服T恤,蓝色运动裙裤,粉红色的女式网球鞋,白色运动袜,都是很符合青春活力的形象的。

……

.

餐后,午休之时,吕夫人捧来了一沓子文件,对她们说:“上午各位签署的扮演工作合同,里面的一些重要细节大家都还记得吗?”

她们都点了点头。吕夫人则进一步说了起来:“我再和大家确定一下啊:合同里面,给扮演者的奖金是一万元,现在我已经往各位的账户里面打入了10000块。哎,说你呢,别笑这么高兴,那是冻结资金,在拍摄完成后才真正是你们的呢!”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吕夫人接着说:“但最重要的一点是:里面的第二节第十五条,当乙方(扮演者)同意进行拍摄后,拍摄即被视为不可被单方面终止,在完成全部拍摄任务后才可停止。除非出现乙方身体被现场医生诊断出严重的不适状况。”

她们都没人说话了,不知是不是在思考,还是在聆听。

吕夫人环视了一下6个女孩儿的眼神,说道:“意思是什么呢?我和你们说实话吧,你们在应招的时候就应该看见广告的提示了:拍摄时的鞭打过程可能会非常痛苦。如果觉得自己受不了的,我们有专车现在就送你回去,但是一旦你们觉得可以接受,同意开始拍摄,那么即使在中途疼的受不了了,我们也会为了拍摄进度而继续下去,有时候甚至因为效果不好某些镜头要重来。你们知道了吗?”

她们略有踟蹰,心里在10000元的价值上再做了一次衡量,有的女孩犹豫不决,看了看其他人,但发现其他人都在思索,没人回看她。而有的姑娘则一脸的无所谓,嚼着口香糖,两只耳朵塞着耳机的“网球小公举”就是典范。

“那么现在,同意的人在自己的合同上签字,我们马上开始下午的拍摄。”吕夫人一面安排着签字,一面朝我点了点头,我会意地走开,进入拍摄更衣间。

换上了那一件全白色的长袖长裤,带上白色的手套,套上白色头套,头发盘起塞进去,整个人往白色背景中一站,根本就看不出来了。

富有的公司的拍摄现场就是不缺道具,我在拍摄场地中坐着的,是一个外面涂成全白色的箱子,这个箱子是用来存放需要的鞭打工具的:里面有近十几种鞭打的工具,藤条、教鞭、皮鞭、长鞭、荆条、半截电线……无论哪种,今天下午这16个女孩儿,只要同意拍摄的人,都能尝试到它们的威力。

等待了半小时左右,拍摄间的侧门打开,拍摄间外传来吕夫人命令的声音,各个工作人员忙碌起来,照明灯打开,原本悬停着的摄像机中,传来电流的声音。

饰演芭蕾精灵的孙佳琪在女性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进入了拍摄场。

色彩掩蔽效果真好,我到现在才发现:场中央是一种结构精密而复杂,全被涂成白色的多功能刑架,它能够根据需求,用机械动作,将刑架上的扮演者束缚成任何可能的姿势。听说,这是吕夫人不久之后又将推出的新产品,叫做什么“处刑圆环”……呵呵,人家这赚钱的效率。

孙佳琪还是有一点儿小紧张的,略带胆怯地看了一眼前面的刑架。而工作人员也没有安慰什么“别怕”“没事儿的”之类没用的话,而是直入正题地说:“手举起来,脚放这里。”

她的手腕、脚踝纤细,被捆住后都显得绳套有些松脱。工作人员走后,刑架动作起来,将她吊在半空中。

“啊!啊!”手腕好像被拉痛了似的,她发出两声只有同在拍摄室内的我才能听见的难受的声音。

“行刑者鞭打动作和细节要到位啊!孙佳琪同学的叫喊要出来啊!我们先从最简单的绝招鞭打动作开始。”拍摄间的侧门关闭,吕夫人的声音通过不知安放何处的扩音器传来。

“片段,01-01,开始拍摄,行刑者请在听到‘哔’音后,请按要求对扮演者进行鞭打。”机械提示音从喇叭里传来。

01-01,是个代码,前一个是指第几号扮演者,后一个是指第几种鞭打。01号鞭打,是最简单的一个绝招的鞭打,是角色“潜行萝莉”的绝招,在成功隐形绕到别人背后时可以使用,动作就是突然闪现,然后抽打对手的屁股两下,两下鞭打的轨迹在两侧屁股蛋上形成一个“V”字。是个动作很简单,但是需要很重的手法的鞭打动作,这种手法我在平日当“女王”的时候极少使用,因为这确实是让即使男性都难以忍受的强度。

我凝视着一步开外的孙佳琪,这个流程下,她的身体应当是正常直立的,果然机械刑架将她放成了直立状态。她修身而弹性的芭蕾舞衣,芭蕾舞裙,芭蕾舞袜,将她傲人的身材紧紧包裹并勾勒出来,放在我面前。我此时心里没想其他的,只想着一句话:“我需要那笔钱。”摄像机静静等候在我和她的侧面,好像和我一样在等待着鞭打开始的提示音的到来。

“哔~”提示音响起。

我上前一步,力量自后腿蹬地发起,随着重心前移传到进手臂。这次的动作和平日里工作时,对客户的“女王鞭打”完全不一样,不用记挂前面的人是否忍受的了,只要挥动下去就行了。因为这里表现的不是“女王的鞭笞”,而是名符其实的“鞭刑”。

“啪!啪!”两声鞭炮般的脆响,间隔着孙佳琪两声惨叫:“啊!啊~啊!”

我是专业人士,能听的出来,第一声可能还有为了表演任务而做的假叫喊。而第二声,那可是发自肺腑的,那种被恐惧纠缠着的,直冲脑顶的剧痛而带来的惨呼。

“好!很好!”喇叭里响起吕夫人的声音,她对此很是满意,好像在和旁边人说话:“我就说吧,找专业的来,效果立马不一样了。”

而我呢,我可没有他们的兴奋劲儿,我走上前去,手掌抚摸在孙佳琪那被白色连裤芭蕾袜紧紧包裹着的臀部上,能感觉到尼龙布下有两条交叉的,滚热的斜条正在从皮肤上慢慢隆起,隔着布料的颤抖不已的臀肉,似乎在诉说着那依旧在她屁股上肆虐的灼烧般的痛楚。这两下,我觉得自己没有控制好自己预计的力道,过大了点儿。我毕竟不常用这种大力道,在金钱的杂念干扰下,手法还是出现了偏差。

“疼不疼?还能坚持吗?”这是职业病,听见对方的发自内心的叫喊就得上去询问一下。

对方的情况比我想象的好一些,她并没有回答,而是从微张的口中断断续续地呼出冷气,气息在明显颤抖,好像是因为寒冷而颤抖一样,殊不知这是在被鞭打的残留灼痛折磨着的表现。她很努力地压抑着痛苦的表情,看来对那笔奖金的渴望还是很强烈的。

不过她也没有放弃任何可能帮助她减少痛苦的机会,她微微扭过头,向我问道:“阿姨,可以……轻点儿吗?”女学生的身子果然是受不住这样的力道,但我……我也没办法啊,我也是来赚钱的人啊。

“就这样,非常好!继续啊!”吕夫人鼓励着我,却没有鼓励当前最需要被鼓励、被安慰的孙佳琪姑娘。

“……忍着点儿啊!”我只能留下这样的话,退回起始位置。

“01-02……”

02,单次鞭打的力道不如之前大,但是要连打6下,从左右的屁股蛋,左右大腿侧面,左右小腿肚子,各挨一下。眼前的机械,已经将孙佳琪的手脚一拉,捆成了一个大字

“哔!”

我仿佛与机器同步了,又忘记了怜悯,扑步上前,按照节奏一下一下。

“啪!”“啊哈!”

“嗖啪!”“呜哇啊!”

“啪!”“呃啊!啊!”

“嗖,啪!”“啊~!”

“啪!”“啊~~!!”

“啪!”“啊!!!”

(嗯,作者也觉得这样重复的几行很没营养,但是确实找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来描述这段对于孙佳琪来说如同割肉般疼痛的鞭打了。)

她发出的最后三声,是一声比一声尖锐、响亮而且长久的尖叫,她仿佛在担心世界上的所有人,尤其是担心我不明白她正在经受着剧痛的折磨似的。

“good!”依旧传来吕夫人的赞扬。

“怎么样?”我依旧上前询问姑娘的情况。

“…呜…呜!”使劲咬着自己的下嘴唇,表情像是要哭了。之前的尖叫虽然有伪装之嫌,但不能排除是不是真的痛。因为我也忘了刚才自己用的力道到底如何了。

我只能将手轻轻捏了捏刚才最后两下鞭打的接触部位:她的左右小腿肚。她的小腿肚肌肉处于一种不松弛也不紧张的尴尬状态,这种状态下说明她已经不敢让腿使力气了,即使现在她还被拉扯成一个非常难受的大字。

通过以上情况,以及无数次鞭打的实践经验,可以推断出:她此次对小腿上受到的疼痛的感受,应该类似发现自己的小腿肚子上突然被剜去一块肉似的,虽然不确定是不是那么严重,但剧痛和恐惧都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

“就这样!继续!”

“01-03,请行刑者更换正确的刑具。”哦,对哦,这个动作下我是需要更换刑具的,刚才当凳子用的白色道具箱自动打开,我将藤条放入其中,按照要求换出那根与我臂展同样长的长皮鞭。03号动作的游戏原型是个使用长鞭的女孩儿,她的必杀技是将人用魔法……呵呵,没错,是用魔法吊起来,然后挥动长鞭狠狠抽击对方的胸腹一下,对方会被这次抽打的力道打得背过身去,迎来下一记臀背的鞭打,接着再被打回原来的正面位置,……就这样一来一回往复个5次,总共10下重打。当然啦,我可没有一鞭子把人打转回来的水平,这些迫使表演者转向的,也都是机械完成的工作。

“01-03准备”

“哔!”

提示音还未落,孙佳琪就已经开始害怕地挣扎起来了,她的身子被吊起悬空。两脚也被另一副绳索捆住和刑具的基座相连,身子就这样被拉直在半空中。我能看清她面对我的那副将要哭出来的惨白脸庞,能看出她已经湿润的眼睛在乞求着饶恕,我听见她在轻声哀求着什么:“不!不要!等一下!”

等?那可得罪了姑娘,一旦提示音都响了,我可就没有等你的权利了……

长鞭是一种不常见的工具,对场地有比较严格的要求,并且对行刑者手法的要求更加严格,使用不熟练的人,总是把控不好长鞭的触碰位置,经常会出现:明明预定是要抽打背部,却由于挥出的辫梢太长,鞭绳架在受刑人的肩膀上绕到了前胸,最终却是前胸受到了鞭打,不但没有命中预定的目标,更大量耗散了鞭打的能量,削减了效果。

这便是为什么许多被新手女王的长鞭抽打后会产生一种感觉:长鞭造成的痛楚是很不稳定的,一会儿和挠痒痒一样,一会儿又让你生不如死。

但是,高难度的道具,常常伴随着高价值的回报,一杆长鞭在熟练的女王手中,将变成值得所有人恐惧的刑具:皮鞭的长度越长,在动作正确挥动的过程就将累积更多的动能,而这些累积的能量将在接触身体的一小节辫梢上全部释放出来,在小接触面上释放大能量,这就是长鞭破坏力的来源。

当你被一个使用长鞭的家伙鞭打的时候,请一定祈求对方是个新手,因为根据手持长鞭的家伙的水准不一,将会给你带来截然不同两个结局。

眼前这位孙佳琪同学很不幸,她遇上的是我,是老手中的老手。

我握着把手,身体站直,将把手提到额前,发现长鞭垂到地上还剩下相当于我两只脚的长度。心中对鞭长有了概念,就可以调整位置,并出手了。

根据前两次动作时的感觉,我已经对刑架与我的距离有了准确的判断,我向后退了三步半,开始挥鞭。

力量从蹬面开始,随着重心上移,传送至垂在腰际的手,我用类似于推铅球一样的手法,将鞭子把手扬起至脑后半寸的距离上,鞭绳开始随着动起来,像一条会飞的黑色长蛇,迅速向空中游动而去。

孙佳琪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把正脸避在,扭过头去。她以为我会迫不及待地将鞭子朝她胸口打下去,已经准备好了应对这次剧痛。我相信,不止孙佳琪是这样,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都会是这样以为的。

殊不知,新手和老手的区别,就在于这个小小的细节,长鞭抽打的效果,也将在这短短1秒内产生极端悬殊的差别。我并未立刻向下挥鞭,而是这一秒的延迟内,手臂完成了一系列细小而快速的动作:大臂前送、小臂放松、手腕高速下压,完成一次完美的抖腕动作。这动作,和羽毛球运动员的扣杀动作很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简单的动作,使得一开始,我蹬地、向上推手所蓄积的全部能量,全部转换为巨大的动能,并尽数顺着手腕的抖动送入鞭子,长鞭是动能传输的绝佳载体,汹涌的能量顺着鞭绳,高速向前涌去,向窄窄的鞭捎聚集,并集中肆虐上了孙佳琪的身体。

她发现预想中的鞭打没有准时到来,胆怯而疑惑地睁开了一只眼向我这里偷瞄过来,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像一条肉眼看不见的黑色闪电击中了身体,划过她的右乳房下侧直到左下腹的一条斜线。没有多大的,听起来有些喑哑的沉闷响弹出。要知道,往往听起来声音不大的鞭打,最为恐怖。

猛地,她双目圆睁,像是发现了什么恐怖极了的东西似的,牙齿死死咬着下嘴唇,一股变了调的苦痛呻吟从喉咙里溢出:“唔咦……”,而在机械臂将她的身子转成背对我时,她才终于压抑不住自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叫:“啊呃啊啊!!!”

同样的鞭打在她后背同样进行了一次,摄像师甚至都惊讶地不看着拍摄目标了,转而看向我,看我挥鞭的动作,仿佛在确定我是不是一台超高功率的鞭刑机器人,否则怎么可能产生这么可怕的杀伤力。

“呀啊!!!疼!!疼啊!!!”她扯开嗓子嚎叫着,忘情地喊叫着,

往复了3轮,也就是总共6下,还剩4下,我此时已经感觉出一点儿不对劲了:辫梢部分比较沉,后部比较轻,但鞭子的样子上来看分明是前后均质的,内芯为细亚麻绳,外包为横纵缠绕编制的高韧性牛皮。难道说动用了一种只有我们“女王”这种行业的人才知道处理手法……

“漂亮!我就说,这就是专业的效果!前几个行刑者,能有谁打出这一半的效果?”控制室中,吕夫人和她的拍摄控制人员发出了兴奋的小骚动。

所有工作人员都兴奋不已,他们似乎已经看见这个项目大红大紫,钱赚的盆满钵满的时刻了。只有我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查看被打的孙佳琪姑娘的情况。她早上的神气活现已经荡然无存,仿佛遭受了天大的打击,扯开嗓子哭号着,哭得满面泪痕:“呜哇啊啊啊!谁来救救我!我疼啊!呜哇啊啊啊!”

洁白的芭蕾舞服上,染了淡淡的却清晰无比的黑色长条状痕迹,我疑惑地拿起长鞭端详了一番,却发现表面材质确实是真皮而非染色的皮革。既然是天然皮革,都能将颜色印在姑娘的芭蕾舞服上,这打击力度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姑娘了,只能自顾自地查看着她身上的伤势,自欺欺人地祈求她伤的不重。怎么可能伤的不重:

我只要将那被染黑的布料稍稍旁边挪一挪,就能看见单薄透光的衣料下姑娘的肉体上,那与黑色印记完全重合的红色鞭痕,有的暗红,有的鲜红,很明显,暗红为皮下淤血,鲜红的已经破皮,只要再稍加折磨,就会皮开肉绽,流血而出。并且,衣服布料上每一条黑色痕迹的旁侧,都有一小节奇怪的水迹,绝不是汗水,因为汗水在衣服上的分布和皮肤与衣服的接触位置有关,而这水迹,却相对均匀地分布在黑色痕迹的周边,这说明这种水迹其实是鞭子上的水。

“……坚强一点儿,下面的动作里很少有这么疼的了。”我在她耳边对她说着连我自己都骗不过的安慰话语。我知道后面有很多其他动作是需要用到长鞭的。

“姐姐!求求你救我!我不想再进行下去了!呜呜呜……”她哭泣着,抽噎着。但机器早已经将她摆弄成了下一个动作中需要保持的挨打姿势:她跪在地上,双手从被迫两腿中间穿过并和脚踝捆在一起,造成了一种屁屁被迫高高撅起的羞耻模样。

“那个……吕夫人,不好意思啊!我是说,我觉得你有必要下来看一看这里的情况。”我打断了一下进程。

吕夫人在控制室里沉默了些许,走了出来,打开了拍摄间的侧门,我刚准备开口说话,她就止住了我。和她一同进来的两个女工作人员蹲下身去,解开了苏佳琪手脚上的束缚,顿时,脱力的她趴倒在地。吕夫人走到孙佳琪身边,席地坐下,很淑女地蜷腿而坐,并将孙佳琪无力的身躯抱在怀中,另一手婆娑在她那被折磨得十分痛苦的屁股上:“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疼得有点儿受不了了是不是?”

“求求你了,我想回家,我不要那笔钱了,太痛苦了!呜……呜呜呜……”姑娘说着说着,泪水就哗啦啦的往下淌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心里话。果然年轻人啊,图样图森破啊,一个个都以为鞭打这种事情跟儿戏似的,到了鞭子真的打在他们娇弱的皮肤上时,才在剧烈的痛楚中追悔莫及。

吕夫人并不多说什么,她将姑娘的芭蕾舞袜向下脱了脱,露出姑娘的臀部。少女的臀部,形状圆润丰满,充满弹性,看起来白皙无比的臀肉上,赫然的几条鞭痕横陈在上面。吕夫人修长的手指滑动在臀部肿起的鞭痕上,这种爱抚的手法看起来相当熟练,我都有些怀疑这个吕夫人是不是也干过“女王”这种职业。

“哎哟哟……”吕夫人怜爱地看着她的伤痕,话语略带悲怜:“好可怜的小人儿,这么可爱的小屁股都被打成这样了。”随着她的爱抚,苏佳琪姑娘的哭声也渐渐平复了一些,像是在妈妈的爱抚下逐渐安定下来的女儿。

但孙佳琪终究不是吕夫人的女儿,而是简单而直接的契约关系,吕夫人静静地为孙佳琪穿好芭蕾舞袜,手掌静静地按在她的后腰上,话音开始略有变硬:“所以说,如果下次你又要参加这种形式的扮演者招聘,你可以一定要想好,想好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

“嗯嗯嗯!我知道了,谢谢吕夫人。”这个姑娘一定误解了吕夫人的话,她一定以为对方会终止拍摄,殊不知……

“想好了自己是否可以承受,以免像今天一样:合同签好了,拍摄就无法停止了。”吕夫人这么说着。

“啊?”她好像还没弄懂对方的意思,不知道对方为何又将自己放回地上,不再像刚才那样温柔地怀抱着自己了。

“继续吧。”吕夫人转身离她而去,给两个工作人员留下了这样的话。

“等等!你们……你们干什么?不要啊!我不想再拍下去了!不要啊!放开我!”孙佳琪的哭喊丝毫没有用处,两个工作人员,身披白大褂,带着口罩看起来像是医护人员的女性将一把将孙佳琪控制住,一个将她的肩膀压回地面,一个将她的手臂穿过两腿之间和脚踝捆在一起,总而言之,三下五除二把她恢复成了原先的受罚姿态,她那受尽苦难的屁屁终于还是高高撅起,等待着下一场肆虐。

“01-04准备开始,行刑者请更换正确的刑具。”人员离场了,提示音再次响起,孙佳琪同学今天看来是躲不过此劫了。

对她的鞭打拍摄,总共进行了1个多小时,42种鞭打方式,一个都没落下。并且,中途也基本上没有因为什么理由而终止了,纵使她叫的哭爹喊娘,纵使她叫得撕心裂肺,也不会有人来安慰她了,因为这也只会让拍摄的内容更增添几分真实感,更具有画面和声音的冲击力。

唯一的一次中断,是我在对她两腿间女孩子最为敏感娇嫩部位进行鞭打时出现的,当沉重的皮鞭深深嵌入了她的臀缝,同时也就恶狠狠地磨伤了她的私处,那种无以言表的疼痛,混着恐惧、混着羞耻,深深地在她心中肆虐。她的生理、心理防线在那一刻顿时崩溃。她变了调的哭号声中,一股暖流在她两腿间流出,芭蕾舞袜的裆部瞬间形成了大片的水迹,她失禁了。只有在这样羞耻而可怜的情况下,才允许暂停拍摄,而她则被带到更衣间,更换一套新的芭蕾舞服,换完衣服之后还得再回来,继续受完剩余的鞭打。

鞭打的位置,覆盖了她除了面部和手臂以外几乎全部的身体部位,到了最终,她的芭蕾舞服、芭蕾舞袜都已经尽是裂口,从即将破开的裂缝中可以清晰地看见洁白的衣料下,那年轻而柔嫩,却受尽了折磨的肉体,还有上面密布的横纵的鞭痕,那就是我的杰作。

即使当她的拍摄结束了,她也无法凭借自己的力气走出去了,而是在我和另一个工作人员的搀扶下才摇摇晃晃,一瘸一拐地挪出了这个让她再也不想回来的地方。

孙佳琪的银行卡中终于如约的多了10000元,这在A国还没有工作的大学生之中,已经算是一笔惊人的巨款了,在工薪阶级眼中,这也能称得上是一个季度的收入了。不过,看她的表情,一点儿都没有为这笔巨款高兴的神色,她似乎开始怀疑这10000元巨款,是否值得自己经受如此的痛苦。在更衣室中,吕夫人终于对她露出了最温和的笑容:“佳琪姑娘,你今天很勇敢!以后,游戏中由你演绎的‘芭蕾精灵,杨科诺娃’这一角色,一定会让无数人着迷的。”

吕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帮她将身上的衣物脱下。姑娘身上有许多处完全被打到皮开肉绽的伤口,外翻的皮肉已经和紧身的舞蹈服、舞蹈袜黏在一起了,使得帮她脱衣服的过程也变得十分煎熬。整个过程中,吕夫人极尽温柔地安慰着哭哭啼啼的她,熟练的抚慰手法真的很像一个老练的“女王”。

终于,楚湘莲将第一个扮演者开车送回了家。来时有说有笑,去时哭哭啼啼。这种扮演,真不是个容易的差事啊。

“你干的非常出色,晓琦姑娘。”吕夫人对我称赞连连,连周围的其他员工也对我报以崇拜和信任的眼神。

我轻叹一口气:“说实话吧吕夫人,我感觉你其实在这方面也是个挺专业的人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头,让人感觉文静极了的眼镜镜片背后,压抑着狡猾的目光:“有所涉猎而已。”

我见她似乎有隐瞒,也进一步说道:“就说一个细节吧:那杆长鞭,我观察过孙佳琪穿着的舞蹈服上被长鞭抽打的痕迹,痕迹的边上有整齐的,和痕迹贴合很好的水迹。而且整根长鞭的前段,也就是接触皮肤的端部,明显重于后面。最绝的是:我居然没有在鞭梢前段发现任何配重。我知道,你使用了我们这些业内的人才知道的技术:前梢浸水。这样的处理过的长鞭,由于鞭捎较重,鞭打的力度更大,但却不像金属配重那样由于金属块的突出,而对受刑人的骨骼造成伤害。”

她也终于不隐瞒了,拦着我的腰身,带我到了安静的休息室,仿佛怕被其他人听见似的:“不瞒您说,我其实也算是的爱好者。为了达到最佳的鞭打效果,我请教了许多地方的‘女王’,包括你在内。”说着,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两杯橙汁,递给了我一杯,眼中充满了耐人寻味的目光。

“我懂了,同道中人!”我和她碰了一杯,转身看向拍摄场。又一个女孩儿被送进了拍摄场,又一具年轻的躯体将要遭受苦难了。

……

.

当那天的工作终于结束,时间早已回到了午夜。最后一位扮演者也拖着一身的鞭伤,在断断续续的抽噎中离开了。我们也终于得以休息了。

“先付你今天的工钱,明天一定要继续来哦。”我和吕夫人坐在她的车宽敞的后座上,而她的女仆楚湘莲在前面驾驶着。她将一从车座下提起一只金属箱,放在我腿上,亲手在我面前打开,并展示了满满一箱子的钞票,整整6万元。

“话说,你给扮演者的钱都是打在卡里,怎么到我这里就成了现金了?这样一大笔钱,我可不敢带在身上走进红灯区啊。”我合上盖子,虽然为这一笔大钱高兴,但还是略有担心。

“你们黑社团里的人,不都习惯现金到手才安心吗?”吕夫人这么说,似乎非常了解青城会的内情一样。

“是啊……”我的心绪堵在喉头,那该死的回忆又一次回到脑中。

“你好像不高兴?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吕夫人察觉到了我的愁怨之情,小心地问道。

我强作欢颜:“没啥没啥,只不过有谁愿意,一天到晚被别人当成黑帮小混混呢?”

“你可别这样说,这年头羡慕你们黑帮的丫头太多了,现在关在公司地下室的,你带过来的三个小太妹不就是这样的吗?”吕夫人提示了我一个事实,这年头随着许多西方快餐文化的渗透,A国的年轻人开始以我们黑帮为荣了。但他们,恐怕包括吕夫人都不会知道,只有我们黑帮自身,才知道黑帮并不是个让自己愉悦的身份,甚至有时候,我们会非常讨厌自己。

我的思绪又上心头,这让我有些难以忍受:“对我来说不是!你以后即使知道我是个堕落的女人,是个黑帮的女人,但在你面前时也别拿我当那样的人行不?如果我不是小时候遇上那么多恶心的事情,我现在会出现在书香门第的学校中当老师你知道吗!”

一旁的吕夫人,还有前面开车的小女仆楚湘莲,她们都惊讶得呆在原地,她们不会想到我居然会发出如此愤怒的声音。居然会对这种事情如此敏感。

“都很惊讶我为什么这么失态是吧?”我的眼角,居然落下了泪珠,已经有10年没有流的东西了。

“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小时候的故事……”吕夫人担心着我,好像以为眼前浓妆艳抹的女人从不应该流泪似的。

是啊,我的泪水早在童年时就流干了。

见我不愿说话,只是突兀地看着窗外,很不自在地抹着眼泪。她决定试探性地问问我一些情况:“晓琦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能把你童年时的故事说出来给我听听吗?一个人憋在心里很难受的。说出来,也许我们还能帮你分担一点儿。”

经过了长久的考虑,准确说是童年那痛苦的经历,再次在脑海中完整地走了一遍,我发现原来岁月已经将我对那段童年的感受,从敏感,变成了迟钝和麻木了。

于是,我打开了自己的钱包。钱包里面塞满了藏着大量金钱的银行卡,还有那让人看着就眼馋的厚厚钞票,但现在这些钞票已经很难让我感到愉悦了。我从钱包最深处的夹缝中,夹出那张唯一可以使我在空虚冷寂的红灯区夜晚感到丝毫安慰的东西:一张相片。

我将相片递给吕夫人,并未率先开口。她拿着相片,脸上浮现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和她那身为企业老总的丈夫结婚4年了,却因为双方工作都太忙而没时间要孩子,这让这个年纪的女性,特别是已婚女性的心中充满了母性,对于孩子天真可爱的笑容,特别没有抵抗力。

“这个小姑娘是谁啊?真是太可爱了!”她发出阵阵惊叹,一脸心都化了的怜爱笑容写满了面颊。确实如此,画面中姑娘,即使我在长夜中看,也会为之动容:开朗不失文静的笑容,纯净不失聪颖的目光,身后是虽不算万分富有,但至少完整的家。

如果这个孩子重现在她面前,她恐怕会忍不住搂上去,热情地吻上一口吧。可怜的是,可悲的是,这个孩子,再也无法回来了。

“是你的女儿?”她问。

“是我自己。小时候的我。”我答。

“……天呐!”她的表情被惊讶万状取代,前排开车的湘莲似乎也忍不住了,不停地看着车内的后视镜,想要从中看清照片中姑娘的模样。

“像完全两个人,甚至像两个世界的人,是吧?”

吕夫人一会看看相片,一会儿看看我,好久才开口:“……嗯……确实有点儿。”

我吸一吸鼻头,开始讲诉自己的故事:“我出生于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个小商人,做咖啡豆经销的生意。出差比较多,平时都是妈妈在家带着我的。妈妈十分疼爱她的女儿,当别人家的孩子在上完课之后还要上补习班,还要学钢琴什么的,妈妈却带着自己的女儿去公园,去景区,去带她领略自然风光,去看名胜古迹,去开拓视野,她一心要自己的女儿过一个幸福的童年。”

“这真是个了不起的妈妈,这种教育理念即使放到如今都无疑是先进的!”吕夫人笑得很灿烂,她这样肯定着我那母亲。

“自由的孩子,才能凭借兴趣找到属于自己的特长。小时候的我爱上了芭蕾,妈妈也毫不犹豫地鼓励着我。她为我买了最好的芭蕾舞衣服、舞鞋,找到了最好的培训老师。”我说着说着,本能地笑了一声,仿佛当年的幸福,还残留在心底不知名的角落。

我接着说:“芭蕾舞的基本功修炼是很辛苦,甚至很痛苦的,纵使小孩子的韧带柔软,但对于我们这些初学的小姑娘来说,拉韧带时依旧如同上刑般可怕。许多同学都因为痛苦而坚持不下来,只有我一直默默支撑着,因为我知道我不能辜负妈妈的一番心意。

每次上课,妈妈都在一旁注视着我们,而下课结束,她将我接回家时,都能看见她脸上留着一行泪痕。她一定是看见了我以为拉韧带太痛苦而哭喊的时候,心碎得哭了吧。

但是,天道酬勤,我终于得到了老师的肯定,她不止一次跟妈妈说:‘这孩子是个难找的好苗子,身体协调性很好,交给我带,我一定让她学有所成!’。妈妈也总是欣慰地笑着,然后回答:‘我可不求她有多大的成就,只要她喜欢芭蕾,在这里开心就好了!’。”

我恐怕已经进入角色了,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仿佛一个依偎在母亲怀中的小孩子一样柔软。这也是我十几年都没有发出的声音了。

“难怪你的腿这么修长。”吕夫人瞄了一眼我的双腿,眼神中露出女人间的羡慕之情。

我有点儿不希望继续讲下去了,不愿讲之后故事的转折:“如果那样的童年能够延续,我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就在我命运转变的那天,出了车祸,那时候就是我痛恨A国混乱的交通秩序的开始,一辆违章变道的货车转向时刹车突然失灵,冲向了我和妈妈,我吓傻在原地,而妈妈则奋力将我推出了车道……她倒在满地的血水中,我像疯了一样抱着她将死的身体哭喊着,求救着。虽然她还是被送进了医院,但是抢救手术需要的天价医疗费却成了断送她生命的最后一刀!”

我的嘴唇打颤:“爸爸挤干了全家的财产,向多少亲朋好友跪着借了多少钱,但还是没有够数。当社会慈善机构发起募捐,并很快筹集了足够的善款时,妈妈早已经被延误了最佳抢救期,再也回不来了……”

吕夫人,还有前面的楚湘莲女仆,静默无声,湘莲小姐甚至放慢了车速,仿佛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将断送一个原本可以幸福的家庭。

我接着说:“妈妈走时,最后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别糟蹋家里的钱了。把钱花在孩子身上吧,帮她找个好妈妈……’她到最后一刻,想着的依旧是我。”我的泪水已经无法被掩藏了,像条小溪,顺脸颊流下。

“父亲在悲痛中,将一切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他偏执地认定,这次惨剧的源头是他赚的钱不够多。于是他变成了一个工作上的疯子,没日没夜地奋斗在外。因为他的努力,家中的经济水准,提升得非常迅速,甚至将家搬到了一处环境宁静的别墅中。当然,他也没忘记妈妈的嘱托,他帮我找了个后妈,可惜的是……被工作冲昏头脑的男人,往往会失去了辨识好女人坏女人的能力,这个妈妈,并不是好妈妈,连合格都算不上。”

吕夫人听到这里,嘴巴不由得微微张开了,她似乎明白了故事的走向,面容变得不忍。

“那个女人,知道父亲经常出差跑客户,回家的频率由之前的一周一次,变成了半年才一次。所以,在父亲的面前,她表现得像一个的贤妻良母,但在父亲出去忙,忙到天昏地暗,忙到将一切家中事放心地丢给那女人之后,那个女人就显露出自己的本真面目了:赌徒、酒鬼、烟鬼。

她将她那些一同赌博的狐朋狗友们,一起招到父亲的家中,拿爸爸的房子当成一座免费的赌场。原本温馨安静的家,变成了酒气熏天,烟雾缭绕的鬼地方。而她,一天24小时,有18个小时都会泡在赌博之中。

恐怕她上辈子造的孽太多到这辈子还还不完,她赌博永远是输多胜少,但仗着父亲在外拼搏来的巨大财富,她从不只怜惜,几乎无限制地挥霍着。”

吕夫人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18个小时?!她总得吃饭吧?总得有谁去伺候饭菜啊!”

“哼,我呗……当时只有14岁的我呗。”我苦笑一声,吕夫人惊愕地愣在一旁。

“14岁的姑娘,会全套家务活儿的确实不多。我一开始也是如此。但对于那个女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做饭不会,打一顿就会摸索着去学了;第一次做出来的饭菜难吃,再打一顿就会想着去改进了。洗衣不会,打一顿就去学了;洗得一团糟,再打一顿就会改进了……你可以想象吗?一个14岁的姑娘,已经学会了烹饪近百种菜、饭、汤、粥;已经学会了小到内衣,大到皮草的清洗、干洗手段;已经学会了打扫从地板一直到天花板的工作;甚至……哼,甚至我相信那年我都能考上初级电工资格证了。”

“天呐!”坐在前排的湘莲都忍不住发出了哀叹。

“不止这些,即使在午夜,赌徒们终于离场后,她数着自己口袋里的钱发现输了好多时,她也会把问题归咎在我这个‘小扫把星’头上,将早已累得睡着在洗衣盆边的我一把揪起来,又是一顿毒打。

总而言之,我不会想象到下一顿鞭子会在什么时候降临。

你也不会想象得到:突然性起的她,会当着一屋子赌徒,一屋子大老爷们儿的面,将只有十几岁的我俯身按在桌上,一把扯下我的裙子,用皮带,用鸡毛掸子,用电线,抽打我的屁股,甚至在输眼红了之时,会将我全身扒个精光,吊在别墅门外的树上打。我哭啊,叫啊,喊啊!我喊着爸爸,我喊着妈妈……但我喊的妈妈,绝对不是她,是那被车祸夺走的,我的妈妈,我此生唯一的幸福啊……但是,那真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人会来救我。别墅附近又由于没有街坊邻居,也就没人会察觉到暴行而去报警。”

我深吸一口气,将最痛苦的事情说出口,似乎一切没那么难堪了,我放下了心理包袱,决定将更多的吐露:“……不止如此,她还威胁着年幼的我,她威胁我说如果让任何人知道了这些事情,她就会杀了我的。小时候的我毕竟没有开窍,现在想想真是蠢到极点了,我居然会被这个蹩脚的威胁,恐吓了整整6年!”

“每当爸爸打电话回家,询问我这里过的怎么样,我想说什么呢?我真想说:‘爸爸!快来救救我吧!’……但我不敢,我在她的恐吓下只能一边流着泪,一边假装很开心地说:妈妈又带我去这里那里玩儿了。”

吕夫人也进入了角色,她对此也感到无比的憋屈,她一拳头打在自己的大腿上,大声地说:“以后我和老公要是有了孩子,他必须给我定期死回家来看看!否则我亲手拍死他!”

湘莲姑娘关切地问道,仿佛自己就生活在我那时候一样:“晓琦姐姐,但你有学校的啊,有芭蕾舞班的啊,老师们总得察觉出问题的啊。”

“她对我作了伪装。为了掩蔽我浑身上下的,青肿淤紫的鞭伤,她翻遍了家中的柜子给我找长袖衣服。但是,妈妈走时,正值夏天,家中存着的小姑娘的衣服都是短袖和短裙,由于孩子在那个年龄长得很快,过冬的衣服来年根本穿不了,全部被捐了出去,她确实为这个问题苦恼了一段时间。

如果带我出去买衣服的话,一方面她舍不得这些钱,另一方面,如果在试衣期间被人看见我的伤痕,她就脱不了身了。

于是那年秋季开学前邮寄到学生家中的三套秋季长袖、过膝裙校服,就成了我穿了整整3年之久的衣服。而腿上的伤痕呢?就用我冬季练习芭蕾舞的那种加厚的白色连裤舞蹈袜来遮蔽。

于是,面对同学老师们的问题:‘哎?舒晓琦,你怎么这么热的天还穿长袖、还穿这么厚的连裤袜啊?’或者‘哎?舒晓琦,你怎么这么冷的天还穿裙子啊?一条连裤袜不冷吗?’又或者‘哎?舒晓琦,我怎么感觉你每天穿的都一模一样的啊?’我都是同样的回答:‘哦,我刚刚练完芭蕾舞回来。’而事实上,妈妈走的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自己喜爱的芭蕾舞班了。

并且,同学们约好去游泳,我不敢;学校体检、我逃避。只要涉及到暴露身体部位的事情,我都会逃避,只是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更是为了防止自己被所谓的杀掉。”

“我的天啊!这个女人心不但毒,而且伎俩好多啊!好可恶啊!”吕夫人恐怕都已经入戏有点儿深了,我倒也希望那个混蛋女人此时被送到吕夫人面前,吕夫人会负责帮我生吞掉她的。

湘莲姑娘问道:“晓琦姐姐,你当时,真的没有想过逃跑吗?”

“当然想过,而且付诸过行动,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准确的说,在她爽歪歪地生活并纵情了2年,她和我的事情也没有败露之后,她的警惕就开始放松了。

她对我的晚归行为开始不怎么管了,但是,她并未完全放弃对我的监控。于是,我为自己呆在外面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我在放学之后到外面,打工挣钱给她花。

她居然同意了,并且说只要我不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痕,就不会管我。

我找到了一家私人教师的工作,给一家富人的孩子:一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孩子,给她当私人教师。

那家的女主人和男主人都是商人,都经常出差,没人带孩子。当年,A国还没有女仆公司,没有像楚湘莲姑娘这样的专业家政人才,于是招募的家庭教师并兼职保姆的家伙们鱼龙混杂,偷主人的钱的事情常有,招募到一个能干并且实诚的人就变得非常珍贵。

那家人虽然惊讶一个16岁的小女孩也出来打工,但还是录用了我,说是因为我家务全能,烹饪水准高,最重要的是一个16岁的丫头应该没什么坏心眼儿,并且小女孩和她家的小女儿之间应该更加容易情感交流。

试用期的那天,他们在桌上故意留了一沓子大钞,并开启了隐蔽的摄像机,钱被我无视了,这更加坚定了他们对我的信任,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对那家主人提出的薪酬并不是太感兴趣,我提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要求:让我夜间可以住在他们家。没错,只要不回自己的家,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湘莲着急地想要知道后话:“然后呢?那个女人没有怀疑吗?”

“连续3周,我几乎天天不归家,她也发现自己的恶行没有因此暴露,于是更加放松警惕,任由我在别人家居住。

那是我童年的第二段美好时光,我每天放学后,就去那户人家,教那个孩子识字、算术、教她基础的天文地理。之后,我给她做最好吃的佳肴,周末带她去C市的各大景点游玩,去那些我的妈妈离世前带我去过的地方。我尽心竭力地当着她的老师,在她的母亲不在时当她的妈妈!因为我执念着:不能再让一个孩子的童年因为没有妈妈陪伴而像我一样破碎。

我至今记得,那个孩子名叫江莎莎,那年我16岁,她7岁。”

“江莎莎!国际芭蕾舞锦标赛冠军!”吕夫人惊讶地喊道。

“原来你……算是她的启蒙老师!”湘莲这么说。

吕夫人陷入了沉思,大商人迅捷而缜密的逻辑思维开始了动作,她果然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般的线索:“对了!江莎莎确实说过她的芭蕾舞最初是由自己的家庭教师教的!但是……她在一次访谈中说:她的家庭教师后来遇害了?这是怎么回事?”

湘莲也这才想起来:“没错没错!就是在访谈节目《艺术家面对面》第114期说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吕夫人着急起来,几乎要拦着我不让我走了:“今天你住我家,我让湘莲给你安排最舒服的房间,你一定要把你的故事讲完!”

车已经快到吕夫人家的豪宅了,她俩却毫无停下的意思,我轻叹一口气只得继续说完:

“我赢得了那家人的信任,江莎莎的母亲也几乎将我当成她的另一个女儿,这种感情,类似于湘莲和吕夫人你的情感。她的母亲看我这么长时间以来,身上的衣服几乎没变,初始颜色是黑白相间的校服,如今愣生生洗成了灰白相间,而且在白色的部分还留有几点奇怪的淡淡的血红斑点。其中的苦涩只有我知道。

她的母亲强拉着我,要给我买一套新衣服,在试衣间,她趁我不注意时脱去我的衣服,我吓得捂住身体,深怕周围人看见自己的伤。谁料,却发现自己身体上的伤在这段没人虐待的时期里愈合得很好,身体白皙无暇,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镜子前那曼妙的少女身躯,尽是自己的,我以为自己早就被打成了一块干瘪的咸肉了呢!

她的母亲笑了,不断赞美说:‘晓琦你真漂亮!’而我……却哭了。我哀哭自己的命运,我那16岁的最完美的年华,居然像只被捕获的鸟一样,被关在笼中。

她的母亲不知道我哭的原因,但还是帮我买了一套非常好看的淑女装,当然,处于被迫养成的习惯,我还是央求她给我搭配一条白色的连裤袜,否则我总感觉两腿中间光溜溜的,也总感觉……总感觉危险将至。

那套深蓝底料,白色花边的淑女裙装,我异常的珍惜,那是我三年来第一次穿上的新衣服。同时,我也三年来第一次感觉人生重现了光明。”

“但是,好景不长。那个女人向江莎莎家打来电话,装出一副母亲担心女儿的腔调,让我快些回家。她的母亲当然拒绝不了这样的请求,开车将我送回。我知道,应该是我留给那个女人的吃食已经快被她消耗光了,就连总共10箱子的泡面恐怕都没了吧。只要我再次给她准备好足够的食物,她还能和自己的赌徒们大战三百回合,而我,又能回到江莎莎家里,重新过上平静的日子。

哪知道,我想的太过简单了。

她的形象比几个月前更加憔悴,但她的恶毒在这几个月内并没削减。江莎莎母亲离开后,她积攒了几个月的暴力朝我宣泄过来:她发现了我身上的新衣服,她认定我一定让其他人看见了自己身上的伤痕,甚至还向他们说出了事情的一切。

我那一刻也愤怒了,我冲她喊道:‘我在16岁最美好的年华,不能由你这个混球女人来左右!我至少也有着穿新衣服,穿漂亮衣服的权利!

这句话,惹恼了她,我并不知道喝醉了酒的人会如此凶恶。她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拖拽到门外,撕、扯、拉、拽,并且还有他那几个混球帮凶的帮忙!我奋力反抗,也无法抵挡他们的力气,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我身上的衣服、裙子、鞋子、袜子,一寸一寸地撕烂,最终将我脱成一丝不挂的模样。

那几个帮凶还全是男人啊!我已经是16岁的姑娘了,这样的羞耻哪里可以忍受?她像以前一样,将我吊在那棵树上,用断节的粗电线抽打我的身体每一个部分,我看着自己年轻无暇的躯体被鞭打一寸寸地毁掉,一点点地红肿、发紫、破皮、流血,直到皮开肉绽。那是我此生受过的最痛苦的一次鞭打,我悲惨的哭喊在空旷的丘陵山间回响。

这还不算完,还不算完……将我放下来后,那个女人居然丝毫没有气消的迹象,反而更加畜生。她的几个帮凶,几个不知哪个角落里的,如今青城会都看不起的小瘪三,他们看着姑娘曼妙的躯体,看着她因为练习过芭蕾舞而圆润的臀部,早就饥渴难耐了。只听那个女人一声喊:‘这死丫头给你们玩儿了!’,他们狂笑着,扑向绝望中发出最后的悲绝的求救声的我!!!

我……

我……

……”

我已经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了,痛苦终究还是涌了上来,终究还是被痛苦堵住了嘴。

车已经停在车库内了,但湘莲和吕夫人都没有丝毫动作,静静陪在我身旁,等我的哭声过了好久才彻底平复:

“那晚的我,彻底失去了,我对未来的一切美好幻想,在那一刻破灭。我想当个老师,想教孩子们跳芭蕾舞,想找个温柔而忠诚的男人当丈夫,和他一起白头偕老……这一切都破灭了。

我悲惨的呼救中,充斥着对抗拒无力的绝望,充斥着对不公命运的愤恨,充斥着那喧天的仇恨。”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会加入青城会的黑道吗?”

她俩面面相觑,不知道答案。

“警察的反应速度毕竟有限,由于暴行没有即使泄露出去,他们没能收到任何报警。而最先发现我的,是当时C市红灯区的‘女王’,青城会的著名大姐大:‘黑蛇’柴宇燕,她刚好请自己的兄弟们下馆子归来,路过附近,听见了我的哭号,前来看看。她号令自己的手下,将那女人和她的狗腿子们狠狠地揍了一顿,并扭送了警队,救下了我。”

吕夫人轻声问:“那…那你为何不去做笔录,不让警方叫来你的父亲呢?”

我回答:“一直以为家中很好的爸爸,如果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新的夫人其实是个下三滥的无赖泼皮,在自己出去打工之时把狐朋狗友带到家中厮混,甚至乱搞。不但如此,还经常虐待、毒打自己疼爱的女儿,甚至到了最后,还指使手下奸污了她……爸爸能接受这一切吗?

我请求警方,在他们判了这几个恶棍死刑之后的好几个月,风波平息后,才告诉爸爸家里出了事儿,并且只是说:灭门惨案。而并没有向父亲透露真实的情况,非灭门但比灭门更加让人无法接受的暴行。”

“为了谋生,我只能跟着‘黑蛇’柴宇燕学习手艺,也就是今天你们看见的,‘女王’的手艺。我一开始对这种手艺非常的抗拒,因为它让我想起了自己被折磨虐待时的情形。

但久而久之,我对此也麻木了。当我对鞭打这一动作不再抵触之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女王’。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鞭打的效果,我可以让人生不如死,我也可以让人在有节制的鞭打下得到巨大的满足。最重要的是,我在施加暴力的同时,懂得对别人的怜悯,懂得那些前来寻找女王服务的人,其实需要的不是鞭打,是鞭打后的安慰与爱抚。

这一切,都是普通的女王所无法达到的高等水准,却被我精妙地掌握着。

于是那年开始,几乎整个A国的红灯区里都知道了一个知名人物:一个仅仅17岁的‘女王’。她有着年轻秀丽的外貌,老练而知分寸的手法,最重要的是:她有着善解人意的性格。

无数男人为她着迷,千里迢迢赶过来只为能让美丽的她赏自己几下鞭打。无数女性慕名而来,在她面前丢下矜持的面具,只为了她给予鞭笞后的抚慰。”

吕夫人的眼变成一汪秋水,语气暧昧地说道:“看来我果然没看错人,我找到了一个最天赋的女王!”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这并不是天赋使然。而是因为我有着大多数‘女王’所没有的经验。”

“什么经验?”湘莲听得入神,都忘了给汽车熄火。

我苦笑:“挨打的经验呗。柴姐曾不止一次和我说过: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女王,要想完美把握鞭打的手段,就必须先经受鞭打,这样才能设身处地地感知客户在被鞭打时的感受。而对于我,童年时的经历让我有了所有女王不具备的经验,我在童年时被那个女人鞭打的次数,恐怕加起来比那些女王一年服务过的客户还要多!”

“所以,在‘黑蛇’柴宇燕因为吸毒过量死后,你就接替了她的店?”

“没错,一直到了如今。”

30年的时光,如同流水般,匆匆而过,仿佛一生也不过如此地消逝。每日晚上,怕童年时的痛苦记忆浮现心头,就用红酒浇灌自己,麻醉自己,起床,迎客,关门,醉酒……这样的生活重复了不知多久,以至于时间过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转瞬之间我的一辈子就过去将近一半了。

无论怎么样,我似乎得感谢一下这个吕夫人,至少她给了我一种脱离这种死循环的机会。

1个星期后,她的拍摄工作终于在我的帮助下圆满完成,没过一个星期,她的上市手游《恶魔少女》就在原本红得不行的基础上再次大红大紫起来。报纸上甚至都开始探讨这种露骨的手游是否应该得到限制了。

而我,也得到了那笔巨量的财富,同时,也将那三个“左天的女人”弄成了三具皮开肉绽、哭嚎不止的躯体,丢回给了左天。

我移居到了遥远的山区,将那笔钱援建了一所慈善小学,以A国小学平均学费的10%的极低学费标准,招收当地穷苦人家的孩子,而我自己也终于圆了童年时的梦,当上这里的老师。只不过,我一直没有想过婚配的问题,因为我依旧觉得自己的人生是破碎的,从那天被那女人的手下奸污的一刻开始就是了。

今后的日子,我只希望,用自己的并不破碎的人格与健康保护这里的孩子们的命运不必破碎。

各位读者老爷们大家好!又到了本木头,在每篇小说都要玩儿的,骗回复的环节!哦不!是活跃气氛的环节啦!

俺的上一篇小说《阿托斯岛》活跃气氛用的方法是:让大家选择剧情走向是还是。我原来也准备将这种方法套用在这里的。

但是!我发现这篇小说的剧情自由度明显不及《阿托斯岛》,《岛》比较偏向剧情,而这个比较偏向SP,这就是区别。于是乎我决定换一种玩儿法!详情请看:

根据本篇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吕夫人的手游“恶魔少女”中共有42个人物,也即是说吕夫人总共弄到了42个扮演者来请“女王”舒晓琦对她们进行鞭打拍摄。而我在本篇中已经写了一个扮演者受到鞭打的情景:“芭蕾精灵:杨科诺娃”的扮演者孙佳琪。不过,为了防止太过冗长,我对于孙佳琪同学被“女王”鞭打的场景描写不多。而其他41个扮演者更是几乎只字未提!

所以,我马上会将这42个角色的,代号、姓名、职业和特征性格,这四种设定列成一份表格提供给读者老爷们。而各位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将该角色的扮演者的,姓名、基本外貌、身材、扮演该角色时的穿着打扮、需要重点描述哪几种刑具、以及适量的备注,等等等等设定信息提供给我,我将给大家描绘她们在舒晓琦“女王大人”的鞭子下的场景!

备注,该环节的几点疑问解答:

1.各位读者老爷们提供的人物设定信息,可能会有好几个,甚至更多,我到底采纳哪一个?

答:我将在每个星期的周五晚上公布接下来要招募设定信息的角色,而读者老爷们可以在当周周六0点至下周周五0点这个时间段内乘早提供设定信息,因为我只采纳在这个时间段内第一个提供的设定信息!如果没有当周周六0点直至下周周五凌晨都没有人来提供,那么我就将自行决定设定。总而言之,设定被采纳的两大条件:一、必须在时间段内。二、在改时间段内第一个提出设定!

2.如果有个读者老爷拥有单生20年的手速,总是他先抢到,怎么办?

答:为了给大家公平的机会,限定好每个读者老爷最多只能抢5个设定机会!若不符条件的,我会在那位亲的楼里回复的,谢谢!

3.楼主你这个拖更上瘾的混球,能保证在采纳多久后给出相应的内容?

答:哎哟~都知道我的脾性啦,真是不好意思!大家放心,1周之内肯定会有至少千字的内容,要知道:有人提供给你人物外貌、着装,要你直接写SP桥段,比写带剧情的玩意儿容易多了!!!

4.设定提供要遵守什么格式吗?

答:有!但不会要求太严谨的:一、容貌我根据大家的描述来,大家提供的详细,我就跟着走,大家提供的模糊,我就发挥发挥。二、衣着请一定遵守:衣;裤、裙;鞋;袜;内衣裤;的格式提供,即提供这些内容的基本描述。三、设定请不要提供的太过无厘头……比如说明明一个古典女子,偏偏来了一身未来战士的行头,这样臣妾是真的做不到啊!如果提供了这样的设定,请恕本人在楼中回复以婉拒之!

好啦好啦!人物编号如下,欢迎大家参与啊!

编号称号,姓名职业备注

1芭蕾精灵,扬科诺娃芭蕾演员

2网球达人,李雪中学生爱打网球

3护士姐姐,赵晓雅护士

4渔家少女,周宜宁淳朴的渔家妹妹

5职场精英,孙玲玲银行职员

6电脑黑客,金秋颜无业黑客高手

7风韵教师,韩笑中学教师

8大家闺秀,秦如梦中学生大小姐

9梁上没人,韦修嫣飞贼侠盗

10邻家少女,朱玲公司职员宅女

11人气主播,孙家宜电玩女主播宅女

12当代居里,童秋立研究员眼镜娘

13书香门第,许翊中学生文学少女

14圣洁之心,玛格丽特修女意大利人

15可可少女,黄玉卿咖啡店元

16候鸟姑娘,冷秋无业四处漂泊的流浪歌手

17赌坊掌柜,花雕娘职业:生意人老板娘

18明星闪耀,庞玛丽电影演员

19不忠者克星,冯语倩小三侦探(专门查小三的)

20独家爆料,周钰记者其实是狗仔队

21民国歌姬,白玉琼歌手穿越自民国时期

22解放思潮,刘慧大学生穿越自民国时期

23琵琶花语,柳梦寒歌伶穿越自宋朝

24大和抚子,秋田·玉香某大名的妃子穿越自日本战国时代

25圣火祭祀,波尔纱古代雅典圣火祭祀穿越自上古时代的雅典

26一呼百应,盛雅捷中学生学生会长

27魔法之歌,伊西莉雅魔法师穿越自另一个魔法时空

28神道之侍,鹿家-九合子巫女穿越自日本战国时期

29可依之女,楚湘莲女仆

30鲜红妩媚,乌娅尔吸血鬼吸血鬼欲求很足,你们懂的

31芬芳茶花,计倩冉采茶女

32飞天女警,满文苏交警由于吕夫人对本作主角的厌恶,所以设定为警痞子

33波斯公主,玉丽图孜公主殿下穿越自全盛时期的波斯帝国(别吐槽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这个人物,我是历史盲)

34蹦床运动员,谭言心运动员请相信我蹦床女运动员的身材算是所有项目中最好的了

35庄园女奴,艾米牧羊女穿越自黑暗的中世纪

36交际之花,凯瑞丽社会名媛穿越自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

37仗剑天涯,舒棠音侠女穿越自宋代

38仙人跳墙,陆晶晶(顾名思义吧)

39玉面书生,端木玉姚女扮男装的书生穿越自宋代

40隐身萝莉,姚莉莉小学生

41白道BOSS,南宫唯一当BOSS的女人游戏设定中的白道BOSS

42黑道BOSS,红蔽天当BOSS的女人游戏设定中的黑道BOSS

好啦亲们,终于到了第一周招募角色设定的时候啦(具体情况以及规则请见89楼!)

本周按照顺序,招募的角色是:

【称号,姓名:网球达人李雪;

职业:中学生】

好吧,其实吧99楼的亲啊,您可能没有弄清楚我说的规则╮(╯▽╰)╭

不过算了,这都怪我!

一怪我好高骛远,坑挖太大,二怪我表述不清,让大家看不懂。/(ㄒoㄒ

这样吧,大家就当这个游戏环节从没出现过,我立刻把剧情往正道上修正。

争取4章内完结,并开新坑……我好像说漏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哈喽大家好!又是经过一段忙到昏天黑地的时光,连续3周没有休息日的赶工程你们敢信?现在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来为久等的读者老爷们继续更新啦!

《女交警日记》第六篇《背井离乡》

手机震响,收到了一条短信,打开一看,内容如下:“小远!无论你现在身在何处,哥哥求你!听哥哥一句话:哥哥不会再强求你任何事情了,只求你平安回来,我……”

还没看完一半,我就顺手删除了信息,并将这个号码拉黑,这是这个月我拉黑的第十个号码,无一例外,又是我那哥哥的新号码。为了找到失踪半年的我,他买手机卡的钱恐怕都够弄台配置不错的手机了吧。

E市,与之前的C市距离3421公里,9月,初秋,天气渐凉,是爱美的女孩子们最后的穿裙子的机会。

从我辞去C市交通7大队交警一职已经过了6个月了,我在辞职的当天并未回到家中,而是无声无息地远走他乡,带着自己几年攒下来的钱,从A国西南工业城市C市一直跑到东北方经贸城市E市。当时,想必我那哥哥在还没从我辞职这一事件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又陷入了妹妹失踪的惊恐中了吧……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不由得腾起一阵暗暗的痛快,一种复仇的快感。

没错,我知道你们很惊愕,不理解我和哥哥原本亲密无间的关系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到底发生了怎么样的转变是吧?

哼,以后也许你们会知道的。而现在的我则不愿意回忆这一切,我依旧沉浸在新奇的新生活中。

E市,这是一座年轻的城市,年轻的就如同玩心未泯的孩童一般。不同于传统的工业城市,服务业才是这座城市的支柱,于是,来到这座遍地酒店、娱乐会所、景区、游乐场的地区消费的人,基本都是报以“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态度而来的,只要提供让他们开心的娱乐服务,再多的钱他们都会出的。

在这里,逃离了哥哥与其他朋友们的视野范围,也意味着逃离了他们的帮助。于是没什么手艺的我,在一开始始终找不到自己能够胜任的工作。折腾了小半个月,才找到了现在这份还算“挺适合自己”的工作:女仆餐厅的店员,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用这个修饰语来描述我,我自己也说不出是否准确。

店面不大,原先只有一位体形如同苹果,带着眼睛,沉迷于动漫世界,一副猥琐样的宅男大叔。还有他的那擅长撒娇卖萌,扮成女仆模样的妹妹。你们可别鄙视那个大叔啊,他就是这个店的老板。

说实话吧,这迷你的小店的菜色十分平庸,与E市多如星辰的各类酒店中那些玉盘珍馐比起来,真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但是由于店面不大,人员不多,成本就不高,再加上城市中永远会有一群和怪蜀黍老板一样的人群,他们对动漫世界中的事物无比着迷,以至于难以自拔,为这家女仆餐厅的提供了极稳定客源。综上所述,这家店的效益还算不错的。

我,说起来真是讽刺:原本报以混口饭吃形态来到这里的我,被这个胖胖的宅男老板当成了餐厅的顶梁柱了。从我第一天到这家店,穿上自己曾今喜爱的女仆装,站在桌边的时候,几乎每个走进餐厅的宅男顾客们都会用各种惊喜到变调的声音喊道:“卡哇伊!”

也不知道这个卡哇伊是个啥意思,但联想到宅男老板在让我穿女仆装来面试的那天,他那一脸的红晕好像大概也知道一点儿了。

你问我干嘛在这种店里干活?一方面还得怨我自己能力有限,能找到这个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另一方面,E市的治安其实远不及C市,外来务工的女孩被骗被绑架被逼良为娼的事情常有发生。眼前的这个胖宅男老板虽然一脸的猥琐相,但是看得出还是一个老实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儿他还是干不出来的,出于上述两点理由,我就在这里干了大半年时间。

今天,为了所谓的拓展市场,宅男老板给我布置了一份外卖的任务,在一个展览会场贩卖便当。

“话说,老板啊,到会场也要穿女仆装吗?”我苦笑的脸上,嘴角直抽抽。

“哎哟~小远远酱~你不知道哦~你要是穿上这个女仆装往那个会场上一站,不要太受欢迎哦!”胖老板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喊我小远就行了,别什么小远远什么的恶心巴拉的东西了,还有什么酱的后缀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啦!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会场上所有人都穿着正装,就我一个穿着这种衣服,还不都拿我当外星人了?”我已经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个好了。

胖老板似乎对这次的店外销售十分看重,继续用那奇奇怪怪的语调劝说着我:“哎哟~小远~你放心!他们一定不会嫌弃你,你一定会成为会场里的焦点的!”

废话吗,一个外星人来到地球,肯定是焦点啊!这样的焦点我才不要当呢:“我才不要!在公交车上都要被人围观!”

“我送你!你对我们女仆餐厅这么重要,我怎么舍得你挤公交呢?我开车送你!”胖老板一再恳求。

“哎哟~哥哥偏心啦~我以前出去外卖都没坐过车啊!哥哥你是不是对小远姐姐有什么……”胖老板的妹妹如是说道,满面醋意地损着自己的哥哥。看着如此情况,我也不好意思再要求什么,只得答应。

我坐上老板的小“铁驴子”的后座,老旧的小面包车内,似乎任何钢结构上都能看见铁锈的痕迹,并随着明显偏了轴的车轮的转动,而不断有节奏地“嘎吱嘎吱”响。难怪他不敢把这车开进E市的核心市区,我当过交警知道:查掉一辆这种马路杀手级别的淘汰车,是能拿到不少奖励的。

现在是正午,秋老虎的余威还在,气温又一次上升到了夏天的水准,幸好我现在还穿着自己的常服:短袖、热裤。但即便如此,现在的我还是热成了壁炉烤鸭的水准,如果我穿着女仆装那种长袖、棉裙、过膝袜,那非弄死姐我不可!

“老板,开个空调好不?”我坐在被太阳烤成了烙铁一般滚烫的黑色人造革沙发后座上,屁屁备受煎熬。

结果胖老板一脸抱歉地转过头,满面的汗水让人以为他刚从河里爬出来:“可使不得啊!小远远酱,我这辆车跑到80码,再开个空调,肯定熄火啊!”

“呵……呵呵呵……”真是一辆好车啊。我突然感觉坐公交其实也是挺幸福的事情了。

“小远远酱啊!”胖老板说。

“叫我小远!”我没个好气地回。

“哦!小远,小远!到了会场,记得一定要换上女仆装啊!你穿女仆装的时候才是最卡哇伊的!”老板似乎对自己做的这种难吃的便当毫不在乎,而把侧重点全部丢在了那一件,我包里没敢在街上拿出来丢人现眼的女仆装上。

“好的,好的,好的~”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着等他离开后就穿着常服去干活儿糊弄过去,谁才要在展览会上丢人啊?

“我可是会监督你的哦!”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句让我的脸瞬间黑了一半。

终于到了会场:E市最大的国际展览中心。可以同时容纳上万人的超大展厅……我靠,姐我可不想丢脸丢到这种大场合啊!

可是没办法,人家胖老板还在我背后不停地兴奋催促着,而我只能哼唧着,很不情愿地拿着装衣服的背包走入女厕。门外,胖子老板的兴奋头丝毫未减,而隔间里的我则牢骚漫天地更换上那虽然可爱,但是在正式场合非被人当成异类不可的女仆装:带有白色蕾丝绣边的深蓝色长袖束腰上衣、与上衣颜色相同,同样带有白色蕾丝绣边,只到大腿中部的短裙、就连那白色的棉质过膝袜的袜口上都有蕾丝边、外带一双穿起来怪不习惯的黑色圆头高跟鞋。

想着即将迎来的无数异样眼神,我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厚着脸皮将厕所隔间的门推开……

谁料,“卧槽!”第一个发出惊讶之声的人,居然是我。隔间门打开后,一个穿着恐怕比我还要奇葩的女孩儿从眼前划过:她穿着的是一条长度足以拖到地上的粉色连衣蓬蓬裙,你当你中世纪穿越过来的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特么的那个丫头戴着假发!那种挑染着金色的卷曲假发!西方人都没有这么夸张的卷发好不?

虽然那样子是可爱而华丽的,但也不能在正式场合这么奇葩……算了,算了,我这一身女仆装打扮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我扭扭捏捏地走出厕所,果然我那胖乎乎的老板还等在那里。

“好了。”我无精打采地回答,没有想到回应我的不只有老板,还有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好几个,和老板同样兴奋而痴迷的怪声:“哇~~好可爱好可爱!”“卡哇伊~~”

紧接着,是那几个家伙向我发射来的一下又一下的闪关灯。我一时慌了神,难道姐大庭广众奇装异服的事情真的要上报纸了吗?

哎,等等,我从周围照相人群的缝隙中朝前看去,整个展厅中,似乎挤满了和我一样奇装异服,甚至比我穿的更加花里胡哨的家伙们。

“我说,老板啊,这到底是什么展览啊?”我悄悄地问向情绪快达到顶峰的胖老板。

“这叫做漫展!”

“慢?斩?”我还是没有开窍。

“是的,是动漫展览的意思!所有动漫爱好者们都会聚集在这里,其中一些人会模仿动漫中人物的形象和衣着,叫做!怎么样?很精彩吧?”老板兴奋透了,比他平日里工作的热情高出几倍。

好吧,如果这样说起来,我这一身行头在这里其实并不算什么不合时宜的吧:“早说嘛!让我紧张个半天!开工开工!”说罢,我找到了会场靠门处一个小角落,打开垫有保温泡沫的大箱子,将里面的便当拿出来,准备贩卖。

说起来真是奇怪,这里的销路比我们那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小店面里面比起来畅通多了,一方面确实是因为这里地处远郊,周围确实没有什么吃饭的地方,二是展览会场中许多人似乎和我一样,对女仆这一角色先天没有抵抗力,很多人愿意买这种平庸的便当,更多是冲着姐这一身装束来的。

许多家伙提溜着自己的相机,先是对着姐一顿猛拍,对于自己存储卡的成果满足之后,不论咱们的便当多么难吃,出价多不合理,都会毫不犹豫地掏出钱包。哈哈哈,有时候发现,相比自己之前还是交警的时候,在道路上接触的无数老练狡猾的社会人士,这些宅男宅女们的心地,真的算是简单、纯洁得让人不忍啊。

很快,一个下午,刚好到展览闭馆的时候,一百多份便当就全部热卖一空了。这相当于我们的小店2天的营业额。

胖老板将他那存满了动漫美女照片的相机抱在怀中跑了过来,而我则将厚厚一沓子钞票递给他,今天对他来说一定是双丰收吧。

“哦~小远酱,我爱死你了!么么~”他兴奋都说出了这样的话。

“够了,肉麻透了!可以回去休息了吗?”我推开他想要抱我的动作,一身鸡皮疙瘩。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走!今天真是大成功!!!”他在空荡荡的会场中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地大喊,弄得打扫会场卫生的二位大嫂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我微微遮住脸,一副“我不认识他”的表情,跟着他走了出去。

在地下车库中走着的时候,胖老板不停地说着今天漫画展览上的见闻,眉飞色舞,而我则一点听的兴趣都没有。

不仅如此,一路上,我总感觉气氛有些诡异,总感觉阴暗的地下车库中,有除了我俩以外的其他人存在,只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罢了。

胖老板费力地用锈死的钥匙开着车门,嘎吱嘎吱乱响,而恐怕只有我听得见那隐藏在这声音之后,似乎有一种奇怪的人声从背后传来。

“喂,老板,有没有听见有人在说话,好像说了一个‘旧’字?”我拍拍胖老板的肩头,问道。

“哎哟~小远酱以后别这样见外啦,叫我胖哥就行啦!店里其他人也都这样的喊的。”这个胖子似乎没在听我说的话的内容。

“不是啦,胖子,哦不,胖哥,真的有人啊。”我急的开始摇晃他了。

“小远酱你今天太辛苦了,我们……”他说着说着,停住了,他似乎也终于注意到了那种声音的存在了。

那声音来自我们背后一个堆满了杂物的废弃车库,我和胖哥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转身走向那里。

拐角中似乎确有诡异的影子在微微扭动着。到底是人是鬼?这大白天的见到鬼什么的……

突然,从中传来半声喊叫:“旧MI……”还没喊道一半,声音就被不知什么东西给噎下去了。我去!这喊的不就是“救命”吗?里面到底发生着,什么,凶杀?抢劫?

“妈呀!”胖哥怂了,抖呵地转身,并拉起我的手,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对我说:“走!快走!”

姐我先也是被这个叫喊声给惊吓地愣在原地2秒,但是姐我并没有回头溜走的意思,相反,拉住了胖哥:“走什么走?救人啊!”

“哎哟小远酱啊,就咱们这样怎么救人啊,如果遇上变态杀人犯,咱俩都得交代在这里啊!”胖哥一把捂住我的嘴,好像生怕被里面的歹徒听见一样。

我甩开他的手,一下子跳进了阴暗的拐角,大喝一声:“谁!出来!”

说实话,那一瞬间,我有点后悔:眼睛适应了亮光,对着眼前一片黑暗,猛然地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如果这时候,里面有行凶的暴徒乘机对姐发动攻击,我可是毫无办法的啊。慌乱中,我的手在墙上摸索着,还真就摸到了那个车库灯的开关。

开关按下,顶灯大亮。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猛地就出现在了我身前1步不到的距离,而从他俩那杀马特洗剪吹的体态之间的缝隙处向前看去,还能看见在我抵达这里之前发生的恶性事件:

一个同样装束让人反胃的地痞流氓,半只身体从一辆破车后座上探出车外,而他身下正压着一个我虽然看不到脸,但一看就知道是刚从漫展上出来的女孩,她无力挣扎着的下半身上,正穿着演出用的长裙公主装,可爱的哥特萝莉裙如今却不幸成了招惹上这帮流氓的隐患。她死死抓住裙腰勉强没让对方将裙子扯掉,但即便如此,裙子上几道明显的裂纹已经被越撕越大,只要稍稍再一用力,姑娘的下体就会完全暴露在这帮混球赤裸的眼神中。

面对我的两个流氓手上擎着坚硬的棒球棍,保持弓腰待搏的姿势,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朝着姐的脑门砸过来。可是他们似乎略有迟疑,不断地上下打量着姐身上的装束,还用说吗:看尽姐这么诱惑的身姿,他们说不定在盘算对姐下手呢!

“各位大爷!对不住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都没看见!我们立刻走啊!呵呵呵!”胖哥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准备把我拖走。但他一定没想到我接下来的动作:我愤怒地一甩手,挣脱了他,指着那几个流氓的鼻子大骂:“一帮畜生!大男人怎么就知道冲着小姑娘下手?废物!”别吐槽姐骂人的词不够劲爆,姐没啥大修养,但至少也算是个文明的菇凉。

“找死?别妨碍大爷们干事儿,否则连你一起弄咯!”果然和我想象中的回答相近。

而我?我的反驳却让我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霸气:“胖哥去报警,这几个我来收拾!”

姐我当交警的那段时间,面对稍微蛮横一点儿的平民,都从没这么硬气过,而如今在面前的是几个穷凶极恶的强奸犯,姐居然这么勇敢。这些底气是从哪里来的呢?

即使不愿意承认,即使不愿意回想起来,但这些勇气,确实来源于1年前,自己在哥哥手下那痛苦不堪的日子里得来的。是哥哥的严厉,甚至是残暴,给了我今天的底气。

“臭婊子!三哥,你继续享受,兄弟我俩把这女人打服气了一起爽!”两个靠前拿棒子的流氓留下这样的话,两根棒球棍一左一右,横着直奔姐的面门而来。

“妈呀呀!!!”胖哥惊叫着,抱头蹲下。

果然,这就是1年前痛苦时光中学会的,只有在这种时刻才有用的反应动作。我像是本能地条件反射一样,双腿迅速向下弯曲,身体重心下沉,头部也向下缩去,两根棍子贴着头皮划过。

他俩一看就知道是街头普通的地痞,棍子挥出时只知道向外用力,而丝毫不考虑如何在击空的时候快速将其收回以便防守自己的要害。由于没有击中我,他俩的身体几乎都扭成麻花了,整个上半身的要害全在姐我的打击范围内。我用余光挑了其中面目比较可憎的一个,右腿轻点地面,从脚底崩起一股力量,顺着腿、腰部传导到右拳上。

按照哥哥的话说,这是格斗动作中,最简单的直拳,但在歹徒面前,只有动作标准的直拳,才能产生效果,相反就是自杀,没有第三种结果。为了练好这个直拳动作,我在自己亲爱的哥哥手上,受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让我甚至可以在噩梦惊醒的痛苦!

力量、动作的标准,伴随着我极度愤怒而忘了出手轻重,确实产生了超群的效果:姐我原计划打击那家伙的侧肋,但考虑到他是色狼,我转向了更要害的……丁丁。于是乎那家伙直到我们慌忙逃离现场之前,一直捂着自己的老二满地打滚并鸡一样乱叫着。

另一个家伙估计被自己兄弟的惨状给吓着了,居然愣了一秒,这一秒在姐眼前是无比致命的。这家伙的老二更惨,被姐我踢了一脚,由于愤怒,我并没有按照哥哥当初的指导要求说把脚背绷直,而是脚尖踢了上去,不过这样的效果在今天反而更好:他该庆幸姐的高跟鞋是圆头的,如果是尖头的话,他就不必去医院了,直接殡仪馆吧。

原本还趴在那女孩身上肆虐的家伙也终于反应过来,从他的车里奔出车外,手上拿着一把……西瓜刀。

此时不能有任何失误了,只要一丝失误,姐就要成照片儿了。但我居然可以在这样的紧张环境中屏息凝神,我眼前似乎忘却了他手中的刀,只剩下简单高效的,他上东西与我身体的距离目测。

乘着他刀劈在一块木箱上,难以拔出的瞬间,我果断跃起,双手抓住他的大小臂,并用膝盖顶向他的肘子。只听见两声“咔嚓”,一声是他胳膊肘的脱臼,一声是……姐我突然开始讨厌高跟鞋了!姐的脚踝在落地时被鞋跟崴了。

三个倒地哇哇大叫的家伙,蜷缩在地上,一手抱头一手抱伤处,似乎在绝望地等待着姐的追击。但等了十几秒都没有等到接下来的袭击,他们终于忍着痛,眯开一只眼,并看见了一旁痛苦地捂着脚踝的我。

混蛋呐,帅不过20秒啊。

他们开始缓慢准备爬起来,而胖哥这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先跑向汽车后座,将那姑娘救出,再乘着他们还没站稳的间隙扶着我逃出去。

“快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啊!妈的这破车钥匙,打火很顺畅的,怎么开门这么锈啊!”胖哥越害怕,越手忙脚乱。

“妈的别跑!”后面,三个一瘸一拐,手上都拿上了西瓜刀的家伙慢慢追了过来。姐现在站稳都不容易了,再也没法像之前威风了。

“我来开!”情急之下,姐嘶吼着一把从胖哥手里夺过钥匙,并一下用肘子击碎了窗户玻璃,一下子钻进驾驶座。什么?胖哥开车?算了吧,就车窗户大小的孔,胖哥那吨位进的来吗?还是让苗条的姐我钻吧!

我从内测打开了后座的门,胖哥拉着那位穿着公主长裙的,面容清秀温柔的男孩儿进了后座,关上大门……

……

等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卧槽你是男的!?”姐我盯着后视玻璃,惊愕地大喊。

“是……是的啊,也经常有男孩子扮演女孩的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声音温柔平滑,还有点磁性,让人骨头有点儿酥酥的。

“卧槽小远酱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好吗?他们要追上来了啊!”胖哥见了鬼一样回头看着后面即将追上来的三个流氓,几乎在尖叫。

赶忙插进钥匙孔,启动发动机,幸好这个步骤中并未卡死。油门挂档一步到位,姐五年前考的驾照,现在应该还记得车的使用。

我们很快就将他们甩在身后,逃出了地下室,只听见这台老爷车凄厉的引擎轰鸣和那几个混蛋留下的隐约一句:“开车追!”

“妈呀!终于逃出来了!阿门阿门!多谢了小远酱,我又欠你个人情了,以后我再也不说女汉子的坏话了。”逃出生天的胖哥惊魂未定,不停牢骚着。

“给姐我少说两句!”我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们等等,他们刚才好像说了……开车来追?”男孩子不安地问道,气氛顿时再次紧张起来。

“胖哥,你这车开多少码可以保证不熄火?”我冷冷地问道。

“75码吧。”胖哥回答。

“靠……”我一巴掌拍在脑门上,默默地把车速又心急又胆怯地提升至了75码。但是很快,那帮家伙果然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们追上来了!他们追上来了!快开啊!”胖哥大喊道。

“闭嘴!开不快还不是怪你这老爷车?”我也大叫着。

此时,倒是那个男孩子还比较冷静机智,他四处张望着,指导着我最近的进城路线,只要进城了,逃生的几率就大多了!

我们之间的车距在不断缩短,胖哥不断地大喊,手足无措,而那男孩儿却机智地从后坐下翻出了工具箱,从中掏出了一把扳手,手探出车窗,照着他们的车玻璃用力砸去。

对方的车玻璃被砸碎了,车速也被这一下子吓了个急刹,车距重新回到安全距离。

“很好!原来你还没有完全娘化!”我惊喜地称赞那个男孩。

“扮演女孩子和我本身性别无关,只是业余爱好而已!”他用充满了中性模糊美的嗓音,不满地向我辩解道。

一个工具一次急刹,再被车速的车距逐渐追上,这么一来一回的惊险追逐战持续了好久,在离城区第一个刑警巡查哨还有5公里的时候,能砸的东西终于砸完了,剩下的车坐垫、泡沫棉、废餐盒之类的软物体,也统统被穷凶极恶的流氓们无视掉了。

“再丢几个!再坚持几分钟,我就有办法逃生了!”我吼道。

“实在没东西丢了!”一旁帮着递送“弹药”的胖哥急的快哭了。

“混蛋!抓稳咯!”我大喝一声,狠狠一脚将油门踏到底,车速迅速冲上了极限的100码。

“会熄火的啊!”后排的两人惊恐地大喊。

引擎中确实传来了一声声奇怪的爆鸣,发动机恐怕要废掉了。

“……”我毫不回答,只有我知道自己心里盘算的方法到底是怎么样的:哥哥告诉过我,每个城市的刑警在城市边缘地区的第一个巡检哨卡都会伪装成一个书报亭,这叫做暗哨,别看那个书报亭里平日里面坐着一个老头或老太,喝着茶吹着电风扇,卖着报纸,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那可是眷恋警队而选择延迟退休的骨干老刑警,随时会变成以一敌十的高手。我哪怕牺牲这台破车的引擎,也要快速冲到那个警哨,在那里,我们就能得救了!

我已经能够看见那个报亭了,就在大几百米开外。哥哥告诉我,报亭上挂着一条紫色布条就是警队内通用的暗号:“暗哨。”不在警察系统中待过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但是,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从引擎盖下传来,一股浓烟溢出,差点遮盖我的视野。

“完了啊!完了啊!要被杀掉了啊!”胖哥嚎啕大哭起来。

“跟他们拼了!”男孩子勇敢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儿也不爷们,都有点想形容为“女中豪杰”了。

后面的车看见我们熄火,更加加速了,我们的距离只剩下不到10米了。

现在就是时机!就在报亭百米开外,我突然踩死刹车,果然这台老爷车根本没有什么ABS防抱死系统,直接四轮抱死,我们像一辆突然没了四轮的铁王八一样,车速骤减。

两车猛然相撞,两车最后也终于稳稳地停在了报亭前。

我急忙打开车门,看见报亭内果然有位老先生,刀刻一般的面颊上镶嵌着两只鹰一般的眼睛。一般人看见两车相撞,还撞在自己店门口,表现出的无不是惊慌错愕,而老先生却表现出诡异的冷静,甚至是无比的警觉。

我毫不客气地扭开报亭门,向老先生求救:“警察同志,后面那辆车上是三个歹徒,带着刀,他们想要杀我们!”

老先生看我的眼神中有些许惊奇,他恐怕在想这个在大街上还穿着女仆装的怪异丫头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个老头儿是警察的,但即便如此,他岩石般冷静的面孔依旧没变。

果然,那三个红了眼的家伙跳下车来,手里各提着一把西瓜刀。

“臭老头儿我警告你别管闲事儿!”其中一个用刀直着老先生的鼻子,他很“威风”地干了这辈子最愚蠢的事情。

“呜啊!!!”就听他一声惨叫,伴随着刺耳的金属鸣响,西瓜刀掉落在地。卧槽,真有哥哥说的那种不用拳头也能制服人的招数啊,就是什么……擒拿?

而且老人的只用了一只手,就完成了擒拿,用他那比我脑袋还大的手掌一把捏住对方的手腕,一个巧妙中蕴含怪力的手法将对方的手腕拧成反关节。

后面两个愣了5秒之多,今天他们见到了许多诡异的情景:穿裙子的男孩儿,会点儿功夫就下手不知轻重的女仆,还有一个扫地僧级别的老头儿。

“杀~!”他们怪叫着扑上前来,我吓得紧闭双眼,害怕得一分钟都没有睁眼。当我重新睁眼时,就看见老先生半蹲在路边,手上提溜着自己的警察证和装在皮革枪套里始终没有拿出来的手枪,外带三副手铐。他像训狗一样面对着这几个混球,而那三条“狗”,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警察同志,我们再也不敢了!”

“自己铐上呗?”老警察的威严根本不需要提高音量就散发出来。

远方传来熟悉的摩托引擎声,一辆交警专用摩托闻声赶来,他一脸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一番现场,心里一定有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一个女仆、一个胖子、一个穿公主裙的男孩子,三条杀马特洗剪吹的“狗狗”正朝着威严的老刑警磕头。

“冯老!怎么劳烦你出手了?”交警走上前来。

冯老微微一笑:“等你们2大队的人过来,这两位姑奶,一位小伙子就危险了。”冯老的语气中充满了A国刑警对交警的不屑以及一种他本人似乎没有察觉出来的误会。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才挺抱歉地说:“啊,这样啊!哈哈,抱歉抱歉,我叫冯雄毅,你们以后喊我老冯就行了。”

“冯雄毅!”我暗暗叫道。世界真小,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哥哥提到的他在警队里的格斗教练。

“啊!没错没错!这位姑娘面对持刀匪徒这么冷静沉着,确实不容易啊!小姜,他们刚才的违章,也都是为了躲避这几个家伙的,就不必计算了吧。”冯老如是说道,一面夸着我,一面向一旁的交警帮我开脱。

“当然当然,要不这样,你们几个刚才谁开车的,跟我来交警2队处理一下,其他人跟冯老去做笔录?”姜姓的交警如是说道,眼神中隐约可以看见一点儿心机的痕迹。

我很想找个理由逃开,可惜公事公办,我还是被迫和交警走了。

我有种预感,自己似乎摊上事儿了。类似的情况在我当交警的时候也遇到过,虽然有刑警介入说免除事故中哪一方的交通违规处罚,但交警可也有交警的规矩,可不能因为刑警的话而被干涉,特别是在录下了违章录像之后。

一路上,姜姓交警不停地和我聊着家常,甚至夸我这身女仆装好看。我靠,好看个圈子啊,正常人肯定都会说:“这衣服你干嘛穿街上啊?”而我,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为了不让他知道曾今在A国交警年会上全国表扬的女交警李静远,如今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我只能编着各种各样的谎话。

我能感觉到,他在不断试探着什么,我讨厌透了这种感觉,挑明了说:“说白了交警同志。录像传出去了是吧?”

只要违章录像传出,新交规里规定的臀部鞭刑就必须被执行了,即使有刑警的案件审讯文件干涉,也只能免除其中出于正当防卫而被迫的违章。而从这个交警刚才的行动路线看,他应该是在郊区就听见了我们“飙车”的声音,并闻声追来的。所以,至少我们开着的那辆老爷车,那辆违禁车辆,是一种无法被消除的违章行为了。

他深吸一口气:“既然姑娘也这么说了,我就直白点了啊:那违禁的淘汰车是你们的吗?”

“是。”

“这已经就是无法消除的违章了,而且,那车你们还让那胖胖的小伙子推走了,没让我扣下。上面肯定会盯着这点查我。”他继续说,我不需要像其他的普通司机一样,到现在还不停狡辩,我心里已经开始默默计算鞭刑的事情了。

“第二点,你的驾照呢?”

驾照上面有名字,撒一万个谎都不能交给他。姐不想让同行们知道自己今天被臀部鞭刑处罚的遭遇,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哥哥的名声因为我今天的事情而受到丝毫影响,即使这个哥哥,我已经和他没有丝毫感情可言了。

“……”我沉默着。

“我去,不是吧姑娘。无证驾驶、驾驶违禁车辆、还不让警方拖走那车,这样问题有点……有点…复杂了啊!”交警依旧以为我是普通的司机,怕吓着我,把话说的尽可能的隐晦。

而我的回答丝毫不隐晦:“说罢,多少下?什么鞭子?”

他被我的回答反而弄蒙了:“……你好像知道的比我还多啊姑娘?你很了解交警体系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绝望地回答:“直说吧,早点结束。”

经过了简单的计算,他回答:“……B类刑具功率/160下。这程度是无证驾驶、驾驶违禁车辆的处罚。但麻烦的是:你们不让咱扣车,这上面已经判定为抗法了,三个参数要翻倍一个,你觉得……”他的眼神变得不忍,再次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他也觉得柔弱的我应该承受不了这种程度的鞭刑。

我现在可以理解当年在向即将受罚的女司机询问相同问题时,她们眼中的恐惧与纠结了,这确实令人痛苦:是B类刑具换成更可怕的C类刑具,还是功率变成240%的蛮力抽打,或是变成320下的更长时间的折磨?

“所以我劝你们把车交了吧!”交警这么劝道。

那车,算是胖哥店里唯一的值钱货了吧。这台老爷车承担了这家无本小店的大量重荷工作,原料的承载,外卖的承载,人员的承载……不仅如此,还有在周末,承载了穷不拉几的大家一起出去钓鱼时的欢乐。如果没有它,这个小店恐怕无法支撑多久。如果没有这个小店,虽然不会让远离故乡的我找不到饭吃、找不到工作,但至少,会让我找不到这样一个可以舒心生活的小窝。

“交不出。我们以后不在市区开就是了。”我回答。

“我靠!”交警轻轻一叹,恐怕没见过这么顽固的女孩儿。

“我选刑具翻倍。换成C类。”我坚定地说,仿佛赴死的囚犯。

交警摇摇头:“你是女性,我男的,无法当场执行,跟我去警队吧,那里有专门的部门。保证行刑过程的安全卫生。”

E市交警2大队里的氛围,又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场景。我突然怀念起来,我怀念我们队里的“孙大楞子”、“李二麻子”,我怀念苍老慈爱的老队长……更重要的是,我居然开始有些怀念,我怀念当时每天下班后可以回到的家。

“那丫头怎么穿这样啊?”大队后院走来一位穿白大褂的年轻女警,戴个眼镜,一看就知道是大队里的医师,这样的医师一般在各个大队中男女各配一名,在平日里处理交警们的日常伤情的同时,也需要负责接收那些,由于和执法交警性别相异而无法在就地执行鞭刑的违章者,或是逃逸被抓来接受更大惩罚的家伙们。

姜交警走上前去和她耳语几声,将我的情况作了说明,意思就是说:这丫头违章也是迫于无奈,不要太严厉什么的。

果然,女警的眼神变得温和,主动走上前来,轻轻揽住我的双肩:“姑娘,别怕啊。跟我来就好了,很快就结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我像一只乖巧的绵羊,微微点点头,跟着她走入了大队里的后院,通往地下室的门上,赫然四个小字“女行刑室”。

我先走入的是一间隔间,四面无窗,前后拉着厚厚的隔音门,摆放着一副衣橱和一张椅子。女警就地站定,转身面对我,温柔的面容下暗暗显露出一种不容被质疑的表情:“把身上的贵重物品寄存在这里,我们马上就进行刑室了。”我将自己的钱包放下,点了点头。

女警赞许的点点头,走上前来,搀住我的手,拉着我向另一侧木门走去,并一面用余光不停看着我,似乎在担心我会害怕而逃走似的。

隔音门拉开,同样空荡荡的大房间,四壁都是柔软多孔的吸声材料,这种结构下,即使在里面开枪放炮,外面都不会有人听见,更别说女孩子们的惨叫声了。

正中央,摆放着一台木质刑架,看起来被精心保养,一尘不染。

“来。弯下腰,趴在这边,对!听话!手放这里……真是个乖姑娘。”女警对我的顺从和配合感到很满意,并更加相信我并不是个坏姑娘了,在执行残酷的事情时,语调却变得如同呢喃般柔软温暖。

我被放置成了一个T形,她双腿并拢,两手左右拉开,用皮带将我的手腕、脚踝、腰部、膝盖、肩膀这五个关系位置牢牢束缚在刑架上,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地面生根了,连抬头都变得无比艰难。我感觉自己的女仆短裙被人轻轻撩起,并用了夹子夹在了背后,我的内裤也被她脱下,为了缓解我的紧张,她还不忘轻柔地抚摸了我的屁股肉一番,殊不知这样只让我的脸颊更加羞红。一边这么整,她还一边安慰道:“真是个可爱姑娘。疼的话不要忍着,先尝试调整呼吸,如果还是疼得受不了,喊、叫、哭都可以的。不用担心,我会观察你的生理状态,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的。”

背后传来“滴滴滴”的声音,同样熟悉,那是在为鞭刑机器设定参数的声音。

设定结束,她缓缓走到我面前,蹲下,抚慰着我的脸颊,语气中带有无限的怜爱:“坚强点,忍忍就过去了,好吗?好姑娘。”这感觉,很奇怪,说不出的恐怖中,带有说不出的温暖,一种被人怜爱的温暖,让人有些难以抗拒。

多少年了,我一直希求在哥哥那里得到相似的感受:希求某天自己犯了错误,被他按在柔软的床上,用那宽大温暖而厚实的手掌,不停击打我的娇嫩的臀部,而我,娇滴滴地求饶哭喊,最终让他心软,让他把我拥入温暖的怀中,安慰、爱抚、疼爱。

可是我却从没在木头般的他那里得到这样的疼爱……或者更准确的说,只被他鞭打过,却未有被爱抚过。

我的思绪被突然而来的一声脆响“啪!”,和一种更为令人惊愕的,瞬发而剧烈的痛觉所打断。有种错觉,屁股上的肉,好像被人用撕胶带一般的手法,将一小条皮肤生生撕掉了。喊叫声没有经过大脑的同意,擅自准备喊出。羞耻之心逼着自己将这一声惨叫生生咽了下去,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C类刑具的藤条逐步从我的屁屁上离开、升起,而另一次,同样的藤鞭正在蓄积力量,这短短的几秒钟内,脑袋里正做着痛苦的想象:下一次屁股即将迎来的鞭打,会是怎么样的痛觉呢?是开始很剧烈,让人痛不欲生,但忍过一开始的劲儿就能挨过去,还是开始没啥感觉,但灼烧般的痛楚无限缠绕在屁屁上,让人没有喘息的机会?是钝痛还是锐痛?

于是,还没等我想象结束,第二下鞭打已经从另一个方向抽击在我的屁屁上了。这下我也分不清是哪种感觉了,只能明白,这是痛,是真正的痛,是难熬的痛。“呃唔……”我又一次差点儿没有忍住惨叫。

准确的说是,我一开始心里盘算的所有抵抗痛楚的方法:调整呼吸、转移注意力什么的,一个都没派上用场。当那鞭子抽打在我的臀肉上的时候,当那种无以言表的剧痛折磨,从屁屁的皮肤表面一直渗透到肉体内,甚至一直到胯骨的时候,我只能感觉到无力,只能感觉到绝望。

“呼,啪!”又是一响。“呜呜…啊!”我终于没有忍住,短促地叫喊了一声。想要表现得坚强一点的想法也灰飞烟灭了,我挣扎起来,而那将我手脚捆绑得死死的绳索,更加加深了我的绝望感,我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待宰的羔羊”。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由于我的肩膀也被绳索牢牢固定在刑架上,无法轻松地抬头,以至于没法看清自己臀部的全貌。只能看见自己的女仆裙被卷在腰际,白嫩的屁股侧面上已经可以看见2条鞭痕的延伸边缘了,粉色的小内裤也被脱到大腿根部,妖冶的粉红色看起来还算挺诱人可爱的,但是看的人觉得可爱,只有被打的人才知道那条痕迹下,蕴含着多么令人抓狂的灼痛折磨。

“不要!不要!”我很不争气地呢喃了两句,对疼痛的本能抗拒而造成的懦弱表露无遗。我如此的求饶,搭配屁股上的剧痛,倒也让自己回忆起了一些东西,一些熟悉的东西,一些让我抗拒的东西。就在1年前,就在……原本亲爱的哥哥身旁。

令人昏厥的疼痛,不经意间流淌在眼眶中的泪水,共同作用下,眼前逐渐模糊,甚至产生了幻觉,混乱的错觉之中,我回想起了那段记忆。

你问什么记忆?唉,你们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出问题所在呢?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我要辞去交警这一工作?为何要离开哥哥身边远走天涯?为什么要离开他的照顾、保护,和疼爱?

因为,因为啊,因为从那天开始,哥哥留给我的再也没有疼爱了,只有疼了。

那天,就是在逮住了那三个青城会小太妹的那天。晚上我陪着三位刑警大姐喝醉了,迷迷糊糊中她们将我抱回了家,我也像往常一样,做着美美的梦,梦见我那亲爱的哥哥任然温柔地宠爱着我,梦见他在休假时依旧满面笑容地搀着我的手,带着我去逛街,去吃好吃的,去看展览……

但从第二天开始。这一切都只是梦境了。不知刘姐、朱姐、张姐她们和哥哥说了什么话,会让哥哥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巨大到我无法承受,肉体和心灵上都无法承受。

还记得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哥哥就打开我的房门唤醒了我。他说:“小远,今天不必去上班了,和我去锻炼。”

当时的我真够傻的,我把“锻炼”这个词理解成了打网球、游泳之类的休闲运动,以为是交警大队破天荒地给我开了一次假期,让我可以和哥哥出去玩儿了。

“换上方便运动的衣服。”哥哥面无表情地说着,我却被兴奋劲头冲昏了脑袋,丝毫没有感觉到哥哥今天的异样。甚至带有一点儿“诱惑老土的哥哥”的邪恶想法而换上了粉红的露脐修身T恤衫,米色运动热裤,青春活力的运动鞋,尽情展示自己年轻的身材。

哥哥开着车,我坐在副坐上像往常的假日一样,向着哥哥不停地打趣。谁料,开车的哥哥丝毫不被我的模样吸引,一路上一言不发,一直板着脸。随着路途越来越远,从市区开到了郊区,从郊区开到了农村。直至开到了连农村居民都不接近的几座废弃建筑中。

远离人烟,那是一座废弃的武警训练中心,是哥哥曾今待过的地方,如今早已废弃,唯有其中的训练设备落满灰尘却依旧齐全。

“为什么要到这里?”下车后的我,被荒无人烟的场景给略微吓到了,甚至不敢继续向前踏步。而哥哥一言不发拉着我的手,向摆满了设备的训练房中走去。

“这是什么?”哥哥指着一台机器问。

“跑步机呗。话说哥哥,你带我到这里干什么啊?”我到了那样的境况下居然还没开窍。

“别废话,站上去,跑。”哥哥很久没有用这么简短的话语了,其中蕴含着他只对犯人用过的语调,“严厉”已经远远不足以形容这种语调给人的感受了。

我有些害怕,荒郊野岭中,身边是一位有些异样的人,我一个女孩子本能地产生了紧张感。但对方好歹是自己的哥哥,他总不会伤害我吧。

哥哥按下了跑步机的加速按钮,一下又一下,将速度不断调大,而我则被迫跟着跑起来,越跑越快。

“哥哥!弄小点!太快了!”我有点跟不上节奏了,但哥哥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将速度调到自己满意为止。

“小远,A国交警的失败,从个人能力的弱小开始,个人能力的弱小,又从体能基础开始。你要做个好交警,得从体能训练开始。”哥哥冷冰冰地说。忙于不停地迈步奔跑,我根本看不见他在哪里,只听见他的声音从我身后冷冷地传来。

刚过1分钟,我就上气不接下气了,气息的不足造成了类似窒息的感觉,极度难受,双腿酸胀,好像要发硬了一样。我感觉坚持不下去了,按了一下减速键。

谁能想到,我刚点下按键,一根藤鞭就从不知何处抽打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的屁股上。这一下子的力道,太过恐怖,即使有短裤的遮挡也无法阻止那巨大的力道透过布料,啃在臀肉上。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太意外,太出乎意料,那瞬间产生的惊吓感甚至胜过了屁屁上那剧烈的痛楚。我摔倒了,飞奔的传送带将我像麻袋一样丢了出去一米远。于此同时,另一下抽打,也击中了我。从我露出的腹部一直延伸到下腹处,火辣辣的疼,根本消散不了,不断肆虐在我的皮肤上。我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捂着屁屁,好像连膝盖在摔倒时磕碰的痛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哥哥一反常态地没有上前来搀扶我、安慰我。但即便如此,我依旧没将这两下鞭打和哥哥联想起来,甚至以为这台跑步机上安装有什么隐蔽的机关,会在我减速的时候打我两鞭子。直到哥哥更加可怕的声音传来:

“站起来。继续跑。”

我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迎面看见了自己的哥哥,看见了他手中捏着一杆……藤鞭。居然,是哥哥打了我?

“哥,哥哥?”

“起来。”这是他唯一的回答。

“哥哥!”我呼唤他,我相信他一定是被什么奇怪的力量蒙蔽了心智而已。

而他没有回应,只是兀然扬起结实的胳膊,将那藤鞭再次对准我重重地抽打过来。蜷缩在地的我,屁股再次遭到重创,这次,彻底破除了我的幻想。

哥哥变了,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残暴,变得居然会对自己的妹妹下如此重手。我如同触电了一样,哥哥那一拳可以揍晕一个壮汉的力量,如今挥动着藤鞭,抽打在自己妹妹的臀部上,那种从皮肤开始一直延伸进尾椎骨的痛觉,让我下半身突然失去了知觉一样,身体一下子倒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雨点一般的鞭打。我捂住屁股,却被哥哥一把反剪住双手,并按在腰后,我能感觉到热裤和内裤都被他粗暴的扯掉,而那藤鞭就一左一右,不停抽击着我的臀肉,女孩子的皮肤,哪里可以承受哥哥这种力道的抽打?

门外开始下起雨。我的泪水,如同雨水般宣泄,我的叫喊,也被门外的雨声掺杂,消散在荒芜的原野上。

不知过了多久,哥哥才停下手中的暴行,帮我穿好裤子,然后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拉站起来:“小远,你一定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交警,你必须给我练!”

“我,我练!”这是我的回答。这个回答决定了我在接下来的几个月生不如死的日子。为了不再遭受哥哥严厉的鞭打,我拼命地练习,但这也难免出错,只要有丝毫的错误,哥哥手里的藤鞭就从不会留情。为了帮我拉韧带,哥哥使用了一种近似于刑具的架子,不顾我的惨叫,把我双脚绑在两段,用机械力扯开我的双腿;为了帮我训练格斗技术,他像对一个真正的敌人一样对我拳打脚踢……还有无数的折磨,在几个月内不停上演着,哥哥也认定我一定要在交警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而对我更加严苛。

是啊,你们问的很对,既然我承受了这么多的苦痛,为何最终还要放弃交警一职呢?

我是在报复啊,我在报复哥哥,我和他二十年的兄妹之情已经在鞭子的呼啸、我的惨叫声里崩溃了。我想让哥哥看见,自己的妹妹被自己亲手折磨了几个月,受了这么多痛苦,最终却没有成为一个优秀的交警,而且还离他而去,我要让他后悔,让他内心自责和痛苦。从我失踪的这么多月来,他不断地拨通我的电话,不断地发短信祈求我的原谅,我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复仇的成功。

但是,为何没有一种复仇成功的快感呢?

想到这里,泪水已经止不住了,我再也不想着怎么让自己表现得多坚强了。我就像那么多曾在我执行的鞭刑下失态的女性一样,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般,面对残酷的鞭刑,哭喊着,挣扎着,宣泄着痛楚,宣泄着软弱。

女医生轻轻扶住我的展眉泪痕的面颊,轻声安慰着:“保持呼吸,不要害怕,其实痛苦被你的恐惧放大了,仔细感受一下,没有你想的那么痛的……”

这一点儿都不管用,藤鞭带来的令人昏厥的痛楚比她的话语更加真实,更有刺激性。我不停回望着身后受尽折磨的臀部,即使只能看见侧面的伤情,但看见那青肿淤紫的鞭痕,依旧可以推断出自己的屁股到底受到了多么可怕的折磨。这种想象,更加加深了对痛苦的感受,并一直缠绕着我,直到结束。

……

鞭刑结束,创伤护理,录像整理,女医师还好心地提供了一顿晚餐。到了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天色已晚。我身心俱疲,就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搀扶我的女医师轻声问道:“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必了。”我挣脱了她充满善意的搀扶,拖着似乎只要风一吹就能倒下的身体,独自走到了公交站台,等待那不知有没有被我错过的最后一班车。

女医师站在站台对面,无奈地看着我,看着我的女仆裙在寒风中无力地颤抖,眼里充满了不忍与担忧。直到她的哥哥开车前来,接她回家。

是啊,别人家的哥哥……

秋风穿街,只留清冷和伤痛,以及无人陪伴的孤寂在我身边。我明白,再也没人可以像往常一样,在我受到委屈的时候保护在我身边,让我得到丝毫宽慰了,我只有独自一人,在寒冷的夜晚忍受着伤痛。

想哭,但泪水早就在刑罚的过程中流干,只剩下无声的呜咽。

“小远远酱……你受苦了!呜呜呜…”胖哥那夸张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没想到他居然先于我哭了出来。

“再不改这个称呼,我就辞职!”我忍着剧痛对自己造成的无尽疲劳,嘴里用力挤出这几个字威胁道,殊不知我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辞职了,那可就真是无依无靠了。胖哥的小店,已经成了远离故土的我,唯一的家了。

“好好好!小远远酱,我再也不喊你小远远酱了!”胖哥连忙求饶,殊不知自己压根没有改过来。

“胖哥,你根本就没改啊!”是我们下午救下的那个男孩子的声音。我忍不住扭过头望去,男孩已经换下了下午的公主裙,换上了男孩子的装束:

“一个清秀的男孩子”,或者说“一个英气的女孩子”,似乎都可以用来形容他。他穿着红白相间的格子衬衫,配上干净整洁的牛仔裤、帆布鞋,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家教良好到非常乖的男孩,温柔善良、和顺谦逊是他们最令人心动的品格,虽然有时候会显得有些伪娘……等等,我怎么会对一个男孩子用这么多修饰语?难道……不可能!

“胖哥你的车已经被交警盯上了,你怎么还敢开到城里面啊?”我有气无力地说着话。

“哎哟~这不是我的车啦!这是人家的车啦,全国五佳COSER第三位:易明大神的车啦~”胖哥说着我一点儿都听不懂的话。

我问:“COSER是什么意思啊?大神又是谁啊?”

“哎哟就是的扮演者的意思啦~易明大神当然就是我身边这位啦~”胖哥还没从自己的二次元里走出来。

那个男孩子主动走上前来,笑盈盈地接过话茬,看起来还有些腼腆:“呃,你好!我叫易明,是个广告公司的职员,业余爱好是。额……嗯!多谢你下午救我!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居然这么厉害!并且,还让你受了交警这么严厉的鞭刑,我真的过意不去!”

这个男孩儿有点儿……有点可爱,我怎么会对他有这样的想法呢?

“呃,你好!”我似乎慢慢忘却了臀部的痛楚,有些尴尬地朝着他挥挥手,问好。

“果然是全国顶尖COSER的水准啊!难怪下午的时候,直到你的假发掉了,我们才认出来你是男孩子!”胖哥一定是那个男孩儿的偶像。

“这…呵呵呵!”男孩居然有点害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男孩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主动打开了自己的车门,示意我们进去:“来吧,我送二位回家。”

这是一辆非常便宜的轿车,对于一个A国有着稳定工作的上班族来说,努力个2年,绝对不成为题。虽说便宜低端,但至少比胖哥那生锈的铁驴子好多了吧,至少完整的软沙发,让受伤的屁股不至于被硬物再次触痛。

胖哥看着他疼爱的女仆,看着我受刑后虚弱的模样,表情都快哭了,无数次本能地想要抱住我,却被我无数次威胁离开,最终只能作罢,只能和那个叫做易明的男孩讨论起他们都感兴趣的动漫话题。

伤后的人是十分需要休息的,我很快睡意渐浓,沉入梦乡。

当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刺眼的太阳光照射在我的眼前。周身感觉非常舒适,那是柔软温暖的棉被盖在我身上,而不是我在E市的出租屋中,那薄成纸的破被子了。就仿佛时光倒退回一年前,当我还是个C市交通七大队的女交警的时候,每个周末,可以睡懒觉的日子里:那时我的工作还很稳定,那时我还住在温暖的家中,那时我在周末可以蜷缩在软和的被窝里一觉睡到自然醒,那时……那时身边还有一个疼爱我的哥哥。

身边似乎有一种,让我这个年龄的单身女孩子都难以抗拒的气味:阳光照射在织物上的暖香,混杂着异性的味道。

“啊,你醒啦?我准备了中饭,一起吃吧!”是昨天那个男孩的声音。

“嗯~”我懒懒地回答,语调被舒适感满足感浸泡得甜腻腻的……

可是突然,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的情况:“嗯?!”

姐身上并没穿着女仆装,而那件女仆装呢?被人洗了,从卧室边的窗外可以看见,正在晾晒着呢。

姐身上穿着的,是睡衣。我下意识将手伸进睡衣里!

娘的!姐我的内衣内裤,也都被人换了!

关键不是换没换,关键是:谁换的?答案很简单:眼前根本没有别人了,只有一个满面堆笑的,虽然看起来面相清秀、阳光、温柔、可爱的人,但他娘的是男人啊!即使是伪娘也是男人啊!更何况他这个程度还不算伪娘啊!姐被一个男人看光了有木有啊!!!

“笑你妹啊!”姐一个机灵从床上跳起来,抄起枕头照着那男孩儿的头砸过去。

“哎呀!不要!不要!别打了!你干什么啊!”邻家少年模样的男孩的战斗力果然是远低于女汉子的,他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只能本能地抱住头,求饶道。

“少给我装天真烂漫!你这个家伙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懵懂纯情小少年一样,却乘着姐睡着,干出这种事情!姐冰清玉洁守身如玉洁身自好如花似玉出水芙蓉圣母玛利亚……一样的女孩子啊!姐还是个处啊你知道不!”好吧,情绪激动状态下的自己也不清楚说了什么了,只知道拿着枕头,满屋子地追打那个惊恐逃窜的男孩儿。

“住手啊!你这衣服不是我换的!你屁股上的伤也不是我治疗的呀!”男孩无路可逃了,所在墙角,抱住脑袋。

“胡说!那还有谁?”我逼问,顺势又砸了一下。

“是胖哥的妹妹啊!胖哥连夜从家里拉着妹妹过来给你看伤,你怎么可以好心当驴肝肺啊?”男孩终于把实情说了清楚。

“这……这样啊……”多愁善感的我听着听着,心就软了下来,啊呸!分明是姐我一个不小心,不分青红皂白把人家好少年一顿打,暴露了自己的女汉子习性。

我丢掉枕头,蹲下身去,不好意思地安慰那个还在惊恐中的男孩:“呃…不好意思啊!我……”

还真是个好脾气的男孩,一看我恢复正常,什么都不说,立刻回到了笑脸盈盈:“算了算了!是个误会就好!我们吃饭吧!”

“噗!好Q!”我不自觉地暗暗自言自语,似乎对这个男孩儿,产生了些许……不会吧,姐我居然会喜欢上这种风格的男孩儿?

餐桌上,惊异的发现,我和他十分聊得来。人们都说宅男这种人群是极为内向,不善言辞的,我却觉得他们中的一些人,心地简单得就像是个未长大的孩童,只要你稍微主动一点儿,一定可以和他们十分投机。

我进一步确定了,我对他确实产生了一种若即若离的……情感。嗯,是情感。我和他无所不说,甚至将我,和我那曾今深爱,如今却仇视的哥哥,一并说给了他听。

听完了我和哥哥故事,他迟疑了许久,声音骤然低沉了下去:“小远,我觉得,你的哥哥并不是有意想要伤害你的,也不是像你所说,那么残酷地折磨锻炼你,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虚荣心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我哥哥。”我毫不留情地回答。

他再次静默了一会,随后说道:“但我曾今有个妹妹。”

“曾今?”

“是的,曾今。但她已经不在了。你不会想到,当我俩都还是高中生的时候,我是个非常正经的正派少年,而她却是个沉溺于二次元不务正业的女孩。我总是批评她,否定她。否定她所喜爱的一切,否定她的一切爱好。虽然我不像你的哥哥那么简单粗暴地伤害你,但我对她的伤害恐怕比你哥哥更可怕。我不但损坏了她的爱,也隔断了我和她的亲情。

在我曾今骂她、斥责她,甚至动手推搡她时候,我多想和她说:‘哥哥真的只是不想你太早沉溺于幻想中,哥哥依旧是爱你的啊!’

但直到她出走十日未归,归来时却是一具溺亡的尸体时,我才将这一席话说出口,并且是对一具尸体说的。”

“……”我思索起来,思索半年前,那对我无比残暴的哥哥,是否一直在内心隐忍着心痛,隐忍着那对妹妹的爱?

“我很羡慕胖哥,也先羡慕你啊。胖哥和妹妹的关系这么和睦,而你虽然和哥哥之间有分歧,但至少没有阴阳相隔,至少还有一丝兄妹之情潜藏心中,终将有重圆之日啊。”男孩透彻的眼神中,露出了无尽的忧郁。

他慢慢地,情绪又恢复了些许,露出笑容:“所以啊,我打心底希望你和你的哥哥可以和好。”

我冷笑一声,本能地隔着睡裤,轻抚了一下自己伤重的,还在隐隐作痛的臀部:“如果他能像你一半温柔的话,我就原谅他,和他和好。”

“他可千万别想我一样,我可不是个好哥哥。”他还是无法释怀当年和妹妹的事情。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诱导着他。

他疑惑地看着我:“试试?你难道要让我再当一次哥哥?当你的哥哥?”

我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脸颊突然红了,我到现在都不清楚那一瞬间自己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不清楚自己为何敢说出这样的话:

“别当我的哥哥了,直接当我的男朋友吧!”

说完了这句没羞没臊的话,我突然就后悔了,姐我一定是单身久了,居然说出这么没羞没臊的话!

谁知,对面的他,带着一脸的红晕沉默了许久,扭扭捏捏地呢喃了一声:“……好吧!”

我去。这也太突然了吧!

好啦!各位亲们,给位读者老爷们,父老乡亲们!新年好!

木头在此给大家拜个晚年!

在这新年快要结束之际,我拖更2个月,终于回来更文啦!这一更,就是完结的节奏哦!为了弥补拖更,我一下子给大家带来了3篇,带来了3篇,带来了3篇!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最终章太长,拆成三份也好意思说…)

好啦,废话不多说,我们开始更文!

《女交警日记》终篇(上)《恐怖袭击》

“呃……呃……”床头的男孩儿,扭扭捏捏的抓着衬衫的衣角,满面的通红,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想说什么,就快说嘛,我很少在工作以外穿女仆装的……这次是为了你才……”好吧,其实姐我现在的脸和他一样红,。

“我是想说……其实我一点儿这方面的经验都没有,也就是说……我其实还是个……处男。”他害羞地说出了这样话,姐还以为他要说的是啥不光彩的事迹呢。

姐我又惊又喜地扭过头:“真哒!我也是哎!”

刚说完,姐就为自己感到后悔了,真是的,姐我又一次犯了没头没脑、口无遮拦的傻瓜错误了,这种时候,分明应该把自己装成一副娇羞的模样然后低声呢喃到:“你要…你要温柔地对人家哦~”之类的啦!靠!现在的他,一定在想:自己摊上的女朋友怎么是个人来疯一般的女汉子呢?

谁料,他竟然也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神色更加喜悦:“难,难怪,难怪你这么卡哇伊。”

“话说你们一天到晚讲的卡哇伊到底是什么意思嘛?”我问。

“就是可爱的意思啦!”他如实回答道,几乎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从我的发梢一直凝视到脚尖。

“呃?”这个词,我始料未及。这辈子,恐怕除了父亲以外,就没有第二个男人哪怕轻描淡写地这样形容一下我。我心中最深处的温暖与柔软这样被触动起来。

“我是说真的……”他看出了我不可思议的眼神,进一步说道。

“好,好的。”不知为何,我不敢看向那双温柔中充满了无尽热情的眼睛,我感觉自己会融化进去。

“啊!”我发出了娇滴滴的嗔叫,这种声音也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我紧张而兴奋地看向前方:只见心爱的男孩已经半跪在我的面前,一手抓住我看起来还算挺纤巧的脚踝。哇喔~这种被心爱的男孩牢牢掌握在手里的刺激感是怎么回事。

“你是我的人了,静远。永远是!”他抬起头,处子般炽热纯洁的眼神凝视着我。

“嗯!”我只知道轻声地应和,像一个娇羞的女孩子一样。我靠,说的好像我平日里太过汉子,都不像女孩儿一样。

“开始吧!”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嗓音都在颤抖,眼神像是在祈求。只见他一点儿都不熟练地脱下我的女仆高跟鞋,将我那双被洁白的过膝袜包裹的小脚和小腿,紧紧抱进他温暖的怀中。

真是的,他难道看不出来自己面前的姑娘,其实……其实恐怕比他更加好奇、更加渴求那羞羞的事情。

在我短暂的思想斗争与想象之后,我点了点头,许可了他,迎来了心爱男孩进一步的热情动作。他远不如哥哥宽大,但比哥哥细腻温柔的手掌,顺着我的脚、我的腿向上抚摸过来。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如此敏感,当他的手顺势滑进了我的大腿内侧时,浑身流淌过一阵醉人的酥麻感,直冲头顶而去。

“呀啊!”一声娇啼,夹杂着不可思议与微微的惊惧,这样子真的好丢人。哪知道,在他的眼中,我这样子一点儿都不丢人,相反让他觉得更加有诱惑力。我本能地想要并拢双腿,谁料却被他牢牢控制住,任由他的手掌抚摸在女孩子最娇嫩敏感的部位上,即使隔着洁白的棉质内裤,也能感觉到他指尖细小动作中体现的怜爱,以及自己的“小花园”深处,传来一阵阵羞怯的应和与渴求。

作为回应,我自觉地解开女仆装胸前的扣子,撩起短裙,另一只手则笔直地挑弄上了他硬邦邦的下身。哦吼吼!他同样敏感得不行,他猛地弯下腰,发出了惊讶而陶醉的一声:“额啊!”。

两人互相默契而又羞涩地投去自己的眼神,微微一笑,就相拥而吻了起来……那天,我在他的拥抱下,像丢了魂一样忘情地娇叫着,而他也像醉了酒一样大口穿着粗气。

那天,床单弄得湿漉漉的,女仆装也弄得脏兮兮的。但我们丝毫不介意,互相拥抱着对方,确认着对方的体温与气息。在冰冷的现代化社会中,并不出众的两个平凡、甚至孤苦无依之人,如今相互依偎着,这已经弥足珍贵了。

没错,姐我终于谈恋爱了!就是上一次和各位说的,在漫展上救下的可爱男孩子!姐终于也尝试了一把那种事情的爽快了!哦哈哈哈哈!额哼,别这样看着我,重点是恋爱而不是那种事情!

虽说俺家这个家伙在某些时候会显得比较娘,就像他在漫展上经常打扮成女孩子一样,但那只是一种错觉啦,只是因为他内敛而温柔的性格使然啦!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当了单身的女汉子这么多年,姐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别老想着找一个什么长腿帅脸好身材的明星,那也只是让你有点儿面子而已,一个待人温柔善良,有稳定工作的男孩才是正道啊!啊哈哈哈!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因为第一次谈恋爱而感到无比的……嘚瑟。嗯,嘚瑟而已!

来到E市已经1年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喜怒哀乐,让我逐渐忘却了哥哥和曾今的故乡C市,忘却了各种不愉快或者悲伤的事情,加之最近谈起了恋爱,这让我整个人都变了。我每天下班之后,就沉浸在热恋的快感之中,无法自拔。

这不,又是一天下班,刚拿到这个月工资的我,约好和我家那位一起去E市最大最繁华热闹的购物商城。什么?血拼?算了吧,咱们目前的经济实力充其量也就是只看不买而已啦。但是即使只看不购物,也丝毫不影响我俩秀恩爱,哦不,是不影响我俩纯真的感情。

“老公~你看我穿这件好不好看啊?”试衣间里出来的我,迫不及待地说着肉麻的话,而且话语嗲兮兮的。身上的连衣小洋装,把我的身材稍稍勾勒出来,半露的酥胸欲遮还休,圆滚滚的小屁屁将裙子托起一个惹人遐想的弧线,浅肉色的连裤袜配上米色的休闲单鞋,将姐我双腿的匀称、双脚的纤巧都描画得恰到好处。哦吼吼吼~

“嗯嗯嗯!”我家那位一脸的红晕,目不转睛地上下扫视着姐我每一寸娇躯,不断地点头,表示着心中甜美的感受。我花痴地捏着裙角,身体转了一圈,像炫耀自己的美丽。

我家那位几乎都忍不住想要抱上来了,他焦急地问向营业员:“请问这件裙子多少钱?”

“688”营业员和蔼温柔的微笑,直接把我家那位脸上的微笑给笑没了。

“呃……”能看出他脸上隐忍着的惊愕与犹豫。他掏出钱包时的动作很果断,只有心爱他的人才能看得出这个动作下隐忍的痛苦。

“别别别!”我果断地走了上来,悄悄拉住了他的手。

“额?”他疑惑地问。

“我……我只是感觉这件衣服有点儿不适合我,对不对啊!”我寻思着蹩脚地借口,一面不顾他的呼喊,走回更衣间,将裙子念念不舍地脱下。

重新穿上自己那条老得几乎褪色的热裤,挽上他的手臂,拉着满脸不解的他离开。

“为什么不买了?你穿上那条裙子明明很好看啊?”他问。

“哎哟…人家就是不想买啦!”我用脸蹭着他的肩膀,用撒娇掩饰心中的不舍。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轻声叹了一口气:“你一定是怕让我花钱是吧。虽然这裙子价格对我们来说真的很贵,但为了你这些都是值得的啊!”

我的心被他这样的话再次温暖,像块棉花软糖一样更加紧密地粘着他,幸福地呢喃:“有你就足够了,有没有这些奢侈品都无所谓的。”

“是吗……”他的语调更加温柔而柔软了,听得人心里直舒服。

“嗯嗯嗯!没错!一条裙子要价这么贵,简直黑店!这样的店,炸掉算了!”我调皮地说。

……

.

最后那句话刚说完,不过几秒。就只听一个声剧烈的爆鸣响声从我们身后传来,那是一种震耳欲聋的闷响,听起来像是一种压抑的爆炸,它带来的震动与冲击,生生击碎了大楼好几片的玻璃。

我俩,以及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无不朝着声音的来向看去:当前这层楼倒没什么问题,但是从窗口可以看见,楼上,正传来火光!这……真是爆炸。

“我只是说说而已啦!”我被吓得不清,还以为这爆炸真是我的预言引起的呢,而事实上我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孩,只有接受命运却没有预言命运的能力。

所有人都在惊愕中不知所措,或是在观望着,可是突然,枪声接着传来了!

这些枪声似乎比爆炸声更加刺激人的神经,因为它听起来并不遥远,它,就来自于我们当前这层楼!

“上主万岁!”一声像是疯子发出的声音,扯着嗓子嘶吼出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当然啦,最吸引人的,也是最吓人的,还是那枪声!

尖锐刺耳的枪声从四面响起,“上主万岁”的喊声也随着掺杂其中,人群混乱开来,四散而逃,却内心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因为每个出口都有那些,拿着枪,吼叫着的疯子。

我一时脑内一片空白,这些人,这不就是新闻里面说的那种,在全世界四处制造破坏与恐怖活动的家伙么?不就是那种名叫“伊赛安圣战同盟会”的邪教武装组织吗?他们脱胎于世界上一个正常的宗教,歪曲其中的教义并渗透、蛊惑全世界各地因为生活遭受打击的人。他们在全世界制造恐怖袭击,甚至引起了许多不发达国家地区的战争!

这些新闻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了A国?居然发生在了我的身边?

“小远,低下头和我来!”这时候,我家那位反倒冷静不少,虽然听语气也被吓得够呛,但至少没像我连迈步都忘了怎么来了。他用自己不怎么强壮的手臂将我的脑袋抱入怀中,掩护着我逃跑。

疯子们在向人群射击,已经有好几个人倒下了,我能闻到空气中有火药的臭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不想死的话全部别动!全部蹲下!”一声巨吼传来。平民似乎并不听他的,依旧到处逃命,但在最先逃到门口的人都被埋伏在那里的暴徒用枪杀死之后,平民们才全部都停止了抵抗,无助地爆头蹲下,瑟瑟发抖。我也是其中一个。

我死死抱住男友的身子,全身都在恐惧中颤抖着。而他,虽然也微微颤抖,但依旧不忘用手抚慰我的头,安慰我:“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枪声停了,奇怪的是平民的尖叫、喧闹也随之停息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孩们想哭却又不敢大声的抽泣,以及冰冷而诡异的子弹弹壳落地的叮咚。

“我们是上主安雅的侍奉者!我们奉她的命令,开化这里民众的思想!”这沙哑、苍老、腐朽的声音,来自于一个老头儿,从那狗屁不通不知所云的词句里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老神棍,在信奉科学不信宗教的A国里,他顶多就是个街头算命骗钱的角色。

“什么玩意儿?”我用极低的声音,在男朋友的怀中自言自语了一句。

“什么玩意儿?”一个大嗓门儿的大叔和我说了同样的话,只不过两人的声音一小一大,这造就了两人截然不同的命运。

“砰!”一声枪响过后,大叔的声音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身体的软软躺下,还有他脑后墙面上溅射状的大滩血迹。

“啊!!!”人群再次响起尖叫,又再次被枪声惊吓而停止。

当我再次从大叔被杀的惊悚中回过神来,胆怯地伸出头看向老神棍的时候,只见他的脸上还沾有大叔的血,而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老魔鬼,居然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脸上的血,就像随手抹了一下落在脸上的蚊子一样随意。

“正如这样,任何企图忤逆安雅上主的意志的异端都将被圣战所裁决,罚下地狱,永远不得超生!”神棍如是威吓着我们。

“看样子……我们遭遇恐怖袭击了,就是新闻里一天到晚说的‘伊赛安圣战盟会’,这个恐怖组织,我们成……他们的人质了!”我家那位轻声说道。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我抽噎着。怎么办?静远,你可真给A国的警方丢脸啊,虽然你只是个交警,还是曾今的交警。但在这种危难的关头,你居然还没有任何警方工作经验的,你的男朋友来得冷静沉着?

大道理我都懂,但是,但是我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无法控制那从心底源源不断溢出的恐惧。我只能心里想着:“现在我辞职了,我已经不是交警了!”这样没用的话安慰自己,只能让自己不再内疚,却无法让自己不再恐惧。

如今,我已经没有了恐惧的机会了,恐怖分子们,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大神棍和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我听不懂的异国语言,随即,这帮家伙开始了动作,他们开始将所有的男性平民带往大楼上层,将女性则赶往下层,总而言之,无论是父女、恋人、母子,都按照这样的规则被拆散。男性匪徒押解男性,女匪则对付女性,有条不紊,动作快速而效率,这些疯狂的暴徒们,明显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

许多人不愿意和自己的亲人分别,反抗起来,但无一例外地遭到枪杀。于是最终,所有男女人质还是被迫分开。

“亲爱的,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这是我的男朋友,被恐怖分子带走前,他的手从我脸颊上滑落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无语凝噎之间,就被几个蒙着面纱的女匪,用枪托恶狠狠地顶了顶后腰,驱赶向大楼的靠下的楼层。

失去了保护的女性,显得无比的无助。行进中,女人中不少人掩面而泣着,不少人喉头哽咽着,更多的人,则是无言中瑟瑟发抖,如同置身数九严寒。

可能是害怕我们这帮人质会用过一切手段向外面即将赶来的A国特警透露他们的情况,所以哪怕我们稍稍向恐怖分子她们看上一眼,都会招来黑洞洞的枪口作为恐吓。

虽然不敢直视她们,但通过余光依旧可以看见:她们人数众多,全部荷枪实弹,这次的恐怖袭击以及人质绑架看来被精心策划过。这些家伙似乎训练有素,她们正在拆毁商店里的木质器具,并将拆下的木板钉在窗户上,封闭视野。这样一来,很快就将赶来的A国警方,就很难从外部观察到大厦内的情况了。

我们到达了下层,那是一间巨大的货品仓库,在那些蒙面的女性恐怖分子的威吓下老实地坐在地板上。窗户被木板严密地遮蔽,灯光也被关闭,室内光线变得更加昏暗,压抑的气氛配上这样的光线,让姑娘们更加恐惧。

隐约可以听见大厦四周响起了警笛、和稀稀拉拉的枪声,看来A国警方已经抵达,并和外围的恐怖分子发生了一定程度的交火。我们中的一些人曾一度以为警察的枪声响了起来,就代表警方可以很快攻入大楼,就我们出去,然而,当枪声逐步平息下去,并传来了“不要伤害人质”这样的喊话,我们才明白:警方因为担心暴徒杀害人质,没有立刻攻进来的打算。

四周用枪支对准我们的女恐怖分子中,一个人站了出来,她摘下面罩,用着十分蹩脚的A国语言对我们说道:“现在开始,我们将向被世俗尘埃掩盖了双眼的你们,宣讲上主安雅的教义,净化你们被污染的心。”

姐我一点儿都听不懂这些神棍的话,听不懂这些跟跳大神一样的乱七八糟的话语,还没从恐惧中缓过神的姐我,又不敢大声质疑,只能隐隐地念叨着一句:“说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就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身旁一声柔和的女声传来:“她们说的是伊赛安教的主神:安雅。伊赛安教的经典宗教著作《伊赛十万字经》中说安雅在人类社会还是一片野蛮与混沌的时候出现,教化人们善良、勤劳、宽容、学习,在她的教化下,人类社会才步入了文明。”

我不知为何,听着这一席话感觉浑身冷汗:“我去,你谁啊?你怎么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她们一伙的?”

我望向眼前轻声说话的那人,细细看起来,其实还是和那些邪念入脑的神棍们很不一样的。她看我紧张起来,居然冷静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声音不要太大,不要惊动那些恐怖分子:“别这样,我不是他们的人,我叫宋思思,是E市师范学院的讲师,主要研究社会学与宗教学。”

我定睛一看,这位大学女教师,确实不像那些神棍一样神色诡异而恐怖,相反,她的模样充满了知性、成熟、温柔:不算多么好看,充其量和姐我不相上下的五官,但是非常端正,又因为端正而更显端庄;朴素的半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更添一份知识分子的书香气息;清爽柔顺的披肩长发,散发着淡淡发香;洁白干净的白色修身衬衫勾画着她略显柔弱的苗条身躯;黑色的百褶短裙下,露出两条纤长的小腿和小脚,穿着米色的中跟单鞋,被素雅的肉色连裤袜紧紧包裹。虽然同样像其他女人质一样被勒令坐在冰冷的地上,但她的坐姿却远比其他人从容,她两腿自然地向前微微伸去,优雅地向一侧倾斜了一点儿,甚至还不忘用手将裙角摆正,以免不雅。这哪像被人囚禁了啊?简直就像在郊游中坐在了草坪上一样!

我长舒一口气,这才不好意思地回答:“额,不好意思啊。这种宗教怎么这么可怕?”

“伊赛安教的本来教义并不是这样的,伊赛安教是世界一大著名宗教,在人类的道德思想启蒙历程中有过巨大的贡献,《伊赛十万字经》规定了教徒勤俭、寡欲、帮扶弱者、勇敢消灭邪恶的生存准则,并提倡以伊赛安教派为中心,团结普天下的弱者,以追求更好的生活。但其中的许多教义,特别是较为激进的教义,比如对邪恶势力甚至是想法的零容忍,被这个‘圣战盟会’给歪曲了,他们借此蛊惑教徒的心智,妄图在全世界范围内发起所谓的‘圣战’。”女教师一板一眼地对我说。

“哎哟,大道理我们都明白啊老师,但是现如今这种局面,即使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啊?”我身旁另一侧一位姑娘就不如女教师那么淡定了:这是一位不知哪个商店柜台的年轻店员,穿着粉色的制服衬衫,紧裹腰臀的OL套裙,同样穿着肤色的连裤袜,配上黑色的高跟鞋,体现了截然不同的气质,显得十分性感俏皮。她的坐姿也没人家那么从容优雅,她蜷缩在墙角,两手无助地抱住自己的双肩,却不知道自己窄窄的套裙只会让自己的屁屁看来更加圆滚滚,一副要破裙而出的态势。

“姐姐们,警察来了吗?”一声显得很稚嫩,十分无助,并且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天啊,真可怜,那是一个看起来还在上初中的女学生:白净的娃娃脸,规规矩矩的齐耳短发,背着小书包,穿着一身干净朴素的校服白衬衣、红白格子齐膝短裙,裙角下露出两条嫩白细长的小腿,脚上套着一双干净的白短袜,黑色的扣带学生皮鞋。如今的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抱紧膝盖缩在一旁,娃娃脸上留下两行无助的泪痕。即使已经害怕成这个模样了,她依旧死死握着手中刚买到的毛绒玩具小布熊。

我不由得惊讶道:“啊?这么小的姑娘也被抓住了?”

而那大学女教师则轻声问道:“话说,今天是周四吧?孩子你为何不在学校呢?”

谁料一听这话,孩子居然抽噎起来:“呜呜…对不起,人家确实是逃课出来玩儿的!求你们不要告诉老师。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一定好好读书,我一定不贪玩儿了!呜呜呜……”

这下可好,姑娘的哭声再也止不住了,我们只能手忙脚乱地安慰:“哎哎哎!好好好!不哭不哭,姐姐们一定不告诉老师!”一边将她瘦小颤抖的身子揽入怀中,小丫头就是蠢萌啊,在她心里,即使到了如今也觉得老师比那些恐怖分子还要可怕……

“全部闭嘴!”女恐怖分子的吼叫和枪口对准了咱们这里,小姑娘的哭声顿时停止了。我们也再也不敢大声说话。

没过多久,枪声渐渐平息,但这远没有安静。即使所有窗口都被木板钉上了,也依旧能听见门外的喧闹,此起彼伏的警笛,以及警方人员的聚集、枪支弹药的金属声,最重要的,是警方对恐怖分子的喊话内容:

“你们已经被包围!大厦所有地上、地下通路已经被A国警方与军方国民应急卫队封锁!通讯信号已被屏蔽!现在放下武器,交出人质,如果认罪态度良好,可以从轻处罚!”

看来警方的动员还是比较快的,甚至军方的机动部队也被调动了出来。这次,应该是个大新闻。

不过,在双方互相喊话了十几分钟后,依旧没有什么大动静。看起来,警方因为记挂人质的安危并没有贸然发起冲击。但是他们不知道人质此时的心情是如何的:即将被恐惧所淹没的人质们,已经无法忍受再长时间的等待,他们宁愿警方立刻发动冲击,能不能活下来,都交给老天决定吧。

现在,陷入了僵持阶段,可以感觉出大楼外聚集的警察越来越多,恐怖分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就在女人们发出骚动的时候,恐怖分子中一个会说A国语言的女人走了出来,对我们说:“现在开始,所有人坐好!横竖都对整齐了!”并顺手朝天放了一枪,封闭的地下仓库中,这样的枪声显得更加刺耳而恐怖。

女人们顺从地坐好,面面相觑不敢造次。我小声地问向身旁右侧坐定的大学女教师宋思思:“他们把我们送到这里是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她平静地说着,冷静的目光从眼镜镜片后透射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危险?”年轻的店员在我左边问道,将我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他们将杀人定义为圣战的一部分,在进行那些步骤之前一般会伴随着仪式,那是一种被歪曲的‘斋戒诵经仪式’,他们认为这样可以获得主神安雅的庇佑。而现在她们并没有,说明她们还没打算开杀戒。”宋思思推了推眼镜,密切关注着恐怖分子们的一举一动,一点儿都不像个求生中的人质,倒像一个正在进行研究的学者。

“呵呵,我丝毫也不觉得有多么庆幸。”我无奈地回答,心里不知不觉开始担心起我家那位温柔的男人了。

刚才说了A国语言的女匪,看起来像是那群女恐怖分子中领头的人,正在向属下布置着任务,用着我们听不懂的话。结果还是人家宋思思老师给我们做的翻译:

“她们正在准备‘上课’呢,她们准备把自己印刷的邪教书籍发放给我们,让咱们学习她们的教义。”

果如其然,很快,女匪们动作了起来,一本又一本小人书一样的手册丢在了我们面前,在确定了所有人手中都有一本册子之后。那个领头的母夜叉走上了会议厅的讲台:“所有人听好了,把手中的圣典打开!从第一页开始,跟我诵读十万字经的序篇。”

“确实是‘十万字经’的序篇,但其中很多内容被篡改了。”宋思思如是低声说道。

“这不是重点啊,宋老师……”我无奈地回答道,看着一整本,虽然被翻译成了A国语言,但是语言晦涩难懂的宗教词句。

为首的那个女匪用手狠狠拍击着桌面对我们喊道:“不要再窃窃私语了异教徒!是时候接受安雅的洗礼了!和我一起念:(*^^!……(总而言之那是一连串宗教内容,姐我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迫于她们的淫威,女人们只能小和尚念经一般,有口无心地跟着,赶鸭子上架的下场就是:我们发音断句特别别扭而尴尬,让本来就压抑的关押室内的气氛更加诡异。

一如既往,身边那个名叫宋思思的大学女教师的发音最为准确而流利,她柔和而知性的嗓音,配上标准平滑的发音,听起来真的很像正统伊赛安教的礼拜堂中虔诚的教徒们吟诵的诗篇、为世人安宁所做的祈祷,让人感觉很舒服。只见她根本不需要跟着台上母夜叉的节奏,自己就可以背诵全篇,甚至一边读还一边用笔在书上勾勾画画。

而我则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念些什么,甚至有了点儿困意,但我始终忍着那难熬的困倦,我明白自己如果表现出了困倦,这帮极端的邪教徒难说会对我做出些什么。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些,十几分钟过去了,前排有一个姑娘终于没能忍住困倦的感觉,她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并很不幸运地被那个女匪头子给看见了……

这个平日里在大厦的咖啡店里当店员的年轻姑娘,一般来自于周边大学的兼职学生,就在我们众目睽睽之下,遭受了骇人的待遇:

那个母夜叉向周围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女绑匪就一涌而上,粗暴地将那个姑娘从椅子上连拖带拽地拉扯出来。

这些每天穿着漂亮的衣裙,提供着我压根儿消费不起的咖啡的女店员们,对于她们来说,每天接触到的人士都是些有头有脸有逼格的小资阶层、文艺青年等等等等,总而言之,都是一些说话文绉绉、举止有礼、绅士淑女风度的人们。而如今,直奔她而去的家伙,别说彬彬有礼了,就姐我这种见惯了各种胡搅蛮缠、举止粗野的街头市井的交警,都要恐惧好几份的亡命之徒。

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当时就懵了,甚至在被对方揪着头发硬生生被拖拽到讲台前才开始哭泣。没人出手阻止,没有人有胆量在这些持枪的暴徒面前动手,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姑娘被她们拽着头发,连拖带拽地弄到了前面的一长桌前,将她俯身按倒在桌上,双手反剪在身后并死死箍在腰后。两个女匪走上前来,就是强壮得连普通的A国男人恐怕都要惧怕的那种女人,毫不留情地将姑娘身上那条酒红色的服务生连衣裙向腰部撩了起来,褶子裙下原本掩盖着的一切都暴露了出来:黑色的过膝丝袜,紧裹在女孩匀称、略显一点儿小肉肉的大腿上,袜口边的雪花状蕾丝边,更添一份俏皮与魅惑。同样黑色的三角内裤,轻柔地趴伏在两团白嫩的臀肉上,那对小屁股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年轻稚嫩、充满活力、富有弹性。

“不要!不要!”姑娘连大声哭的勇气都没了,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女匪控制住了,并用准备好的麻绳在手腕、脚踝、腰部捆了好几圈。这时候,刚才那个看起来很有地位的母夜叉也走了过来,手上多了一条了不得的玩意儿:那是一条,恐怕有三根食指粗细的皮鞭,大约一臂之长,由灰褐色不知来自什么动物的,但看起来异常结实而富有韧性的皮料,穿插纵叠编制而成,当然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条皮鞭有别于其他同类产品的细节:我们从远处观察那条可怕的刑具,总感觉皮质的主体上星星点点地散发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喔!九戒鞭,这东西不得了!”宋思思老师又开始冷冷地念叨了,就跟在轻声地自言自语一般。

“九节鞭?武器吗?”我悄悄向宋思思歪过脑袋问道,恐惧进一步加深了我对任何不安定因素的怀疑的好奇心。

而这个看起来有点儿天然呆的眼镜娘女教师则面色一点儿都没变地解释起来,看起来就像一个逼真的美女教师机器人,内部存储着全天下的百科全书:

“不是九节鞭,是九戒鞭,戒律的‘戒’,伊赛安教在11世纪末期遭遇了十字军东征的冲击、欧洲基督教的传入,这两种巨大的冲击造成其教派内部分裂为:正教、伊塞罗敏教、北进教这三个不同派系。

其中的伊赛罗敏教的教义精神最为激进,对教徒们违反教规的行为,甚至是日常生活中的不检点都报以零容忍态度,九戒鞭便是那种严苛教义下诞生的产物:由熟牛皮条编制而成,在祷告日,那个星期在生活中犯了错,即违背了教义宗旨的教徒,都将用九戒鞭抽打自己裸露的后背,以表示用惩罚洗净自己的罪恶,如果不这样做,一旦被宗教检察人员发现,那么下场可就比鞭打惨多了。

有些地方的伊塞罗敏教教义发展则更加激进,诞生了这种改造过的九戒鞭,他们在鞭子主体上每隔一定的距离都会固定上一根大约0.5厘米长的细铁钉。哈,真是讽刺,这个邪教组织原先是从正教那里变异过来的,却用着伊塞罗敏教的物品,足以窥见他们的领导者心中根本已经没了主神安雅,只有自己那肮脏的私欲。”

女教师宋思思果然是一本人形教科书,但我此时可没时间学这么多,我只听明白了其中关于那九戒鞭的内容:这帮畜生将原本用来自我约束,自我惩戒的东西,用来对付其他人了,而且还用了这种…这种镶嵌了铁钉的皮鞭,这么恶毒的东西!

母夜叉没拿鞭子的那只手,先是轻柔地抚摸在了姑娘的屁屁上,隔着那黑色薄布的小内裤,感受着姑娘年轻的臀肉中散发出的热量。姑娘的内裤看起来是一种情趣内裤,说不定是准备下班后找自己的小男友约会需要用到的,这种在开化的A国女性中已经见怪不怪了,人毕竟总会有一些欲望,但麻烦的是:扭曲过的激进宗教,甚至是邪教,往往对这些东西异常敏感,并上纲上宪。

母夜叉的手只是在姑娘的臀部肌肤上微微滑动了一下,姑娘就触电了一般地轻颤起来,年轻的姑娘最敏感私密的身体部位,哪里经历过除了男朋友以外的其他人,这样的玩弄呢?哭腔模糊了呢喃:“呜…呜!别,别碰我!”看起来她的屁股十分敏感。母夜叉用诡异的笑容和复杂的眼神看姑娘的臀部,交杂成了一种看似是在嘲笑,实则是在嫉妒的表情。

“主神安雅教导过我们:人的性欲是可以被接受的……”母夜叉用蹩脚的A国语言这么大声说道,面容到目前还没有扭曲。

“呵!‘人的性欲是可以被接受的,但纵欲是不可以被接受的’都拿来用了?这句话是出于北进教的《舒尔佳世俗约定》,正教和北进教针对这句教义有过不小的辩论。他们居然还敢拿自己并不认可的教义来说事儿,真是丢人到一定地步了。哈哈!”宋思思居然在窃笑。

“这…这也不是重点吧宋老师!”我已经感到了全身的寒冷,气氛明明越来越压抑了啊。

果然,母夜叉的脸色骤变,骤然变成了可怕的侩子手一般的恼火而扭曲的面孔,几乎是嚎叫一般喊出了宋思思老师预言的那句话:“……但纵欲是不可以被接受的!”话音未落,她一手抓住姑娘情趣内裤的边缘,狠命一扯!那亡命的动作幅度,就像是跟那条细细的布条有着几辈子的世仇一样。

“呀啊!!!”姑娘惊声尖叫出来,腰上很快浮现了一条发红的印记,那是内裤被抽走时布条摩擦的痕迹。身为一个恐怕还没大学毕业的年轻女孩,自己最隐私的臀部,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暴露出来,纵使周围目前全是女性,同样是无法言表的难堪啊!

A国目前还不是多么开放,在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即使是女生宿舍、即使是最要好的闺蜜,要是敢对朋友玩上一出掀裙子这么劲爆程度很低但有性暗示的恶作剧,都会遭来对方玩儿命的反击。这种被人捆在桌上,掀裙子、脱内裤的手段,这个年轻姑娘的内心一定痛苦万状。

“这位女孩,你在主神安雅神圣的宣讲坛前,犯了两个错误:一是对教义的宣讲心不在焉,二是对节欲这教义的漠视!”母夜叉这样吼着。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姑娘一点儿错都没犯,分明是这个母夜叉犯了傲慢与嫉妒的恶行!

但这里一点儿都不是说理的地方,这里的“理”,始终掌握在手扣着扳机的人之中。

“呜呜呜……我没有!我没有!求你放了我吧!我不想死,我还是个学生啊!”在对方的咆哮恐吓之下,姑娘的情绪终于失控了,她放声大哭地求饶道。

看见自己嫉妒的对象如此无助,她好像内心得到了一丝满足一样,扭曲的嘴角又划过一缕诡异的笑容:“放心,主神安雅说过:‘有罪者,所受之罚必须适量,不可多,不可少!’你不必死。”但是众人看着她那令人发指的面容啊,谁都能读到她那没说出口的第二句台词:“你会体验到生不如死!”

母夜叉后退了一步,像是在步测什么距离一样,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寂静的大厅中,只剩下两种声音在隐约交杂:女孩儿可怜的抽泣、母夜叉不知念叨什么的咒语。

被囚禁的我们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似乎只有宋思思老师听懂了,低下头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她在…叽里咕噜什么啊?”我轻声地问。

宋思思只是回答了一声:“哎……”

姑娘在长久的静默中逐渐恢复了过来,她扭过头,偷偷望向那个母夜叉,想看看对方在干什么。结果一眼就看见了恐怖的事情:

只见母夜叉将九戒鞭高举,膀子轮圆,重重地朝着女孩裸露的白嫩臀部砸下,造成了那打破寂静的可怕声响:“呼!啪!”

“哇啊啊啊啊!!!”姑娘发出了将要扯破嗓子的哀嚎,随后绑住她手、脚、腰的桌子像是遭遇了地震,骤然一震,三合板做的桌面,隐约发出了开裂的声音。一个身材娇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居然可以在那一瞬间爆发出这般力量,我都能感觉到体内巨量的肾上腺素在涌动,再反过来推测,就不难想象姑娘在那瞬间到底感受到地狱之下多少层的剧痛!

又见鞭刑,或者说,第一次见鞭刑……没错,这句话对我来说并不矛盾:又见鞭刑,是因为距离上次我被交警鞭刑打屁股之后2个月了,终于又见到了鞭子对臀部的野蛮虐待。而第一次见鞭刑,哈,我不想过多评论了,详情请见三天前的《E市日报》中的一句话:“新加坡警方参观后表示:A国交通法规执行的鞭刑内容,十分人性化,程度很轻,充分考虑了人类的耐受情况……”

是啊,我当交警那段时间,对那么多女性执行了上百次自以为很残酷的鞭刑,自认为是一个“大魔女”一般的狠心角色了,殊不知和全世界五花八门的酷刑比起来,这些连入门的级别都没到啊!

我和宋思思的位置,在这个大会议厅中已经算是非常靠后了,即便如此我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最前排刑架上的姑娘,那一鞭子下去后的臀部:这效果,即使用交警的鞭刑机器,开上百分之200的功率,用最残忍的D类刑具,也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皮开肉绽?眼前就是:皮肤已经不能用开裂来形容了,形成的创伤根本不是所谓的一条鞭痕,而是一块长条状的豁口,创伤也绝不是停留在皮肤的层面了,其损伤已经达到了肌肉组织,暗红色的淤血块连成一片,勾勒着创口的形状,往里一点儿是粉红,是尚且还有活力的肌肉,再往里,就是白肉了。看见这样的创口,我恐怕几个月内都无法直视自己厨房里砧板上新鲜的五花肉了。

那一声巨响下去,整个会场里被囚禁的女性全部触电了一般,惊恐中全身一颤,仿佛那鞭子抽打在的是自己的屁股上。姑娘那穿透人灵魂的痛呼声、求救声,揪住了每一个人的心。

第二下鞭打并没有立刻开始,而是留下了几十秒的停止时间,在此期间,那可怜的姑娘只能在全身不受控制的神经质般的抽搐中,无助地流着苦痛的泪,吞咽着一阵阵涌上头顶的灼烧痛感,哭腔模糊了她的话语:“呜呜啊啊…我疼啊…我疼啊!”她大口喘着气,但是每一下喘气都能听得出明显的颤抖,就像那年姐在大冬天跳进水里救上一个溺水的男孩后,在岸边冷得话也说不上来时的喘息一样。

“呼!啪!”第二声抽击,在毫无预兆之中响起,好像比第一次更加沉重。

“呃啊啊~啊啊!!!”姑娘的第二声惨叫,绝对不如第一次那么响亮,第二次挣扎,也顿时显得乏力不少,姑娘肯定是在刚才第一下挣扎,以及鞭刑的停顿时间挣扎过度耗费了大量体力,但事实上这次抽击绝对比上一次更加残酷。看来光是第一鞭,就已经耗竭了姑娘绝大部分的体力,她无法通过挣扎和音量来宣泄痛楚,只能任由痛楚折磨着自己的神经,让自己哭叫的调子都扭曲了好几个音。

“妈呀!”我不忍看下去了,只能遮住眼睛,低下头来。

“这种刑具极端残酷,前段还有金属配重,所以,‘九戒鞭绝不用于他人’,即使是最严苛最激进的伊赛罗敏教,也有这样的教义。之所以这种恐怖的刑具可以存在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教徒用九戒鞭惩罚自己,在感受到透彻的疼痛后,人总会不自觉地轻柔自己地动作。但是当这个刑具用来惩罚他人,就不一样了。一切都会和这个盟会的教义一样,变得血腥而畸形。”宋思思居然到了如今也未有面色变化。

“这依旧不是重点吧宋老师……”我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会被吓晕。

听宋思思说,伊赛罗敏教的教徒,用九戒鞭对自己的惩罚往往要进行半小时之久,众人一起执行的场景,场面血腥不已。但那都是对自己进行的惩罚,而非对他人。

而九戒鞭被在他人身上的下场,今天得到了体现:那个姑娘,只挨了7下,就彻底昏厥了过去。

两个女匪用个破担架抬出去了一局动也不动的躯体,那被折磨到几近糜烂的血淋淋的屁股,使得可怜的姑娘被远看过去,很像一具供医学院学生解剖用的尸体,只是解剖部位是臀部罢了。

有的女孩开始呕吐,有人精神上支撑不住开始昏倒。但为了防止我们借机逃脱,周围待命的女匪总能第一时间,用各种手段将她们唤醒,逼她们重新坐好。

母夜叉走回讲台,用一块布擦拭着手中的皮鞭。像是在向我们威胁一般,她用了白布,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白布染上鲜红。

她继续说道:“我们继续开始教学。这次,在完成了序篇的教学之后,我们会进行一次考试,考试成绩不佳者,会有着跟刚才那丫头一样的下场!”

好吧,这句话可算是天下最劲爆的鬼故事了,寒冷,是的,我们从脑后一直凉到脊椎骨。

“用恐惧,来向他人灌输一种宗教或是思想,是历史上极端组织常用的手段。基督教极端分子对异教徒的酷刑,成吉思汗在征战中无数的屠城,日本在中国的南京大屠杀,希特勒的种族灭绝政策,都是例子。只有最勇敢的人、最伟大的民族,才能从令人窒息的恐惧中生存、反抗、重生。”宋思思还是那样冷冷地说着。

“……这倒是挺重点的啊,宋老师。”我还是那样回答着。

原来,这场灾难中最大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女交警日记》终篇(中)《恶魔的考试》

恐怖袭击开始的第二天,被囚禁的第一天。

昨晚我们一直没能吃到晚饭,一直在学习所谓的什么狗屁经书,所有人几乎是彻夜未眠,一直受到监视,即使在听课中昏昏欲睡,也会被枪托无情地砸醒。就连上厕所,也有一个女匪盯着。这个所谓的经书的序篇学完之后,应该是早上了,立刻就是一包装得有模有样的考试。

“完了完了!这玩意儿谁会啊?”我当年在考大学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由于紧张加之恐惧,在这帮匪徒设立的考试前,我根本就没能将这本教册的内容看到脑海中去。

如今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进入了该死的考试中,一眼黑,啥都不会,如果成绩不行的话……我靠别说了!姐真的要疯了!

这个所谓的考试,由10道问答题组成,按照她们的规则,只有全对的人,今晚才能有饭吃,错一道,就会遭到九戒鞭的2下鞭打。

这帮畜生考虑的还是十分周全的:由于没有桌子,他们给每个女人都发了一块写字的硬板;好几个女匪轮流地在四周来回走动,相邻两个女人的距离也被刻意拉开,为的是防止我们作弊。

姐我还是打算作弊了…虽然我从小到大从没干过这种事情,但如此这种局面下,我可不愿坐以待毙:还记得2个月前,我被E市交警执行鞭刑的时候的感觉,在那不断上涌到脑内的剧痛中,本能真的会逐步取代理智的,这可不是什么勇敢不勇敢可以搞定事情。

还记得我家那位跟我说过:我被执行鞭刑的那天,他其实在女行刑室外等待着的,即使行刑时隔音效果很好,他依旧听见我在里面不断发出的哭叫声,听见我哭喊着爸爸妈妈,哭喊着“妈妈救救我”之类让他听起来心疼不已的求饶。

但是,当时我只记得自己确实在不断地哭喊,却不记得这些内容了,看来当时后半段最难熬的鞭打,让我神志都不清楚了!那种程度的鞭打都让我成了那种模样,如果真的遭受这种鞭刑,我真的无法保证自己会……

转念再想,看一看目前自己干干净净的卷面,零蛋是没得跑了,折算成九戒鞭的鞭打,总共20下……我了个去,你特么的给姐两道选择判断也好啊!全是问答题姐就死定了好吗!一道都特么不会啊!之前那个可怜的姑娘,在第7下鞭打的时候就彻底疼晕过去了好吗!姐的屁股连A国交警的藤条都受不了,被那还带铁钉的玩意儿打20下,姐我直接咬舌自尽算了靠!

不行!我一定要作弊!

我先观察了前后左右的人:左边是之前那个卖手机的小店员,如今咬着笔苦思冥想回忆着乱七八糟的教义。前面是个认不得的女孩,连搭上话的机会都没有。后面,是之前那个初中小女生,为了考高中做准备的学生,一天到晚都在考试,似乎对短时间强记还是颇有心得的,应该问题不大。而右边……是宋老师,等等,姐看见救命稻草了。

“宋,宋老师!救命啊!”我特么终于看见了救星:宋思思,E市师范学院讲师,对世界宗教有着很高的研究造诣,这些东西绝对难不住她!于是,我像那些神棍呼唤自己的上主一样,呼唤着她。谁料,宋思思毫无反应,依旧在奋笔疾书,一张A3纸大小的试卷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宋老师你这是在搞论文呢是不?

我决定用纸团来传递信息,我撕下一小条纸张,在上面写到:“宋老师啊,这是混一条命的场合,不是您的论文啊!求救啊!第一题怎么答啊?”

四处扫视了一下,确定那些女匪的眼神都没看向我这里,这才将纸团丢了出去……

……

.

靠!

很好,姐真的很想骂人。投掷纸团的时候用力过猛,丢在了宋思思的右边……并且于此同时,更加可怕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两声蹩脚的A国语言:

“作弊的!”

“抓住她!”

两团阴影从身后迅速靠上来,我脑中一片空白,感觉世界……塌陷了。

突然,两个女匪的身影从我身旁迅速掠过,朝着我前面跑去,将另外两个人拉了起来。我,还没从绝望中缓过神,只能木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是一对母女被抓住了。

“和我女儿没关系!放了她!”母亲绝望中不断地挣扎,拼命喊叫着。

“妈妈!妈妈!呜啊啊啊啊!”女儿嘶声哭喊着。

当老大的那个女匪根本不管眼前这令人心碎的场景,只知道冰冷而且扭曲的教义,她裁决道:“对两个人同时执行鞭刑,鞭打10下!”

话音未落,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就这么被女匪按倒在桌上,一把扯下小巧的童装白纱裙,露出那白皙幼嫩,略显肥嘟嘟的小屁股,小女孩的尖叫声,刺痛了每个人的耳朵,和每个人的心。天呐!真的要发生这样的惨剧吗?

而小姑娘的母亲,身为妈妈的本能,让她爆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力量,她挣脱了三个女匪的控制,一下子跑到了为首的那个母夜叉面前,跪在她身前,声泪俱下:“求求你放过我女儿!这么多下的鞭打我一个人承担!求……”

“碰!”枪响,血溅。母亲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头部创口中的血,染红了母夜叉身前的衣料。

“妈妈!!!啊啊啊啊啊!!!”世界末日的声音不过如此,女儿扑在母亲的尸体上,尖叫着的哭喊声,撕裂了空气。

果然,果然,世界上没有神啊。若真有神,为何会睁眼看着这般人间惨剧而毫不动容?若真有神,为何不降下惩恶之雷,击碎每个匪徒的头颅?若真有神,为何不见哪怕青天改色,为何不见哪怕六月飘雪?

第二声枪响随之而来,女儿也不再哭叫了,安静地卧在母亲怀中。今晚,世间少了一对母女,天上多了一对星辰。

真没用啊,李静远你真没用啊,这时候的你,也只知道哭……泪珠一滴滴打在恶魔的考试卷上。

突然,一个纸团,准确无误地落在我脚边。我惊讶地向右看去,赶紧将其拿起,只见宋思思老师面容丝毫未动,甚至都未看向我这里,好像整个世界中只留下她一个人似的。她只是点了一下头,再无多言。

我乘着四周无人看着我,匆忙打开纸团,上面规整地用小字写到:“1.上主安雅,2.世界归于安雅,3.万世之战,4.圣城迪亚玛多……”那是答案!

我的泪水更加汹涌。我只能一边用颤抖的双手写下答案,一面轻声说了一声,不知在向谁说的:“谢谢!”

不久,试卷被收了上去,由于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名字,暴徒们只是通过我们坐的位置来确定每张试卷来自谁之手。

又过了不到十分钟,试卷被母夜叉批改完成。她坐在最前面的大桌子上,一本正经装模作样的样子,真令人恶心。于此同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许多女匪开始清理仓库后堆放的杂物,露出一副之前工程队伍施工后没能来得及拆走的脚手架。

母夜叉放下自己的笔,说道:“结果出来了。将以下犯了错误的信徒,带出来:”

“第1排第3位小姐,错2题,鞭打4下。第1排第7位小姐,错6题,鞭打12下。第2排第4位小姐,错3题,鞭打6下……”就像宣布死刑犯的名字一样,每念到一个,她身后都会走出女匪,将相应的女性带往仓库后方的脚手架。

而在脚手架边,简直就像农庄秋收时吊玉米晒干一样,忙活得不可开交,只不过她们吊的不是玉米,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可怜的女性。上到30来岁的家庭少妇,下到刚刚小学毕业的女学生,总共32位形形色色的女性,无一例外地被捆住双手,吊在长长的脚手架梁上,而双脚则被绳索捆住,再与脚手架的下梁相接,保证她们的身体被拉直在半空,无法动弹。

其余的女匪散去,剩下了5个身体最为健壮的,负责除去这三十多名女性,覆盖臀部的裙、裤。

“不要!不要!啊!!!”惊叫声此起彼伏,一件件的裙子、短裤、从女孩们的屁股上落下,紧接着,连裤袜被扯落,内裤被脱掉,最终只剩下32对大小不一,或丰满,或小巧的女性臀部。每当露出一对臀肉,女匪就会在那个女人的大腿根部用记号笔写下她将要承受的鞭打数目,从最轻的2下,一直到最残酷的16下。32具衣着各异女性的躯体,32对统一裸露的臀肉,整齐地码成一排,32个几号字符印在上面,整齐、明了、效率,这哪里像在对女人进行鞭刑啊,简直就像是屠宰场正在进行最后的储藏清点。此刻,在绝对的暴力面前,女性的一切自尊、自由、隐私、颜面,都被揉碎了。

看着脚手架上即将开始的惨剧,我不由得观察了一下身边的人,看看她们是否也被抓了过去,或是和我一样在这第一轮幸免于难:救我一命的宋思思老师,果然没有丝毫问题,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面若止水;坐我左边的小店员,嘴里不停地絮絮叨叨着,为自己的幸免感到无比庆幸:“多谢老天保佑!多谢宋老师保佑!没有出问题,没有出问题!”。而我最关心的,还要数身后的初中生小姑娘。

“我……我全对了?”只见她一脸的惊喜与不可思议,转变为劫后余生的笑容。

看见安然无恙的她,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地了,我笑着回答她:“嗯!你安全了,姑娘。”

姑娘有些激动地说:“多亏了宋思思老师的帮助,我才能通过。从小到大,爸爸妈妈从没打过我的屁股,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住那样的痛苦,刚才一直很紧张的……”

这时候,一旁永远保持着冷静面容的宋思思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别别别!姑娘,这事儿可别说出去:一个老师帮助学生作弊,这可不是光彩的事情。”

“哈!”即使不敢笑出声音,几个在灾难中匆忙认识的女性,依旧彼此投去真诚的笑容,互相庆祝着她们熬过了第一轮考验。是啊,多么卑微的快乐。

但此时被吊在脚手架上的女性们,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在所有32副臀部都被迫暴露出来后,执行鞭刑的总共十个女匪只用了短短几分钟时间就准备好了刑具,手中那根骇人的九戒鞭,象征着最可怕的暴力。

十个女匪间隔开来,打一个,空一个,同时执行鞭打,两下鞭打之间间隔三十秒,以便加快效率。鞭声四起,女人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年纪较小的女学生体力较弱,叫声尖锐短促,起初刺耳,但是几鞭子下去就没只剩无力的呜咽了;正直青年的年轻女性,叫声响亮刺耳,但同样抵不住连续不断的折磨,到最终只能呜咽不止,让娇躯在半空中扭曲挣扎,妄图逃脱残酷的折磨……

鞭打数较少的女孩,2下的,4下,或者6下的,结束的较快,就被提前松绑了。但是她们却几乎没人可以在被松绑后站稳脚跟,无不双腿瘫软地倒在地上,只有一个挨了2鞭子的女孩儿,满面泪痕地半蹲着依靠在墙角处,一手捂着屁股上还在渗血的深深鞭痕,一手提着被脱了一半的牛仔裤,就是无法提上去穿好。是啊,光是看着那伤口,就知道:碰一碰都会痛不欲生吧。

“结束了……可以给我饭吃了吧?我的孩子都快饿晕了啊!”又是另一个母亲的呼喊声,在这个气氛压抑的时候,也只有母亲这样的身份,能有和暴力对话的勇气了。

一个女匪走了出来,凶神恶煞般嗔道:“活儿还没干完就想吃饭?等鞭刑结束了,先把这些被打得不能走的人送到医务室,把地上的血水洗干净了再说。”

于是,终于等到了鞭刑结束,我们也未能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我们只能在女匪的枪口威逼下,将那些被打得站不起身的可怜女人们,送往所谓的医务室。

连个担架都没有,我们两个人一组,一人抬着她们的肩膀,一人抓住她们的脚踝,就这么抬麻袋一样将受伤的她们拖行。一路上,女孩子们受伤的臀部被各种触痛,发出可怜的呻吟与求饶,“啊!轻点!求求你了轻点!”我们也只能视而不见。

所谓的医务室,其实是另一件大仓库,堆放着连片的长条状木箱而已,那些木箱,就成了受伤的女孩儿们的“病床”。整个仓库里,充斥着女孩们此起彼伏的呻吟,她们趴伏在木箱上,被九戒鞭打烂了的屁股朝着天,许多创口即使到了现在依旧血流不止,很多木箱上都画下了血液流淌的痕迹。

血腥味弥漫着,让人忍不住皱眉,整个场景就像残酷的战争片里,大败后的军队重伤员营帐一样惨。

来不及考虑什么,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女匪们又在身后催促着下一个活儿:“搬完人的,全都死回来!拖地!”

是啊,刚才的鞭刑过后,被鞭的女人屁股上留下了血就不说了,就在鞭刑的后半段,距离行刑区域比较近的人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上时常会被撒上一连串小水珠,用手一摸才知道:那是鞭子甩下来的血啊!

我们拿着拖把,费力地将地上潵满的血滴拖干净,一夜未眠,一整天滴米未进,精神高度紧张,如今又被迫开始劳累的工作……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停地脱力,手脚都开始发颤,再这么下去,我真的有可能会在救援到来前累死掉的。

身体的发热量也开始下降,还穿着热裤短袖的我,很快就感觉到来自地下室的阴冷是多么无孔不入。此时,多么想找个可以信任的,温柔暖和的怀抱,娇羞地睡进去,再也不醒来啊。是啊,我又顺理成章地想起了我家那位,不知他现在可好?

“小远,小远!”一声熟悉的,温柔的男声从身后悄悄传来,语调听起来惊喜中带着无尽的担忧。现在这里怎么会还有知道我的名字呢?还是个……男声?哎?

我惊讶地回过头,一眼看见了一位长相英气而不失秀气,温婉中带有一份惹人喜爱的中性打扮的姑娘。穿着灰白干净的卫衣、牛仔裤、帆布鞋。这一切打扮都让人看得很舒服,唯独她的马尾辫,看起来总感觉有那么一点儿…凌乱、别扭,总感觉和她的脸型不配套……等等!什么玩意儿嘛?这……这不正是我家那位嘛!此时的他埋下头,手持拖把,和我们干着同样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我几乎要大叫出来,但理智还是赶在我那本能的炸毛反应之前,压住了那要命的语调。身后就有几个持枪的女匪来回踱步,如果我刚才因为激动,喊大声了,我和他恐怕真的就要“双双殉情”了!

“你没受伤吧小远?我看刚才那个仓库里的女孩,太惨了,你有没有遭遇同样的虐待?”他关切地朝我这看过来,准确说是朝着我的屁股看过来。

“没事儿,我很好,就是有点儿饿。倒是你…你不是被那些男匪给抓走了吗?怎么又……”我和他不由得悄悄走近到一起,紧张地讨论起来,都想知道对方在过去那难熬的一个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轻叹一口气,好像吐出了万般的无奈:“相比女性来说,男性的脾气更加暴烈而刚烈,许多人更是牵挂自己被囚禁在另一处的妻子、女儿、女朋友,很快就群情激奋起来,前后发生了3次暴动,但对方毕竟训练有素,身强体壮,关键是还有枪,暴动全部宣布失败了,前后已经死了近百号人了。我暗暗觉得这样硬拼不是办法,于是就找到他们巡逻时的一个漏洞,逃了出来。不止如此,我还暗中观察出了这帮恐怖分子的巡逻规律,最后我在2楼发饰店和淑女装那里找了一条假发和这件女士卫衣,假扮成现在这个模样,混进来找到了你。”

说道最后,他甚至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轻声笑着问道:“怎么样,我聪明吧?”

听完了他的话,我突然有种想踢他一脚的冲动:“聪明?你怎么这么笨啊?你既然都机灵到能在这帮歹徒眼前来去自如了,为何不逃出去?居然还跑回来?”

他摸了摸后脑勺,样子还有点儿害羞:“我是想,如果小远你没有逃出来,我一个人出去怎么可能心安呢?”

“……哎……”一时间,万千话语凝固在喉头,无法说出口,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叹息。明明是心酸的感觉,为何会有一股暖流留在心间?

当晚,在每个人得到了半块干面包果腹之后,又是一场神棍们装神弄鬼的晚上,并伴随着又一场“考试”的来临。

奇怪的是,这次的我再也没了上次考试时的紧张,明明依旧是一场丢了一题都能让人屁股皮开肉绽的考验,为何我这次会这般淡定?是因为身旁有了宋思思老师这样的强有力“外挂”?还是因为有心爱的人在我身旁陪伴?

又一次,考试在我家既聪明又愚笨的那位,以及外表只是一个普通知识女性,内在实力满满的宋思思老师的帮助下,躲过了一劫。但同时,也有另一批女性像之前那样遭遇了不幸。

我似乎对那样的惨剧都感到麻木了,四周女性的惨叫和哭号,再也无法引起我心中的恐惧或是怜悯了。我冷漠地看着听着,看着一具具白花花的臀肉在鞭子下被撕碎,撕开一道道刺目的红色伤痕,听着渗人的鞭响混着那,或悲惨,或清脆,或可怜的哭喊尖叫。

但是,我们毕竟还是出于被囚禁的状态,纵使疲劳麻木了你对恐惧的感知,但总会有一些事物一些人,会重新唤醒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比如说,那个母夜叉的声音:“喂,你们几个,过来,长老有请!”当那个母夜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们背后时,我浑身似乎都结成了冰。我们怎么成了那个家伙的“重点照顾对象”了?

我胆怯地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的面孔。只见她用一种非常轻蔑的眼神看着我,并扫视了一下我身边的几个女性。

“你你你,还有你和你,都过来!”顺着她的手指头看过去,被她点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宋思思老师、我家亲爱的、不知名字的小店员,还有那位初中的姑娘。

完了完了!这几个人,包括我,不都是宋思思靠着宋思思老师在考试中偷偷送来的答案才幸免下来的人吗?说白了,不就是这个该死的考试中的作弊者嘛!难道说……难道说我们全部……暴露了?

其他人似乎和我的想法一样,无不露出恐惧慌张的神色,还是只有宋思思老师始终保持着冷静,她第一个站了起来,轻轻地整理了一下皱了的衣裙,捋顺头发,回头朝我们几个点了点头,好像在说:“别怕,没事的。”

她好像不知何时,成了我们几个人中的主心骨,看见了她如此镇定,我们也傻愣愣地跟着站了起来。

一路无言,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我觉得前方是生是死,也就是抛个硬币猜正反的概率了吧。

“亲爱的,如果他们要杀我们,我会竭力帮你缠住他们,你一定要想尽办法逃走。”我家那位轻声说。

而我,给了他确定的回答:“滚!要死一起死!”

我没想到,自己的恋爱,原来可以这样的轰轰烈烈。

走出了地下仓库,绑匪在我们两侧,一边两个人,全部持枪,武装到牙齿,母夜叉走在我们前面,指挥我们走向。在他们的押送下,我们来到了一处挂有厂务会议室的房间门口,这个会议室,一看就不一样,门口的绑匪可以说是到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级别,若不是匪徒们的服装各异,若是统一了制服,那分明就成了一个军队的临时指挥部了。

“进来吧。”门内传来那个苍老的老神棍的声音,看样子那个老神棍,确实是他们的头领。

进入了会议室,墙上已经挂上了这个邪教的旗帜,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室内只有一张大号的办公桌,桌前桌后各有一把椅子,而神棍,那苍老衰朽的身躯,就端坐在桌前,若不是时常有他粗重的鼻息传出,谁都会以为那是具风化了一半的干尸。

“哦~各位就是在刚才两次考试中都表现得非常好的信徒吧?”老神棍的笑,比哭还难看,但我们谁也不敢嘲笑。

“……”我们每人说话。

“呵呵呵,别紧张,各位在对安雅主神的教义的理解上,确实比其他凡夫俗子出众许多。这让我非常欣慰。”神棍从座位上站起来,绕着我们踱步,我感觉浑身冒冷汗,他虽然在说着对我们肯定的话,但我能从这个老神棍的语调中读出狡猾,我无法确定他是否在盘算着诡计,套出我们的话,我更担心的是我家那位,他即便打扮得再中性,也总有男性特征的啊,如果从女监中发现一个男性人质,这……

老神棍停了下来,重新坐回位子:“所以,我觉得各位不需要再接受最基础的安雅教诲了,你们是时候多做一些身体上的劳作,践行安雅的指导了。”

“真……真的?不用考试了?不用打屁股了?”初中小姑娘,最容易被诱惑,长期的压抑与威吓下,听见有人许诺她不必承受被鞭打的风险,第一个开口问道。

老神棍的眼里放着光,我却不觉得他眼神明媚,相反,暗藏凶光:“当然,可爱的小妹妹,安雅女神保佑忠诚的信徒。她现在需要你辛勤的劳动而不是最基础的书本知识。”

或许是和我一样感觉到了老神棍可能藏有诡计,宋老师抢过话来:“神官大人,我觉得不必,安雅在‘十万字经’中说过:学,不好高骛远,纵使熟练掌握的基础,也有温习的必要。”果然是宋老师,一句话就显现出不凡。

老神棍一愣,旋即两眼放出比刚才炽烈好几倍的光:“如果没有猜错,这位就是刚才在试卷上完善论述了‘十万字经’教义的那位吧?”

宋老师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是我,我是E市师范大学的社会学教授宋思思。对宗教略有涉猎。”

老神棍一副如获至宝,如遇知音的态度,动作夸张地拍着自己的大腿:“哎呀呀呀!我一直希望能找到一位对教义有着深刻研究的专业人士,可以和我一起探讨安雅的教诲!宋女士,我这里真是幸会幸会啊!”但我总是觉得,这家伙是在演。

“神官你客气了。”宋老师同样在演着。

我们几个则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局势会有这样无厘头的转折,或者说,这只是两个深有城府的人,在暗暗斗着计谋。

“好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和宋老师畅谈一下教派的各大经典。而其余各位,还要大家干些杂活儿,要辛苦一点了。”老神棍明明可以命令我们,却又装出一副叨扰别人不好意思的模样。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今我们在老神棍的命令下,被迫和宋思思老师分开,即使不在需要考试,但内心还是浮现起了不安。

我们又被押送回了原先的地下仓库,而宋思思老师则留在办公室中。所幸的是,这帮暴徒并没有食言,我们并没有被勒令参加第三轮的洗脑和考试,而是负责扫地、送水、搬运在鞭刑后已经走不动路的女性。

无数的杂货累活儿丢在我们身上,我们感觉到无尽的疲劳,初中生小姑娘更是到了晚上差点累趴下。但每当我们感觉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再看看所谓的“医务室”里,那数十位被鞭刑折磨到无法走路、小便失禁、当场昏厥的女性,听着她们在仓库中发出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与“求求你发发慈悲吧,救救我,疼得受不了了!”这样的求救。我们就会因为恐惧而回过神来,重新打起精神,至少,我们没有遭遇那样的悲惨经历,说明我们是多么的幸运。

“你们几个,快过来搬东西!”这是被囚禁做人质的第三个早晨,和衣而睡的我们被暴徒喊醒,准确说,是一脚踹醒的。

我们只能拖拽着虚弱的身躯,跟着拿枪的家伙走着。慢慢的,窗户被钉死的走廊上,开始出现太阳的亮光,那样温暖,那样刺目。看样子,他们打开了一面通往大厦牢笼以外的大门,我从没觉得阳光是如此的美丽,它象征着光明、正义、和安全。

打开的是一面卷帘门,是大厦货仓的入口,平日里货车从这里通过。如今,这里堆放着蛇皮袋装的沙包,堆成一种射击掩体,掩体后紧张的绑匪们手持枪械躲在后面,看样子是在与楼外的警方射手们对峙。

阳光刺痛了我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忙着从车上卸货的师傅们的身影变得模糊,只能闻到一阵阵刚出炉的面包芬芳,听见暴徒呵斥声:“你这么有力气就给我快点干活,干完赶紧滚!”以及送货师傅唯唯诺诺的答应,和那听起来,非常熟悉的语调:“哎哎哎!好叻!您别动气啊!我们卸完货交给你们的人就走,面包很多,还是很重的!”

这熟悉的音色,仿佛听了二十几年了,这声音让我不觉在门口停住脚步,让瞳孔加快调节,慢慢适应了太阳强光之下的光线:我看清了,对面警方甚至是军队的装甲车都在大厦不远处的路面上集结待命着,数不清的枪口焦急地探视着这里。但我更关注的不是警察动用多少力量来救我们,而是关注在了,那个所谓的送货师傅的面庞。

哎……我认得这个师傅呀,我甚至知道他的全名,他叫李镇远,我曾经一直亲昵地喊他……“哥哥”。

而他,依旧保持着那伪装出的一脸老实的笑容,他抬起了头,却没料到一眼就看见了我,看见了他一直称呼为“妹妹”的女孩。

他骤然停止了动作,怀抱着装满了新鲜面包的塑料箱子,笑容僵住,嘴角几乎是本能地抽搐了两下,那故作镇定的神色,掩藏不住眼眸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流露出的一切:惊愕,痛苦,焦灼,还有那几乎无尽的懊恼与悔恨,那仿佛流干的泪。

“愣什么楞!快点儿干活!”暴徒用枪指着他,他像是被心事笼罩,熟练的演技也难免动作怠慢。

另一个暴徒在掩体后对我们几个下令道:“你们几个也别磨蹭了!帮他卸货!快点解决!”

他转身,从火车车厢中抱出一大箱面包,似乎是故意地没有立刻抬出来,像是在为我能够接近他而创造条件。

他的这个动作很微小,不起眼,能够识别出对方意思的人:只有默契的警队兄弟之间,或者,心意相通的哥哥和妹妹。

我走到车厢后,装作很正常地从他手中接过箱子。从没想过,和分别了一年多的哥哥,居然要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他用极低的声音向我说,语调颤动着,我从没听他如此没有中气的声音,仿佛大病未愈的患者一样:“听我的…坚持住…警方准备总攻,需要提供绑匪的防区漏洞。”

防区漏洞?似乎有,但我忘了。呵呵,是啊,没用的李静远呆丫头,似乎什么都忘了,只记得自己有个哥哥,只记得他无论曾今为了妹妹能够成为合格的交警,使用了多么激进的手段,但内心都将永远爱着她!

所以,我没能回答他有用的消息,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像曾经一样,呢喃道:“最近,过的还好吗?”

他也没能继续回答,只是咬紧了牙关,闭上了眼睛。

“你们在悄悄说什么?滚回来!”暴徒察觉到了。我只能将沉重的箱子拖出车厢,和一脸不解的男朋友一起,往门里搬去。

当我再次走到他身边时,他面前已经准备好了第二箱货物,除了我没人注意到,那面包上,被滴落了好几点泪珠:“我很好。对不起。”他艰难地抑制着即将失控的语调,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嘴角微微上扬,双手接过箱子,准备留下这句话就走:“你幸福就好!”。谁料,箱子好像被固定死了一样,根本动不了,这么熟悉的强大力量,只可能来自于哥哥的手臂。他抓稳箱子,像是不要我离开:“静远。一定救你出去。”

“谢谢你。哥哥!我也一定活下去!”这是我此生最郑重地说的一声“哥哥”。箱子还是困难地被我挪了出去,能感觉出他在撒手时内心的痛楚,就像他并不是在放手一箱面包,而是撒手了对妹妹的保护,那种喧天的痛苦烧着那溢满泪水的眼睛,纵使今天的太阳灼伤双目,也不及这般炽烈。

最后一箱面包被送入了大楼,卷帘门就立刻拉下了,楼道中重回黑暗,门外传来货车不舍的离去之声。

我们几个累死累活地将面包送入由暴徒看管的库房里,每个人只得到了半块白面包作为“奖赏”,谁也不知道那些面包是否可以准时定量地送到每个“信徒”的手中。

“教室”里依旧传来诡异的诵经声,我们几个得以在门外休息,席地而坐,平日里看不上的白面包,如今被我们狼吞虎咽着。于此同时,女教师宋思思也从老神棍那里归来,和我们坐在了一起。

“宋老师,老神棍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看见宋思思回来,初中女孩儿急切地问道。

“放心我可爱的姑娘,他能拿我怎么样?我和他聊了一天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出色的诡辩家,他一直想蛊惑我为他们扭曲的教义的合法化,从学术上加以肯定。但,也只是诡辩而已。”宋思思将我递给她的矿泉水一饮而尽,仿佛还在回忆和老神棍的舌战。

小店员接过话茬:“我们都担心在我们走后,他会把你给……那个了……”确实,我也担心这个,宋思思老师浑身散发着一种女知识分子特有的高洁自爱与知性温婉,有种不融侵犯的气质,如果真的遭遇那种不幸……哦不,我真的不敢想象这么美好之物会被污染。

宋老师微微笑道“放心,不会的。虽然说这个邪教对奸污违背教义的异教女子,甚至持有默许态度,但他们目前将我视为他们教义的捍卫者,他们不敢对我下手。”

我家那位崇敬地看着宋老师,像是听传奇故事一样:“宋老师,看样子你和斗智斗勇了很久?能说说过程么?”

我止住男朋友:“够了你!宋老师这一天很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再说了,她说那么多高深的宗教理论咱们听的懂吗?”

谁料,男朋友一脸正经地说了令我大吃一惊的话:“谁说的?我在E市师范大学上学的时候可是听过宋老师的课呢!”

“哎?”我一愣。而宋老师则仔细端详了一下我家那位,笑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叫易明是吧?”

“嗯嗯嗯!老师原来还记得我!”男朋友兴奋的点头。

“我记得有一届的学生中,有个长相十分清秀,有点儿腼腆的,很乐于助人的男孩子,叫做易明,没记错长相的话就是你!”这是宋老师这段时间来笑得最灿烂的时候了,仿佛回到了自己心爱的大学学园之中。卧槽,这俩人还真认识?

“是我!宋老师您好!”

“您好!我记得的!我还记得你经常在学校的动漫展览上扮演女孩子……”宋老师说到一半,猛然发现说漏了什么天机,赶忙收住,紧张地四处看了看周围的暴徒,发现他们并未注意到我们这里,才长舒一口气。

“哎……总之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你。”

“老师您就讲讲您和老神棍之间斗智斗勇的事情吧!”

“是这样的,他一直在诱导我的思维,想让我从学术角度把这个邪教界定为伊赛安教之下,自正教、北进教、伊赛罗敏教以后的第四个派系分支。这意味着这个邪教在宗教定义上的合法化!但我哪里会被他的诡辩给带走思路呢,于是啊,我就…………”

“呵……呵呵……”我无奈地笑着,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和另外一个女人聊得这么开心,我怎么总觉得想把他扁一顿呢?

突然“哎哎哎!静远,你没听到宋老师说的吗?”就在我妒心四起,闷闷不乐之际,男朋友突然摇晃着我,话音也变得十分低,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听什么?我也听不懂你们说的!”我嘟着嘴,赌气一般回道。

“老师说,她在和老神棍饶舌的过程中,套出了这个邪教的重要情报:他们需要在每周周日的下午2点,停下手头一切工作,进行礼拜!”他眼里放着光芒,好像胜利就在眼前一样。

“那又怎么样?”我还是脱线的。

他一脸“我的女盆友怎么这么蠢”的表情,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这里,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卧槽!大楼平面图?

男朋友低声向我们阐述道:“今天不就是周日嘛!我在从男性人质的关押室逃到这里女性人质关押室的路上,对他们的巡逻规律进行了细致的观察与记录,平面图上示意的就是岗哨的行动规律:作为防御的一方,他们漏洞百出,警方可以通过好几个少有人看守的通道进入楼内,中心开花!但看守人质的工作却做的很严密,内部的人质可以从两个关押室之间从这逃到那,但就是无法逃出大楼!除非岗哨在某一段时间停止巡视,那么我们就可通过空调通风管道逃出去!”

“真的哎!”我又差点儿叫出声来。

接着,他神叨叨地轻声在我耳边低语:“刚才那个送货师傅是你哥哥?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似乎不是简单的货车司机。”

他果然很敏锐,我左右看了看巡逻的暴徒,发现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我们这里,我才敢悄悄回答:“他是我哥哥,是国家顶级特警。干过缉毒。”

我家那位眼神中流露出无比的崇拜和欣喜:“这说明警方已经开始寻求向大楼内渗透了,并且有总攻的态势!我们需要向他们提供这些情报才行,否则警方是不敢贸然进攻的!”

宋思思老师定了定神,目光坚决地看着我们几个:“这么说来,要不要冒险行动?”

我和男朋友可不愿再这样坐以待毙了,我们俩坚决地回答:“没问题!”

初中小姑娘也勇敢点头。

而小店员姑娘,有些迟疑,为难地嗫喏道:“会不会被发现啊……发现就死定了啊!”之后,看了我们坚决的眼神之后,才下定决心:“哎哟!不管了不管了!豁出去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就这么定了!”我们看见了自救的希望,也看见巨大的风险和失败后难以承受的后果。我知道,最终的考验,即将来临!

《女交警日记》终篇(下)《托付》

就在我们几个下定决心之际,一个暴徒走过来,传达了神棍的命令:“宋思思老师,长老有请!”

情况有变,如果说宋思思老师被迫再去和老神棍舌战,那就无法在下午2点返回参加逃脱行动。我们怎么可以丢下宋老师独自逃走呢?

“我明白了。”宋思思的脸色稍稍变动,依旧镇定地站起身,起身前,给我们留下了这样的话:“你们的逃脱照常进行,礼拜典礼持续2个小时,只要不被人发现,你们消失的2小时内,我都是安全的。”说罢,她就离开了。

她的意思就是说:礼拜仪式一开始,我们就必须立刻进行逃脱计划,并且要无声无息地进行,进行后得在2小时之内使警方开始总攻行动。否则,一旦暴徒们发现我们几个不见去向,他们立刻就会明白宋思思老师瞒了他们很多东西,她就危险了。

但是,话虽这样说,我们也只是从平面图上看出来通风管道可以通往外面,但谁也不能确定如果真的在通风管道中爬行,会需要多久的时间,甚至会不会卡在中间。即使快速地逃出了大厦,警方是否会听从我们的请求,在两小时内发动总攻,这也是问题。

然而,这一切不定因素,都无法阻止我们求生的欲望,在大难关头,最致命的不是潜藏的各种危机,而是举棋不定的犹豫。

于是,在今天下午2点整的那一刻,大楼顶部的钟声响了2下之后,所有的邪教徒果然齐刷刷地跪伏在地,嘴里念叨着经文,开始了叩拜,而我们的行动,也准时开始。

一切都十分的顺利,我们顺着我家那位规划好的路线悄悄行进,中途没有遇到任何暴徒,我们一路无阻碍地跑到了逃脱的位置:空调通风口下。

个头最高的男朋友,踩着灭火器箱子站了上去,伸手将通风口的金属网格板一头拆下,另一头却还挂在上面。

“小心点儿,别让网格板掉下来!”我紧张地说。

“没事儿的!网格板另一头是用轴固定在天花板上的!”我家那位这样回答道。

接着,他率先攀入通风管道,再从管道中将手伸下,先将初中的小姑娘拉了上去,再是那位到现在还紧张得要死要活的小店员,她们俩也都很顺利地上去了。

这一切顺利得有些诡异,不是吗?

是啊,即使是电视上剧情也是:往往开头越顺利,往后越是容易出问题不是吗?

就在我家那位抓住了我的手的瞬间,那块该死的网格板,从天花板上脱落,并重重砸在地上,“嘭!”那声刺耳的金属响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地下空间。

“你特么不是说另一头是固定好的吗?”我惊恐地问向男朋友,而他的表情显然更加惊恐:“我……我没想到轴是坏的!”

正在此时,原本空荡荡的走廊那头,传来暴徒的吼叫声:“是谁在那边?”

我放开他的手,将网格板递上去,示意他将网格板盖好逃走,他怎么会同意?朝着我喊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我就知道这个笨蛋会说这些,他或许有着机灵和智慧,但他恐怕现在还没有切身感觉到,现在当下是损失一秒都可能会致命的时候,如果没有人给他们正面争取时间,所有人可能都会死在这里:“易明你给我听着!如果因为你纠结在这里而让那两个姑娘也跟着暴露,遭受不幸,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如果你喊警察晚了,让我遭遇不幸,我也不会放过你!懂了吗?”

他愣在原地失神了一般:“懂了,反正我里外都不被你放过,里外都是死,我还不如跟你死在一起呢!”

很好,这位笨到一定境界了。于是,我说出了那句管用,却让我后悔不已的话:“谁才要和你死在一块儿呢?你个娘炮!你今天要是不爷们儿一回,把她俩救出去,我一辈子都不嫁给你!”

他的表情更加的错愕:“小远……?”于此同时我听见拐角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甚至有枪械上弹的声音。

“给我滚!”别说了,我这句话喊出的时候,心里压根不是这个滋味啊。

亲爱的那人,闭上似乎含有泪珠的眼睛,一把合上网格板,里面传来越来越远的爬行离去之声。希望他们可以安全。

而我,捏紧拳头躲在了拐角口,准备再次发挥哥哥教过我的技术。果然,没过几秒钟,一个持枪的匪徒冒出头来,我潜下身去避开枪口,保命的本能让我迸发出可怕的力量,我一拳头就揍在了他的下颚。

看见同伙重重摔在地上,跟在后面的几个持枪匪有些惊愕,愣了一秒多,可就是这一秒多,足够我大胆冲入他们的防御范围了,当我混入他们几个人中间,他们的枪管想要转过来对准我时,就会发现枪管彼此都会因为互相碰撞而无法转向,这时候,对我这个赤手空拳的家伙反倒有利了。

是啊,拳脚相加躲闪腾挪之间,枪口胡乱地开火,却只打碎几个灯泡让一切陷入黑暗,却丝毫没能伤到我。我到如今才明白,原来真正保护了我的,还是哥哥,是哥哥教会的格斗技法,让我在枪口下也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真的刀枪不入,慌乱的绑匪们乱打一气,我还是中弹,还是在……屁股上。

我一直注意着刚才他们逃脱时的通道里的声音,当我确定通道里已经没有耳朵可以听见声音传来时,我才放下心来。也只有到这时候……我才终于忍不住枪伤的痛楚,倒了下去。

“永别了哥哥,永别了亲爱的。”我内心这样想着,等待着枪声再次响起,带走我的性命。谁料,他们并未开枪,只是对着地上的我拳打脚踢,以及他们中一个领头的,对其他人下了什么命令……

之后,我昏迷了过去,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身处一个新的房间之中。灯光昏暗,双臂酸痛,屁屁上的枪伤也隐约有被撕裂的痛感。我费力地将眼前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周围的事物上,这才发现:

自己被悬吊了起来,枪伤虽然被人做了简单的处理,但自己现在这种姿势,全身都在受着拉扯,伤口依旧会被拉扯得而发痛。

“我早该怀疑你们这几个奇怪的女人了。特别是你:诡计多端的宋女士。”老神棍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宋老师?”我虚弱的声音传来,只看见眼前,女教师宋思思正坐在房间里唯一的藤椅上,就在我被吊起的位置前几米处,而那老神棍,正绕着她来回踱步。

“是你主动要求我和你谈经论道的。”宋思思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一直抱以希望,认为你可以和我在教义上有着相同的认知。谁料,你终究还是个异教徒,一个异端!”神棍咬着牙说道,好像只要可能,她会将宋思思老师整个生吞活剥,“或许是我太仁慈了吧。我居然到现在还对你表示崇敬,希望你能改过自新,毕竟你的伊赛安宗教知识是那么渊博,你明明可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宗教领袖,只是魔鬼迷失了你的心智,让你走向这样的歧途。”

听着老神棍的劝说,我其实打心底希望宋思思老师可以表面上答应神棍的要求,我们只需要再坚持几个小时,就可以自由了……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老神棍继续说着他的想法:“尊敬的宋思思女士,我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条件:1.告诉我你逃跑的同伙去向何处,我找到他们后不会伤害他们。2.以你在世界宗教研究会的地位和身份,从学术角度将我们‘圣战同盟会’定性为伊赛安教的合法分支。如果你有些不忍,你完成其中一件,我们也是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讨论的……”

【哦吼!各位读者老爷们大家好!俺这篇小说的终篇在接下来的桥段中,其实我是设计了两种不同风格的剧情走向的。

虽然两种剧情走向最终都指向了相似的大结局,但是在走向结局的过程之中,一条剧情线呈现唯美纯爱的风格,另一条则呈现鬼畜重虐的风格。

由于鬼畜重虐的那条线,有着较多的虐身、H、重口成分,故我不敢直接贴出来,怕被和谐,我将通过网盘提供上来(以前没弄过这种方法,可能要摸索一段时间,稍等)。我在论坛的平台上,先为大家直接呈现纯爱风格的那条线。】

宋老师深吸一口气,叹道:“达成你第一个条件,我的道德品格会被抹黑,达成第二个条件,我的学术之路会被抹黑……很不幸,我好像两个都无法办到。”

我仿佛可以听见老神棍咀嚼牙根的声音,他一定很生气。

但是,他并没第一时间发作,老奸巨猾的他掏出了一把手枪,顶住了宋老师的太阳穴。宋思思居然毫不惊慌,只是默默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最后时刻的降临。

相反,我就无法这么冷静了:“不要!你们这帮畜生!那几个人是我放走的,跟宋老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额啊!”我还没说完一半,旁边待命的一个女暴徒已经一记枪托砸在了我的腹部,翻江倒海的剧痛让我短时间内说不出话来了。

女暴徒吼叫道:“吵什么吵?闭嘴好好看着!”

“果然不一般!”老神棍看见宋老师冷静的面容,赞叹道,“宋老师果然人中龙凤,为了捍卫自己的宗教信仰,即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哼,很抱歉,其实我并没有宗教信仰。我信仰的是学术。”宋思思回答道。

老神棍的笑容显得更加狡诈了:“是啊,所以我也其实并没有杀了你的打算,而是准备杀了这个女孩儿……”老神棍转过身来,枪口对准了我。

“等等!你要干什么?这些人的逃脱计划都是我规划出来的。你杀了她一点儿用都没用!”宋老师的脸色突然显出焦急与愤怒。

老神棍的这个手法果然有效,他明白人格高尚的宋老师,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却会担心因为自己连累其他人。

老神棍并未回过头,依旧面对着生无可恋的我,所以宋老师看不见,而我看得见,看得见那个混球得意的表情:“呵呵呵,宋女士别急啊。我知道她们都是被你指使的,但我想杀了她并非是因为解气,而是我们‘圣战盟会’有着‘只杀冥顽不灵者’的优良传统。你可以活下来她得死,是因为你即使受到了异端的蛊惑,但你内心依旧有着良好的伊赛安教的教义熏陶,而她,到现在都不尊重上主安雅。”这个老不死的,说的有模有样,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只是在逼宋老师就范不择手段罢了。

“不!”可以看出宋老师心中正经历着痛苦的抉择,如果她选择了就范,承认这个邪教为合法的伊赛安教派分支,那么她说出了这样的话的她,今后该如何在世界宗教学术界立足?但如果她坚持己见,却让我被她所连累,她会更加不忍。

“当然了,如果我们受到尊敬的信徒,愿意为这个异教徒求情,我们也是会考虑一下慈悲的。你,也赶紧考虑一下,宋女士。”老神棍满意地听着宋老师越来越焦急的话音,暗示只要她就范,就能让我不死,并等待着自己想要的结果。一切原本应该如他的期望一样进行,但他可能都不会想到,除了人格高尚,内心强大,有勇有谋的宋老师会干扰他的好事儿,另一个人,一个平庸,甚至碌碌无为的女孩儿,同样会挺身而出,同样会阻挡他这个恶魔的好事儿:

“哈哈哈……”发出笑声的,是我,我忍着屁股上几乎要被下半身体重撕裂的痛楚,从牙缝中挤出笑声。可以看到,老神棍那苍老而干瘪的面孔,从笑容转变为了不可思议。

“你在笑?”他惊讶地问。

“呵呵呵,那是!死老头儿你有种开枪啊?开枪啊?老东西你给我听着,并不是只有宋老师一个人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视死如归!没错,被你们绑架之后,宋老师不止一次救了我,她给了我你们狗屁考试时的答案,指导了我们逃脱的计划。但更重要的是:宋老师用她的人格魅力唤醒了我!告诉了我勇敢,告诉了我坚持,告诉我在关键的时刻要舍生取义!我……我不愿像以前那么平庸了!”我,原来也可以有这么英雄的时候。虽然离死不远了,但好歹也在死前,帅过一回,也算值得了。

即便我如此努力,宋老师还是无法容忍,她,终究屈服了:“住手!我答应你!我承认‘圣战盟会’的合法性!”

“很好!那么我们这样……”老神棍明显被我刚才的反应打乱了节奏,看见宋老师依旧愿意就范,也不再拖延了,他示意手下搬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并在宋老师面前打开:“这个网站,宋女士应该非常熟悉吧?世界宗教学研究协会,世界最权威的宗教学研究交流平台。全世界的宗教学者都以将自己的论文发表在这样的平台上为荣。我们的宋女士,作为有着该组织荣誉会员的头衔,在这里,可以像在自己的微博上发表评论一样随意,不受审核直接发言。我很需要宋女士,我需要你为‘圣战盟会’发出辩解的声音!”

“宋老师,虽然我对你们的学术圈并不了解,但这个头衔中想必蕴含了你小半辈子的心血吧?为了我就这样毁掉?值吗?”我越发觉得自己这条命不值钱了。

老神棍似乎对我这个不稳定因素有所忌惮了,他再次抬枪对准我,恶狠狠的语调说明了他现在对我略有心虚了:“你给我闭嘴!”

“不必担心静远姑娘,能保住一个无辜的性命,这些都是值得的。”她长叹一口气,开始在键盘上,键入口是心非的话语:

像是要安抚老神棍愤怒的情绪,她一边打字,一边念:“伊赛安圣战盟会……是基于伊赛安教派体系下的一个……综合了正教、伊赛罗敏教、北进教多家教义的……”

老神棍,对于这个在宗教学界说话很有分量的女人,能给自己的邪教加上这么多看似还比较正面的定语,非常满意,不自觉又露出了笑容。

“不……”我哀叹着。

“……的一个……伊赛安分支宗教派系。哎……发送。”宋老师打完这番话,像是痛心了一样,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邪教在宋思思老师的口中合法了,宋思思现在应该成了宗教学界被口诛笔伐的人物了吧?学术界的人,会不会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对待那些犯了错的明星一样呢?骂她收了邪教的多少钱,骂她哗众取宠,骂她德不配位,却没有人能体会到,她那在道德与事业的矛盾螺旋中挣扎的心。

老神棍似乎在用手机观注着这个网站。看见这条新的言论出现在了网站上,满面堆笑。将冰冷的枪口从我头顶挪去,留下了那充满了宗教狂热的话语:“很好!就连A国最著名的宗教学者都为我们圣战盟会正名了,即使我们今天死在异教徒警方的枪口下也无憾……这是圣战的一部分,我们用自己的血,为上主效忠。”

说罢,他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房间,不再理会我和宋老师。

宋老师跑过来,先解开了我脚踝上被捆着的绳子。

“宋老师,对不起,是我毁了你在学术界的名声。”我叹道。谁料,面前的宋老师,却是一脸狡猾的笑容:

“傻丫头,你真的认为我就这么简单地答应了她的条件?我在打完那些字之后,又补了一段话,是损他们用的,只是在这两段话之间加了好几段空行,在电脑的网页上可以很容易地看出来,但在排版紧凑的手机上,必须经过翻页才能看到。并且这个网站的翻页符号非常小,很多用户都抱怨过那个翻页符经常被忽略,以为文章到此结束了呢!”

“哈?宋老师……原来你也是个玩儿论坛的高手啊!”我惊讶道。

宋老师一脸自豪的表情,同时准备打开悬吊我的绳索:“那是,我只是比你们这些刚出大学1年的年轻人,最多只大个8岁而已啊!我才不会落后时代呢!”

正在这时,房间的大门突然被人踹开。

情况急转直下,老神棍察觉了。只见他一脸愤怒的表情,一手托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一把扼住正准备解绳子的宋老师的喉咙,将她拖拽到墙角:“臭女人!居然玩儿把戏耍我!多打几个空行,下面还藏了一段挖苦我们的话是吧?”

“有么?”宋老师表情痛苦,似乎也没了主意,只能装傻。

“我差点儿就相信了你,幸好我没有光用手机看,你以为真的永远找不到翻页按钮了是吧?把空行下面的话连起来是什么?”他吼叫道,一面将电脑放在地上,而把宋老师俯身按倒在地,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凑近屏幕,逼问她。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宋老师发送的那段话连起来是这样的:“伊赛安圣战盟会,是基于伊赛安教派体系下的一个,综合了正教、伊赛罗敏教、北进教多家教义的,伊赛安分支宗教派系。(空行)他们的总是这样狡辩,虽然他们口中总呼唤着安雅,却大多数人连安雅是谁都不知道。”

宋老师明白了已经无力辩驳,她苦笑一声:“呵!难道不是吗大神官?你们的安雅什么时候教育过你们杀人?”

“闭嘴!给我改回来!”老神棍吼叫着,声音如同垂暮的老狼。

“账号密码我都忘了。”宋老师准备开始正面拒绝了。就在老神棍听了这句话因为震怒而愣了一秒的间隙,宋老师挣脱出一只手,抓起笔记本电脑,用尽全力,砸向老头儿的脑袋。

“呵呵呵……”老狼被砸得一愣,没几根毛的头顶流下一行血。他的肩膀像抽搐般震动起来,发出了渗人的笑,谁也不知道这个鬼畜的笑声下,隐藏着什么样扭曲的心理,“是啊……哪里有什么安雅?哪里有什么智者?只有贫穷者死,强大者生,而这里、你们……只有骗子!只有骗子!!”

老狼吼叫起来,吼叫完,他突然用力起来,他把宋思思整个身体翻了个面,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企图强暴她: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婊子!既然你连我都敢欺骗,那么我们也就不会把你当成什么智者了!我要把你接下来的样子排成照片,同样要发到网上,我要让世界上的人都恐惧,知道侮辱了我们圣战盟会的人,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挣扎扭打中,宋老师明显敌不过对方的蛮力,老混蛋一把骑上了她的腰部让她使不上力,她的白衬衫被拉开一个大口子,她嫩白细腻的皮肤,和柔然的前胸暴露出来,胸部包裹在同样米白色的蕾丝花边胸罩上,也即将被老神棍给扯落。裙子被撩起,肉色连裤袜被对方妖怪一样的手指甲撕扯得到处破口。高跟鞋在挣扎中脱落,柔弱纤长的小脚丫乱蹬,却因为姿势上的劣势,根本踢不中对方。

我不顾枪伤几乎把我折腾得昏厥过去,像条上钩的鱼一样,胡乱地在半空中贴着墙乱动,企图挣脱绳索的束缚,好去解救宋老师。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闷响,墙壁随之一震,骤然嘈杂声从楼板那头传来。像是很多人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从天外降临,接着是枪响,还有对讲机中的警方暗语:“呼叫猴子,呼叫猴子!黑牙4队已进入指定位置,击毙敌人5名,无人逃脱,发现人质15名,全是女性,听她们说楼下还有!”

终于,上层被警方攻进来了。

还未等我开口,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枪响。少顷,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宽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虽然说,那个身着特警全套装备,连面罩都戴起来了,但我任旧可以从他的呼吸中,认出他的身份,“哥?”没错,我和哥哥就是这么心意相通。

哥哥摄人心魄的声音响起,我第一次觉得哥哥原来是这么帅的男人:“脏手拿开!双手抱头靠墙站!”

警方的攻势之快,让老神棍始料未及。但他,也的确属于那种“为安雅献身”的狂热教众,衣衫不整的他一把将同样衣衫不整宋老师从地上拉起来,并用手枪顶住了她的太阳穴,用她的身体作为最后的挡箭牌:“不想她死就给我把枪放下!”

“放掉人质就不必死刑,自己看着办!”我知道哥哥正在屏息瞄准,瞄准那家伙从宋老师身后露出的身体部位。但是……这些在其他国家导演过数百起绑架事件的家伙们显然对警方很有经验:只见他像只兔子一样,拽着宋老师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各种变换动作,给哥哥本来就十分困难的插缝瞄准,更加增添了难度。哥哥的射术虽然很精湛,但最拿手任然是格斗,按照警队训练的要求,这种把握下,为了防止误伤人质,万万不能射击。

“让我放了她也可以……”已经丧心病狂了的老家伙发出鬼畜的笑声,绑架经验丰富的他似乎察觉到哥哥不敢轻易开枪的心理,突然将枪口朝下,连续开火2下。

“啊!!!”宋老师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听得人心碎。子弹击中了她的双脚,让她即使被放掉,也无法通过自己的力量逃脱。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哥哥的怒吼震耳欲聋,却吓不住这个已经红了眼的恶徒。

“我就乱来了怎么样?你如果有准头可以击毙我,你早就开火了,现在怎么没声了?”老神棍将两腿脱力的宋思思架着肩膀抬着,并依旧保持着左右乱动的态势,宋思思被击穿的脚掌不断向外流着血,并被对方这么拖曳着,不断被牵动、扯动,痛得她头上留下了冷汗,紧闭双眼死死咬着嘴唇。

老神棍接着说:“我是可以放了她,但你要放下武器,而且你要过来替她。这样我就有3个人质了。”果然卑鄙!

“真是卑鄙!你这混蛋!”我快要把自己的手拉断了,也无法使自己挣脱。

“……”哥哥一言不发,不知是没了主意,或是在思索方案。

“别在我面前浪费时间,你这头蠢牛!放下你的武器,否则下一枪我照她X里打!”这个肮脏的混蛋居然将枪口从宋老师的裙下伸入,指向她的两腿之间,而宋老师由于双脚的痛楚,让她无力加紧两腿来反抗。

哥哥终于举起了左手,右手将枪放在了地上:“住手!我来替她!别再伤害她了!”

当哥哥将手伸向老神棍时,老神棍动作迅速地松开宋老师,并一把钳住哥哥的手臂,绕到他身后,枪口指向他的后脑:“好了,蠢牛。现在开始呼叫你的人,要他们立刻停止屠杀安雅最忠实的信徒!”

宋老师的两脚都中了枪,一踩地面就剧痛无比,被放开的她一点儿逃脱的能力都没有,甚至一点儿行动的能力都没了,闷哼一声摔倒在墙角,蜷起身子,痛苦地浑身颤抖,喘着气。

“好的,好的,别冲动,让我先打开肩膀上的对讲机!”哥哥平静地说。

“你的手别动!我来按!”老神棍吼叫着,不拿枪的手指伸向哥哥左肩上的对讲机。

局势变化得太快,我有点儿看不懂了。突然,这声惨叫轮到老神棍发出了:只见哥哥的手上动作快到我无法用肉眼捕捉,老神棍的左手就被钳住,哥哥突然潜下身体,避开枪口,巨大的力量拔地而起,我眼睁睁地看着老神棍的手臂被扭成了麻花一样的可怕反关节结构,身体也被哥哥凌空弄成了“倒栽葱”的姿势并狠狠砸下,地面甚至都为之一震。

老神棍在脑袋落地,脖子被身体重量硬生生压断成两节之前,才无奈地开出了人生最后一枪,而且自己的姿势背对着一切想要射杀的目标,只能打在墙上。

“居然敢在我面前,把反关节位置露出来?”哥哥轻蔑地看了看地上的死尸,赶忙跑过来帮我解下绳索:“还能走路吗静远?”

等等,有点儿不对劲,哥哥身后没有其他特警兄弟,这明显不是正常的A国特警冲击分队的结构。难道说,这次是哥哥一个人……

“还行,还能走,你快救救……”我还没说完呢,哥哥的对讲机响了。

哥哥别在肩头的对讲机里突然传来的话,就是对我之前那个问题的最好回答:“狮子!狮子!你特么的别以为把频道给切了我就找不到你了!你人现在在哪里?我告诉你!不服从上级命令,擅自行动,你这次完大发了……”

哥哥黑着脸,一把扯下对讲机,冲着里面咆哮起来:“老子说了要先救静远,特么的烦不烦!”说罢,他一把将对讲机砸碎在地上。

说罢,哥哥又对我这样说:“我的妹妹生我的气,愿意抛弃交警的职位出走。那么我,也愿意为了找回她,抛弃特警的职务!”

“狮子”是哥哥在警队里的代号,原来这次哥哥,是擅自行动提前来到下层的,就是为了提前营救我这个不省油的妹妹。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一股暖流上涌,让鼻头都有些酸楚。

他不放心地将我放在地上,同时将宋老师用公主抱抱了起来:“我立刻带你找医生,坚持一会儿啊!坚持一会儿啊!”。

出乎我的预料,我们这一层居然没了暴徒看守,我们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行着,一直跑到了警方在这层楼炸开的冲击入口。原来,为了防止哥哥在这层出意外,警方临时改变了进攻计划,先行破开了这一层,扫荡了所有绑匪。

“狮子!你!我……哎!我特么回去再骂你!”迎面而来的老特警,同样全副武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救过我、胖哥、还有我家那位的冯雄毅老先生,哥哥曾今的顶头上司。说罢,他将抱着宋思思老师的哥哥一把推向破口之外,又看向了我:“是你?那天穿着女仆人衣服的女孩儿?你是镇远的妹妹……算了先赶紧出去!”

大厦在这层被炸开的口子之外,是一条长而宽的云梯,云梯一侧特警们的防暴盾形成了一面墙,让人心生安全感。向下看去,大厦的出口处特警掩护下的人质们蜂拥而出,奔向几百米外的安全区域。而大厦内隐约稀稀疏疏的枪声,还昭示着未完的战斗,又过了1个多小时,才终于平息。

“小远!宋老师!”我家的易明从远处跑来。

“姐姐!宋老师!”初中小妹满面泪痕。

“你们还好吧?”那个小店员原来也一直没有离开。

终于安全了吗?终于逃脱了死亡的阴影了吗?哎……从没有过的释然,从没觉得世界原来如此美丽,一切和平之物都值得你去拥抱亲吻。

“哥哥……”我终于感觉到脱力,臀部的枪伤正不断消磨着我最后的力量,我虚弱地叹道。

“静远?”哥哥听见我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赶忙回过头。

“我其实……中枪了。”说罢,眼前一片白,天旋地转,剧烈的耳鸣中只听见哥哥如雷鸣般的呼喊,再之后,就不记得了。

……

.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兰花的芬芳,我果然被送进了医院。哥哥正坐在我的病床边,但他并没有看向我这里,而是看着我的邻床。那张床上,端坐一位戴着眼镜的,气质温婉端庄,仿佛全身都散发着书香的女性,不是别人,就是宋思思老师。

宋思思老师惨白的面色,说明她到现在都很虚弱,而那面颊上,却奇特地留下了几缕红。她正一脸害羞地说着:“镇远,虽然说了很多次了,但是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及时赶到,我空就要被那个老混蛋给……”

她还没说完,哥哥的大手就温柔地握住了她的小手:“别说了,我明白,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

宋思思害羞地缩回手,双手不安地互相搓揉着,回避着哥哥的目光,看向了窗外明媚的阳光:“对不起,我其实平时话很少的,除了面对学生和……和……和一些值得……值得依赖的人。”

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只见他主动地伸出手,这次是双手捧住了对方的小手:“是啊,跟我平时一样。”

第一次看见宋思思老实这么小女生的模样,她被哥哥的话惊讶得满面羞红,任由自己的左手被哥哥温暖的“熊掌”抱住,右手又是不安又是喜悦地玩弄着发梢:“这…嗯…谢谢!”她害羞时的声音,原来可以这么娇滴滴的。

“哟!”我突然袭击一样,发出起哄式的惊呼,果然把他俩吓了一跳,吓得他俩赶紧把各自的手收回。

“你,你干什么啊静远,没看见禁止喧哗吗?”哥哥羞红了大脸,呵斥着我,而宋思思老师则干脆羞得低下头不敢看向我这里了。

“哥哥原来也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人嘛~还是很的嘛~啊哈哈哈!”我笑得没心没肺的,好像屁屁上的枪伤一点儿都不疼了似的。

哥哥俯下身来,用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最近谈了恋爱,就嘚瑟起来了?”

我撒泼般笑道:“那是!哎,对了,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谈恋爱了?我们分明已经分别1年多了。”

“还不是你那个秀气的小男友?要不是你掩护他逃出来后,他在前线指挥部里各种胡闹,警方恐怕也不会这么早突进去了。”哥哥一脸无奈。

“看来,我也得好好谢谢易明了。”宋老师回过头来,送来温柔暖人的一笑,即便姐是个女孩子,也看得心醉不已。

“话说哥哥,我从你的话语中能感觉出来,你对易明不满意?”我小心地问道。

哥哥沉吟片刻,回道:

“我总觉得他有些……‘娘’,这样的男孩儿怎么看也不像可以保护你的人。但是……我又想了想……如果我将自己的看法强加于你,这不就和当年,我为了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交警,训练你的时候不惜用鞭打作为对你的惩罚,殊不知你其实并不适合当交警,而适合当个厨师,甚至是…女仆……我……总之,我这是偏执,是我的缺点和错误。我应该尊重妹妹的选择。”

“……谢谢你,哥哥。”我一时不知从何开口,我仿佛感觉到人一生最大的幸福恐怕也就如此了吧?

“小远!宋老师!镇远哥!”我家的易明回来了。

“小远远酱,你受苦了!呜呜呜……”胖哥和他的妹妹也跑来了,手里捧着一只巨大的保温锅。看来中午饭可以很丰盛了。

看见我醒来,易明的笑容堆满了脸颊。正当欢乐的场景即将继续的时候……

“姓李的那个王八蛋小子给我死出来!”是冯雄毅老人的声音,看来,哥哥擅自行动的事情,还是触怒了上级领导。

哥哥主动站了起来,挺直了身子,向老刑警回答道:“冯队!我知道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这个错误叫做擅自行动,不听指挥。我,我不配做一个特警。即使你要让我交出警服,我……也认了!”

哥哥真诚的道歉并没能打动冯雄毅老先生:“废话!你的警服今天就给我交上来!这次国家级的紧急任务,把你从C市调过来,总队对你的期望有多大你知道吗?现在对你的失望有多大知道吗!”

说罢,他好像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响了,在医院里不太合适,四处观望了一下,当看到病床上的我时,他又对哥哥说:“你这混蛋小子!辜负了这么好一个妹妹!呐,介于你妹妹李静远在这次绑架事件中的光荣事迹,国家正准备给她颁发英勇公民奖章。再看看你!真是的…你非气死我这个老头!”

我不顾屁股上的枪伤还在作痛,爬起身来,向老人央求道:“冯队!求您了,哥哥他为了救我才这样的……而且哥哥会产生这样的动机,和1年多前我离家出走也有关系的……总之这一切因为我而起,求你们了,如果哥哥可以不被驱逐出警队,我这个什么奖章不要了也好啊!”

“哎……”老人摇了摇头,“你看看你妹妹,多好的姑娘!但公安部的最高指令已经下来了:李镇远,剥夺特警警衔!”

“我明白。我接受组织的裁决。”哥哥看似平静地说着。他脱下警服,最后一次抚摸了一下警帽上的警徽,体味着凡人无法感觉到的荣誉与辛酸,端正地将它交到了老人面前,男儿落泪了。

老人的嘴角露出狡猾的一笑,随即又严肃起来:“干什么?干什么?给老子穿回去!剥夺了你的警衔,但没剥夺你警服!这么能打的人退了,老子从哪里再训练人去?从今天起,任命李镇远作为E市特警总队格斗教练!”

“哇哦~!”我欢呼起来。

“遵从组织安排!”哥哥行了一个标准的警礼,破涕为笑。

老人长叹一口气,转而又问向我这里:“还有啊……那个静远啊,你真的不打算回到交警行业中了?”

我摸一摸脑袋,挺不好意思地:“这个嘛……其实吧,就像哥哥说的,我其实不适合当交警的,在来到E市之前,我也没想到,其实我很有烧菜的天赋的。我其实更适合当一名厨师或者呃……女仆!呵呵呵……是的,女仆!”

一开始没说话的胖哥,一听就HIGH起来了:“嗯!没错没错!自从小远远当了我们店里的主厨兼任女仆,我们女仆餐厅的营业额翻了一倍啊!”

看老人的脸色就知道咱们有代沟,他一定难以理解这年头的年轻人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玩意儿,但是他依旧尊重着后人的选择:“女仆什么的……算了,只要你喜欢这个工作就好了。”

听老人同意,我兴奋地说:“嗯!以后哥哥和宋老师谈恋爱了以后,我就定期穿着女仆装到你们屋子里面给你们烧饭、打扫卫生,去给你们当免费的女仆!”

“什,什……什么谈恋爱!”原来哥哥和宋老师也有傲娇的时候,居然这么慌张。

“怎嘛?有种哥哥你现在打包票:以后不和宋老师谈恋爱!”我挑衅道。

“你这混蛋丫头给我闭嘴!”哥哥气急败坏了哟。

大家伙儿就这么开心地胡闹着。是啊,不管我以后,哥哥以后,到底干什么样子的工作,遇上什么样的事情,只要亲近的人们都可以快乐就好了……

3个月后,我和宋老师伤愈出院的第二个月了,哥哥搬家到E市来居住的第三个月,为了履行向哥哥许下的“免费女仆”的诺言,我再次穿上心爱的女仆装,跑到哥哥的住处给他烧饭、打扫。由于哥哥在警队里是典型的“工作狂”,并且能力出众、没有架子,作为格斗教练,和新特警达成了一片,经常被休假的特警拉出去吃饭,回家很晚,为了防止我去他的房子里找不到他,他备份了一把钥匙给我。

打开了大门,哼着小曲儿走进门里,再被门边的落地镜中自己的小模样给萌得直嘚瑟……哎,等等,哥哥的鞋架上面怎么会有一双……女士单鞋?而且还这么的眼熟。

与此同时哥哥卧室中,似乎传来一些奇怪的异响。我蹑手蹑脚地挪到卧室门边,推开一个小缝,不曾想:一汪春色从中满溢出来!

哥哥和宋思思老师在里面……只见哥哥豪迈得脱了个精光,而宋老师的小洋装衬衣、衬裙、内衣内裤,都脱下摆在了床头,全身居然只穿着一双肉色的吊带袜,袜口优雅的蕾丝花纹密贴地包裹在她紧致的大腿上。

哥哥如力士般的身影站在地上,而宋老师则分开双腿,面向哥哥,骑在他略微向后仰去的腰上,手臂紧紧揽住哥哥雄健的肩膀,双脚居然是悬空的。卧槽,这么可怕的体位,只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哥哥可以轻松完成吧?

果然,哥哥就像抱着一副大号的布娃娃似的,揽住宋老师两条匀称的腿,将她的娇躯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往自己这里送。

哥哥粗重的呼吸声,混着二人的股间水声噼啪,再伴随着宋思思老师那忘情到失去自我的嗔叫,以及不明言状的胡言乱语:“啊~!好疼!人家那里好疼!好想要~想要~再重点~~啊!裂开了!要裂开了!疼!不要停下!啊!啊!!救命!啊!!!”

“这……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我了个天!我来的不是时候吧……哥哥和宋老师这么一出,看得我满脸发热,气血上涌,股间都有那么一点儿湿润了。我咽下一口吐沫,蹑手蹑脚地转过身去准备溜走,只可惜女仆的圆头小皮鞋难免在地上留下咔哒咔哒的细响。就在我到了门口的时候……

“臭丫头!你这个女仆当的可真好啊!居然会偷看!”哥哥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背后,一把将我的腰扛在了肩头,并且将我的脚朝向他正前,我的头朝后。

“哎呀呀呀!我,我,我不是故意哒!我只是单纯地想来帮你们烧饭拖地而已啊!”我惊恐地挣扎着,却一点儿都逃不出去。

哥哥一点儿都不理解,在宋思思老师惊讶的眼神中把我运进了卧室:“还狡辩,看我和你嫂子今天不打烂你的屁股!”。更可怕的是,他一把撩起我的女仆裙,把我的白色连裤袜和小内内扯到大腿根,狠狠拍打着我的屁股,用着他那一下能握满我一边儿屁股肉的手掌!

“哇呀啊!哇啊啊啊!哥哥饶命啊!救命啊!警察虐待女仆啦!哇啊啊啊啊!!!”我惊慌失措地惨叫着,两腿乱蹬。而宋思思老师在一旁,一脸忍笑的表情,饶有兴致地坐在床头……看着我俩。

哎……哭哭啼啼的我,红肿的屁屁,难道,从今往后,这就是《女交警日记》的结尾?《女仆日记》的开端?天呐!!!人家才不要啊!!!

大家好~~纯爱向的结局已经结束了。

当然啦,我知道许多童鞋觉得纯爱向在最后一章的时候,SP的内容成分似乎有点儿少。嗯哼,这时候就需要鬼畜向的结局出现了!

由于鬼畜向的结局非常的鬼畜……嗯,虐身、重口、H。

写出来后俺都被自己吓住了!所以,想看鬼畜的童鞋,呃……买一个吧!如果链接失效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俺哦!(第一次开展贩卖工作,好兴奋=w=)本贴包含隐藏内容,向楼主支付1视频币,即可查看购买记录立即购买

哦对了,这年头的付费内容好像要先放链接,以防失效错买对吧。抱歉抱歉!链接:http:

………发表于:43

lz视频币是个什么东东啊

啊?这位亲,你那里显示的不是金币,是视频币吗?

哎呀呀呀……从来都只写文不上传视频的俺果然不熟练啊,应该是付费项目没设置好吧!

算了算了,俺这个文还没到收费的水准,就过来装那啥什么的,也确实不太合适,我直接把提取码给大家吧!

提取密码:d8gi

夜妖娆

彻底的给予,换来她的武功散尽...

倾心相付却得来他一纸休书以及残忍绝情的话语——

“这女人赏你们了,就在这儿办吧!”

然后,垂眸藐视,冷眼相观。

她眼睁睁望着半空中,飞扬的衣衫画出哀伤的一笔

心痛如绞,心死如灰。

是谁说:“今日起,就让本王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

原来他,竟是这般珍惜她的呵

“哈哈哈”

黑夜中,是谁的笑声穿透云霄,无望而悲凉?

带着满心的伤,在心碎绝望过后,她毅然挺立,淡然一笑:“我不恨你,因为无爱……便不会恨!从此,你我之间——再无牵连!即便有朝一日,你放下满身的骄傲与尊严,伏跪在我面前,我如陌,也断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是谁仰天长啸,声震九霄?

而又是谁,无爱,无恨,自此天下,夜之妖娆!

如陌,再见如陌路!

她有惊世才情,倾世容貌,绝世神功,以及敌国的财富,却为他倾尽所有,换来的,是恋无可恋,伤无可伤!

当看着他与别人交缠的躯体,当身边之人一个个倒下,她,终将心埋葬于尘土,从此,勾唇一笑妖娆倾天下!

辰王,南宫晔

他俊美无俦,权倾朝野,阴狠残侫,明明爱她却又伤她至深,一纸休书将她赐予下属,再转送他人。

当一切真相浮出水面,曾自以为是的背叛竟是她爱他的体现,他将如何自处

那一刻,幡然顿悟,然,落花已去,佳人何处?

当她笑着饮下那一碗藏红花,是谁的心痛到无以复加?

幽冷的月光映着满目的猩红

是谁在悲鸣:“你还本王的孩子”

染血的宫廷,他终放下那一身的骄傲与尊严,却留不住与她最后的牵绊

是谁将她捧在手心,百般呵护,置朝廷后宫于不顾?

是谁站在她的身后,默默付出,倾尽绝世之神功?

是谁强留她在身边,宁可成为亡国之主?

是谁遍寻她于十年间,却伤她体无完肤?

正文楔子怨起恨生

金国皇宫。

金翰一身龙袍,俯瞰坐于地上的白衣美妇,道:“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愿意做朕的皇后?”

美妇昂起头,满身傲气的回道:“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不可能!”

“你……!”金翰怒极反笑,他堂堂一国之皇,有哪个女人不是趋之若鹜,可偏偏这个女人如此不识好歹。既然如此,他也就不需要去心疼别人的女人了。思及此,唇角的笑容变得残酷而阴冷,道:“那个男人真的值得你为他牺牲一切吗?”

那白衣美妇目光坚定,道:“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他值得,我为他去死!”

“哼!!!好,很好!十二年来,朕为你虚设后宫,你却如此不识好歹!”他蹲下身子,目光如沉寂千年的寒冰紧紧锁住她美丽无双的眸子,厉声道:“那你就别怪朕无情!”金翰面色阴沉,目光冷厉嗜血,“来人,带她去刑场!”

“遵旨!”立刻走进几个青衣侍卫。

白衣美妇轻笑道:“不过是一死,而已!”

金翰也笑道:“死?!哼!你放心,朕怎么舍得让你死,朕是要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是怎么死的!”

白衣美妇惊恐的睁大美眸,颤声道:“谁?你抓了谁?难道是……?”

金翰起身望着她目含惊惧的双眸,语带讥讽,道:“你怕了?呵,在你的眼中,除了那个男人,其他人你都不在乎?”

白衣美妇心底一惊,那会是谁?她在乎的人,除了他,也只有她的孩子和!她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传遍四肢百骸。还未来得及证实就已被侍卫拖走了。

来到刑场,侍卫带着她穿过围观的人群,见到刑台上密密麻麻跪着至少一百多个人,那白衣美妇蓦然睁大双眼,瘫倒在地,侍卫们将她架起来扔到监斩台的位子上。顿时,刑台上跪着的那些人面色激愤,对她口吐唾沫,骂道:“岑心言,都是你这个贱人不识抬举,害得我们全族因你而送命!”

旁边的人立刻接道:“连皇后你都不做,你还想做什么!”

“贱人,你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

……

唯有被绑在柱子上的一男一女没有出声,只望着白衣美妇,眼中含泪,没有责怪,没有愤怒。

“爹、娘!”白衣美妇激动的站起身,旁边的侍卫立刻将她按回到椅子上,并点了她的穴道。泪水喷涌而出,心中呐喊:是她害了爹娘!因为她不能背叛她的丈夫,不舍得离开她的两个孩子。她的心在滴血,难道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疼爱她的父母亲在她面前死去吗?

主斩官秦大人无情的声音在刑场上方响起:“时辰到,行刑!”

“不——!!”白衣美妇大声喊道。可无人理会,侩子手手起刀落间,场上跪着的那一百多人已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让人几欲作呕。

她的爹娘还在,莫非金翰只是有意吓吓她,逼她就范?她该怎么办呢?!

秦大人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将她打入了地狱。“将他二人凌迟处死!”

什么!!!凌迟……!她犹如五雷轰顶,久久不能回神。她使劲儿摇头,她一定是听错了,不会的,金翰怎能如此绝情,这不可能!

“啊——!”就在她思虑间,场上传来一声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证明了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一刀,她的父亲胸前被割去一块肉抛向天空,血淋淋的,就落在她的面前,她浑身颤抖,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不!!!住手!秦大人,我要见皇上!”她尖声叫道,那一刀比割在她身上还要让她难受。

“啊————!!”又是一刀,她母亲头上的肉皮被割开,殷红刺目的鲜血顺着光洁的额头滑过眼角再流向唇边,本就消瘦的面容在极度痛苦中扭曲变形,异常阴冷恐惧的眼神被耷拉下来的那块头皮遮盖住,她凄惨的叫声在刑场上空盘旋,久久不散,周围的人群掩耳遮目迅速散去,这等恐怖景象任谁看了都会噩梦不断。那秦大人也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第三刀……

“秦大人,求你……让他们住手,带我去见皇上,求求你……!求你告诉他,我愿意做他的皇后,只要他放过我的爹娘,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她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喊叫震人心弦。

旁边的侍卫轻叹一声,道:“皇上说了,你最后的机会已经用完,所以——皇上不会见你。”

她绝望低喃:“金翰,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拒绝你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爹娘?我宁愿被千刀万剐的是我自己,也好过承受害他们如此痛苦死去的事实!”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她只不过是不想背叛深爱的丈夫,不愿离开自己的儿女,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

八刀、九刀、十刀……

“啊————!!!”白衣美妇撕心裂肺的吼声充满着愤怒、绝望和悲伤,甚至超越了她爹娘的惨叫,怔憾了整个刑场。之后,她变得异常安静,瞪大美丽却已失去光彩的双目,眼睁睁的看着爹娘的身体现出阴森的白骨,她都不曾闭一下眼睛,她要永远记住这血腥的一刻。记住父母所承受的痛苦。

最后一刀结束,她眸光阴冷,扫视刑场一周,用无比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字,如雷贯耳:“金翰,你!果然够绝情!今日,你所带给我的一切,他日,我定要你千万倍偿还!!!我岑心言,在此立誓!”她掌心的鲜血滴到地上,仿佛为应证她所发的誓言。

隐于邢台后的金翰不禁浑身一震,心口剧痛,她的痛苦并没换来他报复的快感,于是,轻轻闭上双眼,再睁开时,毅然转身离去。

他,决定放她走。

岑心言将父母族人埋葬,整整用了七日七夜。白衣上鲜血尽染,发丝凌乱,绝美的面庞上沾染着泥土,路人见她皆绕道而行。

寒风凛冽,如今已是深冬,空中飘起鹅毛大雪,她却只着单衣。一次次的昏倒在地,一次次的顽强站起,她始终执有一个信念,她要回家,那里有她的丈夫,他们约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的儿子,十二岁已名满京都城的才子;还有那如精灵般美丽聪慧的女儿,她的女儿总是骄傲的说,我娘是世间最美丽的人。

她终于露出许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她不能倒下,要回家。只有他们的温暖才能让她的心不再那么疼痛。

二十日后,岑心言终于回到封国将军府。此时,将军府门口挂满了红绸,在遍地的白色映衬下显得那么的耀眼刺目。

她被守卫挡在了门外,那侍卫说:“今日我们将军大喜,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她大惊之下,连忙问道:“大喜?!谁大喜?”

“当然是我们大将军!今日是我们将军迎娶长公主的日子,此时正在拜堂,你快闪一边去。”

她已然听不见他们后面说的是什么,将军迎娶长公主?这不可能!他不会背叛她的,她不相信,不信。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大堂之上,他一身喜服,正在行夫妻对拜之礼。原来是真的!

她的心碎成片片,脚步再也无法挪动半分,这就是她拼着性命也不愿背叛的人吗?为了他,牺牲了全族一百三十八条人命,还眼睁睁看着疼爱她的爹娘遭受那千刀万剐之刑!而他,回报她的竟然是……将另一个女子娶进门。

“呵呵……!”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是谁说: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哈哈哈……!”是谁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哈哈哈哈……!”她的笑声如此绝望,充满悲凉。

引来厅堂宾客回头,见门口站着一个美妇,一身白衣尽是血迹,如墨发丝凌乱的散落下来。即便是如此,依然无法掩盖她绝世的风华。

新郎听到笑声,浑身一震。

新娘蓦得掀开盖头,一脸怒容,大声叫道:“你是谁?竟敢破坏本公主婚礼!来人,将她拖出去……”

“谁敢!”新郎喝道。他看到岑心言的模样,目光中有着惊痛和恐惧,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颤声道:“心言,你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是谁伤得你,快告诉我!”

岑心言目光冰冷,浑身充斥的绝望和悲伤,定定的望着新郎身上的喜服。

新郎连忙低声道:“心言,这件事情我晚上再跟你解释,你先回房等我。”

“哼!”她冷哼一声,使劲的拍掉他扶着她肩膀的手,声音冷厉而决绝:“冷迟,你背叛了我,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哈哈哈……!”她大笑着离去。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珍惜的,她要报复,毁了他最珍爱的一切。

“娘,你要带嫣儿去哪里?”山脚下,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昂着小脑袋,问道。她叫凝嫣,娘说,是凝聚世间灵气于嫣然一笑间。

她娘看也不看她一眼。

凝嫣对着母亲的背影,说:“娘,你永远是嫣儿最爱的人,也是嫣儿唯一的母亲。”她想告诉娘,即使父亲又娶了别的女人,那人永远也不会成为她的母亲。

岑心言背影一僵。

山路雪滑,凝嫣跟在母亲身后艰难的往上爬,在半山腰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了下去,“啊”的惊叫一声,撞到凸起的岩石上一角,额角殷红的鲜血流了下来,不一会儿就被风干凝固,母亲没有向她伸手,只站在高处冷冷的看着,不发一语。她慢慢站起来继续往上爬,当到达山顶的时候,她的额头、手臂、掌心上都是伤,白色的棉衣沾满血迹。她昂起头凝视着她的母亲,泪水蓄满眼眶,却倔强的不让眼泪留下来。

片刻后,冷迟带着儿子也来到了山顶,看着最疼爱的女儿和心爱的妻子站在悬崖边,脸色大变,心刹那间被恐惧笼罩着,不由得大声喝道:“心言,你要做什么?”

此时的岑心言,眼中心中只剩下怨恨,她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让背叛她的人悔恨一生。“做什么?呵……!”她轻笑,残忍而绝情:“我说过,你背叛了我,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她已失去了理智,美丽的双眸尽是绝望和怨恨,一回身将身边的女孩推下了悬崖。

悬崖下传来凄厉而无望的声音:“啊——!娘……”

她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正文第一章大婚

封国京都城。

辰王大婚,举朝哗然,百姓议论纷纷,皆在猜测辰王妃的身份。

南宫晔,当今王上南宫傲的同母胞弟,十四岁带兵平乱边关,以十万大军歼敌二十三万,是以家喻户晓。两年前,先王遽逝,朝廷内乱,他以雷霆之势斩杀叛相叶恒全族一百三十六人,始平息。

太子南宫傲继承王位,赐封南宫晔为辰王,对于犯罪的官员有先斩后奏之权。此后,封国国泰民安,成为与之齐名的金国、翌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国家。

许多王公大臣们都欲将自己的女儿嫁与辰王,以图攀上点关系,奈何辰王无意娶妃。后有人教唆女儿主动勾引,若勾引成功即使不能为妃也能谋个妾室之位,最终,终止于一名女子勾引不成反被赤身**斩于床上,一剑贯穿心脏。

如今,辰王大婚,既不宴宾客,也无喜娘,新娘自备花轿入府,未拜堂已送入洞房,真真是叫人诧异无比,成为街头巷尾孜孜不倦的话题。

辰王府朝惜苑,沉静简朴的新房之中,除红烛、新娘的红盖头以及一身喜服外,再无一处喜庆之色。而此时的新娘,端坐床边,已经整整三个时辰。她面色平静,不骄不躁,等待着新郎的来临。

新郎身着墨黑色锦缎长袍,浑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王族高贵气质,发冠高束,面容俊美无俦,神情中无一丝喜气,步伐沉稳有力地来到新娘面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姿势无比优雅地为自己倒上一杯美酒,缓缓送至性感的唇边,闻而未饮。再转眼看向她时,凤眼微挑,声音冷漠至极,道:“你们要的,本王已办到,希望暗阁不要让本王失望才好。

“王爷大可放心。”轻轻浅浅的嗓音,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能够让人不由自主的去相信。

“那就好。”他笑道,只是笑容愈深,出口的话语愈加冷厉,道:“虽然暗阁是江湖上最为强大的暗杀组织,但在本王的眼里也不过如一只蝼蚁,想要捏碎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你既进了辰王府,就得遵守辰王府的规矩!本王不得不告诫你,不要妄想得不到的东西。”

盖头下,她唇角微扬,傲然出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道:“王爷未免自视过高!只是,不尝试怎知是妄想!”

他脸色未变,笑容已僵在唇边,晦疑莫测的冷厉眸光直射床边女子,沉声道:“你胆子不小,竟敢出言嘲讽本王!哼!只要本王挥一挥手,送上门的女人自有千千万,你敢说不是妄想,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狂妄!”说罢,长袖轻轻一挥,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只听见“撕拉”一声,女子头上的红盖头裂为碎片,向四面八方飘然落地。盖头下,一张倾城倾国的绝色面容毫无遗漏的展现在他的眼前,在红烛与喜服的映衬下更显得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只见她唇含浅笑却眸光清冷,如脱离凡尘的仙子看尽世间的一切表情,丝毫不见惊慌之色。

他轻皱眉头,心中微微一动。这些年来,敢与他对视的女子,她是第一个。

“妾身无意嘲讽王爷,只是王爷的告诫妾身不敢苟同,妾身既已嫁进王府,自然是以侍候好王爷为己任。”她优雅起身,步伐轻盈如弱柳扶风款款走到他对面落坐,纤纤玉指拿过他手中的酒杯,在他诧异审视的目光中仰首一饮而尽。盈盈浅笑道:“王爷不愧为妾身梦寐以求的好夫君,屈尊降贵亲自为妾身斟酒,倒让妾身受宠若惊呢。”她酒入喉咙,辛辣浓烈。

南宫晔眯起双眼,蓦然抓住她握着酒杯的纤细皓腕,力气之大似要捏碎般,一把将她拉近,执起酒壶,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的魅惑,道:“既然爱妃喜欢,不如本王将这壶酒全部赐予你可好?”他语气温柔,却让人似置身于腊月间冰冷的雨雪中,寒气入心。

她面色不改,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娇弱身躯不退反进,对着他俊美的脸庞吐气如兰,轻启朱唇。无奈道:“这可怎么办,妾身不胜酒力,已经不能再喝了。”

“哦?你想喝便喝,不想喝便不喝吗?”他冷哼一声,遽然捏住她光滑圆润的下颚,冷声道:“哼!恐怕由不得你。”说罢,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目光阴冷如利剑般刺向她的眼帘,壶中烈酒如同寒冬的冰雹砸向她小巧挺直的鼻梁及如玉般光滑细腻的面颊,流过纤细优美的颈项,再急急奔向鲜红刺目的喜服。

她傲然抬头,眸光中砰射出幽冷而倔强的光芒,神色平静漠然的迎上他的目光,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唇边残留的痕迹,淡笑道:“味道真不错,妾身多谢王爷赐酒!”

看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及小巧诱人的丁香舌,他面色微变,随即猛地用力将她推倒在地,语气沉闷道:“你不用浪费心机,本王绝不会对你产生半点兴趣。”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霎那,身后传来依旧清浅无波的声音。“不感兴趣吗?那…我们拭目以待。”

南宫晔离去后,她慢慢起身,随意的扫视了一眼四周,只见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简单到让人以为这只是一个稍微高级点的下人居住的房间。

她以为,他至少会做做戏,想不到,他连做戏也不屑,直接而干脆的表示出对这场交易提出的条件极其不悦,不悦到连她的名字都不愿知晓。

收起思绪,看着刚进门的丫鬟,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清秀水灵,低下头给她行礼,道:“奴婢水月,见过王妃。”

“起来吧。”她淡淡的道。

“谢王妃。”水月起身,抬头看向这位新王妃,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赞叹道:“王妃真美,水月一时失了礼数,还请王妃恕罪。”说罢又福了一礼。

她目光犀利的看着水月的眼睛,清淡却不容忽视的语气,道:“不必多礼,本妃不喜多事之人,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进入本妃寝室。好了,你下去吧!”

水月低下头恭敬地应声离去。

她举止优雅地脱下被酒水淋湿的衣服,随手一扔,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单薄纤细却凹凸有致的身体只着一件白绸制成的宽松里衣,缓步走到铜镜前坐下,卸下满头发饰,任青丝倾泻而下铺满香肩。纤长秀美的玉指轻执玉梳,左肩衣领滑下,镜中女子,香肩上赫然露出一瓣殷红落花,将她倾城脱俗的面容变得妖娆而魅惑。淡淡的扫了一眼下颚及手臂上的深重淤痕,那漠不关心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物,淡漠到了极致,再转眼望向满地的鲜红碎布,唇角的笑意渐渐的深了起来。

正文第二章赐死

王爷在新婚之夜拂袖离去,新王妃不受宠的传言在第二日一早于辰王府流传开来。

辰王妃梳洗过后,让水月带着她在王府里大致转了一圈。除朝惜苑以外,其它各苑风景怡人,亭台楼阁设计精巧自然,入目之中,犹如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图画,让人有置身梦境之感。后花园,石径盘纡,林木蓊郁,翠竿繁阴,与大片大片盛开的各色鲜花相映成辉,和合天成。片片翠竹中,石阶延伸而上,便是整座王府里最高的位置“待月亭”。

她正欲拾阶而上,却听水月急急阻拦,道:“王妃,那里不能去!王府的规矩,待月亭除非有王爷的命令,否则谁也不能上去。”

她停住脚步,若有所思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道:“王府里还有哪儿是不能去的?”

水月想了想,道:“还有王爷的书房。”

书房?!辰王妃思忖间,园子后方传来一阵责骂声,辰王妃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若不是双手叉腰、趾高气昂,或许还可以称之为有几分姿色,她对着跪在地上嘤嘤啼哭的女孩呵斥道:“你这小蹄子,才进王府没几天,就敢跟邢嬷嬷我作对,你活腻了?!你以为你是那个不得宠的新王妃吗?哼!就算是她,不得宠也照样奈何不了我!”

水月听了心里一惊,偷偷瞄了一眼神色不变的王妃,准备过去阻止邢嬷嬷却被王妃用手势阻止了她。

辰王妃暗暗奇怪,她在王府里转了一圈,所见之人皆恭敬有礼,按说这辰王府应是规矩颇多,且管教森严才是,又怎会有如此狂妄张扬之人?

地上的女孩发丝散乱,脸颊高高肿起,忙不迭的给妇人磕着头,哽咽道:“芯颜知错了,芯颜不知府里的规矩,冲撞了嬷嬷,求嬷嬷饶了我这一回吧!”

芯颜?辰王妃听到她的名字后心底一震,旋即又恢复过来。

那妇人对于她的磕头求饶置之不理,狠声道:“要是这回饶了你,下回还有谁把嬷嬷我放在眼里!”说着对立在两旁的青衣小侍吩咐道:“你们俩,再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不能说话了为止,要是敢手下留情,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青衣小侍立刻走过去抓住地上已瑟瑟发抖的女孩,对着她肿起的脸颊高高的扬起手掌,那女孩惊恐的睁大水汪汪的清灵大眼,泛着晶莹的泪花,哀求的看着妇人。

“住手!”辰王妃清冷淡漠的嗓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那妇人和青衣小侍连忙转头看她,皆是一愣,一身素白纱衣,如墨发丝轻挽,发鬃上一枚银色发簪内敛朴实又不失高贵之气,倾城绝色的面容没有半点儿表情,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降临于世。

水月见他们发愣,忙道:“邢嬷嬷,王妃在此,还不快见礼!”

那妇人与青衣小侍这才反应过来,青衣小侍和地上的女孩连忙跪在一旁,妇人却是一脸不屑的微微欠了欠身子,道:“奴婢邢氏见过王妃,王妃可能是新入府,还不大明白王府的规矩,府里每个园子的下人都有专人管理。”她跪在一旁的女孩道:“这个小贱人归奴婢管,既然她犯了错,奴婢就得惩治她,还请王妃莫要插手的好!”

辰王妃心底冷哼一声,看来这些奴才还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呢,于是道:“照你这么说,本妃若是想从邢嬷嬷手里要了这女孩,怕是不行了?”

那妇人道:“还请王妃恕罪,若王妃能从王爷那儿讨得指令,奴婢立刻放人。”

水月见她对王妃没半点尊敬,连忙道:“邢嬷嬷,你怎么能这样跟王妃说话!王妃是主子,跟你要个下人哪还需要王爷亲自下令!”

那妇人看也不看她,大声道:“即使是主子,进了王府,也得讲王府的规矩!”

辰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看了那邢嬷嬷半响,才淡淡道:“本妃昨日才进王府,对王府的规矩确实不是很懂。”看邢嬷嬷面现得意之色,继续道:“水月,不知王府里的规矩可有以下犯上这一条?”

水月平静道:“回王妃,有!以下犯上在王府里算是大罪。”

那妇人脸色微变,神情复杂,却大声道:“奴婢可是王爷的奶娘,跟了王爷二十几年,从王宫到王府,可以说是看着王爷长大的。王妃要想惩治奴婢,只怕也得王爷……”她突然住了口,睁大双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辰王妃身后的南宫晔,面色一片惨白,众人也都屏住呼吸。

辰王妃似没发觉般,轻声道:“哦?!这么说,我这个王妃头衔也就是摆着看的了?”她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身后之人。

南宫晔幽深的眼眸让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伸手一把揽过她,收回看向妇人的复杂目光转眼似笑非笑的望着辰王妃侧面的优美轮廓,淡然道:“谁说爱妃的头衔是摆着看的?来人,把邢嬷嬷拖出去,乱棍打死,弃尸荒野,要是谁敢帮她埋骨立碑,按同罪处理。”他说话时的神情就像是秋天里被风吹落的叶子一般自然平淡,找不出半点痕迹。

众人皆惊,邢嬷嬷是王爷从王宫里带出来的人,王爷竟为了不受宠的王妃而处置了自己的奶娘,一点情面都不留。转而一叹,王爷何时给谁留过情面呢!看来这王妃也并不是真的失宠!

那邢嬷嬷早已瘫软在地,不可置信的望着南宫晔平淡的面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明白了,即使说了也无用,王爷的命令一旦出口,无可更改。忽然间,她露出了灿烂的笑意,使她的面容看起来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有余。也许,这正是她对于这些年来展现出来的张狂所期待的结果!

南宫晔深深的望了一眼面色无波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的辰王妃,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道:“爱妃可满意了?!”

辰王妃盯着邢嬷嬷被拖走的方向若有所思,南宫晔不会为了她而赐死自己的奶娘,而邢嬷嬷在惊恐过后的那个笑容似解脱般的轻松愉悦。她转头看向深沉的南宫晔,道:“王爷这是何意?明明是王爷下的令,和妾身有何关系?”说完望着地上的女孩,淡淡道:“你叫芯颜?可愿意跟着我?”

那女孩忙不迭的点头,她又道:“从此刻起,你的名字叫做依颜!”

女孩连忙磕头谢恩。

南宫晔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正文第三章探望

回到朝惜苑,天色已暗了下来。水月帮依颜上完药,辰王妃让她两坐下来一起用膳。

用膳期间,依颜一双清灵大眼直直的盯着她看,眨也不眨一下,连碗里的饭扒光了也不知道,还径直将空空的筷子往嘴里送去。

水月望着痴了一般的依颜,“噗哧”一声,笑起来,打趣道:“依颜,你的筷子被嚼烂了。”

依颜回过神来,面上“腾”地一下,本就红肿的脸蛋红得更厉害了,似是要滴出血来。她对着水月狠狠的瞪了一眼,再偷偷的望向不动声色的王妃。

水月见她脸皮薄,忙收敛笑意,道:“王妃长得太美了,谁看了都会走神儿。”

依颜忙不迭的点头应和。

辰王妃淡淡的笑了笑,放下碗筷。想起白日里逛园子的时候听水月说过王府里除了她和南宫晔,还有两个人算是主子,一个是朝沐苑的琴姬,另一个是朝禾苑的齐澈。

待水月她们将残羹剩饭收拾妥当后,示意她两人坐下,状似无意,道:“闲来无事,不如你们给我说说琴姬和齐澈吧。”

她话音刚落,依颜立刻站了起来,叫道:“我知道琴姬。”速度快得像是怕谁跟她抢似的,引来一阵轻笑,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毕竟才十四岁的年纪,天真活泼好动的心性使她看起来更加的真实。

辰王妃示意她说下去,她连忙道:“琴姬是江南第一琴,王上去年下江南的时候偶然听到她的琴音,十分赞赏,就将她带进了王宫。原本是要封她做妃子的,后来因为王爷也喜欢听琴姬弹琴,所以王上将她赐给了王爷。”

原来南宫晔喜欢听琴!辰王妃唇角弯起,绝色的面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而语带嘲讽道:“王上对王爷还真是大方,连喜欢的女子都能随便送人!”

依颜没听出画外音,只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是啊,王上对王爷可好了,不管什么好东西,都往王府送。那个琴姬,我只见过一次,恩……长得没王妃好看,但她的琴声真的很好听。”说完觉得不对味,好像在拿王妃和琴姬相比,连忙低头道:“王妃,我不是那个意思……”

辰王无谓的笑笑,淡淡道:“无妨!坐吧!说说齐澈。”

水月接道:“齐澈是王府的幕僚,他不只才华横溢,而且精通医术,在京都城的风流名仕之中排名第二。只是,他清高倨傲,曾得罪过不少的官员,所以,郁郁不得志,直到遇见王爷。王爷欣赏他的才华,举荐他入朝为官,他却说宁愿一生留在王爷身边,为王爷出谋划策。”

依颜瞪大眼睛,兴致勃勃的问道:“才华横溢,精通医术,才排第二啊!那第一得多厉害?”

“排名第一的是人称“去留随意潇洒出尘”的意潇公子,靖国侯之子,他文武双全,风姿绝世,并且……”

依颜迫不及待的问道:“并且什么?”

“并且他曾经三次抗旨,拒绝王上的官职赐封,却一次也没有获罪入狱。”

依颜晃了晃脑袋,惊奇道:“啊?他为什么要抗旨啊?读书不就是为了做官吗?他抗了旨,那王上又为什么没有治他的罪呢?”

水月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个——没有人知道原因。听说他和王爷的关系很不一般,可是,他却从没来过咱们王府。”

辰王妃平静淡然的面容闪过一丝诧异和震惊,瞬间便恢复如初,仿佛是午夜自空中划过的流星,消失了就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她转头看了看窗外初现的月色,吩咐道:“水月,准备一碗燕窝粥,我要去书房探望王爷。”

辰王书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外衣的男子慵懒的斜倚在精致而柔软的椅榻上,用手撑着头部,袖口微微滑下,露出如女子般莹白的手腕,慵懒的笑容张扬着邪侫的性感与魅惑,以及那一身属于王者的尊贵气质令他如黑夜中盛放的罂粟般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慵懒的开口,语气中带有一丝与他邪侫气质不相符的些许无奈道:“你还是杀了她!其实当年——并不全是她的错。”

南宫晔斜坐于椅子上,双臂随意的搭上扶手,目光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平静道:“是她自己一心求死,我不过是成全她罢了。更何况,她犯了错,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戒。”

红衣男子轻叹了一口气,转开话题。

“昨晚的洞房花烛夜过的可好?比起琴姬带给你的感觉如何啊?”他眯起邪魅的桃花眼,放肆的笑道

南宫晔一愣,随后冷声道:“你的女人我不会碰,暗阁的女人我更不屑去碰。”

红衣男子怔了怔,旋即坐起身来,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道:“你都没碰过?!你——是不是……”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沉声打断。

南宫晔沉着脸,咬牙道。“放心,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红衣男子仿佛松了一口气般,邪魅得笑起来,道:“既然不是,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晔,你该不会是在为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守身如玉吧?啧啧……”

南宫晔气结。他会为一个小女孩守身如玉?笑话!他只是不想和不喜欢的人上床罢了。

这时,外面传来侍卫询问的声音。“你是何人?王爷吩咐过不外人打扰。”

一个女声应道:“王妃牵挂王爷公务繁忙,担心王爷顾不上自己的身子,特意准备了燕窝粥来探望,麻烦侍卫大哥通禀一声。”

南宫晔皱眉,面色不善,正欲张口喝斥拒绝,却不想红衣男子于他之前开口吩咐道:“让她进来。”他的声音充满着磁性的威严,在侍卫们听来,和南宫晔的没什么区别。

正文第四章目的

辰王妃踏进书房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两幅字。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可是,将他们放到一起竟是那样的协和,将沉闷死寂的书房装点出清幽而高雅的韵味。她清冷的眸光紧盯住右边那幅字,绝美的面容露出恍惚的神情,轻盈的步伐变得沉重无比,一步一步,缓缓挪了过去,如玉的指尖抚上那冰凉的字体,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无限哀伤的气息。

南宫晔眯起双眼,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抚过的字体,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闷闷的感觉,为了阻止这样的感觉在心中蔓延,他沉声问道:“你来本王的书房就是为了欣赏那幅字吗?莫非,爱妃你认识写这幅字的人?”他目光犀利,仿佛能够洞悉世间的一切。

这一句话如惊雷般将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中的她给震得醒过神来,连忙收回手,深深地吸一口气,敛了思绪。再回头时,眸光清冷,浅笑盈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她对着南宫晔,浅笑道:“妾身——是见这幅字写得好,一时有些失态,还请王爷不要见怪才好。”

红衣男子自打她进门眼神就没离开过她,从惊讶到哀伤再到浅笑盈盈,没有漏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直到他转过头见到南宫晔如千年寒冰不化的脸色,不怀好意的笑道:“辰王妃只觉得那一幅字写得好吗?和旁边另一幅比起来如何?”

她仿佛才注意到屋子里除了南宫晔还有另外一个人,连忙笑道:“原来王爷这里还有客人啊,真是抱歉得很,妾身只准备了一碗燕窝粥。”说着看向水月道:“水月,再去准备一碗……”

南宫晔不悦的打断她的话,吩咐道:“不必了!水月,你先下去。

水月退下后,她不慌不忙的走到南宫晔身边挨着他坐下,完全没有要回答红衣男子提出的那个问题的意思。

红衣男子不禁提醒道:“王妃还未回答……在下提出的问题呢?那两幅字相比较而言,王妃认为哪一幅字更值得欣赏?”

南宫晔不屑道:“一个江湖女子,你还指望她给你说出点名堂来不成!”

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就像是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拂过面颊,虚无缥缈,想抓也抓不住。清冷的双眸扫过南宫晔俊美面容上丝毫不做掩饰的讥笑唇角,停留在万千风骨的红衣男子邪魅面容之上,再将她的看法娓娓道来:“不同的人对于书法的认知和评价都不尽相同,这两幅字,单就形来讲,都是上上之作。左边的那幅字,笔风酣畅浑厚,笔迹苍劲有力暗含霸气,想必出自沉着冷静久居上位者之手。”

南宫晔讥讽的笑容瞬间消失,再望向她的目光变得犀利无比,使得她如芒刺在背。

可她并不在意,继续道:“而右边那幅字,笔势飘逸随性却又洒脱不羁,想必书写这幅字的定是如仙一般的人物,随意而潇洒,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只可惜,这两幅字都不为妾身所喜。”

屋里的两个男子均是一愣。

南宫晔心底一惊,她不仅一语道出两幅字的笔风精髓,并且明确无误的道出了写字之人的性情与特点。他不禁怀疑,她真的仅仅是一个江湖女子吗?

红衣男子问道:“既然得王妃评价如此之高,那又为何两幅你都不喜欢?”

她淡淡的道:“这两幅字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但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

红衣男子稍稍坐起身,颇有兴致道:“哦?说说看!”

她优雅的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那两幅字的跟前,沉默片刻后,方道:“共同点就是,写字之人在书写这两幅字的时候,都没有注入自己的感情。所以,在妾身眼里,这两幅字——不过是空有其形罢了。”

红衣男子还未开口,南宫晔冷冷的嗓音已经响起:“你如何肯定,这字不是带着感情而书写?”

她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南宫晔,纤手指着左边的那幅字,问道:“敢问王爷,您在写这幅的字的时候,可是满怀激情,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南宫晔嚯地站起身,身影一闪已飘到她面前,修长的五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掐住了她纤长优美的颈项,阴冷的目光仿佛超越了世间的一切利器,向她投射过来,冷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个江湖女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她仍旧浅笑,艰难的出声:“为何……就不能?……我懂得……还不止这……这些!”

“你来王府到底是什么目的?说!”他厉声喝道。掐住她颈项的五指紧了紧。

她倾城绝色的雪白面容因呼吸不畅很快变成了绛紫色,绝世无双的美丽眸子因身体上的极致痛楚而泛起了湿意,目光倔强的仰望着他,已无法发出半点声音。而南宫晔望着她倔强的眼中渐渐涌起的晶亮泪意,心中像被什么猛地刺了一下,怔怔地忘了她已经无法开口。

“晔,你在干什么?”红衣男子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大声斥道。

南宫晔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指,退了一大步。心中暗暗奇怪,暗阁是杀手组织,她不可能不会武功。学武之人都会在危险来临时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及迅疾的反应能力,可是,她却毫不反抗,即使站在死亡的边缘,眼中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她纤长优美的颈项赫然现出深深的青紫色五指掐痕,昭示着他所犯下的罪恶。她猛地一阵咳嗽,待呼吸渐渐顺畅后,她上前一步,绝色的面容异常的平静,平静到让人看着心慌,目光中有着诉不尽的忧伤和哀怨,眼中的晶莹泪珠欲落不落,纤细如玉的指尖抚上他的胸口,因喉咙的不适,语气中带着一丝沙哑,幽幽一笑道:“我的目的吗?呵……就在这里!”说完不等他反应,身形一转,白色的纱衣及如墨发丝在空中旋起完美的弧度,翩翩然离去。

正文第五章琴魂

“王妃,您……怎么了?”刚回到朝惜苑,依颜看到她颈项上的青痕,瞪大眼睛,惊叫道。

她走进寝室,对着镜子扫了一眼,淡然一笑,道:“没什么,你下去休息吧!”

“王妃……”依颜不明白,王妃从王爷那里回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她更不明白的是,王妃为什么对自己身上的伤毫不关心?不!她不只是不关心,并且是完全漠视的姿态。

“去吧!”

看她不容置疑的眼神,依颜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直到三日后,她颈项上的痕迹方才消失无踪。这三日,她和南宫晔没有再见面。

夕阳下的后花园。她立在盛开的百花中央一动不动,仰起头定定的望向石阶延伸而上的待月亭,若有所思。橙色的光束透过片片竹林的空隙喷洒而下,打在百花中傲然而立的她的身上,使她看起来像是被光圈包围着的百花仙子,耀眼夺目。

“依颜,你知道这待月亭为何不许人上去吗?”

“不知道。”

“因为,待月亭地势较高,站在那里能洞察王府里的一切,而有些人习惯了俯视别人,不愿意被别人所俯视,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因此对无法掌控的事物心生恐惧。”

依颜偏着脑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依颜听不明白。

她轻笑道:“我真想上看看呢,也体会一下俯视众生的感觉。”说着就朝着石阶而去。

依颜连忙挥舞着双手,一边跑过去阻拦,一边大声叫道:“王妃,别过去!不能上去!”

她走得很慢,依颜很快就追上了她,先是紧拽着她的衣袖,“咚”得一声,跪倒在地,气喘嘘嘘的急切哀求道:“王妃,您千万……不要上去!听说以前有一个新来的不知道规矩,上了待月亭,被王爷发现,就下令砍掉了那人的双手双脚,还拔了舌头挖了双眼,扒光衣服吊在亭子里十日十夜,那人才断气。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上待月亭了。”

她看着依颜盛满惊恐的双目中尽是乞求担忧的神色,急剧颤抖的娇小身躯紧紧抱住她的手臂,一脸绝不松手的坚决,在她冰冷的心间划过一丝温暖。柔声道:“依颜不用害怕,我不上去就是。”

依颜这才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一只手仍不忘拽着她的衣角,像是怕她随时改变主意般。

她将依颜扶起来,为她拭去额上惊出的冷汗,微笑道:“我们去别处走走,”

依颜急切的使劲儿点头,连连道:“好啊好啊!”发白的脸色才渐渐红润起来。

两人在王府里随意的走着,精美绝伦的王府景色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是美轮美奂,动人心魄。只可惜,她已无心观赏,南宫晔狠辣残酷的手段,对她来说毫不新鲜,值得她深思的是,那待月亭所承载的秘密。

不知不觉中已走到朝沐苑门口,一阵阵清婉悠扬的琴音从朝沐苑传了出来。

她停住脚步,看向身后的依颜一脸沉醉不已的表情,笑道:“这就是琴姬的琴音么?”

依颜回神猛点头,带着希翼的眼神道:“是她!王妃觉得怎么样?很好听吧?”

她点了点头,轻叹一口气,淡然道:“恩,琴声婉转,有如黄莺出谷,似乳燕归巢,这弹琴之人必是经过了许多年的操练。只是……可惜了,虽然琴技娴熟琴音高雅,但若只为愉悦他人,也只能是空有琴音和琴韵,独缺了一丝琴魂。”

依颜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什么是琴魂?”

她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似沉浸在某一段思绪当中,柔声道:“琴魂,琴之魂也。弹琴之人能够不为他人对其琴音之褒贬而所惑,将全部的身心以及情感倾注于指尖之上,赐琴音以灵魂。它需要弹琴之人本身对琴有着深切的热爱,即使身处于繁华喧嚣的街道,依然能进入忘我的境界,奏出美妙无比的音律。”

这一番话尽数传至朝沐苑里听琴的南宫晔耳中,他端着茶杯的手略微晃了一下,心底微怔,原来琴姬缺少的是琴魂么?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却被她一语道破,暗阁究竟送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来他的身边?倾世的美貌、脱俗的气质、过人的胆色以及对于书法和琴技一针见血的评判,这样的女子是她的王妃,却又偏偏是需要他百般防范的人,暗阁安排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到此,不由道:“想不到本王的王妃还是个懂琴之人,真是难得!只是不知,爱妃你——是否能弹奏出音、韵、魂俱全的曲子?若不能,就不要随意品评!”南宫晔语带嘲讽,俊美冷酷的面容夹杂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从朝沐苑优雅的步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虽然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却让人觉着那张脸没什么特色,反倒是,腰肢柔软,走起路来婀娜多姿,一步一个风情,叫人印象深刻。此刻她正带着满身的傲气以及满脸的虚假笑意向辰王妃望去,刹那间脸色惊变。

辰王妃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淡笑道:“王爷认为,不会抚琴就不能品评了?即使妾身会抚琴,也断不会因为王爷喜好而操琴!”否则,和这琴声有何分别?!

南宫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而他身后的女子却是一愣,大概是想不到会有人敢以如此不屑的姿态跟王爷说话。她对着辰王妃稍稍欠了欠身,算是行礼,娇声道:“琴姬见过王妃!琴姬抚琴多年,还从未听谁说过琴魂。而王妃所说的琴魂之意,琴姬不敢苟同,琴姬以为,琴声本就是为他人所奏,自然要听取他人的评论,如此方能有进步。若不听取他人评论,岂不是固步自封?”

琴姬的话,令南宫晔皱了皱眉,琴魂本就是建立在熟练高超的技法之上,她指的是意境,而琴姬却只取了其中一句话的几个字之意。

辰王妃将目光转向琴姬精致的面容,隐约觉得有些面熟,却又不曾见过。琴姬之言,她也不予反驳,不是知音,勿需论讨。浅笑道:“妾身打扰了王爷的雅兴,很是抱歉,妾身这就告退。”说罢转身就走。

南宫晔大步上前,伸手搂住她的纤腰,俊美的面容露出一抹邪笑,道:“爱妃急什么,本王也有三日未曾见到爱妃,今日既碰上了,不如就让本王送你回朝惜苑。”说着低下头,眼角的余光瞥见琴姬微微发白的面孔,而他微微上扬的唇落在怀中女子光洁如玉的额角,刹那间,唇部传来温润细腻的触感令他的笑容僵在唇边。略微紊乱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她不由得微微一颤。

正文第六章诡异

朝惜苑门口,南宫晔拿开放在她腰间的手,复杂的目光带着一抹探究,凝视着这个他看不透的女子。她的绝色面容除了面无表情就是浅笑盈盈,仿佛只是习惯一般的笑容,带着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漠疏离,不含任何情绪。她的眼神清冷孤傲,似乎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也激不起她心底丝毫的波澜。她可以当着他的面,笑谈他的书法不带感情,可以随意品评,江南第一琴的琴音没有琴魂,她在面对琴姬的可笑反驳时一笑而过不置可否,她在面对他的质问和几乎带给她死亡的同时,只是将纤细的手指放在他的胸口,说她的目的就在那里。

只可惜,她终归只是他与暗阁之间的一种交易,是怀着别样的目的来到他这里。

南宫晔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用磁性而邪魅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到底还有多少面是本王没有发觉的?本王真是越来越期待了,我的爱妃!不过,爱妃可要当心,管好自己的脚,千万别走错地方,若是不小心闯了这王府的禁地,本王——可不会念及夫妻之情!”他的声音由魅惑到警告再到冷漠和无情,仿佛一个人在瞬间经历了由温暖和煦的春到冰冷残酷的冬。最后他带着冷酷的笑意潇洒的转身离去,留给她衣袖翻飞所带来的冷厉之风,直扑面颊。

她望着他颀长而坚实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难言滋味。就因为她是以暗阁的身份来到他的身边,所以他对她百般防备。也罢!

深夜,南宫晔躺在书房里间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仿佛心头压着千金重担般,有些喘不上来气。索性披衣起床,走到窗边。看窗外夜黑如墨,无星也无月,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光明的深渊。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发紧。忽然,一丝遥远而飘渺旋律传至耳边,似有若无,似琴非琴,越是想听清却越是听不清,飘渺不定,在这万分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异常的诡异莫测。

他可以肯定,这琴音绝不是出自琴姬之手。自窗口一跃而出,顺着琴音的方向寻去,依靠着自身强大的内力,在漆黑的夜里行走如白昼,但因为要辨别琴音的方向,他走得很慢,最终在离朝惜苑不远的地方,琴音戛然而止,相比较它在黑夜中自然地响起时,这停止却更显得突兀。

回想起那琴音,他竟说不上来是好听还是不好听,只觉有一种魔力,将他一路牵引至此。莫非……

他蓦然惊醒,连忙返回书房,详细的检查一遍,似乎没有动过的痕迹。

第二日,琴声再度响起,比第一日提前了半个时辰,仍然停止在朝惜苑附近。

第三日,他早早便等在朝惜苑附近,可这次琴声刚响起就已断,显然是被人阻止的。

“长风,都问了吗?”南宫晔紧皱眉头,对着他的暗卫首领问道。

“禀王爷,除了王妃,其他人都已经问过了,没有人听到过半夜的琴声,属下……也没听见,而且,属下甚至不知道王爷曾出过这间屋子。”长风愧疚的低头回话。他皮肤略黑,一张天生武者的刀削似的面孔含着恭敬的神色,浑身散发着久居黑暗中人的幽冷气息。

南宫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眉头微蹙,面色有些凝重,沉默了半响,方道:“朝惜苑那边可有其它消息?”

“没有,王妃自嫁进王府,未曾与外人联络过,也不曾见她动用武功,所以,属下并不知王妃是否会武。”

“本王探过,她脉象微弱,若不是毫不会武或者身患顽疾,那便是武功之高深不可测。所以,让你的人盯紧些,记住,只盯着就好,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要阻止,只管来汇报就是。”他眸光幽暗,沉声吩咐道。

正文第三章探望

回到朝惜苑,天色已暗了下来。水月帮依颜上完药,辰王妃让她两坐下来一起用膳。

用膳期间,依颜一双清灵大眼直直的盯着她看,眨也不眨一下,连碗里的饭扒光了也不知道,还径直将空空的筷子往嘴里送去。

水月望着痴了一般的依颜,“噗哧”一声,笑起来,打趣道:“依颜,你的筷子被嚼烂了。”

依颜回过神来,面上“腾”地一下,本就红肿的脸蛋红得更厉害了,似是要滴出血来。她对着水月狠狠的瞪了一眼,再偷偷的望向不动声色的王妃。

水月见她脸皮薄,忙收敛笑意,道:“王妃长得太美了,谁看了都会走神儿。”

依颜忙不迭的点头应和。

辰王妃淡淡的笑了笑,放下碗筷。想起白日里逛园子的时候听水月说过王府里除了她和南宫晔,还有两个人算是主子,一个是朝沐苑的琴姬,另一个是朝禾苑的齐澈。

待水月她们将残羹剩饭收拾妥当后,示意她两人坐下,状似无意,道:“闲来无事,不如你们给我说说琴姬和齐澈吧。”

她话音刚落,依颜立刻站了起来,叫道:“我知道琴姬。”速度快得像是怕谁跟她抢似的,引来一阵轻笑,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毕竟才十四岁的年纪,天真活泼好动的心性使她看起来更加的真实。

辰王妃示意她说下去,她连忙道:“琴姬是江南第一琴,王上去年下江南的时候偶然听到她的琴音,十分赞赏,就将她带进了王宫。原本是要封她做妃子的,后来因为王爷也喜欢听琴姬弹琴,所以王上将她赐给了王爷。”

原来南宫晔喜欢听琴!辰王妃唇角弯起,绝色的面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而语带嘲讽道:“王上对王爷还真是大方,连喜欢的女子都能随便送人!”

依颜没听出画外音,只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是啊,王上对王爷可好了,不管什么好东西,都往王府送。那个琴姬,我只见过一次,恩……长得没王妃好看,但她的琴声真的很好听。”说完觉得不对味,好像在拿王妃和琴姬相比,连忙低头道:“王妃,我不是那个意思……”

辰王无谓的笑笑,淡淡道:“无妨!坐吧!说说齐澈。”

水月接道:“齐澈是王府的幕僚,他不只才华横溢,而且精通医术,在京都城的风流名仕之中排名第二。只是,他清高倨傲,曾得罪过不少的官员,所以,郁郁不得志,直到遇见王爷。王爷欣赏他的才华,举荐他入朝为官,他却说宁愿一生留在王爷身边,为王爷出谋划策。”

依颜瞪大眼睛,兴致勃勃的问道:“才华横溢,精通医术,才排第二啊!那第一得多厉害?”

“排名第一的是人称“去留随意潇洒出尘”的意潇公子,靖国侯之子,他文武双全,风姿绝世,并且……”

依颜迫不及待的问道:“并且什么?”

“并且他曾经三次抗旨,拒绝王上的官职赐封,却一次也没有获罪入狱。”

依颜晃了晃脑袋,惊奇道:“啊?他为什么要抗旨啊?读书不就是为了做官吗?他抗了旨,那王上又为什么没有治他的罪呢?”

水月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个——没有人知道原因。听说他和王爷的关系很不一般,可是,他却从没来过咱们王府。”

辰王妃平静淡然的面容闪过一丝诧异和震惊,瞬间便恢复如初,仿佛是午夜自空中划过的流星,消失了就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她转头看了看窗外初现的月色,吩咐道:“水月,准备一碗燕窝粥,我要去书房探望王爷。”

辰王书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外衣的男子慵懒的斜倚在精致而柔软的椅榻上,用手撑着头部,袖口微微滑下,露出如女子般莹白的手腕,慵懒的笑容张扬着邪侫的性感与魅惑,以及那一身属于王者的尊贵气质令他如黑夜中盛放的罂粟般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慵懒的开口,语气中带有一丝与他邪侫气质不相符的些许无奈道:“你还是杀了她!其实当年——并不全是她的错。”

南宫晔斜坐于椅子上,双臂随意的搭上扶手,目光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平静道:“是她自己一心求死,我不过是成全她罢了。更何况,她犯了错,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戒。”

红衣男子轻叹了一口气,转开话题。

“昨晚的洞房花烛夜过的可好?比起琴姬带给你的感觉如何啊?”他眯起邪魅的桃花眼,放肆的笑道

南宫晔一愣,随后冷声道:“你的女人我不会碰,暗阁的女人我更不屑去碰。”

红衣男子怔了怔,旋即坐起身来,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道:“你都没碰过?!你——是不是……”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沉声打断。

南宫晔沉着脸,咬牙道。“放心,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红衣男子仿佛松了一口气般,邪魅得笑起来,道:“既然不是,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晔,你该不会是在为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守身如玉吧?啧啧……”

南宫晔气结。他会为一个小女孩守身如玉?笑话!他只是不想和不喜欢的人上床罢了。

这时,外面传来侍卫询问的声音。“你是何人?王爷吩咐过不外人打扰。”

一个女声应道:“王妃牵挂王爷公务繁忙,担心王爷顾不上自己的身子,特意准备了燕窝粥来探望,麻烦侍卫大哥通禀一声。”

南宫晔皱眉,面色不善,正欲张口喝斥拒绝,却不想红衣男子于他之前开口吩咐道:“让她进来。”他的声音充满着磁性的威严,在侍卫们听来,和南宫晔的没什么区别。

正文第四章目的

辰王妃踏进书房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两幅字。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可是,将他们放到一起竟是那样的协和,将沉闷死寂的书房装点出清幽而高雅的韵味。她清冷的眸光紧盯住右边那幅字,绝美的面容露出恍惚的神情,轻盈的步伐变得沉重无比,一步一步,缓缓挪了过去,如玉的指尖抚上那冰凉的字体,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无限哀伤的气息。

南宫晔眯起双眼,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抚过的字体,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闷闷的感觉,为了阻止这样的感觉在心中蔓延,他沉声问道:“你来本王的书房就是为了欣赏那幅字吗?莫非,爱妃你认识写这幅字的人?”他目光犀利,仿佛能够洞悉世间的一切。

这一句话如惊雷般将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中的她给震得醒过神来,连忙收回手,深深地吸一口气,敛了思绪。再回头时,眸光清冷,浅笑盈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她对着南宫晔,浅笑道:“妾身——是见这幅字写得好,一时有些失态,还请王爷不要见怪才好。”

红衣男子自打她进门眼神就没离开过她,从惊讶到哀伤再到浅笑盈盈,没有漏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直到他转过头见到南宫晔如千年寒冰不化的脸色,不怀好意的笑道:“辰王妃只觉得那一幅字写得好吗?和旁边另一幅比起来如何?”

她仿佛才注意到屋子里除了南宫晔还有另外一个人,连忙笑道:“原来王爷这里还有客人啊,真是抱歉得很,妾身只准备了一碗燕窝粥。”说着看向水月道:“水月,再去准备一碗……”

南宫晔不悦的打断她的话,吩咐道:“不必了!水月,你先下去。

水月退下后,她不慌不忙的走到南宫晔身边挨着他坐下,完全没有要回答红衣男子提出的那个问题的意思。

红衣男子不禁提醒道:“王妃还未回答……在下提出的问题呢?那两幅字相比较而言,王妃认为哪一幅字更值得欣赏?”

南宫晔不屑道:“一个江湖女子,你还指望她给你说出点名堂来不成!”

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就像是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拂过面颊,虚无缥缈,想抓也抓不住。清冷的双眸扫过南宫晔俊美面容上丝毫不做掩饰的讥笑唇角,停留在万千风骨的红衣男子邪魅面容之上,再将她的看法娓娓道来:“不同的人对于书法的认知和评价都不尽相同,这两幅字,单就形来讲,都是上上之作。左边的那幅字,笔风酣畅浑厚,笔迹苍劲有力暗含霸气,想必出自沉着冷静久居上位者之手。”

南宫晔讥讽的笑容瞬间消失,再望向她的目光变得犀利无比,使得她如芒刺在背。

可她并不在意,继续道:“而右边那幅字,笔势飘逸随性却又洒脱不羁,想必书写这幅字的定是如仙一般的人物,随意而潇洒,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只可惜,这两幅字都不为妾身所喜。”

屋里的两个男子均是一愣。

南宫晔心底一惊,她不仅一语道出两幅字的笔风精髓,并且明确无误的道出了写字之人的性情与特点。他不禁怀疑,她真的仅仅是一个江湖女子吗?

红衣男子问道:“既然得王妃评价如此之高,那又为何两幅你都不喜欢?”

她淡淡的道:“这两幅字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但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

红衣男子稍稍坐起身,颇有兴致道:“哦?说说看!”

她优雅的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那两幅字的跟前,沉默片刻后,方道:“共同点就是,写字之人在书写这两幅字的时候,都没有注入自己的感情。所以,在妾身眼里,这两幅字——不过是空有其形罢了。”

红衣男子还未开口,南宫晔冷冷的嗓音已经响起:“你如何肯定,这字不是带着感情而书写?”

她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南宫晔,纤手指着左边的那幅字,问道:“敢问王爷,您在写这幅的字的时候,可是满怀激情,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南宫晔嚯地站起身,身影一闪已飘到她面前,修长的五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掐住了她纤长优美的颈项,阴冷的目光仿佛超越了世间的一切利器,向她投射过来,冷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个江湖女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她仍旧浅笑,艰难的出声:“为何……就不能?……我懂得……还不止这……这些!”

“你来王府到底是什么目的?说!”他厉声喝道。掐住她颈项的五指紧了紧。

她倾城绝色的雪白面容因呼吸不畅很快变成了绛紫色,绝世无双的美丽眸子因身体上的极致痛楚而泛起了湿意,目光倔强的仰望着他,已无法发出半点声音。而南宫晔望着她倔强的眼中渐渐涌起的晶亮泪意,心中像被什么猛地刺了一下,怔怔地忘了她已经无法开口。

“晔,你在干什么?”红衣男子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大声斥道。

南宫晔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指,退了一大步。心中暗暗奇怪,暗阁是杀手组织,她不可能不会武功。学武之人都会在危险来临时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及迅疾的反应能力,可是,她却毫不反抗,即使站在死亡的边缘,眼中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她纤长优美的颈项赫然现出深深的青紫色五指掐痕,昭示着他所犯下的罪恶。她猛地一阵咳嗽,待呼吸渐渐顺畅后,她上前一步,绝色的面容异常的平静,平静到让人看着心慌,目光中有着诉不尽的忧伤和哀怨,眼中的晶莹泪珠欲落不落,纤细如玉的指尖抚上他的胸口,因喉咙的不适,语气中带着一丝沙哑,幽幽一笑道:“我的目的吗?呵……就在这里!”说完不等他反应,身形一转,白色的纱衣及如墨发丝在空中旋起完美的弧度,翩翩然离去。

正文第五章琴魂

“王妃,您……怎么了?”刚回到朝惜苑,依颜看到她颈项上的青痕,瞪大眼睛,惊叫道。

她走进寝室,对着镜子扫了一眼,淡然一笑,道:“没什么,你下去休息吧!”

“王妃……”依颜不明白,王妃从王爷那里回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她更不明白的是,王妃为什么对自己身上的伤毫不关心?不!她不只是不关心,并且是完全漠视的姿态。

“去吧!”

看她不容置疑的眼神,依颜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直到三日后,她颈项上的痕迹方才消失无踪。这三日,她和南宫晔没有再见面。

夕阳下的后花园。她立在盛开的百花中央一动不动,仰起头定定的望向石阶延伸而上的待月亭,若有所思。橙色的光束透过片片竹林的空隙喷洒而下,打在百花中傲然而立的她的身上,使她看起来像是被光圈包围着的百花仙子,耀眼夺目。

“依颜,你知道这待月亭为何不许人上去吗?”

“不知道。”

“因为,待月亭地势较高,站在那里能洞察王府里的一切,而有些人习惯了俯视别人,不愿意被别人所俯视,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因此对无法掌控的事物心生恐惧。”

依颜偏着脑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依颜听不明白。

她轻笑道:“我真想上看看呢,也体会一下俯视众生的感觉。”说着就朝着石阶而去。

依颜连忙挥舞着双手,一边跑过去阻拦,一边大声叫道:“王妃,别过去!不能上去!”

她走得很慢,依颜很快就追上了她,先是紧拽着她的衣袖,“咚”得一声,跪倒在地,气喘嘘嘘的急切哀求道:“王妃,您千万……不要上去!听说以前有一个新来的不知道规矩,上了待月亭,被王爷发现,就下令砍掉了那人的双手双脚,还拔了舌头挖了双眼,扒光衣服吊在亭子里十日十夜,那人才断气。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上待月亭了。”

她看着依颜盛满惊恐的双目中尽是乞求担忧的神色,急剧颤抖的娇小身躯紧紧抱住她的手臂,一脸绝不松手的坚决,在她冰冷的心间划过一丝温暖。柔声道:“依颜不用害怕,我不上去就是。”

依颜这才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一只手仍不忘拽着她的衣角,像是怕她随时改变主意般。

她将依颜扶起来,为她拭去额上惊出的冷汗,微笑道:“我们去别处走走,”

依颜急切的使劲儿点头,连连道:“好啊好啊!”发白的脸色才渐渐红润起来。

两人在王府里随意的走着,精美绝伦的王府景色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是美轮美奂,动人心魄。只可惜,她已无心观赏,南宫晔狠辣残酷的手段,对她来说毫不新鲜,值得她深思的是,那待月亭所承载的秘密。

不知不觉中已走到朝沐苑门口,一阵阵清婉悠扬的琴音从朝沐苑传了出来。

她停住脚步,看向身后的依颜一脸沉醉不已的表情,笑道:“这就是琴姬的琴音么?”

依颜回神猛点头,带着希翼的眼神道:“是她!王妃觉得怎么样?很好听吧?”

她点了点头,轻叹一口气,淡然道:“恩,琴声婉转,有如黄莺出谷,似乳燕归巢,这弹琴之人必是经过了许多年的操练。只是……可惜了,虽然琴技娴熟琴音高雅,但若只为愉悦他人,也只能是空有琴音和琴韵,独缺了一丝琴魂。”

依颜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什么是琴魂?”

她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似沉浸在某一段思绪当中,柔声道:“琴魂,琴之魂也。弹琴之人能够不为他人对其琴音之褒贬而所惑,将全部的身心以及情感倾注于指尖之上,赐琴音以灵魂。它需要弹琴之人本身对琴有着深切的热爱,即使身处于繁华喧嚣的街道,依然能进入忘我的境界,奏出美妙无比的音律。”

这一番话尽数传至朝沐苑里听琴的南宫晔耳中,他端着茶杯的手略微晃了一下,心底微怔,原来琴姬缺少的是琴魂么?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却被她一语道破,暗阁究竟送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来他的身边?倾世的美貌、脱俗的气质、过人的胆色以及对于书法和琴技一针见血的评判,这样的女子是她的王妃,却又偏偏是需要他百般防范的人,暗阁安排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到此,不由道:“想不到本王的王妃还是个懂琴之人,真是难得!只是不知,爱妃你——是否能弹奏出音、韵、魂俱全的曲子?若不能,就不要随意品评!”南宫晔语带嘲讽,俊美冷酷的面容夹杂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从朝沐苑优雅的步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虽然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却让人觉着那张脸没什么特色,反倒是,腰肢柔软,走起路来婀娜多姿,一步一个风情,叫人印象深刻。此刻她正带着满身的傲气以及满脸的虚假笑意向辰王妃望去,刹那间脸色惊变。

辰王妃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淡笑道:“王爷认为,不会抚琴就不能品评了?即使妾身会抚琴,也断不会因为王爷喜好而操琴!”否则,和这琴声有何分别?!

南宫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而他身后的女子却是一愣,大概是想不到会有人敢以如此不屑的姿态跟王爷说话。她对着辰王妃稍稍欠了欠身,算是行礼,娇声道:“琴姬见过王妃!琴姬抚琴多年,还从未听谁说过琴魂。而王妃所说的琴魂之意,琴姬不敢苟同,琴姬以为,琴声本就是为他人所奏,自然要听取他人的评论,如此方能有进步。若不听取他人评论,岂不是固步自封?”

琴姬的话,令南宫晔皱了皱眉,琴魂本就是建立在熟练高超的技法之上,她指的是意境,而琴姬却只取了其中一句话的几个字之意。

辰王妃将目光转向琴姬精致的面容,隐约觉得有些面熟,却又不曾见过。琴姬之言,她也不予反驳,不是知音,勿需论讨。浅笑道:“妾身打扰了王爷的雅兴,很是抱歉,妾身这就告退。”说罢转身就走。

南宫晔大步上前,伸手搂住她的纤腰,俊美的面容露出一抹邪笑,道:“爱妃急什么,本王也有三日未曾见到爱妃,今日既碰上了,不如就让本王送你回朝惜苑。”说着低下头,眼角的余光瞥见琴姬微微发白的面孔,而他微微上扬的唇落在怀中女子光洁如玉的额角,刹那间,唇部传来温润细腻的触感令他的笑容僵在唇边。略微紊乱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她不由得微微一颤。

正文第六章诡异

朝惜苑门口,南宫晔拿开放在她腰间的手,复杂的目光带着一抹探究,凝视着这个他看不透的女子。她的绝色面容除了面无表情就是浅笑盈盈,仿佛只是习惯一般的笑容,带着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漠疏离,不含任何情绪。她的眼神清冷孤傲,似乎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也激不起她心底丝毫的波澜。她可以当着他的面,笑谈他的书法不带感情,可以随意品评,江南第一琴的琴音没有琴魂,她在面对琴姬的可笑反驳时一笑而过不置可否,她在面对他的质问和几乎带给她死亡的同时,只是将纤细的手指放在他的胸口,说她的目的就在那里。

只可惜,她终归只是他与暗阁之间的一种交易,是怀着别样的目的来到他这里。

南宫晔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用磁性而邪魅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到底还有多少面是本王没有发觉的?本王真是越来越期待了,我的爱妃!不过,爱妃可要当心,管好自己的脚,千万别走错地方,若是不小心闯了这王府的禁地,本王——可不会念及夫妻之情!”他的声音由魅惑到警告再到冷漠和无情,仿佛一个人在瞬间经历了由温暖和煦的春到冰冷残酷的冬。最后他带着冷酷的笑意潇洒的转身离去,留给她衣袖翻飞所带来的冷厉之风,直扑面颊。

她望着他颀长而坚实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难言滋味。就因为她是以暗阁的身份来到他的身边,所以他对她百般防备。也罢!

深夜,南宫晔躺在书房里间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仿佛心头压着千金重担般,有些喘不上来气。索性披衣起床,走到窗边。看窗外夜黑如墨,无星也无月,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光明的深渊。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发紧。忽然,一丝遥远而飘渺旋律传至耳边,似有若无,似琴非琴,越是想听清却越是听不清,飘渺不定,在这万分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异常的诡异莫测。

他可以肯定,这琴音绝不是出自琴姬之手。自窗口一跃而出,顺着琴音的方向寻去,依靠着自身强大的内力,在漆黑的夜里行走如白昼,但因为要辨别琴音的方向,他走得很慢,最终在离朝惜苑不远的地方,琴音戛然而止,相比较它在黑夜中自然地响起时,这停止却更显得突兀。

回想起那琴音,他竟说不上来是好听还是不好听,只觉有一种魔力,将他一路牵引至此。莫非……

他蓦然惊醒,连忙返回书房,详细的检查一遍,似乎没有动过的痕迹。

第二日,琴声再度响起,比第一日提前了半个时辰,仍然停止在朝惜苑附近。

第三日,他早早便等在朝惜苑附近,可这次琴声刚响起就已断,显然是被人阻止的。

“长风,都问了吗?”南宫晔紧皱眉头,对着他的暗卫首领问道。

“禀王爷,除了王妃,其他人都已经问过了,没有人听到过半夜的琴声,属下……也没听见,而且,属下甚至不知道王爷曾出过这间屋子。”长风愧疚的低头回话。他皮肤略黑,一张天生武者的刀削似的面孔含着恭敬的神色,浑身散发着久居黑暗中人的幽冷气息。

南宫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眉头微蹙,面色有些凝重,沉默了半响,方道:“朝惜苑那边可有其它消息?”

“没有,王妃自嫁进王府,未曾与外人联络过,也不曾见她动用武功,所以,属下并不知王妃是否会武。”

“本王探过,她脉象微弱,若不是毫不会武或者身患顽疾,那便是武功之高深不可测。所以,让你的人盯紧些,记住,只盯着就好,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要阻止,只管来汇报就是。”他眸光幽暗,沉声吩咐道。

“属下尊令!”

南宫晔又道:“最近京都城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有就说来听听。”

长风想了想,道:“近两日早晨,有一个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出现在圣心湖的栖心亭,每日抚琴一曲。昨日抚琴时赶巧遇上京都城风流名仕排名第三的予舒公子,那予舒公子听闻她的琴音,一时惊为天人,并称她为:‘琴者,当世第一人也’。之后,人们就称她‘圣心琴仙’。她的身边有一个武艺高强的丫鬟,以内力控制湖四周的船只无法靠近十米之内的距离。并且这个神秘女子来历不明,行踪……有些诡异,属下已让人去查她的身份和住处,目前还没有消息。”

南宫晔挑眉,颇有兴趣道:“当世第一人?是那个刑部尚书之子的古予舒作的评价?”

长风应道:“是的!”

南宫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想起父王在世时,曾说过,古尚书之子予舒,虽然只会品评,不会抚琴,却也可称之为封国琴师。想必这古予舒对琴确有些造诣和心得。封国历代的王室都对琴有着超乎常人的热爱,而他小的时候每日都伴着母后伤感而忧郁的琴音入睡,更是对琴有着独特的感情及天赋的异禀。六岁时,他曾用琴音一次次的将独宠凰贵妃的父王引到了母后宫中,父王带着欣喜的目光慢慢变得晦暗难懂。那时候,他不明白原因,终有一日,这琴音为自己和最亲之人招至毁灭之灾时,他才幡然顿悟,从此不再碰琴。只喜欢听琴音。

“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下了朝,本王也去听听,看看她是否能当得起‘琴者,当世第一人’之美誉。”

正文第七章意潇

圣心湖,和风熏柳,花香怡人,在初晨的阳光映照之下,更是柔光静水,景色雅致。素为文人墨客风流名仕所喜。

最美的当数湖中央的栖心亭,亭四周垂挂着乳白色半透明纱幔,随风起如女子的曼妙舞姿般在空中舞动。清晨薄雾,飞烟飘渺,亭中之景,隐隐约约,似现非现。端坐于亭中的女子,轻纱覆面,一袭素白衣衫,发丝未挽,倾泻于香肩。一双美眸清澈如水,清冷如冰。似能洗涤人世间的一切罪恶与丑陋,似已看透人世间的所有哀伤与悲凉。玉指于琴弦上轻舞,琴声流转开来,宛转悠扬,清新流畅,如浩瀚苍穹,如潺潺流水,如女子在耳边莺莺细语,轻声低喃,妙不可言。

湖面最为精美雅致的画舫之上,南宫晔手持玉杯,凤眼微眯,看向亭中的目光若有所思般。说道:“此琴音果然不凡!若她在,不知又会有何品评。”

“她?她是谁?”南宫晔对面的另一男子一身鲜艳的红色华服,赫然就是那日辰王府书房里的红衣男子。他斜倚窗栏,一贯的慵懒表情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随口问道。

南宫晔自嘲的笑笑,闷声道:“我的王妃。”

红衣男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日的情景,于云淡风轻中惊才绝艳,频临死亡却丝毫不带畏惧之色的美貌女子,心中不由一动,问道:“她还懂琴?”

南宫晔忽然正色道:“不是懂,而是精通!她若会抚琴,定不会比这亭中的女子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红衣男子露出意味不明的一笑,道:“她说你的女人弹得琴声空有琴音和琴韵,独缺了一丝琴魂。”

“……!!”红衣男子笑容一僵,转而目露诡异之色,道:“晔,你对她——有兴趣了?”

南宫晔一怔,面色沉了沉,仿佛下定决心般,冷冷道:“一个带着不明目的接近我的女人,我……不感兴趣。”

“既然如此,那——与暗阁的三月之期一过,这个女人就送给我了!我对她——很有兴趣。”红衣男子冲着他邪魅一笑。

南宫晔面色微变,握着玉杯的手抖了抖,酒洒出少许。他稳了稳心神,不悦道:“你后宫佳丽三千,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难道那些还不够?”

红衣男子捻起一枚点心,仰起头扔进嘴里,动作优美,一气呵成,自然至极。漫不经心道:“女人,我永远不嫌多。”

南宫晔目光一黯,再次望向亭中,心里一股难言的闷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噎在喉咙,吐不出也咽不下,最终化为一声淡淡的“好”。

这时,一曲已终,湖面一片寂静。

突然,一艘装饰豪华的画舫直冲着亭子快速驶去,一个衣着华丽,身材肥胖的男子,冲着亭中大声喊道:“仙子!”

亭中女子的侍女,皱眉道:“你是谁?”

“我,京都城第四大才子史青是也!”他抬起肥胖的手臂,装模作样的摇着手中的折扇,本应是风流倜傥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显得可笑和滑稽。

侍女道:“我只听说过京都城三大风流名仕,还没听说过第四大才子呢。”她手指着史青左边的那只精致画舫道:“你认识那位公子吗?”

史青顺着侍女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同样手持折扇的华衣男子,可人家却是风度翩翩气度不凡。不由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礼貌的答道:“在下古予舒。”

予舒公子!众人一听立刻上前打招呼。京都城三大风流名仕,一个清冷淡漠,一个清高倨傲,只有这予舒公子是最易与人相处的一个,他待人温和有礼,虽排名第三却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古予舒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十米开外的亭子里,根本就没心思应付众人。

“古予舒是什么人?”史青见众人都迫不及待的去打招呼,不由问道。他话音刚落众人皆向他投来嘲讽的目光。

“予舒公子你都不知,还敢称才子?那你知道意潇公子吗?”

“意潇公子又是谁?”史青被人嘲笑,面上已有些挂不住,偏头问向身后的跟班。这时众人看他的目光已尽是鄙夷之色。他不由恼怒道:“我要见琴仙,你问我这些做什么?是不是故意为难我?等我娶了仙子,再好好收拾你。”说着回头吩咐道:“你们,快把船靠过去!”接近十米的距离,那侍女双掌往前一推,史青被劲风猛地掀翻在船,四脚朝天,船也在瞬间被退了回去。众人轰然而笑!

亭中女子低目拭琴,神色认真,仿佛只有那琴才是她唯一珍惜的物品,而对于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她从始至终头也未抬,似乎周围的一切皆与她无关。这时,耳边传来如天籁般好听的声音,让她的整个身心微微一颤,琴弦入肉,丝丝疼痛在心底蔓延。

“清琴妙曲,仙姿佳人,世间之美景,当如是。”一叶竹筏自湖边悠悠驶来,竹筏上的白衣男子,发冠未束,如墨发丝随风飞舞。他如仙之姿,既有堪比女子的美貌,又有超越男子的随意潇洒。明明立于众生之中,偏偏让人觉得他已超脱世外。

南宫晔听到声音与红衣男子对望一眼,相互会心一笑,对着身后挥了下手,长风立刻走了出去,大声叫道:“意潇公子!”

众人又是一惊,这就是京都城三大风流名仕之中排名第一的意潇公子冷意潇?!果然是风姿绝世啊!

冷意潇朝长风望了一眼,中间隔着无数的画舫船只,竹筏根本无法过去。

史青一听这就是害他被人取笑的意潇公子,又见他衣着素淡,只乘着竹筏而来,便高昂着大脑袋,鼻孔朝天,不屑道:“你就是意潇公子啊!我当是谁呢,竟然连只画舫都没有,真寒酸!哪儿能跟本公子相提并论!本公子的父亲是当朝左侍郎,本公子的姐姐可是王上的宠妃,谁要是再敢嘲笑本公子,哼,本公子可就不客气了。”

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文人雅士,岂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心生惧意!众人看着他,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就这样的人还想成为第四大才子?!真真是可笑。京都城谁人不知意潇公子乃靖国侯的独子,他从不在意这些世俗之物,否则也就不会三拒官职了!

南宫晔听到史青之言,淡淡的扫了红衣男子一眼,见他面色已无笑意,也懒得多言。

冷意潇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跃而起,白衣在空中飘飞,如仙一般飞过众多的船只画舫,跃过了半边湖的距离,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稳稳地落在了长风面前,令长风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远的距离,他却仿佛在平地上行走一般轻而易举,其轻功之高,可见一斑。

“意潇公子,可否借竹筏一用?”不知何时,亭中女子已站起身走到亭边。

冷意潇虽有些诧异,却只是微微一笑,随意道:“请便。”

南宫晔目光触及女子滴血的指尖,再望向琴弦及白色纱衣上的点点殷红,心中微微一动,想必是她在抚琴时太过投入,以至于伤了自己还不自知。他望着那女子跃上竹筏离去的背影,觉得异常熟悉。

古予舒似才缓过神来,急忙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女子并未回头,竹筏急速离去。就在古予舒眼神黯淡下来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清冷嗓音:“如陌。”

如陌,好清冷的名字,如同她的人一样。南宫晔忽然想到了住在朝惜苑至今仍不知名字的女子,像她那样的女子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红衣男子见南宫晔颇有兴趣的眼神,不禁调侃道:“晔,要不要我帮你?”

“不需要!”南宫晔冷冷的拒绝。

冷意潇走进来跟两人打了招呼,随意的找个地方坐下。

红衣男子正色道:“意潇,你什么时候才能入朝帮我啊?”他觉得意潇才华横溢,埋没了实在太可惜,因此旧话重提。

“傲,我还是那句话,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入朝为官。”冷意潇微笑中多了些许的忧伤,转开眼看向遥远的方向。

被称为傲的红衣男子正是南宫晔的哥哥,封国之王南宫傲。他双唇紧抿,半晌没再开口说话。每次皆如此,他很想知道理由呢,却又不能拿身份压他,因为,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南宫晔道:“你不给他个理由,他是不会死心的。”

冷意潇敛了笑,认真的望着他们,道:“如果你们真的当我是朋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无论问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假如你们一定要一个原因,那么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十二岁那年,我在雪地里躺了三天三夜之后,用自己的鲜血对上苍发的誓言:此生绝不入朝为官!”

十二岁?!南宫晔与南宫傲听过之后,都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南宫傲打破沉闷的气氛,笑道:“意潇,你送给晔的那幅字,有人做了点评,称你的字——空有其形。”

冷意潇愣了下,随即淡淡道:“她说的是对的。”

“不想知道是谁吗?”

冷意潇无所谓的笑了笑。

南宫傲无趣道:“晔,他比你还没劲!至少你还作出了反应,虽然那反应不太好。”

南宫晔此时脑海中浮现的是她看到意潇的那幅字时所流露出的悲伤气息,不由道:“意潇,你认识暗阁的人吗?”

冷意潇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南宫晔道:“两年前判相叶恒虽然已经伏法,但他根基颇深,朝堂上仍然有他不少的余党在暗中作祟,前些天,我和暗阁谈了一笔交易,他们在三月之内让叛相余党全部消失,而我则是娶了一个暗阁的女人做我有名无实的王妃,同样是三月之期。而点评之人便是我这个王妃。”

冷意潇轻笑道:“原来你的王妃是这么来的!”

南宫傲道:“一起去王府看看吧?说不准她还认识你呢!”

正文第八章背影

辰王府朝惜苑。

依颜守在辰王妃寝室外边,忧心忡忡道:“水月姐姐,王妃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怎么连着三日都这么晚起床呢,也不让我们进屋。”

水月望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淡淡道:“主子的吩咐我们只管听命就是。”

依颜嘟着唇“哦”了一声,歪着脑袋看水月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似乎有心事,便打趣道:“咦!水月姐姐这两日好像气色不大好哦,不会是晚上不睡觉跑到外面玩儿去了吧,嘻嘻……!”朝惜苑下人较少,所以辰王妃给了她两人各自独立的房间。

水月脸色变了变,瞬间又回复自然,道:“只是这两日夜里常常做恶梦,所以精神不太好。”

依颜继续打趣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做恶梦的?”

水月别开脸,轻斥道:“别瞎说!”

依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王妃开门的声音,连忙小跑过去,看她气色还好,便开心道:“王妃,您起来啦?早膳时辰已经过了,我去厨房给您找点吃的来。”说完不等回应,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瞅着依颜消失的背影,她露出一丝舒心的笑容。

梳洗过后,简单吃了点东西。突然想作画,就让依颜准备了笔墨纸砚,去了后花园。

半个时辰后,依颜被南宫晔屏退,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对周围发生的变化毫无所知,只全神贯注的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笔下。

南宫晔三人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凝视着她无比认真的模样。手起笔落间,动作优雅流畅,只有细致描绘,没有半分犹豫。她低着头,优美的侧脸轮廓,隐约带着浅淡却真实的笑意,如墨般柔软发丝滑落下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极致黑亮诱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摸。

三人皆一阵恍惚,心思各异。却都没有做声,直到她停笔,露出会心一笑。

冷意潇注视着她的侧脸轮廓以及认真的表情,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南宫傲噙着兴味的笑容,率先走了过去。调笑道:“王妃可真是让我……对江湖女子刮目相看!不仅精通书法琴艺,甚至连作画的表情都让人惊艳不已!”

听到声音,她回眸嫣然一笑,那笑容如黑夜中盛放的灿烂烟火,如天边明亮的朝霞。却在目光触及意潇时,手控制不住得抖了一抖,撞上指边的墨砚,溅出少许墨汁在画的一角。

南宫晔心中一动,他见过她的浅笑淡笑讥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明媚的笑容,同时,也没错过她随之而来一闪而逝的惊愕。

“正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不过,王妃以后还是……尽量少笑的好,不然这世间的女子岂不是都没法再看了!”南宫傲从她的笑容里回过神来,笑侃。却在目光触及那幅画时,身子僵了僵,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以为,她画的会是园中之景,没想到竟是……!他回头望了眼南宫晔,目光说不出的复杂难明。

南宫晔感受到他的目光,快步上前,只一眼,便怔在当场。

她画的是——一个少年纵马奔腾离去的背影,发丝飘扬,衣袂翻飞,仿佛天地苍茫之间只此一人。凛然之姿,带着一丝萧瑟苍凉的味道,绝尘而去。那少年——是他!即使不记得画中的那件衣袍,也依然能肯定,那就是十年前——他的背影。

“……!”南宫晔张了张口,却发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她十年前见过他?可十年前见过他的人太多了!能在十年后如此清晰的记得他的背影并描绘得栩栩如生,她绝对是——唯一的一个!十年来,他爱慕者众多,无一不是为了他滔天的权势地位以及王族的高贵血统或者俊美不凡的外表,他对此嗤之以鼻。而眼前的她,却用这样的一幅画,来告诉他,她懂他!

她浅浅一笑,又回复了从前的清冷和淡然,对着冷意潇,看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位便是书房另外一幅字的作者吧?”

冷意潇微愣之后,不禁赞叹道:“王妃好眼力!竟能见字识人,令意潇佩服不已!”

她自嘲的笑笑,低喃道:“见字识人?!”或许可以,但对他却不是!掩藏在衣袖里紧握成拳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熟悉的痛感蔓延开来,令她唇边的笑意愈深愈显得凄凉,最后再回归平静淡然的浅笑。

南宫傲早已恢复一贯的慵懒邪魅,道:“王妃琴、书、画都如此精通,想必“棋”也不差吧?不如,也一同让我们见识一下!……晔,我很期待你能被人打败呢!”南宫晔棋艺精湛,至今未逢敌手,而他屡战屡败,只能寄希望于他人。他期待着这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再给他一惊喜。

南宫晔望着她,目光灼灼,隐有期待。

而冷意潇只淡淡的看她扫了一眼袖口的方向,随即听她淡然道:“很抱歉,要让各位失望了!对于棋,妾身只略懂一二,不敢在各位高人面前献丑。”她对着南宫晔微微福礼道“王爷,妾身有些累了,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妾身先告退!”说罢拿起那幅少年背影图准备离去。一转身,风扬起她的长发,拂过南宫晔俊美的脸庞,柔软光滑的触感竟令他心底一震,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在碰到她的如墨发丝时,似忽然间清醒过来,及时收了手。

南宫傲有些不悦,以她冰雪聪明,不会猜不到他的身份,可她却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贵为一国之王,即使抛去身份,他也是能吸引无数女子眼光的邪魅男子,为何对她却不起作用呢?他不禁有些气闷。

“爱妃且慢!”南宫晔叫住她,从她手中抽走那幅少年背影图,端详着笑道:“爱妃这幅画……不是为本王画的么?”

她淡淡道:“闲来无事,随意之作。王爷若喜欢,就送与王爷便是!”

南宫晔笑容僵住,原来她只是闲来无事随意画着玩儿的,竟是他自作多情了吗?!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闷闷的感觉,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她临离去前,问了一句:“王爷可曾听过……嗜血魔音?”问完之后不等回应,头也不回的离去。

嗜血魔音?!南宫晔心头一震,她竟然……!

正文第九章魔音

“嗜血魔音是什么?”南宫傲见他二人皆面色凝重,便皱眉疑惑道。

南宫晔凝视着她纤细单薄的背影,沉声道:“令江湖人谈之色变,可以使人在一段时间内失去知觉的琴音!”

南宫傲这些年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朝政上,江湖之事从不过问,如今听闻,不禁骇然道:“竟还有这种琴音?那她……问你这个做什么?难道,这琴音在你府里出现了?”

南宫晔点了点头,道:“是!接连三日!我都听到了那魔音,只是第三日也就是昨夜,不知为何,琴音刚刚响起就已经断了。”

“幸好断了,否则今日你府上的人恐怕都已成了傀儡,任人操控!”冷意潇的这一句话令南宫晔二人心中一惊,他继续道:“我曾在一本古老的笔迹里看到过对于‘嗜血魔音’的讲述。这种融入了极阴之内力再以特殊手法奏出来的魔音非常霸道,初两次听闻,除了使人丧失知觉外并无不妥,但三次之后,却会令人失去心智,成为任人操纵的木偶和傀儡!”

南宫晔手握成拳,心有余惊。他只是早年略微听人提起过,但仗着自己神功护体,也没太放在心上,想不到竟如此厉害么!

南宫傲疑惑道:“既然能让人失去知觉,为何晔能听见?”

南宫晔沉声道:“有三大神功,在修练至第七重以后,就可以不受‘嗜血魔音’的控制!三大神功之首名为烈焰,传闻习烈焰九重可称霸江湖!两年前,一个人称“烈焰残歌”的年轻男子用此功灭了曾猖獗一时的嗜血楼,随后神秘消失。而嗜血魔音便是嗜血楼的镇楼之功,想不到消失了两年,如今再现,竟是本王王府!”顿了顿接着道:“另一神功名为煦和,此神功可以在人无妨备之时封锁其内力,为金国皇室所有,唯历代继承人方可修习。而最后一种神功便是你我所修之枯寒,因此,魔音对我——不起作用!”

南宫傲惊道:“你竟已修至第七重了!”

“不,是第八重!”

南宫傲怔怔的望着他,心中暗叹,他果然是武学奇才,历代先人倾尽一生之力也才达到第七重而已。

南宫晔道:“当长风告诉我,其他人都没听到那琴音时,我就怀疑那便是嗜血魔音。只是,我以为……只有我一人听到,想不到她……竟然也听到了!”

南宫傲道:“这么说,她也是身怀神功之人?并且已修炼至第七重往上?晔,你这王妃,可真是……让人惊叹不止啊!”

南宫晔的面色越发的凝重,往前踱了几步,怔怔的望向待月亭。半响方道:“不会,另外两大神功同我们所修之枯寒一样,其首要条件,便是男子之身!”所以,她能听到那魔音才更让他惊讶。

三人皆沉默下来,各有心事!

接近午膳时辰,冷意潇称有事在身告辞离去。南宫晔应南宫傲的要求命人叫来琴姬和辰王妃一同用膳。

琴姬听说王爷叫她去朝翔苑用膳,心中雀跃不已,速速打扮了一番,照了照镜子,才满意的出门。只见她内着亮橙色低领衣裙,外罩淡黄轻纱,雪白的酥胸若隐若现,好不诱人!发鬃高高盘起,几只华美的发簪步摇错落有致,使她看起来华贵不可言。她眉间含情,目带期满,柳腰轻摆,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辰王妃,一身素白衣裙,如墨发丝轻挽,发鬃上一只碧玉簪内敛朴实又不失高贵之气,绝美的面容淡然无波。她眸光清冷,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到南宫晔身旁坐下,举手投足间掩饰不住与生俱来的绝世风华。

而琴姬在见到南宫傲时,怔愣半响才回过神来,慌忙跪下行礼:“琴姬拜见王上!”声音柔媚入骨,面容上的喜色顿时消失无踪,换上楚楚动人的哀戚之色。

南宫傲将身子靠向椅背,慵懒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目光看向辰王妃。

辰王妃不由得叹了口气,既然他的身份已经揭穿,避无可避也只好跟着行礼。

“王妃为何叹气?莫非……王妃觉得向孤行礼,是委屈了你不成?”南宫傲顿感不悦,语气中也多了一丝凌厉和威严。

琴姬向她投来一个看戏的眼神,心里正幸灾乐祸,却听她平静道:“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在叹自身愚钝,相见多次,竟没看出王上的身份,才多有冒犯。”

“不知者无罪!孤不怪罪你就是!……王妃请起吧。”南宫傲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邪魅的面容露出一丝兴味的笑容,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低头凑近她耳边,邪魅的唇瓣几乎贴上她小巧精致的耳廓,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说没看出孤的身份?恐怕不见得吧!”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带来丝丝酥痒之感,令她绝美的脸庞不由得浮出一丝可疑的红晕,微愣之后,不着痕迹的将手臂从他手心中抽走。

南宫晔脸色沉了沉,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意,却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发一言。

琴姬的脸色已难看至极,暗道:连王上也看上她了么?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悔意,虽然王上后宫佳丽三千,她得不到太多的宠爱,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王爷连碰都不碰她一下,更不可能对她生情了。

南宫傲这才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琴姬,曼声道:“琴姬来王府的这些日子,过的可好啊?”

琴姬张了张口,道:“琴姬……过的挺好,谢王上关心!”嘴里说还好,语气中却带着数不尽的委屈,任谁也听得出来。南宫晔扫了她一眼,没做声。

南宫傲目含嘲讽,邪魅的面容遽然变冷,沉声道:“那就好!可别辜负了孤的一番……成全之意。起身入座吧!”

琴姬身子抖了抖,连忙应声站了起来,犹豫着坐到最下首的位置。

不一会儿,下人将为他们准备的午膳一一端了上来。只八菜一汤,都是最为平常的菜色。这相对于他尊贵的王室身份,又是招待当今的王上,则显得过于简单。

南宫傲笑道:“王弟,这知情人见了,定赞你生性节俭,不喜铺张浪费。可这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当作是孤亏待了你,暗中责骂于孤。”他除了多扔了些政务与王弟,其它方面可是没话说的。

南宫晔淡淡道:“臣弟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至于王兄是否亏待于臣弟,臣弟心里明白就好,王兄又何必在意他人是否明白。”

南宫傲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席间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午膳过后,南宫傲独自去了后花园,刚到竹林,琴姬便追了上来,看看周围没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南宫傲的身后,哀戚的叫道:“王上!”

正文第十章血衣

南宫傲嘲讽道:“琴姬不陪着辰王,跑到孤这里来做什么?”

琴姬跪着挪了过去,精致的面孔已是梨花带雨,叫人生怜。凄声道:“王上,请您带我回王宫吧,琴姬愿意一生一世跟着王上,永不离开。”

南宫傲面色剧冷,道:“你想回到孤的身边?你不是嫌孤身边的美人太多,自愿来辰王府的吗?怎么?你后悔了?”

琴姬使劲儿的点头,急切道:“是的,琴姬后悔了,因为琴姬现在才发觉,在琴姬的心里,最爱的人始终是王上。”

“你说你爱孤?哈哈……”南宫傲大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性感的唇边挂着残酷的冷笑,道:“琴姬,你把孤当成傻瓜了吗?孤是这封国之王,你以为孤真的会在乎一个女人?哈哈……孤,之所以成全了你,将你赐给辰王,是因为孤比任何人更了解孤的王弟,他是绝不会碰……孤碰过的女人,而你,从选择离开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你这一生,只能孤独终老,永远别想得到男人的疼爱。”

琴姬听着这冷酷无情的声音,瘫软在地。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爱她而成全了她,甚至还一度为此骄傲自豪,原来……竟是如此!可是,她不甘心!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腿,恳求道:“王上,是琴姬错了,请您原谅琴姬这一回吧,我真的是爱您的啊!”

南宫傲嫌恶的看着她,飞起一脚,将她踹向一旁,冷冷道:“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像你这样的女子,孤的后宫多得是,孤看都看烦了。听说,辰王妃对你的琴音评价为:空有琴音却没有琴魂?孤现在想来,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你这江南第一琴,没有了琴音,还有什么资格请求回到孤的身边?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好好享受孤赐给你的惩罚吧!哈哈哈……”南宫晔大笑着绝然离去。留下琴姬浑身颤抖着恨恨道:“辰—王—妃!”

春日里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朝惜苑略显简陋的寝室,辰王妃安静的坐在窗边,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依颜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她不由叹道:无忧无虑,真好!但愿她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永远不要经历人世间的背叛与凄凉!只可惜……

依颜凑过来,拉着她的手臂,带着几许撒娇的意味,道:“王妃,您闷不闷,我陪您出去走走好不好?听说朝忆苑里边开了好多没见过的小花,特别漂亮呢。”

她见依颜一脸兴奋,便笑道:“是你想去了吧?”顿了顿,道:“朝忆苑?怎么没听说过?”

依颜想了想,道:“奴婢以前也没听过,刚才……她们对我说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王府里还有一个朝忆苑,好像在很偏僻的地方。”

偏僻的地方?她忽然来了兴致,道:“走,瞧瞧去!”

依颜带着她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偏僻荒凉的院落,高挂门头的牌匾已经陈旧不堪,与同样陈旧的大门一同被半遮半掩在爬满墙头的蔓藤之中,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王府边缘的院墙。朝忆苑?!辰王府怎会有如此荒凉的园子?偏僻而隐蔽,是被人遗忘还是刻意而为?

见依颜四处张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她微微沉了沉目光,缓声道:“依颜,你在望什么?你还约了别人吗?”

依颜楞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连忙道:“没有没有,奴婢就是看看附近有没有人,想找人问问这里边能不能进去。”

她表情不变,语气中满含兴味,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看看的。”说罢伸手将门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满院子随风飘摇的小花和迎风抖动的绿草,似无人修剪般,长势蓬勃。

“……好漂亮啊!”依颜瞪着清灵的大眼,惊叹。

她顺着中间的石板路缓缓走了进去,不大的院子,很干净,却没有半点人气,似多年无人居住般。绕过长长的走廊,里间的屋子窗户紧闭,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伴随着空气中寥寥升起的烟雾,飘渺而诡异。屋里的摆设比她居住的朝惜苑更加简单,显得空荡无比,为数不多的家具面漆脱落,显得斑驳陈旧,却没有一丝浮土,显然每日都有人过来打扫。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既然无人居住,为何还如此重视,既然重视,为何又放任所有的一切腐朽陈旧而置之不理?

“王妃,这屋子好奇怪啊,怎么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依颜回头望着不知何时已自动关上的门,心生恐惧道。连忙跑到辰王妃身后,紧紧拉着她的衣袖,生怕辰王妃会突然消失只留下她一人在这诡异的房间。突然,目光被床上放置的异常精致的硕大银盒吸引,立刻忘了恐惧,上前观望,忍不住一时的好奇,将精致的盒盖掀了开来。

顿时,“啊——!”的一声惊叫,依颜杏眼圆瞪,满是惊惧的神色,嘴巴张大,许久都忘了合上,脚步踉跄大退,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辰王妃闻声上前,只见银色的盒子里平放着一件血色白衣,大片大片已呈黑褐色的血迹,昭示着此衣年头已久。她双手提起血衣,见衣身上数不清的一条条细长裂口像是穿在身上时被鞭子猛力抽裂的痕迹,便能想象到当初衣服的主人是何等的凄惨。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身后传来阴狠而幽冷的声音:“是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正文第十一章受罚

辰王妃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到门口的南宫晔,背光而立,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之气,为诡异阴森的屋子又增添了几分阴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她只一转身的功夫,他便已一个箭步冲上来夺走了她手中的血衣,长袖一挥,一股强劲的内力迎面而来,她顿感身子一轻,直往南面的墙上撞去。

“砰——”正回头,额头撞上墙边的木桌一角,随后跌倒在地。只觉额角有热流涌出,瞬间一股强烈的痛感袭来,她咬紧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待从愕然之中回过神来,定定的望着他将手中血衣放进银盒里,动作异常轻柔,仿佛对待自己最珍贵的物品,生怕一不小心会为它带来一丝一毫的损伤。

她心中一震,这样轻柔而认真的神情,令她想起十年前为她上药的那个俊美少年,不由得一阵恍惚。能让他如此小心翼翼的保管,可见那件血衣对他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而她,也没有漏过他在整理血衣时,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悔恨和哀伤。是谁留下的血衣竟让他如此珍藏?

“王妃——!”依颜这才醒过神来,望着她流血的额角大声惊叫。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扑向辰王妃身边,用微微颤抖的指尖擦拭着仍不断往外涌出的鲜血,语无伦次的低喃:“血……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吓得哭出声来。

辰王妃望着依颜慌张的神色,心中一暖,抬手拭去她面颊上的滚烫泪水,微微一笑道:“没事!依颜,别哭!”

南宫晔听到惊呼声,转眼望她,只见殷红的鲜血流淌在她绝美的面庞,妖冶夺目,平静无波的表情不见一丝惊慌的痕迹,仿佛那额头上的伤口以及殷红的鲜血与她毫无关系。这令他想起石屋里的那个倔强的女孩,她的身上总是带着大大小小的伤,明明痛极却又极力的装作毫不在意,她总是紧咬双唇,强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美丽的脸庞除了冷漠再无其它表情,即使是最浅淡的笑容也不曾浮现过。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

再望向眼前的女子,她平静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容,顿觉十分刺眼。她凭什么在他愤怒之时面无表情淡然处之,又凭什么在她人为她担惊受怕之时还能露出那样浅淡的笑容?

真的是什么也不在乎吗?他倒是很想知道,她能不在乎到什么程度!于是,冷冷道:“你忘了本王对你的警告了?既然你管不住自己的腿脚,那就不要怪本王心狠!”然后厉声道:“来人!”话音刚落,便涌进来五六个腰间佩剑的侍卫。

她仍旧淡淡的看着他,不发一语。她只知道他不会杀她,至少,目前还不会。那么,随他的意吧。

他凝视着她的双眼,俊美无俦的面容带着残酷嗜血的笑意,沉声道:“王妃私闯禁地,藐视本王,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拉出去,赏鞭二十!拔去十指的指甲。”

他嗓音并不大,却犹如一声响雷,“轰”的一声,在众人头顶炸开。他身后的侍卫虽然见惯了他的狠侫,却仍然大吃一惊,想不到王爷对待王妃也如此的毫不留情。十指连心呐,拔去指甲也许比砍掉手臂更加痛苦。

依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事实,张大嘴巴,半响缓过神来,连忙跪到南宫晔面前,用满是血迹的双手拉扯他的衣袖,双唇抖动,哀求道:“不要啊——王爷!这不关王妃的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带王妃来的,王爷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吧!”

南宫晔看也不看她一眼,残酷的笑意继续在唇边蔓延,略带嘲讽道:“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丫头,放心!即使你不说,本王也不会忘记你的。既如此,那就两人一块罚吧。”转而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拖出去!”

侍卫们浑身一抖,连忙上前拖人。

“住手——!”辰王妃站起身来,清冷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令侍卫们不自觉的停了手上的动作。她走到南宫晔面前,看了眼瘫软在地的依颜,淡淡道:“王爷,你本想坐山观虎斗,只可惜,她却引我前来,将问题再次抛给了你!如今,我也确实是闯了禁地,也动了你所说的不该动的东西,既然要罚,我也只能领受。只不过,以辰王妃的身份,要施刑,也得是王爷你亲自操鞭才行!”

南宫晔眯起双眼,伸手捏住她下颚,冷声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有时太过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本王亲自操鞭?你以为本王会怜香惜玉,下不了手?真是自作聪明!那好!本王就成全你!本王会让你知道,你提出的这个要求,有多么的愚蠢!来人,带她出去!”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走。”说着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出去,于院子中央,昂首而立。

他手持长鞭,站在她对面,手腕聚集内力凭空一动,“啪”的一声,鞭子着地,惊得众人皆身子一颤。

她依然唇含浅笑与他相望,手握成拳。

他笑道:“不求饶吗?”

她笑道:“求饶有用吗?王爷还是快动手吧!”说罢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望着她的笑容,他僵住,又是这样的笑容,带着一抹哀伤,带着一丝悲凉。心中不禁有一丝触动,可他是南宫晔,怎能因一个女子而改变,况且她只是一个带着不明目接近他的女子!呵…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扬起手,鞭起鞭落,带着内力的长鞭划破了她的衣衫,深入她背部细嫩的肌肤,顿时,一道鲜红刺目的鞭痕便出现在她纤细单薄的背上,竟——深可见骨!

刹那间,吸气声骤起,侍卫们转过头去。

依颜凄厉的一声尖叫,仿佛那一鞭抽在了她的身上,瞬间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一种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令她几乎站立不稳。强咽下喉头的血腥,紧咬住下唇,仍有一股腥咸的味道自舌尖蔓延开来,握紧的双拳再次紧了紧,耳边似乎能听见指甲入肉的声音。心蓦然间跟着痛了起来,仿佛无数根钢针一齐扎进了心底,令她早已冰凉的心变得有些绝望。然而,却笑道:“将自己的悔恨和愧疚发泄到别人的身上,你便不会再绝望了吗?你以为伤害了我,便能阻止得了你日益增长的感情?南宫晔,你真傻!”

南宫晔身子一震,目光变得异常的复杂。她又知道了吗?她总是能准确的看穿他的内心。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她的目光,让他无所遁形。

望着那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手一颤,长鞭落地。大步走过去,扳过她的身子,望着她倔强含泪的双眸以及满是血迹的双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另一张绝色面容,有着同样的倔强与同样布满血迹的双唇。心瞬间被揪紧,激动的摇晃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大声喊道:“既然痛,为什么不喊出声?也许你喊出声,结果就会不一样!可你为什么要忍着?”为什么要留给他一生的遗憾,连个弥补的机会也没有,让他活在悔恨与愧疚当中,永远也走不出来。

他目光沉痛,似沉浸在痛苦的回忆当中。

她强自忍受着原本痛苦不堪的身体因他的摇晃而带来更多的痛楚,脸色越来越苍白,却不曾出声阻止。突然,血气上涌,“噗”的一声,鲜血尽数喷在了南宫晔胸前衣襟上,虚弱的只剩下呼吸的力气。

鲜艳的颜色令南宫晔蓦然清醒,他在做什么!他竟然失控了!为何每次面对这女人,他都会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情绪!是因为她那比绸缎更光滑柔软的发丝还是满含倔强的双眸?她唇角流下的殷红血迹灼痛了他的双眼,她毫无一丝责备怨艾的美眸刺痛了他的心。明明是他错了,为什么不愤怒?为什么不怨恨?

正文第十二章齐澈

南宫晔缓缓地闭上双眼,出口的声音似已十分的疲惫,道:“来人,送王妃回去。今后不准她再踏出朝惜苑半步!”这个女人,他必须要远离!

她虚弱的笑道:“妾身谢王爷体恤,不过,妾身自己可以走,就不劳王爷费心了。”这时,依颜已经醒了过来,看到她身上的伤,吓得差点又昏了过去。

为何到了此时,她还能如此淡然处之?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子还是早已习惯用笑容去面对?尽管闭上了双眼,而脑海中她那深可见骨的鞭痕以及哀伤悲凉的笑容却挥之不去,半响方道:“长风,让齐先生去朝惜苑帮她看看伤。”

长风现身应了一声,看着王爷复杂的神色,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转身往朝禾苑行去。

窗外阳光明媚,而辰王妃寝室却笼罩着一片轻愁。她伏在床上,看着双膝跪地不断抽泣的依颜,淡淡道:“起来吧!”

依颜却不肯起来,哽咽道:“是……奴婢害了王妃,请王妃责罚!”

辰王妃望着依颜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似要将她看穿般,沉声问道:“真的是你吗?依颜,我不喜欢听人说谎。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让我受罚真的是你带我去朝忆苑的初衷?”

依颜面色一白,连忙垂下眼帘,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辰王妃又道:“你在保护谁?你的姐姐!你唯一的亲人!可她却利用了你的单纯和信任,甚至为了私心,不顾及你的感受和安危。这样的亲人,你仍然要保护?”

依颜猛地抬头,睁大了双眼望着她,惊讶道:“王妃,您……怎么会知道?”

她淡淡的笑了笑,她想知道的事情,查一下又有何难!第一次见到琴姬的那张脸就觉得熟悉,可她确定不曾见过,而琴姬见到她的神情也令她生疑,便命人去江南查了查,竟连带着查出了依颜的身世。所以,在朝忆苑门口,依颜东张西望时,她便已猜到了七八分,但她仍然进了朝忆苑。因为她想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而依颜单纯善良,没有心机,不会加害于她,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她被人利用了,而这王府里,想要对付她的人除了琴姬,再没有第二个。

她不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到依颜面前,带着些许的忧伤,道:“人们总是对自己最亲的人没有防备,而你也只是被利用了而已,我不怪你!”

依颜清灵的大眼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哽咽道:“为什么您……就这么信任奴婢?您为什么不怀疑是奴婢……自己的私心,故意引您过去?”

辰王妃伸手将依颜扶了起来,看着依颜的眼睛,柔声道:“因为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相信朝忆苑里自己亲眼所看到的,依颜的慌张不知所措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悔恨和愧疚。

“那,王妃可不可以……放过她?”依颜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毕竟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认真的看着依颜的眼睛,道:“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即使我放过了她,她也依然会受到惩罚。”

依颜目光黯淡的低下头去。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水月的声音:“王妃,朝禾苑的齐先生为您看伤来了。”自从有了依颜之后,她都是让依颜贴身伺候,很少让水月进里屋。

朝禾苑的齐先生?排名第二的京都城风流名仕齐公子齐澈?!听说他清高倨傲,虽然医术精湛,却除了南宫晔,从不为他人诊治。此时却来为她看伤?想到此,不由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一身玄青色长袍,发冠高束,容貌算不得特别出色,但一身的倨傲之气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草气息,让人记忆深刻。见辰王妃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先是一愣,再看到她额头已干涸的血迹,面容顿时沉了下来。

他前些日子去了师父那里,凌晨才回王府,这会儿就被叫起来给王妃看伤,心里十分不悦,但既然是王爷的意思,他也不好不来。现又见辰王妃不过是额角一点小伤,心里更是郁闷,连行礼都免了,曼声道:“王爷命齐澈来给王妃治伤,但依齐澈看来,王妃似乎并无大碍。”他随手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平递了过去,道:“这样的小伤,王妃今后不必去烦王爷,擦点药,用不了两天就会好,也不会留下疤痕。”他神色语气傲慢无礼之极,竟连点表面功夫都不屑去做。

“齐先生,你怎么能……”依颜话未说完已被辰王妃一个手势给阻止。

不必去烦王爷?呵……他是说这点小伤,不要劳烦他才对吧!辰王妃对上他略带讽刺的目光,淡淡的笑了笑,却不发一语。

齐澈见她不说话也不接药,手举在半空中好不尴尬,不由得有些恼怒,道:“既然王妃不稀罕齐澈的药,那齐澈便告辞了。”转身刚走出一步,就听身后清浅的嗓音传来:“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排名第二的京都城风流名仕齐澈公子,也不过如此!难道,齐先生平日里为王爷出谋划策时也是如此,只用眼而不用心?”

齐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唇边的笑容,沉声道:“齐澈平日里如何行事,就不劳王妃记挂!王妃还是安安心心的躺在床上,好好养伤吧。”说到养伤二字时,轻蔑的往她额头看了一眼,语气极尽讽刺,然后大步离去。

辰王妃阻止了依颜追出去的动作,淡淡道:“他还会再来。”

依颜问道:“为什么?”

她笑了笑,道:“因为王爷对他对我都很了解。”

依颜还是不明白,但是也没再追问。

只过了片刻,齐澈没等水月通报,就急急走了进来,道:“请王妃转过身去,让齐澈看看王妃的伤,才好医治。”

她淡淡笑了笑,静静的转过身。

深可见骨的鞭痕,血肉模糊的背部,哪里还看得出一丝白衣的痕迹!齐澈怔住了!若不是等在外面的长风告诉他重伤其实是在背上,他此时还在心底鄙视这个女子。原来她说的是对的,他确实是只用眼而没用心。她虽然神色平静面带浅笑,却脸色异常苍白,只是,他被自己心中的恼怒给蒙蔽了。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身负重伤却还能镇定浅笑,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面对他的嘲弄讽刺,以及傲慢无礼,她明知道他误会了她,却只是淡然以对,既不恼怒,也不做任何解释。

见他怔愣在原地不动,依颜不由唤了声:“齐先生!”

他这才回神,连忙道:“王妃请上床歇着,这样才好处理伤口。”

依颜连忙扶着辰王妃上床趴着,齐澈走了过去,见衣服和血块凝结在一起,不由皱眉道:“清理伤口会比较痛,还请王妃忍耐一下。”见她点了点头,命依颜打来一盆水,开始帮她清理伤口。

她紧握双拳,紧咬双唇,任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袭着每根神经,也不曾出声。

齐澈清理完伤口之后,不由得对这个女子产生一丝敬佩,面对彻骨的疼痛即使是再坚强的男子至少也会闷哼一声,可她却生生的忍住了。是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了一个女子的坚韧至此?

收回思绪,道“王妃请伸出手,让在下帮您把把脉,虽然伤口已处理好,但伤及筋骨,还需要配药服食。”

她愣了下,却没有动,神色间似有些犹豫。

他不禁有些纳闷儿,那样重的伤她都不在乎,现在只是把个脉,她为何犹豫?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沉吟半响,她屏退了依颜,待寝室的门合上之后,方才伸出手,平放到他面前,紧紧盯住他的双眼。

齐澈看着面前柔嫩细滑却血迹模糊的掌心,再抬头望向她鲜艳的红唇上深深地齿印带着殷红的血丝,心中不禁为这女子惊叹!可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及不上她的脉息所带给他的震撼!只见他,腾地一声,骤然站起,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向她清冷淡然的双眸,久久无法开口。

正文第十三章如陌

生—死—蛊!他的师父多年来潜心钻研的蛊毒!

齐澈怔怔的站在那里,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师父说生死蛊几乎已经灭绝,而当今世上仅存的一只蛊虫,存在于一个十四岁便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师父击败的女子的身体里,因下蛊之人已死,中蛊之人每隔几个月便会遭受万蚁嗜心之痛。与那种无法言说的痛苦相比,这鞭痕又算得了什么!

而王妃身中生死蛊,那么,她的身份便是……

辰王妃见他脸色变了几变,便打断他的思绪,淡淡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愧为卓长老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坐吧!”说完见他还是有些犹豫,又道:“你虽是卓长老的弟子,但并未入我门下,所以,不必拘礼。”

他这才坐了下来,沉重道:“您是为沙长老而来吗?请恕齐澈……不能帮您。”

她淡笑道:“你放心,我知道辰王对你有知遇之恩,我不会为难你。只是,他若问起我的伤,你只管告诉他,伤势严重,需要一段时间静养。”

齐澈站起身感激道:“多谢王妃体谅。齐澈照做就是,毕竟,于一般人而言,的确需要休息很长一段日子,才有可能复原。”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吧,若王爷以后再让你来查看伤势,你只管治伤,不必开口说话。”

齐澈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多问,起身离去时,又回头看着她,道:“师父说,他此生只佩服过一个人,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想必就是王妃您吧!”

她只淡淡的笑了笑。

齐澈走后,她叫来依颜,吩咐她无论听到屋里传出什么声音,都不许任何人进去。依颜领命退了出去,守在门口。她想:王妃一定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太痛了,想要拿物品发泄一下。于是,心里更加内疚不安。

辰王妃从床上坐了起来,褪去衣衫,盘起双腿运功。

片刻后,一股强劲之气自她身体周围散开,渐渐充斥了整间屋子,刹那间,屋里的物品经受不住内劲的侵袭,碎了满地。半个时辰后,她身上的伤口竟奇迹般的渐渐愈合,最终裂开的肌肤又回复到受伤之前的光滑细腻,无一丝痕迹,那些血肉模糊的鞭痕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微澜!”她疗完伤,还未睁开双眼便已开口道。

话音落,一个黑衣女子突然出现在屋子中央,对着她恭敬行礼道:“属下在。”她黑衣黑发带着长居黑暗中的气息,一贯无表情的面容上带着对于刚才看到的一幕尚未回复的震惊。

辰王妃问道:“嗜血楼有消息了?”

微澜恭敬的应道:“回禀小姐,嗜血楼自两年前被人们称为江湖第一高手的“烈焰残歌”灭了之后,在江湖上消失灭迹,除了前些日子辰王府出现过的嗜血魔音之外,并无其它动作。属下这些天跟踪操纵魔音之人,也并无收获。”

她听完淡淡道:“这在我预料之中!她那日的魔音被阻止,定会生出警戒之心。你让人给我盯紧一些,一有消息,立即告诉我。”操纵魔音之人明知辰王身负枯寒神功,不为魔音所控,还特意将他引致朝惜苑附近,必是想让辰王对她生疑,其目的又是什么呢?

微澜道:“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辰王妃示意她说。

微澜疑惑道:“听说除了身负烈焰、枯寒、煦和三大神功之外,听到嗜血魔音之人都会失去知觉,而宫主为什么能不受魔音所影响呢?”

她听完微澜的疑问,脸色微微变了变,短暂的沉默过后,带着一丝自嘲和一闪而逝的恨意,缓缓道:“这得感谢那个人种在我体内的生死蛊。魔音虽然能让人失去知觉,却也能让我体内的蛊虫躁动不安,蛊虫会发出信息,使我保持清醒,所以,我不只是百毒不侵,也可以不受嗜血魔音的操控。这就是生死蛊给我带来的好处。”

听小姐说起生死蛊,微澜的眼中立刻布满恐惧和担忧神色,小姐蛊毒发作时的痛苦模样,她只见过一次,便永生难忘!并发誓一定要帮助小姐找到解生死蛊毒的方法。

辰王妃下了床,慢慢走到微澜面前问道:“微澜,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微澜愣了下,随即道:“三年了,小姐。”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是啊,三年了,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如今,虽不再受制于人,却仍要委屈于你!”

南宫晔对她的防备心太重,她需要换一种身份。也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出现。

她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微澜已双膝跪地,望着她的目光中闪烁着晶亮而执着的光泽,语气坚定道:“属下愿为小姐做任何事,不觉得委屈。”她的声音渐渐的变得有些哽咽,继续道:“自三年前,小姐救下微澜的那一刻起,微澜的命就是小姐的,小姐若需要,可随时拿去。”

她从未想过,一向冷静淡漠的微澜也会有如此动容的时候,不由得心中微动,慢慢走到微澜身边,用纤细的双手将她扶了起来,眸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肯定,语气也更加柔和,道:“微澜,我一直都相信。”

微澜咬了咬下唇,露出三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再次缓缓开口道:“微澜,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如陌。”

“……!”微澜惊讶的看着她,心中忽然间充满了震撼和感动。跟在小姐身边三年,她非常了解小姐的性子,她对敌人残忍无情,对下属冷淡疏离,很少有真正的信任,三阁之中,除了易阁主和莫阁主,再无其他人知道小姐的名字,就连已逝的老宫主也不曾知晓。原来小姐便是名动京都城的“圣心琴仙”如陌!

如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微澜,然后笑了。

微澜怔住,原来小姐的笑容……也可以是这样子的,如黑夜中盛放的烟火,如天边最灿烂的朝霞。

如陌又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让易语知道!”易语若知道南宫晔这样对她,一定会很生气吧!

微澜怔了下,跟着就低下头去,在她面前跪下,低声道:“回小姐,易阁主她……已经知道了。”

如陌一愣,沉默片刻后,只轻声道:“算了!你去准备吧,一个时辰后回来。”

微澜应声离去。

夜幕降临,一抹如仙飘逸的白色身影自辰王府朝惜苑掠出,速度之快,让人以为一阵风吹过。

如陌出了辰王府,往西街的静心茶楼掠去。带着略微苦涩而嘲讽的笑容,心中暗道:南宫晔,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突然一股痛感自心间袭来,霎那间,她脸色惨白,拼着一口气直接跃进了静心茶楼的后院。

一个绝色的紫衣女子正坐在屋里悠然的喝着茶,忽然见她冲了进来,面无血色。连忙迎了上去,惊道:“如陌,你怎么了?”

正文第十四章生死

如陌只叫了声:“易语!”便站立不住,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易语慌忙接住她,明媚的面容盛满着惊恐的神色,颤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发作了,上次是三个多月,这次才……两个多月!”然后紧紧抱住浑身发抖的她,慌乱道:“如陌……!”

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瞬间袭击了她全身每一个毛孔,仿佛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心,又仿佛无数把刀凌迟着她的身体。全身经脉逆转,血液喷张,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令她想疯狂大叫出声。

“啊——!”痛苦的呻吟终于无法抑制得从她口中溢出,她可以平静面对南宫晔的鞭刑,也能够笑听刀剑入骨的声音,可是,唯独承受不了这种万蚁嗜心时,时而麻痒难当,时而痛彻心扉的折磨,即使是凌迟,也不会比此更可怕。

她用力的挣脱易语的怀抱,迅疾的往墙上撞去,只听“咚”的一声,头上有鲜血涌出,她似无所觉,拼命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儿的抓自己的肌肤,一道又一道的指痕,尽情的宣泄着她难言的痛楚。

是谁造就了这一切?将她推入了地狱的深渊……

是爹爹的疼爱?还是娘亲的怨恨?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没有被救,也许死亡会比这样的痛苦来得更加干脆。至少不用一次又一次的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那个救她的人,是一个魔鬼,用一碗鲜血和一只蛊虫,成就了她十年间的悲惨生活。他狞笑着说:“我的血是你唯一的解药,即使将来你练成了神功,也不能奈我何!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便生不如死!这便是——生死蛊!你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只要老老实实的练成神功,为我所用,我便会定期给你解药。”

她用最阴狠愤恨的眼神望着他,多想一剑贯穿他的咽喉,可是,那时候,她还没有那个能力。

整整八年,那个魔鬼将她当成手心里无法逃脱的宠物,心情好便给她解药,心情不好,便以观她蛊毒发作时的痛苦模样为乐。所以,她拼命练功,十五岁神功初成,宁可不要解药,也要将他碎尸万段。那个魔鬼,在临死前一刻,仍然无法相信,她竟然亲手毁了自己唯一的解药。

“啊——”她好难受,谁能救救她?!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撕裂了,模糊不清的眼前现出大片大片的猩红血迹,她感觉好累,好疲惫,好想躺下休息……虚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只剩下微薄的意识渐渐从身体里抽离……

易语慌忙扑过去紧紧抱住她,哭泣道:“如陌,别睡!睡了就醒不了了,求你……别睡!”

她知道,她知道啊!生死蛊,就是要在生死之间徘徊,撑过了就生,撑不过就死!可是,她已经不明白自己为何每次都要强撑着活下去?

易语见她神情越来越恍惚,连忙摇晃着她的身子,哭喊道:“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吗?在那个黑暗…残忍…血腥的地方,我们踩着尸体…做了约定,要一直牵着手勇敢的走下去…永不离弃!这么多年…你都熬过来了,现在又怎能放弃?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请你忍一忍……再忍一忍!求你了,不要扔下我一个人……”说着便再也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她记得!她是她这十年来唯一的亲人,她最好的姐妹,可是易语,对不起,她好累,好累……

易语见她缓缓闭上的双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戳住了她的心灵。更加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身子,大声喊道:“如陌……你忘了你的恨了吗?恨你父亲的背叛……恨你母亲的残忍……恨那个女人带给你的不幸!所以…为了这些恨,请你不要睡……”

恨?!是啊,她恨!

是谁说:嫣儿是上天赐给爹爹最珍贵的宝贝!

是谁说:我的嫣儿,你是娘全部的骄傲!

可是,为什么……

娘亲,你给了我生命,给了我疼爱,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却为何,你对我的爱,还抵不过爱情带给你的伤害?

是谁说:我的娘亲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人!我以后,也要成为娘亲那样的女人,找一个疼我爱我的夫君,像爹爹和娘亲那样过着永远幸福的生活!

那是她儿时全部的梦想,所以,当这梦想破灭时,才会更加的绝望。

还有什么,能比被自己最崇敬爱戴的母亲亲手推下悬崖,更加的悲凉无望……

只是,恨又如何?对那个魔鬼的恨,令她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惜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对父母的恨,又该如何宣泄?

易语见她眼神渐渐明亮清晰,才松了一口气。抱着她的双臂不由得紧了紧,生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又是笑又是哭泣,道:“等找到沙长老,拿到毒经就能解你的蛊毒了!以后……你再也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知道,她又熬过了一次生死关!意识越来越清晰,眼睛也不再模糊,只是她的身子全无半点力气,张了张口,半响才发出游丝般断断续续的声音:“谁知道…那本毒经上…有没有…解生死蛊的…方法?也许……生死蛊除了……除了下蛊之人的……鲜血,真的……无解呢?”

易语连忙摇头道:“不会的!那上面一定会有解蛊的方法,等你的蛊毒解了,以后还要过……幸福的生活。”

她茫然中带着一丝希翼,道“我……还能……幸福吗?像我……这样的人……满腔怨恨,满手……血腥!”

易语停止哭泣,声音哽咽却坚定道:“会!你是如陌!独一无二的如陌,人生不只有一种感情。会有人很疼很疼你,将你捧在手心里呵护。那个人很快就会出现,你要等着他。”

每次蛊毒发作时,她都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段日子,脆弱、无助、茫然,就像是一个急需温暖和关怀的孩子,找不到方向。只有易语会抱着她、鼓励她、安慰她,告诉她——活下去的希望。

夜色渐浓时,易语仍然抱着她,没有松手,柔声道:“如果残歌在就好了,他的烈焰神功可以帮你减轻些痛苦。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提前这么长时间,等他回来之后,让他哪儿也别去,以后就跟在你身边!”

她摇了摇头,道:“暗阁的事情已经够他忙了。当初让你与南宫晔谈的那笔交易,恐怕没那么容易完成。两年前的那场叛乱,叛相叶恒被诛了九族,而他遗留下来的余党,也都有很深的根基,否则朝廷也不会让我们出手。尽管朝廷想除去他们,但一旦败露,朝廷必定会拿暗阁开刀。所以,一定要谨慎!”

易语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残歌办事一向小心谨慎,他可是武林第一人“烈焰残歌”,不会出事的。”

她点点头,道:“我对他很放心。”说罢站起身,运功疗伤。

易语忽然想起微澜传来的消息,不由紧张的问道:“听说辰王对你施鞭刑了?在哪里?让我看看。”接着又恨恨道:“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如陌淡淡道:“已经治愈了。”

易语松了口气,这才笑道:“那就好,你这神功还真是神奇,竟能使伤口自动愈合!而练成此神功,两百多年来,你却是第一人!”

如陌眼神又黯淡了下来,道:“那又怎样,身体上的伤即使没有神功也终有一日能够痊愈,可是……”她忽然打住,多了一会儿方道:“易语,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易语望着她被悲伤笼罩的背影,心里一股酸涩滋味,有些伤,即使亲密如她,也无法为她分担!

寂静的深夜里,圣心湖在狡黠的银色月光笼罩之下,仿佛披上一层圣洁的光芒。湖岸,桃花尽开杨柳轻垂,微风拂过,带着清新的气息。不远处传来一阵笛声,曲调凄婉忧伤,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心声。是谁在这样美好的夜里,和她有着同样悲伤的心情?

如陌循着笛声而去,看到的是一个清冷凄凉的白色背影,风扬起他的发和衣衫,潇洒飘逸,和着这样的月光美景,如同一幅凄美的图画。

正文第十五章夜色

竟是他——冷意潇?!是了,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样飘逸如仙的身姿,又能有谁能吹出这样深入人心的曲调?!

她停下脚步,只站在原地静静倾听。他的笛声中有着对儿时的深切还念和对于目前生活的孤寂体会,以及对于命运的无奈和叹息!

“看来喜欢这夜色的也并非我一人。”说罢他转过身来。看到同样一身白衣长发散落的她,只是,她面覆轻纱,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见她绝世美眸中有着悲伤苍凉的神色,浑身散发着幽怨的气息,他知,眼前的女子听懂了他的曲子。

如陌低眸,慢慢走到他身边,清冷的目光看向湖水中两人的倒影,不发一言。

冷意潇转过身与她并肩而立,也不再开口。

沉默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道:“可否为我吹奏一曲?”悲伤地欢快的悠扬的,只要是他吹奏的,就好。

他沉吟半响,无声的点了点头。

笛声再起,清婉悠扬的曲调,使人如临山涧如饮山泉般,她轻轻地闭上双眼,心刹那间变得宁静祥和。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只是,一曲终会了。

她睁开双目,继续凝视着湖中倒影,不无遗憾道:“这样美的夜色,可惜没有竹筏。”

冷意潇微愣之后,转眸对上她认真的眼神,不由得一阵恍惚,这眼神……好熟悉!不由道:“跟我来!”然后转身朝前面走去,她跟在他身后,踩着他踩过的步子,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始终保持在那几步之间。

片刻之后,便看到靠在岸边的竹筏。冷意潇径直踏上去,然后优雅的向她伸出右手,她却停在岸边,怔怔的望着他,神色复杂。

冷意潇既不催促,也不见丝毫的不悦,只静静地立在那里等她,直到她终于将手放进他温润的手心,借他之力踏了上去。他将竹筏撑离岸边一段距离,便放了手,任竹筏自己随风飘流。

果然是冷意潇的性子,潇洒随意。她看着他淡然如水的面容,问道:“你夜里常来吗?”

冷意潇淡淡道:“不常。”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起伏。

如陌坐了下来,将纤纤玉指放进水里轻轻拨动,平静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冰凉的温度让她觉得很快意。缓缓道:“意潇!去留随意,潇洒出尘。”

他心中一怔,是谁说过,他气质如仙、去留随意、潇洒出尘,应该改名叫意潇?从此,没有冷云啸只有冷意潇。他目光中划过一丝浓浓的悲伤,只瞬间已被隐藏。平淡道:“若意潇没看错,姑娘应是那位在栖心亭抚琴三日的琴仙如陌。”

她道:“何以见得?”

他道:“姑娘听懂了意潇的笛音!”

她叹道:“若感同身受,又何须精通曲音?”

他反问道:“意潇与姑娘并不相熟,姑娘不知意潇心之所想,若不懂曲音,何以感同身受?”

她凄凉一笑,不再作声。

他又道:“如墨,可是如墨生香!”

“不!”她定定的望着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眼,一字一字,声音清冷,坚定道:“是——再见如陌路。”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释然。竟是如陌,而非如墨!再见如陌路,倒是适合她这样清冷孤傲的女子。

她轻轻地动了动身子,脚滑向水中,冰凉的湖水漫过她的纤细的小腿,她却丝毫不以为意。

冷意潇看着她的动作,轻皱眉头,道:“为何不爱惜自己!”

“为何要爱惜?”她仰起头反问。

“一个人若连她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怎能得到他人的怜惜。”在他看来,女子都是想要得到别人的怜惜。但又想起那日她抚琴离去时滴血的指尖,以及对自己伤口毫不在意的神态,也许,她不同!

她面色微变,声音变得决然而冰冷。沉声道:“他人的怜惜?!我——不需要!”

冷意潇看着她冰冷的眼底掩藏的那一抹悲伤,突然间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子。看似清冷淡漠,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为了不受伤所以将自己变得冰冷无情,他自己不也正是如此吗!

她神色微敛,将整个上身往后倾,双手反撑,仰首望着天空,长发倾泻在竹筏上,轻轻叹道:“这样的夜色,若有酒多好!”

“你想喝酒?”她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想又如何?人生一世,并不是我想怎样…便怎样!”说着却笑了起来。

冷意潇也跟着笑,而此刻,他的笑容和她的笑容不尽相同,她笑得极尽讽刺,他笑得无比悲凉。

“如果只是想喝酒,那又有何难,你稍待片刻便是。”说罢,未等她反应过来,他便一跃而起,身姿飘逸如仙,直飞对岸,稳稳落在岸边。只余她在湖中央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不到片刻,他便已提着两坛酒,由对岸飞了过来,落到她面前,一脸轻松的模样,将其中一坛酒递给了她,淡淡笑道:“我平常都是这么对着坛子喝,所以……没有碗也没有杯子。”

平常?!她秀眉轻蹙,脱口问道:“你常来这里喝酒吗?”

他楞了下,垂下眼帘,出口的仍是那淡然的两个字:“不常!”平静的面容依旧找不出一丝异色。

她眸光黯淡下来,低下头,不再言语,径直打开一坛酒,摘下面纱,双手捧起酒坛将酒倒入喉咙,依然是辛辣浓烈的感受。她不懂酒,但这并不影响她想喝酒的,都说,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能喝醉也是一种幸福,可惜的是,酒能醉人,却独独醉不了她,酒只会让她变得脆弱,所以,她不常喝酒,尤其是在外人的面前。

可是今夜,她却想喝。

冷意潇看着她的面容,怔愣不已,随后笑道:“名传京都城的琴仙如陌和神秘的辰王妃竟是同一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只怕是辰王也还不知晓吧!”

她淡淡的笑了笑,捧起酒坛再次将酒灌入喉咙。半个时辰后,一坛酒已空,纤手伸向另一坛酒,正欲打开,却被冷意潇握住。用轻柔的嗓音道:“够了,下次我陪你喝。”

她听着他的声音,如一阵风忽然间被注入了感情。收回手,苦笑着喃喃自语:“人生如梦,十年在眨眼之间,再相逢,面目已非昨。”然后站起身,走到竹筏的边缘,笑出声来:“呵呵……呵呵呵……”她的笑声凄凉而哀伤,仿佛经历了这世间的一切悲凉与绝望。

冷意潇站在一旁,看她的泪水溢满眼眶,再看她倔强的抬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直到双眼干涩,双眸无光。听她低喃道:“光阴荏苒,时光飞逝,岁月哪堪回首!”

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熟悉是来源于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哀伤气息?还是她本该妖娆魅惑却散发着清冷孤寂的眼眸?又或许是她倔强神色中极力抑制的泪水?说不清,心底却有一丝触动,有些微的疼,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陪着她。他认为,那是对她最大的尊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揭开后鲜血淋漓,他无意去做揭疤人。

不知不觉,东方已发白。

“天亮了!”她望向遥远的天边,轻纱再度覆面,眼中早已回复从前的清冷,唇角再现一贯的浅笑。

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声道:“是啊,天亮的真快!”

她该走了,新的一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而此时,竹筏仍在湖中央。

她将目光转向冷意潇,淡淡道:“再会!”说罢腾空而起,身姿优美,仿佛飞升九天的仙女般,只是,她的目标却是对岸。然后,迅疾的往辰王府方向掠去。冷意潇怔愣,他竟没看出她身怀武功!这大半个湖的距离,如此轻轻松松的便跃了过去,轻功之高绝,当今世上,只怕也没几人可以与之相匹敌。

正文第十六章再现

三月间连绵的细雨覆盖了京都城的每一个角落,而人们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抑郁不止。南宫晔面无表情的立在朝沐苑的回廊之中,看妆扮精致的橙衣女子一脸欣喜的向他姗姗走来,唇角浮出一抹残酷的冷笑。

“琴姬见过王爷!王爷已多日未来朝沐苑,琴姬还以为是哪里做的不好,惹王爷不高兴了呢!”说罢掩唇而笑,目光却朝着院中落个不停的雨水看过去,心中恼恨不已,王爷喜欢在院中听琴,这老天下起雨来怎么没完没了。转而又接着道:“近日雨水不断,不能在院中抚琴,只能请王爷移步入内了!”

南宫晔笑道:“为何要入内,兴许,雨中听琴别有一番滋味也说不定!”

琴姬一愣,随即又看了眼院中,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庞,想到好不容易画好的精致妆容,勉强一笑道:“既然王爷有此雅兴,琴姬这就让人备琴。”

南宫晔面无表情的看着下人们将琴案放到回廊中,不悦道:“是本王说得不够明白,还是琴姬你故作糊涂?嗯?”

琴姬面上一白,连忙道:“王爷误会了,能为王爷抚琴,别说是在雨中,即使是刀山火海,琴姬也在所不惜。”

南宫晔睇了她一眼,淡淡道:“是么,那本王倒是很期待你的刀山火海。”

这时,琴已备好,琴姬不得不踏入院中,身后的丫鬟为她撑起伞,琴姬转头看到南宫晔投过来的冷冷的目光,连忙喝退了丫鬟,向雨中的琴案走去。心中顿觉委屈。

十指拨动,琴声起。只因抚琴人心境的不同,而同样的曲调,却没有了往日的轻快悠扬,琴音中带着一丝哀怨,和着绵绵的细雨,听起来竟十分伤感。

南宫晔望着琴姬精致的妆容被雨水冲花,现出狼狈而懊恼的神情,笑道:“今日的琴音比起往日,似乎更动听了。”

琴姬听着欣喜不已,狼狈的面容尽是喜色,显得非常怪异。她觉得能得到王爷的夸奖,淋一场雨,值了。只可惜,她的笑容只维持了不到片刻。

南宫晔又道:“可惜,仍不够!本王在想,若本王再狠心一些,或许琴姬你的琴音,就能音韵魂三者俱全了,如此才对得起你‘江南第一琴’的称号!”说罢对着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名侍卫立刻向琴姬走去。

琴姬还未回过神来,便已被侍卫揪了起来,往地上一扔,顿时,与地面撞击的疼痛使得她痛呼出声,睁大双眼,含着万分委屈的泪水,幽幽道:“王爷——!琴姬做错了什么事,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琴姬?”

南宫晔冷笑道:“你是在问本王吗?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是更清楚!”

琴姬面色白了几分,强作镇定,道:“琴姬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南宫晔上前几步,眸光遽然凌厉,沉声道:“不明白?哼!你以为,这王府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本王的眼睛!琴姬,你可真是太不聪明了,明知本王的忌讳,竟还敢将她引到朝忆苑,你这是在找死!”话语愈到最后愈是阴沉冷厉,继续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利用唯一的亲人!本王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种人!”

琴姬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他连这个也知道?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心知再辩解也无用,便颤声道:“王爷准备……如何处置琴姬?”

南宫晔面无表情,目光看向她撑在地上的十指,淡淡道:“既然是你引她过去的,那她未受完的刑罚就由你代她受了吧!”他说话的语气就如同喝一杯水那样平淡自然,却让琴姬的面容霎那间变得惨白,眼中也盛满着惊恐的神色。连忙将双手藏在身后,大声哀求道:“不要!王爷,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求您了,您知道琴姬最珍惜的就是这双手,没有了手,琴姬今后还怎么弹琴给王爷听啊?”明知哀求无用,却仍然忍不住想要试试,毕竟,王爷是喜欢听她弹琴的,也许可以网开一面也说不定呢。

南宫晔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出声。

见他不为所动,她更是慌了神,大声喊道:“王爷,琴姬可是王上赐给您的,你这么做也不怕王上怪罪吗?”

南宫晔忽然笑了起来,嘲讽道:“你想拿王上来压本王?哼!你以为本王不知他为何将你赐给本王?!像你这样的女人,他后宫有的是!”说完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便潇洒的转身离去,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回到朝翔苑,下了几日的阴雨忽然间停了下来,南宫晔的心情似乎也跟着有所好转。

这时,长风忽然出现,对着他恭敬道:“禀王爷,狼崖山底的石屋有消息传来,两日前那里曾出现过一个蒙面的白衣女子。”

南宫晔一愣,随后面现喜色,道:“她可进了石屋?”

长风道:“没有,只是站在崖底,朝着石屋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我们的人曾上前问她是不是当年石屋里的那个女孩,她没有回答就离开了。”

南宫晔顿时笑了,没有回答就对了,以她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回答。随即道:“找到她的落脚点了吗?”

长风低下头去,面含羞愧之色,道:“我们的人……跟丢了。”

南宫晔脸色一变,沉声道:“废物!怎么跟丢的?”

长风低声道:“他们跟着那女子到了一个树林,谁曾想那树林里竟迷雾重重,一进去,那女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们的人转了好久才转出那个树林。”

南宫晔一怔,几乎忘了她还懂得布阵!如此,跟丢也算是正常。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她一消失就是十年,如今很不容易才出现一次却又失去了踪迹。于是道:“吩咐下去,若再发现她的踪迹,不准现身。立即禀报便是。”转而似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她,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长风愣了下,想了想才明白过来,道:“齐先生说,王妃伤及筋骨,需要好好修养一阵子。”

南宫晔点了点头让长风退了下去。

这一日,春光明媚,南宫晔下朝回王府时路过一座园子,里面竟有悠扬的琴声传来,曲调与那日圣心湖听到的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不禁问道:“这园子里住的什么人?”

长风连忙道:“这座园子以前的主人姓董,家境还算殷实,但不知什么原因,前两日突然变卖了所有家产,举家迁出了京都城。后来,这座园子就改名为‘千色园’,园子的新主人,似乎是一名年轻女子,她的来历目前还不是很清楚。”

南宫晔听后,只淡淡的说了一个字:“查!”

接连十日,千色园的琴声每日准时响起,而园子的主人身份也已经不言而喻。除了琴仙如陌,还有谁能弹出这样的琴音?时而婉转同流水,时而激荡如万马奔腾,而今日之琴音却是哀而不伤,悲而不愤,虽有万千悲愤却仍豁然处之。此等胸襟让人不禁惊叹:奇女子也!

也因此,近几日‘千色园’有不少风流名仕前来拜访,却一一被挡下,这其中包括,排名第三的‘予舒公子’,听闻这古予舒接连五日被挡在门外,直到第六日才放弃离去。

南宫晔想起那日栖心亭,以一袭白纱遮住整个容颜的白衣女子,忽然间心中一动,对长风道:“你去试试!”

长风去了之后只得了一句话:“我家小姐不见客”,变黑着一张脸走了回来。

南宫晔却笑道:“不见客?如此本王就更得见见了!”说罢便见到一个身着月白长袍气质如仙的男子,朝着千色园门口走来,南宫晔心中暗道:竟连他也来了么,他可不是古予舒,绝不会是因为欣赏琴音而拜访,既然他来了,那必是有把握能进去!思及此,立即迎了上去。

正文第十七章正吟

千色园,清水环绕,石木小桥。有桃千株,其品种繁多颜色各异,却尽数盛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美不胜收。如陌置身于各色桃花之中,俨然是一个花中仙子。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飘落,仿佛不甘心被佳人遗忘般,拂过她绝美的脸庞落到她完美无暇的手背上,呈现出独有的妖娆之姿。

她面前的琴案上放着一方古琴,玉指轻柔的抚摸着琴弦,似万分珍惜般。眸带惊喜和震撼,诧异道:“是正吟!”

正吟乃一百年前的琴师遗留下来的,琴为伏羲式,肩弯处弧度流畅圆润,琴面上规正而细密的牛毛纹隐在表层漆下,精美秀气,而声音苍松古朴,乃当世名琴。她自小便爱琴,对于琴,她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有着别人倾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所以,她对于琴的要求也非常高,尽管她所拥有的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琴,可她最想要的还是‘正吟’。转头对着身旁轻倚亭栏的紫衣女子问道:“我找了整整三年,一直毫无消息!易语,你如何得来的?”

易语摇了摇头,道:“不是我。”

如陌更加惊讶,不是易语还会是谁?还有谁知道她最想要的便是正吟?

易语又道:“是残歌。”

莫残歌,竟是他?!那个沉默内敛眼里只有武学被称为江湖第一人的“烈焰残歌”!“他回来了?”

“他……没有!事情未办完,让阁中弟子先送了回来。”易语目光有些闪烁,转过头不再看她。

而如陌此时所有的心思全部都在正吟之上,并未发现易语的不同寻常。她双手置于琴弦上,想起十年来所经历的一切,陡升悲凉之感。指尖轻轻拨动,琴音带着她所有的心思流转而出。而她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忘记了身在何处。

易语轻叹道:“也只有正吟才配得上你的琴音!”她话音未落,便听一声呵斥声传来。

“喂,送菜的,你来西园做什么?厨房在东园那边。”一个丫鬟对着手提菜篓的的年轻男子叫道。

“不好意思,第一次来此,不认得路,误闯之处,还请见谅!”那人尴尬的笑道,目光依旧落在桃花亭中轻纱遮面的白衣女子身上。

如陌听到声音抬头望了过去,只见他虽身着青色布衣,却有着贵族公子的气质。身姿挺拔,面如冠玉,说话的语气彬彬有礼。只是手中的菜篓却让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怪异。

他见如陌向他看来,面色一红,迅速低下头转身离去。却没料到会被白衣女子叫住。

如陌清浅的嗓音道:“予舒公子既然来了,就请过来坐吧!”说着拿起旁边的红色锦缎将正吟覆盖住。

古予舒身子一僵,他堂堂名满京都城的才子,又是尚书子之,因屡次求见不得,居然冒充送菜的混了进来只求看她一眼。如今,竟让她给认了出来,这叫他情何以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慢慢转过身,放下菜篓,对着她尴尬笑道:“予舒因仰慕如陌姑娘却屡次求见不得,而出此下策,还望姑娘不要怪罪才好!”说着拱手一辑。

如陌淡然一笑道:“公子不必如此!”历来才子名仕大多心高气傲,她多次拒绝,他居然不曾放弃,倒也难得。“公子请这边坐。”说罢往桃林中央的精致小亭走去

“多谢姑娘。”古予舒见她并无鄙夷之色,心底稍安。遂又自嘲一笑,是他多虑了。

二人刚落座,便有一丫鬟过来行礼道:“小姐,意潇公子求见!”

如陌道:“请他进来。”

那丫鬟又道:“和意潇公子同来的还有一位南公子,小姐您看要不要让他也一起进来?”

南公子?呵……如陌轻笑出声,转头对着亭中的易语使了个眼色,易语会意,立刻消失在桃林中。她这才对那丫鬟道:“让他们进来吧。”

丫鬟应声离去。

古予舒心里十分诧异,素闻冷意潇为人清冷,淡泊名利,不喜结交他人,今日竟也上门拜会,是何道理?并且如此轻易的进了园子,而他为了见她一面几次三番碰壁,最后还是以这种方式见的面,本就有些尴尬和不安,此时的心里就更不是个滋味儿了。

只片刻,冷意潇二人便已进了西园,对着如陌微微一笑,道:“这位南公子是意潇的好友,冒昧前来,如陌不介意吧!”他的单呼其名,倒是让另外两个男子都微微一愣,心里琢磨着,他们二人何时已熟稔到如此地步了?!

呵,南宫晔几时变成姓南了!如陌淡淡道:“无妨,各位请坐!”她嗓音低沉沙哑,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冷意潇明了个中原因,但笑不语,而古予舒则关怀道:“姑娘有何不适,嗓音怎的……”

如陌打断道:“无事。”

古予舒虽不解,但见她似不愿说,便也不再追问。

简单打过招呼后,大家都落了座。一个丫鬟备好茶端了过来,为几人倒上,然后退到一边。而如陌感受到南宫晔自入园后一直投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仿如未觉般坦然自在,只坐在那里,一语不发,也不看任何人。仿佛这园子里就她自己,完全没有身为主人应招待客人的自觉。

冷意潇也不出声,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欣赏着满院子盛放的桃花,就好像他本就是为赏桃花而来。

古予舒皱眉沉思,猜测着南宫晔的身份,抛去其它,单就那份不俗的气质,便已知他不是普通人。可他又未曾听说过南姓公子的名号,便暗自疑惑。

一时,园子里寂静异常,似能听到微风吹落花瓣的声音,气氛有些沉闷。南宫晔收回目光,笑道:“这园子倒是别致,只是园子的主人,这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特别?他要的不正是这样的特别吗?!如陌不动声色,仿佛不曾听见般,依然故我。

反倒是古予舒不平道:“南公子此言差矣,如陌姑娘能请二位进园,已是破了例,南公子当心生感激,又岂能再挑主人的不是!”

南宫晔也不恼,只挑眉道:“哦?本……我们进园是破例?那予舒公子又是如何进的这千色园呢?”

此话一出,古予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恼怒却无法说出口。暗道:莫非他知道他是如何进的园子?

如此一来一往,气氛较之前更为沉闷压抑,冷意潇笑道:“风过桃林,寂静而有声。二位不妨多赏赏眼前美景。”

听他这么一说,古予舒的脸色这才略有好转。

这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边大喘气,一边急道:“小姐,不好了,前两日闯进园子被我们扔出去的史公子,带了一大堆官兵又闯了进来,说是要抓小姐!”

正文第十八章拿人

那丫鬟话音未落,一大堆官兵已经涌进了西园,领头的是一个胖胖的手拿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公子,俨然是那日圣心湖自称第四大才子的史公子史青。他前两日听说琴仙如陌再次出现,便带着家丁不顾阻拦硬闯进园子结果被扔了出去,心里不服气,找到倍受王上宠爱的大姐史婵诉苦,史婵一听唯一的弟弟被人欺负,顿时火冒三丈,当日夜晚在王上耳边吹了一阵枕边风,梨花带雨的添油加醋歪曲事实,便得到了王上一个字:查!

而此次带兵来的是刑部侍郎崔剑,史青的二姐夫,此人外貌看似粗犷,其实很懂得审时度势。王上虽未说抓起来,但那个“查”字如何运用,还不是他们说了算!有婵妃撑腰,他自然也就放开了胆子依着小舅子的意思先将人抓起来,再逼她就范。原本抓个人也不需要王上的旨意,只是封国的国法有规定,私自出兵五百以上未经王上或辰王允许,一律依谋逆罪论处。

进了园子,有许多桃花遮挡,只能看清面对着的蒙面白衣女子以及自他们进来后便站起身的青衣男子,而另外两人一个背对着他,一个被桃树遮住了侧容。见到青衣男子后,崔剑微愣。却见史青欲上前去,但看了看亭子旁边立着的侍女,这就是当日圣心湖阻拦他的画舫靠近栖心亭的侍女,也是前两日将她扔出园子的人,见到她,史青连忙收回迈出的步子,不自觉生出些畏惧之色。又看了看身旁的姐夫及身后的官兵,胆子不禁又壮了起来,大声叫道:“如陌仙子,本公子又来了,这回本公子可是带着一千官兵来的,看你还能扔我!只要你从了本公子,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要是不从,本公子就先把你抓起来,到时候,大刑伺候,你不从也得从。”

如陌望着他趾高气昂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眼角的余光扫了下背对着那群官兵的南宫晔,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副于己无关的模样。

旁边的侍女道:“你这胖子,真是不知好歹,上次只扔你出去已经算是很客气了。我家小姐也是你能觊觎的吗?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你,你说谁是癞蛤蟆?本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他话未说完,手中正摇着的折扇突然脱离了手心,飞上了半空,他抬起头来看,谁知——

那折扇正巧落在他长大的口中。唇舌一阵吃痛,他不禁暴跳如雷,用手指着那侍女喊道:“一定又是你!你,你,你……”竟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古予舒走了过去,愤怒道:“崔大人,你这是在助纣为虐强抢民女!”

崔剑听他如此说,便心生不悦,道:“予舒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如果没有令尊的许可,本官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官兵来这里抓人。只是不知予舒公子在此,打扰了公子雅兴,本官也很过意不去。”他的话听起来虽还算客气,但语气却极为轻慢。

古予舒一听是他父亲的意思,便一时语塞,顿在原地。

崔剑料他无话可说,便下令道:“把亭中的女子给本官抓起来!”说罢往前跨了两步,正好看到侧对着他的冷意潇,心底一惊,连忙挥手阻止前进的官兵,客气道:“没想到意潇公子也在此,本官失礼之处,还望公子海涵!”他曾三次亲眼所见冷意潇抗旨拒官,而王上却毫不怪罪。而冷意潇的父亲镇国侯又是封国的大功臣,如今虽没有实权,却仍为王上敬重。所以,他对待冷意潇更加礼遇。

冷意潇淡淡道:“崔大人客气了,只是崔大人今日所为,当真只是古尚书的授意?”

崔剑道:“不瞒意潇公子,这也是上头的旨意。”

古予舒听他父亲也是奉命行事,连忙问道:“上头?难道是王上下的旨意不成?”

崔剑为难道:“这……”

史青见他犹犹豫豫,不禁有些不耐,道:“姐夫,你啰啰嗦嗦的做什么,快点抓人呐!”

崔剑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意潇公子是靖国侯的独子,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得好。”

史青一听便急了,大声道:“我姐姐还是未来的王后呢,他靖国侯算个什么东西,惹到本公子,一样抓他进大牢,上大刑,叫他哭爹喊娘,向本公子跪地求饶。”

冷意潇目光遽冷,握了握拳。

而如陌原本觉得他是个没心机的人,心肠不坏,顶多就是被家人宠坏了,想不到竟如此蛮横恶毒。不禁眸光一冷,对着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身形一动,一转眼就到了史青面前。只听“啪、啪……”几声,已赏了他四五个耳光。转眼又回了原地,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

史青被打得晕头转向,半响才回过神来,脸颊已高高肿起,带着细微的血丝,指着那个侍女,勃然大怒道:“你,你……你还敢打我?一会儿你落到本公子的手里,看本公子不玩儿死你!你们还不快上,给本公子先抓住那个小贱人,快啊!”说完见那些官兵不动,气得直跳脚,大喊道:“姐夫!你还不快下令!我才不管什么意潇公子,我只知道,今天你带着这么多人跟着我,我还是挨了打,你要是不抓住她们,我就告诉大姐,大姐肯定饶不了你!”

崔剑没想到这园子里竟还有这样的高手,幸好他今日带来的都是精兵。若说之前他已心生退意,那么现在,史青挨打,就已经容不得他退却了,况且王上已经说了要立婵妃为王后,有她撑腰,也没什么好怕的。想到这里,便对冷意潇道:“意潇公子最好不要插手此事,虽然意潇公子曾三次抗旨拒官,安然无恙,但此次却有所不同,婵妃是王上最宠爱的妃子,得最了她,对镇国侯府也没有好处。意潇公子想必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

冷意潇仍是淡淡道:“多谢崔大人提点,意潇心领。但意潇行事一向随心所欲,从不顾及是否会得最他人。”况且,今日也不需要他出手相助。

崔剑见他不领情,心生恼怒,便对着那一千精兵的首领,下令道:“庞威,去把她们抓起来。”吩咐过后却见亭中人依然十分镇定,毫无惊慌之色,不由得疑惑,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引得古予舒和冷意潇都如此护着她,而那个被亭栏遮去一半的黑衣男子,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正在他苦苦思索时,庞威已带着人直冲着如陌与那侍女而去。那侍女正欲动手,却接到白衣女子一个暗示的眼神,便乖乖的立在那里,任四五把剑架上她的颈项,而如陌的颈项只有庞威的一柄剑。

两人的束手就擒,令庞威与崔剑非常纳闷,心道:那侍女明明武功高强,却为何不反抗,也不去救自己的主子?而亭中的白衣女子美眸扫过剑尖,投向亭外的桃花林,仿佛那剑只是不经意间飘至她香肩的落花扶柳,全然不去在意。

冷意潇站起身,颇为遗憾道:“可惜了这一番桃花美景,无人观赏。”

如陌却道:“能吸引意潇的目光,已不负它此番的盛放!而对于庸俗之人,即使赏了,也不过是徒增对它的亵渎罢了。”

她话音落,庞威只觉一道厉光穿透他的脊背,连忙回头去看。顿时——

“当啷”一声,手中的剑一个不稳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崔剑不明所以,正想发问,却听史青大喊道:“庞威,你怎么搞得,连剑也拿不住,真是没用!还不快把她们压过来。”

正文第十九章不惧

却见庞威并不理他,还对着黑衣男子跪了下去,低头恭声道:“卑职参见辰王!”紧接着那一千精兵全部跪倒在地,大呼:“参见辰王!”

顿时,“轰”的一声,在崔剑脑子里炸了开来,难怪会看那背影眼熟,原来是辰王,他竟没认出来,是天要亡他吗?

史青也懵了,他记得爹说过,可以招惹任何人,但是千万别惹到辰王,否则史家不保。想到这里,便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向他姐夫求救。

而崔剑额头早已布满冷汗,谁人不知,在这封国,辰王的命令几乎等同于王上的圣旨,而王上对辰王的感情和信任,无人能及。这次,他能不能逃此一劫,全在辰王一念之间。

南宫晔这才慢慢站起身,走了出去,扫了一眼跪了满园子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崔剑紧低着的脑袋上,不紧不慢道:“是王上下旨让你来抓人?”

崔剑偷瞄了一眼辰王,见他面无表情,猜不出他此时的心里所想,只得道:“王上下旨让‘查’。”

南宫晔冷冷道:“查什么?”

崔剑颤声道:“查,查……”查了半天也没说出到底是查什么。

南宫晔厉声喝道:“讲!”

崔剑身子一抖,冷汗直往下滴,却仍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古予舒朗声道:“史青私闯民宅强抢民女,崔大人分明知情,却隐瞒不报,等同欺君!今日若不是辰王在此,只怕又要添一件冤案了。”

崔剑身子一震,暗暗对古予舒恼恨不已,这件事情本可大可小,如今古予舒竟提出欺君之罪,他哪里还有活路。连忙对着辰王双膝跪地,道:“辰王恕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给下官留条活路,下官感激不尽!而史公子也只是看中了如陌姑娘,想娶她为妾,今日带人来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她,其实只是吓吓她而已。”现在端看那个女子对辰王的影响了,如果能保住史青,也许他还有条活路。

南宫晔听他如此说,便回头看了看仍端坐亭中镇定如初的如陌,只见她冷漠淡然的眼神就好像只是在观赏一出无聊透顶的游戏。看着她的双眼,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袭上心头。他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即掩去,对着呆愣在原地的史青,问道:“你想娶她做妾?”

史青连连点头,诞笑道:“如果王爷能帮忙,让我娶到她,我一定重重的谢王爷。

南宫晔道:“哦?那你准备怎么个重谢法?”

史青想了想,道:“只要是我有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南宫晔勾起唇角,冷笑道:“是吗?真的什么都行?那如若,本王要的是你的命呢?”见他怔了一怔,面露惊恐之色,又沉声道:“史青,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女人你也敢觊觎?!”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里寂静得只能听到冷汗滴到地上的声音,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连大气也不敢出。

如陌心底一惊,他说她是他的女人!难道他已经认出来了?不应该,她面纱虽薄但浸过专用的药水,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而嗓音也变得低哑暗沉,单凭一双眼睛,不可能这么快就认出来。那么,他这话究竟是何意?转眼看了看意潇,见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也现出一丝疑惑。

崔剑面色惨白如死灰,心道:想不到这女子竟然是辰王的人!这下彻底完了,再也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南宫晔带着一身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语气威严十足,道:“将他二人押往刑部死牢,砍去手脚,游街示众三日之后再斩首!再将今日之事据实禀报王上。”

崔剑瘫软在地,心道:砍去手脚游街示众,还不如给他痛快!反正难逃一死,倒不如……思及此抽出随身佩剑,往脖子上抹去。

只听当啷一声,长剑落地成两截。南宫晔残忍的笑意浮上唇角,冷冷道:“看来崔大人是嫌本王对你的处罚太轻了!既如此,庞威,传本王令:崔剑助纣为虐,欺君罔上!满门抄斩!明日午时行刑!不得耽误。”

庞威连忙恭敬地应道:“属下尊令!”身上的衣服早已被一身冷汗浸透,只希望能尽快离开这里。

满园子的人,除了如陌与冷意潇面色不变,其他人皆面色如纸心生惧意,再无人敢看南宫晔一眼,生怕一个不慎,便惹火上身。

南宫晔挥了挥手,庞威立即命人将不断叫喊求饶的两人拖了出去。园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无声。

片刻后,南宫晔笑道:“如陌姑娘准备如何感谢本王?”

如陌淡淡的反问:“如陌为何要感谢辰王?”

南宫晔道:“本王助你脱离狼爪,难道不应该感谢?”

如陌嗤笑:“狼爪?王爷指的是高官之子还是那一千精兵,抑或是圣旨?”

南宫晔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是在指责当今的王上是非不分听信谗言?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本王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如陌低哑的声音淡然道:“想不到辰王竟也是护短之人!”说罢对旁边的侍女道:“沁贞,送王爷!”

她在赶他走?!她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难道她不怕死吗?或者是她认为自己拥有了与他抗衡的资本?不可能!整个封国,没有人可以与他抗衡,因为他不允许。顿时面色沉了下来,隐隐有发怒的征兆。

古予舒大惊,暗暗为如陌担心不已,正待上前劝慰,却听冷意潇笑道:“晔,勿需动怒,如陌不过是跟你开了个小玩笑罢了,不必当真!”他轻松随意的话语,瞬间将令人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众人见南宫晔面色稍稍好转,便松了一口气。

如陌起身低笑道:“还是意潇了解我!惹到辰王不快,如陌实在过意不去,为表歉意,如陌以一舞赔罪,不知辰王意下如何?”

她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人摸不着头脑,南宫晔并不认为她会因为他的不快而献舞赔罪。从她的眼神便能看出,她不惧他!这么多年来,除了朝惜苑至今仍不知其名的女子,还有一个便是当年石屋里同样不知其名的女孩,而眼前的女子是第三个对他毫不畏惧的女子,细想起来,她们的气质和眼神竟都有些相似。蓦然间,脑中灵光一闪,蒙面的白衣女子、清冷孤绝的气质以及看向他的目光中偶尔一闪而逝的复杂……

“意潇,可否以笛曲和之!”如陌说着已往桃花林行去。

冷意潇笑道:“荣幸之至!”随后取出玉笛,放到唇边。

正文第二十章落花

笛声起,潺缓宛转同流水,悠扬飘忽似浮云。^

只见她一身白裙以轻盈的舞步穿梭于千色桃花林,所到之处花瓣纷纷飘落,落花中长袖飞舞,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弧度,将她包围其中,覆面轻纱下,面容若隐若现,如墨青丝一半用碧玉簪挽起,另一半在空中随着她的舞动飞扬倾泻。眸光晶亮,笑意弥漫,如黑夜盛放的烟火,如天边灿烂的朝霞,让人移不开双目。

她满身灵气,回眸嫣然一笑间,极尽妖娆魅惑,如花中仙子,如暗夜精灵。

南宫晔目光灼灼,他见过美人无数,却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如她这般,将两种极致的美融合的那样自然。会是她吗?他开始期待……

冷意潇沉浸在她那嫣然一笑间。往事如烟,种种片段,竟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古予舒完全被震住,屏息凝神,生怕漏过一丝一毫。若她的琴音是他倾慕的初衷,那么,她的舞姿便是将他的心彻底虏获的根源。不为琴音的动听,只为透过琴音所表达的内心带给他的震撼,不为舞姿的优美,却是因为这倾世一舞所表达的对生命的诠释。悠扬中透出一丝悲伤,绝望中却又带着顽强,平静中有着纠结,挣扎中回复淡然。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曾知道,其实她内心深处对生活仍然怀有一丝向往,只是被深深掩藏。

谁能成为唤醒她最后一丝热情的那个人?使她不再挣扎,不再彷徨。

又见她飞旋而起,足踏落花,穿过漫天花雨,飞速旋转。就在最精彩的瞬间,众人皆屏住呼吸时,岂料——

一道暗器自园外破空而来,直入她左肩。刹那间,轻灵舞动的身影已如落花般飘然直坠,以哀伤绝美的姿态为这支倾世之舞画上了最后一笔。

一黑一白两条身影同时从亭中飞起,眨眼之间,坠落的身影已落入黑衣男子的怀抱。

南宫晔见她眼中并无惊慌之色,反而对他轻轻一笑。带着凄凉优美的味道,似悲伤,似遗憾,又似诀别般,最终闭上了双眼昏了过去。

南宫晔心头一紧,若说刚才的舞姿让他惊艳和震撼,那现在这凄美的笑容却尤胜刚才的舞姿,让他莫名的心疼。那种熟悉的感觉愈加的强烈,强烈到让他竟生出一丝不安。

“暗器有毒!”冷意潇见她被血迹渗透的白衣呈黑色,迅速点上她的穴道,以延缓毒素的蔓延。

南宫晔一慌,连忙抱着她不等众人反应,几个起落跃出千色园直奔辰王府朝翔苑。留下满园子慌乱的丫头们以及呆愣的古予舒。

古予舒从未像此刻这样后悔过,为什么当初不学武?!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无能为力。他忽然觉得,排名第三是有道理的,冷意潇武功高强,能在她坠落的那一刻飞身而出,也能点穴阻止毒素蔓延。而辰王带她回府,有齐澈可以为她解毒治伤。只有他,满腹诗书道德经论以及对琴技的精通,又有何用?

冷意潇没有跟过去,有南宫晔在,他相信她不会有事。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回想着她起舞时的回眸一笑,那晚酒后眸中的倔强,以及同他相似的清冷淡漠下所掩藏的悲伤与绝望。这感觉真的很像!可是,她——不是她!如果是,那该多好!只可惜,没有如果。

“长风,请齐先生,快!”南宫晔将她放到朝翔苑寝室的大床上,待长风应声离去后,轻轻撕开她左肩的衣衫,伤口的旁边一瓣殷红落花映入眼帘,顿时心中一喜。是她!当年那个石屋里的女孩,让他整整寻了十年之久!

她叫如陌!很凄美的名字,当年任他怎么问,她都不曾说。

伸手抚上她的眉眼,淡眉如秋水,美眸如星辰,玉肤似凝脂,青丝如墨染。他笑容染上唇角,欲伸手揭开她面上的轻纱时,却听一声“王爷”,手便顿住。知是齐澈来了,便道:“齐先生来了,快给她看看,中的是什么毒?”

齐澈上前看了看伤口,血中带黑,伤口旁边的肌肤泛青紫色,并无其它异常,便伸手触碰仍插在左肩的那枚飞刀,只是,手刚刚触碰到的时候,刀柄竟——碎成片片!

两人大惊,南宫晔问道:“碎心?”

齐澈肯定道:“是!碎心,无药可解!”

南宫晔的心沉到了谷底,中碎心者,一个时辰内心会碎成片片,无解。他寻了十年,终于再见到她,竟要面对她的死亡,却无能为力!为什么……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柔软光滑的触感让他的心也变得柔软。

突然听齐澈一声惊呼,连忙转头去看,只见皮肤上的青紫色一点一点慢慢褪去,直到消失不见。齐澈连忙拉起她的手为她把脉。

南宫晔明显感觉到齐澈的身子一震,连忙问道:“脉象如何?可有救?”

齐澈摇了摇头,他不禁失望时,却听齐澈道:“不需要别人来救,她的毒自会解。”见南宫晔皱眉疑惑,又道:“因为她的身体,百毒不侵!一般的毒药对她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而像碎心这种厉害的毒也只能在她身体里停留片刻,便会慢慢散去,所以,王爷不必担心!”

南宫晔怔愣过后,面色一喜,问道:“那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现在毒素已褪,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她体内的刀身必须马上取出,否则,一旦像刀柄那样碎裂就很难清理干净。”齐澈说着便要下手,却被南宫晔阻止道:“你们先出去吧,本王亲自处理。”

齐澈停手疑惑不解的望着他,却见他微微转过脸去,面色有些不自然,才恍然大悟,笑道:“没想到王爷也会……”接到南宫晔警告的眼神立刻住了口,拉着长风大步离去。

南宫晔小心翼翼的取出暗器,帮她处理好伤口,动作轻柔一如十年前那间石屋里的少年。望着她微微抖动的睫毛,轻笑道:“既然醒了,就睁开眼睛吧。”

正文第二十一章忆往

如陌睁开双眼便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顿时心中一慌,立刻翻身坐起,谁知刚动了一下,左边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秀眉轻蹙。

南宫晔按住她的肩膀,笑道:“慌什么?!躺着别动,本…我又不是怪物,不会吃了你!看你在千色园的时候,胆子不是比天还大么?”瞥见刚处理好的伤口又有血迹渗出,嗔怪道:“瞧你这一动,我刚刚就白忙活了。”说着又将伤口重新细细地处理了一遍。

他唇角含笑,眸光晶亮,神情温柔如水,没有一丝不耐。轻柔的动作一如当年般熟练,修长的十指拂过她的肌肤,竟令她微微一颤。南宫晔问道:“弄疼你了?”

她顿时红了脸,不自觉的抬起手抚上面颊,暗自幸好有面纱遮挡,随后垂下眼眸,轻轻摇了摇头。

南宫晔见她微现窘态,又瞧了瞧自己的手,一阵低低的笑声从他口中溢出,深邃的目光锁定她低垂的双眼,温润的指尖再次“不经意”的划过她精致小巧的耳垂…

这一次他是故意的!她咬了咬唇,暗道:这人真的是冷酷残侫的南宫晔么?怎会有如此邪恶的一面?他想让她难堪,她偏不让他得逞,于是,倔强的昂起头,望进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刹那间,似有一股无形的吸引力将她深深的牵扯住,竟挣脱不开。他的眸子,对上她倔强的目光,深邃中一闪而逝的诧异,随之而至的是细微的茫然和挣扎。

南宫晔脑海中忽然忆起被他掐住脖子时倔强相望的眸光,心中一动,她带给他的熟悉感,竟不只是因为十年前的记忆,更多的却是源于朝惜苑里的那双美眸!当下,手迅疾的往她面纱掠去,却在碰到面纱一角时,对上她镇定自若的眼神,便顿了顿,忽然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指尖下滑以迅疾的姿态挑开了她的外衣…

如陌顿觉胸前一凉,低头一看,惊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南宫晔见她露出惊慌的神色,便邪笑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你别害怕,我会轻一点,不会弄疼你,乖!”

她愈发的慌乱,却又强自镇定,道:“你……!”顿住,看向床边的白色衣物以及用来包扎伤口的棉布,还有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捉狭,便立刻明白被他戏弄了,不禁面上一红,连忙将脸转向里侧。半响后方道:“你先出去,我自己可以处理。”

南宫晔见她似有些气恼,便笑道:“清冷淡漠如你竟也会难为情,实在难得!以前在石屋里的时候,你换衣服从不避讳,怎么现在反倒拘谨起来了?”

如陌道:“此一时彼一时。再说,那时还小,不需要避讳,也无处可避。”

南宫晔道:“那就将这间屋子当成是当年的那个石屋。”

这也可以吗?如陌瞪着他,竟无语

南宫晔不理会她的反抗,稍稍用力,那衣物便碎成片片,回归大地。而她上身仅剩一件胸衣紧紧包裹着浑圆高耸的酥胸,玲珑曲线毕露,而双峰间若隐若现的深沟,引人遐思无限。

南宫晔身子一僵,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突起的,心中一阵悸动。连忙收回目光,稳了稳心神,迅速地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身子。他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坐到床边,问道:“为何要离开石屋?不是说让你等我的吗?”

如陌反问道:“等你做什么?”

南宫晔柔声道:“你忘了?我说过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如陌道:“我说过,不需要。”

“你真是……”南宫晔轻叹一口气,柔声道:“你一点也没变,还是跟十年前一样倔强,软硬不吃,不给我留半点情面。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你,所以你什么也不要想,只管好好养伤,等待三个月后做我的新娘。”

如陌淡淡道:“如果只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你,那我可以告诉你,救你只是无心之举,为你受伤也不是我自己愿意。所以你,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南宫晔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像你这般冷漠无情的人怎会随意去救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你只是被那些人误以为是我的同伴,才不得不与我站在同一边。”

如陌疑惑道:“既然知道,那你为何……”

南宫晔的思绪飘回到十年前两人共处的一段日子,语气愈发的轻柔,道:“当年我被人追杀,幸得你相救。你很聪明,知道自己武功不行,不能硬拼,便将他们引进了那片有着迷雾的树林,再将我带到那间隐蔽的石屋时,我们都身负重伤。那时,你也是这左肩受的伤,伤口很深,你却紧咬着唇一声不吭。当年的你才六七岁的样子,却坚强的让人震惊,你眼中强忍着的倔强眼泪让人心疼。我帮你上药被你拒绝,同你说话你也不理会。你自顾自的行事,完全当我不存在,而我,从小到大,从未被人如此忽视过。我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这句话虽然不大好听,却是事实。当时我所受的内伤极重,别说那些武林高手,即使是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孩子,也能轻易的将我杀死。”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早出晚归,除了带给我吃的,还会带回一身的伤,我以为你又遇上了那些人,而你对我说了第二句话,只有两个字:不是。从那日起,你几乎每日都带着伤回来,却也渐渐的对我放下了防备。当我为你上药时,看着深深浅浅的伤痕,便决定等我恢复内力之后,由我来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他温柔的目光像是春日里和煦的阳光直直的照进了她的心底,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情绪。面对突如其来的温暖,她竟有些害怕,她以此身份再次来到他身边,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而他如水的温柔将是她最有利的筹码还是会成为最终扎进她心底的利剑?当消逝多年的温暖再次索绕心间,她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维持着那颗冰冷孤绝如一潭死水般的心?

如陌再次将脸转向一边,不再看他,沉默片刻后,方道:“我不需要他人的心疼,更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所以,我不会嫁你。”

南宫晔一愣,没想到第一次向人袒露内心竟会遭到拒绝,不禁有些心凉。也只一瞬而已,似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随即笑道:“只怕你这辈子想不嫁我也不行了,现如今全京都城都已知晓你是本…我的女人,除了我,还有谁敢娶你?”

见他面有得意之色,如陌嗤笑道:“是吗?可我不这么认为。若我愿意,别说是京都城,就算整个封国都没人敢娶我,也还有金国、翌国以及其他王国的好男儿供我挑选。若我不愿,谁也强求不了,你也不能!”

南宫晔一怔,暗道:以她倔强的性子,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看来他得换个方法。想到此,便收了笑意,一脸认真的神色,柔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不强怕你。但请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他神色间极其认真,态度诚恳,语气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竟让她无力招架,心生退意。前些日子,她以暗阁之名向他取得三月之期,他对她百般防备,而如今,她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却是他向她讨要三月之期,她该如何应对?

要继续吗?若继续,前面等待她的将是光明的坦途还是黑暗的深渊?若停止,她的生命将毫无希望。

正文第二十二章魔宫

南宫晔见她半响不回应,便激道:“你害怕了?”

她忽然笑道:“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我应你便是。既然他故意激她,她便顺他的话而应。

南宫晔似放下心,笑了起来。这一笑,竟是那样的愉悦,使得他俊美无俦的容颜仿佛一颗蒙尘的明珠瞬间被注入了世间所有的光芒,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如陌竟一时看得闪了神,冷酷残暴的南宫晔竟会有这样灿烂夺目的笑容么?没有心机,毫无防备。也许,不经意间流露的才是他最初的真实本性。谁会不喜欢光明和温暖?谁会在一出生便冷漠残酷?不过都是环境所迫罢了。她怔愣中,听到他发出低低的笑声,磁性而魅惑,方才回神。连忙敛了心神,想起他之前欲揭开她面纱却又突然改变主意,便问道:“你……不看看我的面容吗?”

南宫晔道:“不重要,我知道是你就好。”他用手轻轻抚摸起她散落于枕边的发丝。触手光滑柔软,胜过他府上最好的绫罗绸缎,让他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

如陌笑道:“若我的面容丑陋不堪呢?你还会如此坚持吗?”

南宫晔微愣,道:“不会,十年前,我就知道你将来必定倾国倾城。”

如陌又道:“何以如此肯定?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或许会被毁容也说不定!”她说的事实,只是她的皮肤天生愈合能力强,即使她刻意不去管,仍然在数日后完美如初。

南宫晔却笑道:“你那时身上那么多伤,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又怎会让自己的脸上留下疤痕。除非她有意而为,可是,有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呢?

如陌不再说什么,只是将脸转向里侧,轻轻闭上双眼。

南宫晔见她柳眉轻踅美目微合,料她定是乏了,便柔声道:“你先休息会儿,待午膳好了,我再来叫你。”

见她不答话,他也不恼,站起身为她掖好被角放下床幔,才转身离去。

如陌在他走后,睁开双眼,转过头打量这张雕花木质大床,床四周垂挂着王族专用的明黄色床幔,将她与床以外的空间隔离开来,顶部暗花雕刻若隐若现,明黄色丝绒被盖在身上轻柔舒适,让人不忍进入梦乡。而空气中萦绕着南宫晔独有的气息,若有若无。

她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那些日子。那是在她刚摔落悬崖不久,而南宫晔也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他被人追杀,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却仍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高贵的气质。与他相处多日后,她才渐渐开始回应他的话语,可她却始终不曾告诉过他她的名字。因为不论他待她如何真诚,或是能带给她多少温暖,也迟早要离开。果然没过不久,当还是太子的南宫傲带着无数将士找到他的时候,那将士们震天高呼“晔王子”,她便知,他们已分别在即。她拒绝了和他一起回京都城,他说等她长大了就娶她做他的妻子,她却说不需要!且不说生死蛊,但就她所遭遇过的经历就已注定,她不会轻易去相信别人,更遑论将自己的命运交与他人。

他终是离开了,留给她一个潇洒却寂寥的背影,以及那段黑暗日子里唯一值得留恋的美好回忆。

后来她遇到了易语,心底才又多了一丝温暖,于绝望中相互扶持使她对人世间还抱有一丝希望。可生死蛊不解,她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终止。卓长老说过,毒经里有可能记载的有生死蛊的另解之法,而毒经在十年前便已随着保管它的沙长老一道失踪,经查证,最终确定沙长老落在里辰王手中。她多次派人入府打探消息,皆无功而返,可见南宫晔防备之严密,其重视程度不言而喻。所以,她只好亲自出手,以暗阁之名来到他身边,虽短短数日,她却已暗中查遍了整个王府,无一收获。看来要想找到沙长老,必须先取得南宫晔的信任。因此,她只能赌这段过往在南宫晔心目中的分量,果然没让她失望!而那枚突如其来的暗器,虽在她意料之外,却也正中下怀。她倒想看看冷酷残侫的南宫晔如何让她心甘情愿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南宫晔自出了朝翔苑的寝室,便直往书房而去。一进门,就见长风与齐澈早已等在此,便直接道:“说吧。”

齐澈先道:“王爷既知碎心,想必也知道碎心出于何处。而那暗器属下也检查过了,确定与碎心同出一处。不知王爷带回来的那名女子是什么来历,竟招惹到江湖上最神秘诡异的帮派‘魔宫’。”

南宫晔脸色微变,沉声道:“魔宫!”

齐澈道:“是的!据说魔宫已有一百多年未在江湖露面,而就在两年前,魔宫重现江湖,魔宫宫主以一人之力连挑江湖六大门派,出手快如闪电,武功深不可测。其招式与早已失传上百年的天一神功相似,然而,能在三招之内击败几大门派的掌门人,只怕已是神功大成。众人皆以为,她会趁此机会一举夺得武林盟主之位,称霸江湖。可奇怪的是,那位宫主言语中对盟主之位竟嗤之以鼻,再次从江湖中销声匿迹。后来,六大派合力寻仇,两年来,遍寻不着魔宫所在地。就连魔宫宫主,是男是女,亦无人知晓,众人只知,她出现之时,戴着银色面具,长发飘扬和着一身黑衣如暗夜中的鬼魅。从此,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男子,也有人说她是女扮男装。而近半年来,魔宫中人再现江湖,出现之地必有死人,他们似乎无处不在,却又遍寻不着其踪迹。是以,江湖中人谈魔宫而色变。”

南宫晔沉声道:“你说的这些本王也曾听说过,但本王不管她魔宫如何厉害,如今伤了本王的人,本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叫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长风,这件事你马上去办。实在查不到消息,你去一趟云阁,他们不是号称‘没有查不到的消息,只有不愿接的买卖’么?你告诉云阁管事的人,就说是本王的意思,他们若查到线索,本王重谢,若查不到,本王便端了他的老窝。”

齐澈心下一惊,连忙道:“王爷且慢,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云阁虽然只是打探消息的江湖组织,但短短两年,他们的人已遍布全国各地,实力不可小觑,当然,他们自然还没有能力和王爷您抗衡,但与其如此,倒不如拉拢,保不准以后还能有更多的用处。王爷若信得过齐澈,就请将此事交与属下,属下定不负所托。”

南宫晔望着齐澈,目带审视,见他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方道:“既如此,那此事便交与齐先生了。”说罢便让他二人退了出去。

过了约半个时辰,午膳备好,南宫晔吩咐午膳摆到朝翔苑寝室,自己也往朝翔苑寝室而去。

正文第二十三章温情

闻食香而动,观色泽而知其味。如陌被南宫晔扶着坐了起来,看桌上已摆好的四菜一汤,虽简单却样样精致,皆是清淡爽口的菜肴,正合她意。心中一动,想不到南宫晔竟如此细心,只是曾经不经意间说过的一句话,这么多年,他竟然记在了心里。

南宫晔坐在床边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然后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先放到自己的腿上,正准备起身……

沉思中的如陌只觉身子一轻,连忙挣扎道:“不用这样,我自己可以的。”

娇弱柔软的身躯,突如其来的挣扎正好摩擦着他的下身,一股燥热之感直冲头顶,他浑身一僵,面色微沉,望着怀中的她的双眼,出口的声音带着暗哑,道:“别动!”

她对上他染上情欲的双瞳,感受到他下身突起的,直顶她的私处……脸“刷”的一下,如火烧般烫了起来,直红到耳根深处,连忙转过头去。却不想,带着绯红色泽的精致小巧的耳垂正暴露在他的眼前,令他无法自控的凑过头去一口将那诱人的美好含在口中,轻咬吮吻,刹那间,一股美妙的感觉如电流般瞬间传遍两人的全身,随着身体的温度不断地攀升,如陌只觉一股热流自小腹升起,脑中一片空白。不识滋味的她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任自己随着感觉沉沦。

忽然,左肩处传来一阵痛感,令她蓦然清醒,连忙推开南宫晔,迅速地离开他的身子,和他拉开一段距离,然后背过身去,暗自懊恼。

骤失的温软令南宫晔心中一阵空落,随即便恢复自然,见她似有恼怒,便起身向她走去,伸出双臂从身后环住她,将头轻轻的搭上她的右肩,在她耳边轻语:“不高兴了?是我太急躁了些,一时没控制好自己。陌儿,别生气,嗯?”

他磁性的声音带着未脱的暗哑,低沉魅惑,毫不留情的袭击着她的感官。她慌忙躲开,用变声后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我饿了。”

南宫晔对她的闪躲本有些不悦,但又听她说饿了,便牵起她的手,两人一同落了座。他先帮她盛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柔声道:“先喝点汤,润润喉咙。”

她点了点头,强忍住伤口的疼痛,伸手去端碗,却被他握住,又听他道:“这些日子不可动用这只手臂,伤在骨节处,如此不在意,何时才能痊愈!”

如陌淡淡道:“不妨事,迟早都会好的。假如好不了,那便不要这只手臂了便是。”

“瞎说!”南宫晔顿时面色一沉,斥道。随后放下她的左手,轻轻扳过她的身子,望进她淡然的美眸,动情道:“陌儿,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但是,自今日起,就由我来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

他像是宣誓般异常认真的神色,以及温柔如水的声音瞬间击中了她心底最弱软的那个角落。不由得心中一颤,望着他怔怔出神。

她不过是一个弃子,是这个世上最悲哀的人,竟还有人愿意珍惜她么?一个还未曾见到她容颜的人,凭什么要珍惜她,难道仅仅是因为早已成为过往的那段日子么?

南宫晔见她望着他怔怔出神,便凑过脸去,勾起邪魅的一笑,道:“可有觉得你的未来夫君长得很俊,怎么看也看不够?无妨,待三月之后你我成了亲,你想怎么看都成。嗯?”说罢轻笑出声。

“……!”呵…他真的是南宫晔吗?她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垂下眼帘,望着他手中的碗。

南宫晔连忙用勺子舀了递到她唇边,她知他性格,即使她反抗也无用,只会徒增烦恼,便索性随了他。她轻轻撩起面纱一角,露出娇艳欲滴的双唇,张口将那勺汤咽下。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用完膳。南宫晔将她抱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柔声道:“你先歇会儿,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晚些再来陪你可好?这朝翔苑里没有侍女,一会儿我让人找个聪明伶俐的丫头过来,有什么事情,让她去书房找我便是。嗯?”

如陌淡淡道:“不用了,我不需要人伺候。”

南宫晔脸又拉了下来,沉声道:“不行!你有伤在身,不可随意乱动。听话!就这样,我先走了。”说着便起身离去。

如陌心中五位陈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望着床顶的暗花,思绪有些微的混乱,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方才都吃了些什么,脑海中只浮现出南宫晔认真的眼神以及温柔的话语。她在面对他的冷酷、暴戾、无情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无波澜,可是他带给她的这份温情,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忽然觉得有些乏,便敛了思绪闭上双眼,小憩片刻。直到外面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听声音不像是南宫晔,想必是南宫晔派来服侍她的侍女,可那脚步声听起来似有些熟悉,轻而不浮,稳而不沉,只有练武之人才有这样的脚步声。心中不禁冷笑。

来人刚走到门前,还未开口,却听屋里已有声音传来:“进来吧。”她不禁心中一惊,连忙定了定神,推门入内。

对着床上的蒙面女子行礼道:“奴婢水月拜见小姐。”

如陌侧头望向眼前的绿衣女子,淡淡道:“是王爷安排你来的?”

水月稍微犹豫了下,应道:“是。”

如陌道:“去外边守着吧,有事我会叫你。”

水月应声出去后,如陌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精美的景致,亭台楼阁,水榭曲桥,美则美矣,可始终都是人为的设计,设计得越完美反而越是让人觉得不真实。

她往这窗前一站,竟站了两个时辰。

南宫晔处理完政务,进屋见她站在窗前,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衣裳,迎风而立,被风扬起的长发在空中乱舞,似是不甘被主人遗忘般。南宫晔顿时沉了脸,大步上前,一把揽过她的身子,微恼道:“不是说让你好生歇息,不可乱动吗?你怎就……”他忽然顿住,望着她的脸竟无法再言语。

只因她转过身子时,面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一张倾城绝色的面容瞬间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不禁脸色剧变,连忙放开她的身子,大退三步。

正文第二十四章身份

竟不止是眼睛相像么?!这俏鼻,这脸庞……

南宫晔望着眼前这张与朝惜苑那名女子一模一样的绝色面容,脱口而出道:“你的脸……你究竟是何人?”

如陌眨了眨眼,似有些诧异,对他淡淡一笑,道:“你这是何意?我是谁你不是知道么?我的脸怎么了?很丑么?竟把你吓成这样!”

南宫晔见她神色淡然,便定了定心神,再开口时,面色已恢复如初,语气平静道:“不,你的面容…很美,美得超乎想象,才令我一时失了方寸。他走上前去,伸手捧起她的脸,仔细的端详,竟找不出半点不一样的地方。难道她给他的熟悉感,并不是来自十年前,而是源自朝惜苑他百般防备的那名女子?这怎么可能,这叫他如何去相信!

如陌任他端详,目光温柔地望向他眼眸深处的挣扎和不安。伸手抚上他的眉眼,轻轻抹平他微皱的眉间。

轻柔的触感令南宫晔心中一紧,连忙放开她,平声道:“我还有事,晚些再来陪你。你快回床上躺着,伤未愈,不准吹风。”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也不答话。

南宫晔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她定定的望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心一阵阵轻颤,缓缓闭上双眼。

南宫晔出了朝翔苑,直往朝惜苑而去。

“王妃可在里面?”南宫晔问道。

侍卫连忙应道:“禀王爷,王妃未曾出过朝惜苑。

南宫晔举步迈了进去。见依颜守在寝室门口,便挥手阻止了她的行礼,径直进了里屋。

床上趴伏着的女子,脸偏向里侧,双眸紧闭,似正在熟睡。一头青丝散落枕边,较之前似乎少了些许光泽。右肩衣领微微滑下,白皙的背部肌肤上一道狰狞恐怖的疤痕跃入眼帘。南宫晔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忽然发觉今日面对她时心里竟十分平静,没有了往日的焦躁与挣扎。这是为何?是因她正在熟睡中无法与他对视的双眸,还是因他身边已有一个同她相似的如陌?在他心里,她们两人,究竟是她像如陌,还是如陌像她?他竟一时无法分清。

绝美的面容,倔强的眼眸,清冷孤绝的气质,皆如此相似,相似到他几乎要以为是同一个人。而事实上,她们并非一人,除了声音的不同,还有那条醒目的鞭痕,她有,如陌却没有。也许声音可以改变,但这条鞭痕,无论涂上多么神奇的药,若没有个三五十日,也绝不可能恢复如初。而他帮如陌换衣服时并未发现有半点痕迹。

出了朝惜苑,刚走了几步,长风就现了身,道:“属下有事禀报。”

南宫晔见他脸色凝重,便道:“到书房说。”

一进书房,长风连忙道:“禀王爷,王妃身份有异。据属下查证,暗阁之中从未有过女人。暗阁阁主也并非是那位与王爷谈交易自称暗阁阁主的紫衣女子。”

“哦?”南宫晔微微蹙眉,随意的寻了张椅子坐下,问道:“可查出暗阁阁主是何人?”

长风低头道:“属下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据下面回报,暗阁阁主的身形与武功都与‘烈焰残歌’相似。”

南宫晔心中一惊,却没有立即出声。如果是“烈焰残歌”,那么,暗阁在两年之间一跃而成为江湖中最为厉害的暗杀组织便毫不奇怪。只是若果真如此,那这两名女子又是何身份?

他沉思片刻,对长风道:“说说你的看法。”

长风想了想,道:“依属下猜测,既然暗阁没有女人,那么,手持暗阁阁主信物的紫衣女子与借助暗阁之名进入王府的王妃应该是另有来路。而王爷与她们之间的交易,她们也已经采取行动。短短数日,叶恒的余党已经有一部分神秘消失,查不着踪迹。具备这样的实力,除了暗阁,属下想不出其他人。”

长风顿了顿,见南宫晔示意他说下去,便继续道:“王妃与紫衣女子,就算不是暗阁中人,应该也与暗阁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如果不是她们有意冒充暗阁之名行事,那就是暗阁背后还有一个更强大的神秘组织。”

南宫晔点了点头,方道:“你分析的不错,若果真如此,本王倒是有些佩服暗阁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竟能收服‘烈焰残歌’为其办事。还有朝惜苑的那个女人,以她非凡的气质与胆量,定不是泛泛之辈,若本王猜得不错,她的地位应在紫衣女子之上。所以,朝惜苑你让人再盯紧些。”

长风连忙应下,然后思索着问道:“这王妃进来王府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何到现在也不见任何动作?”

南宫晔沉声道:“要知其目的,必先查清其身份。”说罢,似想起了什么,神色间忽然变得有些哀伤,道:“长风,你可知,如陌与朝惜苑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本王真希望,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无论他是出于何种原因对她好,她也都是他第一个想要好好对待的女子,希望她莫要让他失望才好,否则,他也无法预料自己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因为而他此生最痛恨的,便是欺骗和背叛。

长风垂首静静的立在一旁,并未答话。他知道王爷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在旁边倾听罢了。

夜幕低垂,房间里撒了一地的冷月,南宫晔没再过来看她。如陌安静的躺在床上,有些迷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明明她想要的已唾手可得,为何又要刻意的毁坏,她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如今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她所期待的?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清楚地明白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的最终目的,唯有这一次,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犯起了糊涂。为了一个目标,她竟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子,到如今,那目标究竟还是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她竟然无法肯定了!

如陌苦笑着叹息。

夜已深,困意袭来,她才渐渐睡了去。似乎没过多久,又似乎过了很久,朦胧之中,她依稀感觉到有人在接近,没有脚步声,只有很浅的呼吸,浅到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但她却很清楚,这是绝顶高手之间才会有的感应。

她蓦然清醒,睡意全无。却仍然双目紧闭。

近了,再近了……——

正文第二十五章残歌

如陌心中暗哼一声,唇角浮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亦不动声色,暗暗凝聚真气。

感觉到来人慢慢移至床前,便停住不动,身上并无杀气,似乎也没什么敌意。于是,如陌低声问道:“谁?”

那人并没有立即答话。

如陌虽心中疑惑却不动声色,沉默了半响,来人方低声道:“是我!”他嗓音沙哑暗沉。

“残歌?!”如陌立即坐了起来,由于动作过猛,伤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想必是伤口被撕裂了,她不由得闷哼一声,暗道:关节处果然比其它地方脆弱一些。然后紧咬下唇。她并非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习惯了忽略,身体上的伤无论多痛总会痊愈,可心里的伤,那会是一辈子。

残歌听她一声闷哼,脸色立变,立刻撩开床幔,沉声责怪道:“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

如陌无所谓的苦笑摇头,道:“不妨事。你几时回来的?沁贞怎么也没来告诉我。”

残歌看了看她,垂眸道:“不怪她,我接到你受伤的消息,直接过来的。”没人知道他回来,她自然不可能收到消息。说着便扶她躺下,自己则立在一旁。

如陌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可还顺利?”

残歌略做思索,方道:“还好,只是刚发展,目前还不是很稳定。”

如陌点了点头,道:“恩,这些日子,你多照应下那边,争取在两个月之内将主力迁过去。”

残歌剑眉轻蹙,道:“两个月……好。”紧是紧了些,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如陌偏过头,望着他道:“你不问我为何要去扩到金国?”

残歌沉默片刻道:“你有你的理由。”

如陌一愣,随即轻轻笑了起来,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残歌,谢谢你的信任!”顿了顿,又道:“也谢谢你的正吟!”她的声音饱含着无比的真诚。她很少向人道谢,可残歌不同!正吟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她找了三年都没有找到,残歌拿到正吟必定费了很大周章,她虽然待人冷淡,却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黑暗中,看不清残歌的神色,只见他将头转了过去,淡淡道:“顺便而已,你喜欢就好!”

如陌浅浅一笑,低声道:“残歌,你跟着我,有两年了吧。”

残歌微愣,随即回道:“是两年零一个月又二十三日。”

如陌一愣,心中微微诧异,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记得这么清楚吗?随即释然一笑,道:“等这件事情结束后,你就自由了。”

残歌身子猛然一僵,半响未出声,也不回头看她。

她挪了挪身子,往床栏上靠过去,继续道:“当年,我以暗器胜你,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你也很不服气,但是你仍然遵守了约定,留在了我身边为我办事。”她顿了顿,凝视他的双眼,又道:“残歌,你是我除了易语之外,最信任的人。你我约期十年,如今已过两年,你又为我寻得正吟,我决定,待此事结束,你我之间的约定,一笔勾销。”

残歌终于转过头来,定定的望着她黑夜中闪动的双眸,坚定道:“不需要,拿到正吟只是顺便而已,我会信守自己的诺言。

正文第二十六章挣扎

南宫晔一改沉重的黑色,竟着了件浅蓝色外袍,清新俊朗的气息和着温柔如水的神色,较往日,少了一丝凌厉,多了几许柔和之感,令人不禁怦然心动。视线触及到水月手中的药碗时,面色微沉,不悦道:“怎么还未喝药?”转眸间,见她慵懒的斜倚床栏,褪去一身清冷之气,有着说不出的妩媚风情,不由得凤目微眯,轻笑道:“莫非陌儿你,是为了等我回来喂你不成?”

如陌面色一僵,随即坐起身来,凝视着他明朗的俊容以及泛着温暖笑意的眸子,竟一时移不开眼。

水月的目光在南宫晔入屋后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入府两年,印象中的辰王,高贵威严,冷酷残暴,什么时候有过如水般温柔的神色?还有那唇角的一抹笑意,令他俊美的面容看起来极具诱惑。水月只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尽管她知道辰王的目光永远不会停留在她的身上,也还是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然后低声道:“王爷,这药有些凉了,奴婢端去厨房热一热,再给小姐送过来。”

“恩,去吧!”南宫晔看也不看一眼,挥手道。

水月不敢再做停留,略施一礼后快步离去。

南宫晔挨着如陌身旁坐下,望着她被面纱遮盖的脸庞,问道:“怎么又戴上了?”说着不等如陌反应,便将面纱取了下来。

如陌也随了他,然后淡淡道:“习惯了。”

南宫晔不再说什么,只伸出手,用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撩起她光滑柔软的如墨发丝,举到鼻前轻嗅,一副陶醉不已的模样。

如陌以为他会很俗气的说一声“真香”,不想他却开口道:“该洗了!”

“……!”如陌嘴角抽了几下,看南宫晔满脸捉狭的得逞笑意,恼怒的瞪着他,反手将发丝从他温润的掌心中抽离,如凝脂般白皙面容晕红一片。

“呵……”南宫晔轻笑出声,执起她葱莹如玉的素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炯炯目光望着她转过头别扭的神情,笑得无比舒畅。清冷淡漠如她也会有小女儿般的神态,不由得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浓了起来。柔声道:“整日躺在床上可会觉得闷?可想出去走走?”

望着他灿烂无比的笑容,她心中无来由的一慌,连忙抽回手,敛了心绪,淡淡的点了点头。

南宫晔修长有力的手臂托起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如陌脸色微变,忙拒道:“我的腿又没受伤,可以自行走路。”

瞬间,南宫晔笑容退去,眼中含有一丝不可抗拒的光芒,不理会如陌的反抗,自顾自的抱起她走了出去。

如陌心知反抗也无用,还不如干脆顺了他。一股陌生的温度由南宫晔温热的掌心透过她腰间微薄的衣衫直达如陌心间,她放松了整个身体,任脑袋歪下去随意的倚靠着他坚实有力的臂膀,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之感自心底油然而起,令她异常心安。

南宫晔感觉到怀中人儿的放松和靠近,心中一喜,温柔的笑意再次浮上唇角。|所过之处,侍卫与下人们无不震惊诧异,一个个张大嘴巴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只见他们那一贯高高在上冷酷残侫的王爷此时唇角轻扬,神情温柔如三月间荡漾的春水,眸光含笑看向怀中的绝色女子,步伐轻快,向后花园走去。

“陌儿,在想什么?”见她走了神,南宫晔不由问道。”

如陌抬起头,似若有所思,道:“南宫晔……”

“叫我晔!”他温柔的打断她未完的话语,魅惑的声音在她耳畔悠悠响起,蛊惑着她敏感的神经。

一股酥痒的感觉传来,她连忙缩了缩脖子,躲开他喷薄在耳边的气息。沉默片刻后,再次将头靠上他的肩膀,若有所思道:“……!我在想,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冰冷嗜血、残酷暴戾、温柔如水、邪侫魅惑,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南宫晔脚步一顿,笑容僵在唇边,只瞬间,便回复之前轻松愉悦的模样,柔声道:“陌儿你,只要明白我会一直对你好就足够了,其它的不必多想!”

如陌轻轻的闭上双目,心道:一直对她好吗?他的一直,究竟能持续多久呢?

转眼已到了后花园。阳光照耀下,竹影摇曳,百花盛放,满园春色惹人醉。南宫晔见怀中人儿仍然紧闭着双眼似不愿睁开,便低下头去轻啄她娇艳欲滴的双唇。她美眸蓦然睁开,盛满惊愕,引起他一阵低低的带着磁性魅惑的笑声。她连忙转过脸,随意的扫了一眼园子,顿感无趣般,神色淡然的将目光投向一片静蓝的天空。

南宫晔问道:“不喜欢这园子吗?”

她随口道:“喜欢。”

她一副敷衍的态度,他不悦道:“陌儿,在我面前要说真话,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

她转过头定定的望着他,认真道:“你要听真话?”

他点头道:“是。”

她想了想道:“我不喜欢这里,但是我喜欢那个亭子。”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待月亭,神色极其认真。

南宫晔一愣,随即问道:“为什么喜欢那里?”

如陌道:“只是喜欢,没有原因。”

他疑惑的盯着她绝美的脸庞,犀利的目光似乎想从中找出点什么,但对视半响,她依然神色坦然,目光纯净。他稍作犹豫后释然一笑,抱着她在片片翠竹环绕中拾阶而上,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他二人身上,温暖的沁人心脾。

足足过了一刻钟,方才上得待月亭。南宫晔将如陌放下,改牵她的手,带着她走向前方的眺台。凝目往下,整个王府乃至整个京都城皆尽收眼底,过往的行人如一只只蝼蚁般大小,人的生命瞬间变得渺小而平凡。只是,置身于高处之人,却更显得孤单。

如陌回过头,望着亭子上头的牌匾,幽幽叹道:“登亭待月,光阴似流水匆匆。待回首,幽恨几时休?”

他身子一震,这种感觉她能了解么?他望着与他比肩而立的她,竟感到心安。忽然觉得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边,真好。而这个女子不仅能分享他的喜悦,更能体会到他的寂寞与孤独。

南宫晔双目含情凝视着她有时清冷有时灿若星辰的美眸,温柔磁性的声音在她耳旁轻轻响起:“不要离开我,永远留在我身边。可好?”

他动情的恳求令她心中一动,转眸对上他深邃含情的目光,沉浸在他为她营造的温柔旋涡当中,忘了身在何处,忘了自己是谁。

金色光芒笼罩下的南宫晔,更是气宇轩昂,俊美无双。他温润的掌心捧起她的香腮,低头含住她嫣红诱惑的双唇,霎时,如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一股美妙的颤意传遍四肢百骸,令她忘记反抗,也不知如何回应。直到南宫晔感觉到她不能呼吸时才不舍的放开她。轻点她俏鼻,宠溺的声音道:“傻瓜。”

她美眸圆睁,红唇微张,怔怔的望着他渐渐离开的俊颜,有些茫然无措。

南宫晔见她如此反应,轻笑道:“陌儿对我可有些感觉了?”

感觉?!如陌茫然的摇了摇头。那是什么?她不知道!十年间黑暗的生涯,让她忘记了什么是快乐和幸福,她的所有情感不是早在七岁那年已全部埋葬了么,可如今,为何会有一丝期待?!她又在期待什么?

南宫晔眼见她的眼神由茫然变为悲伤又转为绝望的凄凉,心里有些心疼和紧张。

“陌儿!”他温柔的唤她,轻轻将她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好温暖,温暖的让她不舍得离开。她似乎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然而,他的温暖,她如何能贪恋?闭上眼一狠心,用尽全力猛地一推……

南宫晔不防,被她推得踉跄大退了好几步,才算稳住。怔怔地望着她面无表情的快速转身离去,不敢置信。他第一次用心靠近一个女子,竟然遭到了拒绝!

正文第二十七章青楼

清晨,天气阴郁,薄雾缭绕,整座王府被轻烟笼罩。如陌静坐梳妆台前,凝目望向镜中略带哀愁的绝色容颜。不禁苦笑,南宫晔终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辰王,他强大的自尊容不得他人的半点抗拒。所以,自她推开他之后,他已三日不曾来看她。以为将她冷落在一旁,她便会后悔,痛哭流涕地请求他的原谅,并发誓从此唯他命是从?呵…南宫晔,他真是太不了解她了!那可以是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但永远不会是她——如陌。

对镜苍然一笑,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对水月淡淡道:“我要出府,你想跟便跟着吧。”说罢不等水月反应已径直离去。

水月连忙跟上。门口的侍卫也未加阻拦,二人顺利地出了王府。

水月开口问道:“小姐,您想去哪里?”

如陌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随意道:“只是想出来逛逛,并未想好要去何处。怎么,你有好去处?”

水月想了想,道:“奴婢听说西街有家新开的首饰坊,他们的首饰都是从别国进的货,跟我们封国的不大一样。小姐想不想去看看?”

如陌随口道:“就依你!”

西街,还需要过两条街才能到。

不一会儿,两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水月道:“小姐,去西街走这条街比较近,从这里穿过去就到了。可是这条街是花街,虽然现在还早,也没什么人,但是……小姐,您看……”水月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寻求她的主意。

如陌想也未想,便淡然道:“花街怎么了,不妨事,就走这儿。”说着径直走了过去。

这条街名为花柳巷,寻花问柳**地。在京都城几乎家喻户晓,而此刻,正是花柳巷一日之中最清净的时候,看起来与其它街道并无不同。

走了不到百米,便听“铮”的一声,一阵悦耳的琴音传来,宛转悠扬,如行云流水般清新流畅。如陌微微一愣,顿了顿,随即寻着琴音而去。没走几步,便停在了倚春楼门前,未作犹豫,推门而入。

精致豪华的大堂中,一个三十来岁相貌不俗的女人见到她愣了一愣,随即连忙迎了上来,声音娇媚道:“哟!这位小姐,来得可真早啊,我这还没开门呢!不过也不打紧,既然来了,徐妈妈我也不能有生意不做是吧?”说罢回头对后面的丫鬟道:“你们快去,把他们几个都叫来,让这位小姐好好的挑选挑选……”

听说过这条街有家妓院以男妓闻名,想不到她这随意一进,便是了。如陌暗自冷笑,面无表情的打断道:“不必麻烦。徐妈妈,我是闻琴声而来,可否带我去见一见抚琴之人?”

徐妈妈一愣,对着她打量了几眼,再朝她身后望了望,点头道:“请随我来。”说完便引着她往后院行去。

林木蓊郁,苍翠欲滴,小桥曲水,杨柳轻垂。将前堂的精致奢华衬托的庸俗无比,想不到这种地方竟也会有如此雅致的景色。

精美长廊的两旁花坛紧促,一股股香气入鼻,令她不禁皱眉。长廊的尽头,身着玄色外衣的男子,一头黑发用赤色缎带束起,阴柔俊美的脸庞一侧有一道深褐色疤痕,却并不显得狰狞,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邪美。他停下抚琴的动作,抬眼望她,却不做声,仿佛在等如陌先开口。

如幽潭一般的黑眸似要将她吸附进去,如陌目光落到他面前的琴弦上,淡淡道:“‘息鸣’不愧为当世名琴,虽不如‘正吟’苍松古朴,却也是铿锵有力,非一般琴可比。世人皆以为此琴已毁,不想竟完好无缺。今日一现,江湖必再起纷争。”

话音未落,那男子击掌起身,目含探究,微微勾唇一笑道:“‘琴仙如陌’,果然名不虚传!比起你落花中妖娆的舞姿,在下更欣赏你这闻音辨琴之功力,实令在下自愧不如。至于‘息鸣’,只要你不说,又有谁会知呢?”

如陌听他说起落花之舞,想起那日若有若无的凌厉目光,心中一动,淡笑道:“如陌不记得起舞那日,阁下在千色园。莫不是阁下化做了我千色园的侍女,所以如陌未认出来?”

男子听了也不恼,反笑道:“你可真是个妙人儿,史青为你送了性命,也算是值了。只是可惜,他至死也没见着你的芳容。真替他遗憾!”他口中说着遗憾,眼中却是冰冷的嘲讽之意以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笃定。

如陌冷了眼,沉声道:“是阁下唆使史青去千色园闹事?你目的何在?”像史青那样的纨绔子弟,若无人挑唆,又怎会为一个连面容都没见到的女子痴迷。

男子对她的质问,似毫不在意,道:“那是在下为如陌小姐精心准备的第一份大礼,如何,那出戏可为你解了闷儿了?”

如陌冷笑道:“阁下好大的手笔,这出戏,朝廷大员开场,辰王压轴,只怕是如陌也是身在戏中。”

男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竟冶艳入骨,往前踱了几步,方道:“人生本就一出戏,如陌小姐身在戏中也不为奇。请这边坐。”说罢自顾自得往院落一角的石桌行去。

如陌冷冷地望着他迈着无比优雅的步伐,暗道:这男子看似谦和有礼,实则邪气入骨。他的邪与南宫傲不同,南宫傲的邪魅,只是一种表象,而眼前男子的邪恶之感,却是由心而发。此种人,通常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百无禁忌。

如陌不动声色地落了座,随意的扫了一眼园子,除了正端茶过来的侍女再无他人,徐妈妈早已退了出去,水月也不见踪影。

侍女将倒好的茶水放到了她的面前,又退了出去。

碧绿清澈,清香扑鼻。观茶色,闻茶香,已知茶滋味。

如陌闻而未饮,忽然一阵风吹过,长廊旁花坛的香气随风而来,入鼻间,隐隐约约,一丝异香醉人心脾……

如陌不禁心中一沉,面色剧冷,长袖一挥,只听“砰”的一声响,连杯带壶擦过男子的耳际迅疾地往对面的院墙上撞去,再望向男子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无比。

她,还是大意了,竟没想到…

正文第二十八章媚毒

那男子一惊,面色也沉了下来,不悦道:“如陌小姐这是何意?在下以好茶相待,以为你也是懂茶之人,没想到,你竟如此糟蹋在下的一番心意。如陌面无表情,冷声道:“千金难得一壶的‘清毫’自然是好茶,只可惜,阁下的心意如陌不敢领受。”

男子目露精光,笑道:“如陌小姐未饮便已知是‘清毫’,也算是知音之人,那这壶‘清毫’便也值了。只是,在下实在不解,小姐为何如此作为?莫非是害怕在下欲对小姐不利,在茶里下毒不成?”

如陌目光犀利,紧紧锁住男子的双眸,似笑非笑道:“这‘清毫’之所以名贵,就在于任何毒与它混合都会被其消除毒性。但唯有一种香味与它的香气混合,虽不是毒,却胜毒百倍。:阁下好细密的心思,竟将‘醉香’混于花坛之中,令人不易觉出。阁下为引如陌前来,真可谓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以‘息鸣’重现江湖为代价。不知,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男子的目光顿时锐利,起身邪笑道:“连‘醉香’你也知道?还有什么是你所不知道的?我很好奇,你的身份……”他说着忽然身影一闪,出手快如闪电,直取她面门。如陌身子微侧,如风影般掠过,他未到眼前,她已站在他后面。

男子大惊,迅速往她左肩抓去。如陌眸光一沉,迅疾转身,飘出几丈远,不再与他纠缠。

男子也不再追上去,他面色虽如常,心底却十分震惊。望着她的目光阴晴不定,疑声道:“幻花无影?”

如陌笑道:“阁下好眼力,能认出幻花无影之人,当世屈指可数。”

男子大骇道:“‘幻花无影’已失传百余年,你从何处习来?你……是什么人?”

如陌敛了笑,冷冷道:“这句话应当我问阁下才是,阁下又是什么人?魔宫独门秘药‘醉香’,阁下究竟从何处得来?”

“清毫”虽然珍贵,但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和势力,想得到并不是太难。而“息鸣”与“正吟”本是一对,出自同一大师之手,其珍贵自是不必说,并且它们关系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如今重现,是有意还是无意?更让她心惊的却是“醉香”!单是“醉香”,也就罢了,但“醉香清毫”混合,便成了这世间最阴狠的媚毒。

男子不紧不慢道:“能拥有魔宫秘药,你说我是什么人?”

如陌一愣,旋即狐疑道:“阁下的意思是,你是魔宫之人?以阁下的身手,应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男子抄起手,往旁边廊柱轻轻一靠,朗道:“你似乎不大相信?我一直很好奇,中‘碎心’之毒却不死之人,迄今为止,你是唯一的一个。而我更加好奇的是,以你的身手,躲开那道暗袭,应是轻而易举之事,可你为何却不躲呢?”

如陌沉声道:“原来如陌之伤也是拜阁下所赐。阁下为何要说出来,让如陌知晓,对你有何好处?”

那男子邪笑道:“我不需要好处,帮助别人本身就是一种乐趣。更何况我帮的还是如陌小姐这样难得一见的绝妙佳人呢!”说着向她抛了一个大大的媚眼,诱惑之极。

他可真是大意——

正文第二十九章无力

南宫晔身着金丝线镶边并绣有四角龙的黑色朝服,一身王者威严庄重之气,大步走来。远远地已能感受到他冲天的怒气,以及喷火的双眸。

如陌连忙推开那名男子,撑着微薄的意志向南宫晔迎了去。带着满怀的希望,而迎接她的却是……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刮在她脸上,耳边嗡嗡作响,清晰地指印带着点点的血丝烙在了她因身体的渴望而绯红的面颊。

她本就无力支撑,如何承受得了这大力的一掌,砰然倒地!

火辣的灼痛使她霍然清醒,她,竟然指望着南宫晔能救她!

是的,他的确唤醒了她的理智,而他的方法,与她自己又何其的相似!

她不禁自嘲一笑。

而南宫晔的眼里只看得到她敞开的领口,染上的双眸,以及被汗水浸湿的散乱的乌发,一种因背叛而起的滔天愤怒,令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分辨的能力。

“你这女人,竟敢背叛本王!你若想要,本王可以满足你,何需你跑到妓院里找男人。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他凶狠的语气,阴鸷的眸光,似要将她撕碎般。一把拉起她,一只手毫不留情的向她下体袭去。

她本能的闪躲,却又如何能躲得开!

南宫晔隔着里衣仍然能感觉到里面湿润滑腻的粘稠,顿时,莫名的痛楚摧毁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握住她右臂的手青筋暴起,遽然加重了力道,似要将她捏碎般,眼中砰发的怒火似要将她毁灭了,才肯罢休!一声怒喝——

“贱人!”

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她甩了出去。

“砰——”!!!

如陌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飞了出去,左肩狠狠地撞上不远处的桥栏。霎那间,桥栏断裂,岩石飞散,吓得跟进来看热闹的众人惊叫出声,连连后退。

肩骨断裂,扎入肉中,清脆的声音入耳,带着凄美哀伤的曲调。

旧伤迸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纯白的衣衫。

彻骨的疼痛令她几欲昏厥,却又清醒无比,身子无法自控的落入水中,溅起了一片水花。

原来,他的温柔,不过是一种表象,而残酷暴戾,才是他根深蒂固的本能。

南宫晔,他说会一直对她好,而他的一直……仅仅持续了两日!

清澈的水面瞬间被染红,而冰冷的水中,她无力的挣扎,再挣扎……

可任她如何努力,依旧无法浮出水面。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再无法动弹。

她,本不该寄希望于他……

玄衣男子望着眼前的一幕,唇角露出邪恶嗜血的笑容。

,果然能将一个智者变成白痴。玄衣男子带上“息鸣”,飞身离去,竟无一人发觉。

南宫晔目光死死的盯着她坠落的水面,那一片猩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双眼。

但——

背叛他,这已是最轻的惩罚。

窒息的感觉将她紧紧包围,残存的意识渐渐被剥离……她并不想死,至少不要这样的死去。

那个邪恶的男子,她怎能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她的命运不由得他人掌控!她要让那个男子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蓦地一下,冲出了水面,才发现,那水的深度仅仅及她腰间,而她已挣扎得如此困难!

南宫晔见她露出水面,竟好似松了一口气般,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

她拖着沉重而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步,如千金般沉重,缓慢的移到岸边。单手攀着断裂的桥栏,艰难的往上攀爬。然而,脚底的湿滑令她一个不稳,再次跌进了水中……

水一股脑涌进她的口鼻,她浮出水面,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五脏六腑也咳了出来,满脸涨得通红。

“哈哈……”满园的人望着她的狼狈,竟一阵哄堂大笑。

霎时,她怒气填胸,真想将他们全部送入地狱。

她痛恨别人在她痛苦的时候开怀大笑,这会让她想起那个已死去的魔鬼,而她,绝不是供人取乐的玩物!于是,冰冷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那群人,令人不禁怀疑,她下一刻是不是会化作索命阎罗立刻取了自己的性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再无人发出半点声音。

南宫晔望着她艰难的动作,一次次跌回水中再坚强站立,而一次比一次更加顽强。

她望着南宫晔的冷眼旁观,想起十年前积雪的琅崖山,她也是如今日这般,一次次摔下山再爬起来,母亲也是那样冷眼旁观不为所动。蓦地,一股浓烈而哀伤的情绪如泉涌般,止不住的袭上心头。如果注定要失去,那么,她宁愿不曾拥有,便不用承受刻骨的疼痛。

是什么迷蒙了她的双目,让她的视线渐渐模糊……

她抬头望天,睁大了双眼,生怕一个不小心,遗落了晶莹。

南宫晔望着她眼中的倔强,心蓦地一紧,竟不知不觉向她走了过去。

她敛了心神,望着他伸出的手掌,冷冷道:“你的怜悯,我,不需要!”

南宫晔一愣,她再次拒绝了他!不禁心生恼怒,狠绝的话语冲口而出:“不知死活!既如此,那你便自生自灭吧。你们听着,谁要是敢拉她一把,本王就剁了他双手,叫他生不如死!哼!本王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上岸!”说罢竟让人搬了张椅子,坐在岸边观望。

她冷笑道:“今日我就让你知道,我——如陌,即使被这个世间所遗弃,也依然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她倔强的攀爬,几次失败后,终于上了岸。瘫倒在地,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十年来,除去生死蛊的发作,她从未如此无力过。而带给她这种无力感的人,她会一一奉还!

扶着桥栏,她缓缓起身,望进南宫晔的双眸,嘲讽的笑道:“是谁说‘自今日起,就让我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南—宫—晔,你就是这样代替我的么?果然和我自己很相像呢!呵呵……!”

南宫晔身子一震,望着她早已染红的白衣,细密的疼痛自心间蔓延。他别开眼,沉声道:“是你自找的!忤逆本王自然要受到惩罚,而背叛本王,这已是最轻微的代价。”

如陌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南宫晔身边停住,睨着他俊美的容颜,眸光冷如寒冰,唇边的笑意无比讽刺,冷声道:“一个眼中只有尊严,不能容忍别人对他说‘不’的人,也懂得珍惜为何物?!呵…真是可笑!而你所说的背叛……南宫晔,是我高估你了么?”

南宫晔心中一痛,竟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着她渐渐离开的单薄背影,虚浮的脚步留下一道长长的水迹,带着血色的残痕,扎进了他的心间!

也许是源于身体的痛疼,也许是因为有冷水的浸泡,她体内燃烧的**竟奇迹般褪了下去,可身子却依然绵软,毫无力气。

一阵风吹过,她,不禁微微发抖。

但她仍然艰难的行走着,不知究竟走了多少步,只觉头越来越沉,视线愈发的模糊不清,天地间似乎在不停地旋转……

而她,终究没能撑到出口!

原来,再坚强的人,也一样会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正文第三十章解毒

“陌儿……”

望着她倒下,他的心似乎被什么紧紧攒住,生生的疼,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她那么倔强,那么坚强,假如还有一丝力气,她又怎会任自己倒下!

南宫晔来不及细想已飞一般的冲了过去,将她捞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她的身子,喃喃道:“陌儿!”

只见她双眸紧闭,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停止般。心底蓦地升起一丝恐慌,他似乎,已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身后传来长风的声音:“爷!这里……”

他冷冷的打断道:“封了!”然后抱起她往辰王府飞奔而去。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刮在脸上有些微的疼,他似无所觉。

“齐澈——”南宫晔一进朝禾苑,便大声的喊道。

齐澈正在药房配药,听到南宫晔焦急的声音,心底一惊。能令王爷如此焦急,莫非出什么大事了?连忙迎了出去。

南宫晔急切道:“齐澈,快救她!”

齐澈一见他怀中抱着的女子,顿时一愣,连忙引到屋里,让南宫晔将她放到他的床上。执起她的手,为她把脉,顿时,脸色大变。

南宫晔一惊,忙问道:“如何?”

齐澈沉声道:“‘醉香’遇‘清毫’,世间媚毒之最!”

南宫晔身子一震,反手一把揪住齐澈的衣襟,大声喝道:“你是说她中了媚毒?你不是说她百毒不侵吗?”

齐澈平静道:“她的确是百毒不侵,但此媚毒不同,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毒,只是两种不能混合的香气……”

南宫晔这才松开手,打断道:“你只需告诉本王,如何才能解?是否需要……”

齐澈忙道:“万万不可,此媚毒最阴狠之处便在此。不与人合体,会受折磨而死,若与人合体,不但解不了她的毒,只会让另一人同她一样身中此毒。”

南宫晔心一沉,无力的问道:“那岂不是……无解?”

齐澈望了望她湿漉的衣服及长发,还有染红的左肩,轻叹道:“若她一直清醒着,我还可以试试看。但是,她旧伤加剧,失血过多,又被冷水浸泡,风寒入体,虽暂时压制了药性,但实际对身体的损害也更加严重。没有她自身意志的抵抗,我也……无能为力!”

南宫晔颓然坐到床边,手抚上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微微颤抖。

竟是他害了她!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看见她被那个男人抱在怀里,便失了冷静,忽略了一切。

他说过会一直她好,可他,到底还是伤了她!如今,要如何才能救得了她?

“陌儿……”他喃喃唤道。

齐澈见他面有凄色,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忍不住打断道:“王爷,她的伤得尽快处理,衣服也得赶紧换下。您先帮她换衣服,待会儿齐澈帮她处理伤口,之后咱们再想办法!”说罢便转身出去将门带上,谁也没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伤。

南宫晔似如梦方醒般,见旁边已准备好了所有的物品,连忙脱下她的衣服。

目光触及她深深扎进左臂的发簪,心中似猛地被利器击中!

她,是用身体的疼痛阻止**的侵袭!

而他,竟没发现她染血的衣袖?反而将满怀希望迎来的她毫不留情的践踏!

南宫晔只觉自己的心一阵阵发疼。

原来,他的心,竟也会痛么?

狠了狠心,拔出簪子,血流如注……

帮她止了血,换了衣服,唤来齐澈。齐澈仔细检查了伤口,眉头皱的死紧,半响方叹口气道:“怎会如此严重?肩骨断裂,要彻底修复只怕不易。”忽然转念一想,她有神功护体,终是与别人不同。

南宫晔转过头去,闭上双眼,没做声。

齐澈为她接骨,她一点反应也无。

南宫晔皱眉道:“你刚才说的两种不能混合的香气,‘清毫’本王知晓,但那‘醉香’,本王从未听说过。”

齐澈边为她处理伤口,边道:“‘醉香’是一种能令人内力全无的迷香,为魔宫的独门秘药,但即使是魔宫中人,也未必能拿到。而与‘清毫’混合之效用,更是鲜有人知。”

南宫晔握紧拳头,青筋暴起,沉声道:“又是魔宫!上回是‘碎心’,这回是‘醉香’,依本王看,他们似乎更像是冲着本王而来。”

齐澈望了望如陌,若有所思道:“不知如陌小姐,可见着那下毒之人?”见南宫晔点了点头,他又道:“依属下看,此事另有蹊跷,不见得是魔宫中人所为,不如等如陌小姐醒了,问问她,兴许她比较清楚。”

南宫晔眼光一黯,低喃道:“她,如何才能醒?她的毒,又如何解?本王空有神功,却无力救她。”

齐澈听他说到神功,突然眸光一亮,忙道:“未必,属下竟然给忘了,王爷的枯寒神功,至阴至寒,配上齐澈的药和针,应该能解了媚毒才是。只是……”

听说自己的神功能救她,他不禁心中雀跃。见齐澈顿住,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齐澈道:“王爷的功力可能会因此有所折损。”

南宫晔不由松了一口气,道:“无妨。开始吧!”说罢没有一丝犹豫,托着她的背将她扶了起来。

……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南宫晔收了功,身上的衣裳已被汗水浸透,大半日过去了,消耗了太多的内力,感觉很疲累。

齐澈有些担忧道:“王爷,您自己的身子也要紧,先去休息会儿吧,待如陌小姐醒了,我再叫您。”这大半日,他耗费的功力应在五成以上,只怕也得一段时间修养,才能恢复如初。

南宫晔轻摇头,问道:“她何时能醒?”

齐澈稍作犹豫,道:“这个…不好说,也许得等到明日,也许只要一会儿。”正常情况是明日,但,她与旁人不同,发生在她身上就有可能不正常。

南宫晔也不在意,只要她没事了就好。

轻轻掀开她的衣袖,望着她左臂光滑细腻的皮肤上细密的血孔,心再次被揪紧,生疼。

若不是他那三日有意的冷落,许她就不会出府,更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他握着她纤细的手,放到唇边,闭上眼,轻吻她如玉般冰凉的指尖。动作温柔,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弄疼了她一般。待睁眼时,竟对上了她睁开的双眸。

她醒了!

他止不住的狂喜,然而,仅仅是瞬间,心,便已沉到了谷底。只因——

她的眸光,是那样的陌生而冰凉……

仿佛从不曾认识过他!

正文第三十一章重执

南宫晔不由得唤道:“陌儿……”

如陌双眸一动也不动,明明是望着他,可他却觉得那目光似已穿过了他的身体,在看外面的风景。无论他怎么唤,都仿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初相识。他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恐慌,伏下身紧紧抱住她,突然想起她的伤,连忙放轻了力道,避开她左肩,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低唤,带着深情与歉疚。

她冷冷的勾了勾唇角,静静的闭上双眼,只当做听不见。

南宫晔将她抱回了朝翔苑,在她身边躺下,拥着她,一夜再无话。

春末夏初,连绵阴雨,一下便是十日,压抑低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苍茫天地。

如陌空洞木然的双眸望向铺天盖地的雨雾,一径的沉默无语,身后站着她在千色园的贴身侍女沁贞。只因她宁愿撕裂伤口也不愿让他碰触,更不愿让其她人伺候,所以南宫晔无法,便让人去千色园找来了沁贞。

“小姐,外面凉,您还是进屋里吧,这场雨下了这么多日,也不知要下到何时。而您的身子……您要是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属下……属下只好去请易阁主和莫阁主了。”沁贞说完便接到她一个冷冷的警告眼神,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

如陌收回目光,沉声道:“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竟敢威胁本宫。”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令沁贞心颤。

沁贞连忙跪下道:“属下该死,请小姐降罪!但若能使小姐身子好起来,沁贞,宁可受罚!”她抬起头直视如陌双眼,目光中尽是执拗。

如陌轻叹了口气,道:“你这性子,不知吃了多少亏,怎么还是一点也没变。罢了,今日就你我二人,不与你计较。但你要谨记,往后,不当管之事不要管,不当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如此,方能活得更长久。明白了?”

沁贞低头道:“属下明白了!但属下请求小姐,对自己……好一些。”

如陌转身凝望,放柔了声音道:“你的心,我明白!起来吧。”说罢再继续看向外面的雨雾,喃喃道:“这个时辰,他,快要来了吧。|”

细密的绵雨,打在墙角盛开的蔷薇花瓣,不但没使它枯萎,反而更加的娇艳欲滴。南宫晔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单薄纤细,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怜惜。而她已十多日,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话。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仿佛看不见也听不到。若换做其他女子,也许会哭,会闹,会趁机提出要求,而她,只是冷冷淡淡的,完全当他是透明,这让他感到——很无力。

南宫晔抬步向她走去。没有任何话语,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进了屋。

“陌儿,还是不肯开口么?已经十日了,我知你怨我对你的不信任,怨我不该伤了你。”他将她抱在怀里,闭上双眼,头埋在她颈窝。沉吟半响后,他生平第一次说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几欲听不到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入了她的耳。

强势如南宫晔,竟也会道歉么?这看似简单的三个字,对他而—

正文第三十二章救赎

连日的阴雨竟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雨后放晴的天空异常清新明澈,风带着初夏的气息拂过耳畔,心,豁然间开朗。

“陌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南宫晔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朝忆苑行去。

陈旧而荒凉的院落,被雨水冲刷过后,更添了几分清冷的萧瑟,园中飘摇的野花似诉说着无尽的寂寞。

南宫晔进屋后,小心翼翼地抱起装血衣的银盒,放到桌上,再点燃三炷香。

如陌立在门口,望着寥寥升起的烟雾,映着他俊美的脸庞,朦胧中有一丝恍惚。他一撩衣袍前摆,竟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一怔,这血衣究竟是何来源,竟能得他这一跪?她依稀记得上次见到的血衣,似乎是碎了后又缝起来的。

只见他闭上双眼,神色间尽是悔痛。她不由自主的走到他身旁,想伸手拥住他,又生生忍住。

他睁开眼,平声道:“陌儿,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南宫晔。封国的二王子南宫晔,早在十七年前的今日遭奸人所害,尸骨无存。”

如陌心底一惊,他不是南宫晔?那他,是谁?又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他平静却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十七年了,就连最后知情的人也在十年前失踪。而这件事,一直埋在我心底,让我喘不过气。陌儿,如今,我却想让你知晓,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她张了张口,却没出声,他需要的是,有一个人静静的倾听,所以她只是很安静的站在那里,听他说下去。

“我的真名叫南宫澈,封国的三王子,一个本该在十七年前就已死去的人。”

“自我记事起,母后终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而父王,独宠叛相之女叶凰,自我出生后,五年多未再踏进过母后的寝宫。”

“我与真正的南宫晔是双生子,他胆小懦弱,每次见到父王连话也说不清。屡屡被嘲笑,就连宫女太监也瞧不起他。那时,我为与他有着同样的容貌而懊恼,可谁能料到,就是那样一个胆小懦弱的他,使我至今仍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他面露凄色,完全沉浸在不堪的往事当中。

“父王是爱琴之人,我便苦练琴艺,只为吸引父王的目光,引起他对母后的关注。六岁那年,我终于一次又一次把他引到了母后的寝宫。不久后,母后有了身孕,叶凰那贱人屡次加害不成,与叛相合谋向父王进谗言,说我是妖孽转世,弹出的琴音能蛊惑人心,左右他人的心智。”

他唇角含笑,可那笑容却是无比的嘲讽与悲凉。

“父王听信谗言,要将我处死。在他们抓我之时,与我有着同样面容的南宫晔,以一曲绝世琴音,让所有人深信他才是南宫澈。我竟不知,他有着不输于我的琴技。”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被抓了起来,吊在半空,被人鞭打,周围坐着文武百官,无一人敢站出来说句话。六岁的孩童,鞭鞭入骨,几次晕厥,又被冷水泼醒。他笑着对我说,一点也不痛……”

“我多想承认我才是真正的南宫澈,却也明白,站出来的结果便是我二人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母后知我意图,死死的拽住我,她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我,几欲昏倒。失去一个孩子已令她几近崩溃,纵使我不惧死亡,又怎忍心让她多痛一次!”

“我望着他眼中强忍的倔强泪水,那一刻,我明白了,只有掌控权利,才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而我的父王就坐在高台上同他的贵妃调笑,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即使那贱人将他的儿子五马分尸,他仍旧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他眼中充满了愤怒。如陌心里一痛,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怨恨至亲之人的痛苦。那叛相叶恒与奸妃,他可以杀了他们,可是他的父亲,却成为了他一生的阴影,即使已死,也依然无法抹杀他曾经的无情。

她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听他的声音似有些哽咽:“他临走前,笑望着我说,他很勇敢……”说着身子竟有些轻颤。此刻的他竟是这般脆弱,脆弱的仿佛一个孩童。

如陌柔声道:“是的,他很勇敢!澈,你也很勇敢,因为活着的,才是最痛苦的那个!”有时候,活着比死去需要更多的勇气。

“母后没有撑到最后,便倒下了。因大受打击,致使胎儿早产,而我的王妹在出生的第二日便失了踪影。母后从此像是变了一个人,为权利而生存。为了报复叶凰,她四处搜罗美女,而父王却不屑一顾,独独看上了冷将军的夫人。”

如陌心一颤,立刻松开了他,退了几步,冷冷道:“所以,为了她的复仇,便不惜毁了她人的幸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自己的不幸转嫁给更多的人,如此作为,便能弥补她所承受过的痛苦了吗?为了让冷将军的夫人进宫,便联合了爱慕冷将军的长公主,使尽手段,让她嫁入将军府,最终导致冷将军家破人亡!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

“陌儿?”她如此激烈的反应,令他不解,皱眉问道:“家破人亡?不是将军夫人带着女儿回了乡下?”

如陌冷笑道:“你不知道吗?冷将军与夫人夫妻情深,将军夫人因无法接受丈夫的背叛,为了报复,当着丈夫和儿子的面,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下了悬崖。”

南宫晔惊道:“你如何知晓的?”竟是如此?难怪冷将军再无心参政。也难怪,他……誓不为官!

如陌转过身去,没再说话,心中五位陈杂。这一场不幸,究竟该由谁来承担责任?

她十年的苦苦挣扎,在生死间徘徊。而南宫晔,这么多年,一直在代替另外一个人活着,这对他,究竟是幸运还是悲哀?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做声。

过了许久,他起身从身后紧紧拥住她,仿佛是溺水之人紧紧抓住的一根浮木。将头埋在她颈项,吸取着她微薄的温暖。低声道:“陌儿,你好暖!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从此后,我们彼此温暖。”

彼此温暖?他们两个人,真的……可以么?

两个同样不幸的人,两颗同样冰冷的心,如何才能给予对方温暖的救赎?

而有朝一日,这温暖,是否会化作千万把利剑?

这时,门外传来长风的声音:“王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南宫晔放开她,沉声道:“进来!”

他话音落,长风已进了屋,却迟迟未开口,目光看向如陌——

正文第三十三章息鸣

如陌正欲离开却被南宫晔一把拉住,揽进了怀中。此时的他,哪还有半点方才脆弱的模样,俨然又是那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辰王,天生的王者气势,不怒自威。对长风道:“陌儿不是外人,今后,她的话就等同于本王的命令。有什么事,说罢!”

长风心中一惊,他跟随王爷多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王爷会对谁放下所有的防备,给予全心的信任。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方道:“禀王爷,属下得到消息,传言已毁的名琴‘息鸣’将于端阳节夜晚重现江湖。而此琴,目前为魔宫之人所持有。”

南宫晔眯起双眼,挑眉道:“又是魔宫!最近发生的事情似乎都不离魔宫。看来这届才子佳人会,将会更热闹了。”说着见如陌微微皱眉,便牵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坐下,关怀道:“陌儿,怎么了,是不是乏了?你伤未愈,又陪我站了小半日,是我粗心了。”

如陌摇头道:“不碍事,只是听说‘息鸣’重现江湖,有些惊讶罢了。”她早料到那玄衣男子的目的没那么简单,他到底还是要挑起纷争。哼!他想玩,那她便陪他玩到底。顿了顿,望向南宫晔俊美的脸庞,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对‘息鸣’也有兴趣?”

南宫晔笑道:“百年前的传言‘得正吟息鸣,便可逐鹿天下’,如今,三国鼎立,若得魔宫宝藏,纵使不侵占他国土地,至少也可保封国百年无恙。只是这‘息鸣’突现,又大肆渲染,怕是有人别有用心。你认为呢?”

她平声道:“你也相信这子虚乌有的传言?百年前的琴师容清,生性高洁,视钱财如粪土,却偏偏得了这富可敌国的宝藏。他虽是魔宫宫主,但爱琴如命,一生之中,引以为傲的便是缔造了这两把绝世好琴,为使其流传后世,又怎么将宝藏的秘密藏于琴中?”

南宫晔点了点头,道:“听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如陌又道:“并且那‘息鸣’,也并非在魔宫之人手中。”

南宫晔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笑道:“何以如此肯定?”

如陌道:“既有如此传言,那魔宫得到‘息鸣’,绝不会伸张出去,否则,岂不是引火烧身自找麻烦!而我前些日子入了倚春楼,便是为‘息鸣’之音所引,那拥有‘息鸣’的玄衣男子并非魔宫之人。”

南宫晔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道:“或许,他们旨在以‘息鸣’引出‘正吟’呢?这么多年,魔宫宝藏只是一个谜,一个传说。怕是连他们自己也一直在寻找答案,否则也不会隐世多年。”顿了顿,又道:“陌儿怎知那人不是魔宫之人,他对你用的可是魔宫秘药。听说魔宫秘药归魔宫长老所掌管,只有魔宫宫主及座下四使方能拿到。”

如陌略微沉吟道:“以‘息鸣’引‘正吟’倒是有可能。但魔宫秘药,虽然不容易拿到,却也不是没有可能。从千色园的暗器到倚春楼的媚毒,他们的最终目的始终都不是我。若他是魔宫之人,对我用了魔宫秘药,再引你前来,岂不是明摆着让你去找他们的麻烦?”

“那陌儿你认为他会是什么身份?又为何要如此作为?”

如陌想了想,方道:“他们如此作为,通常有两个原因,一是有人担心我得了你的宠,挡了她们的道。这一点基本可以排除,因为你并无三妻四妾。”

南宫晔手顿了顿,随后颇有兴趣的问道:“第二个原因呢?”

如陌淡淡道:“借我的命,将你的目光引到魔宫,然后借你之手灭之。至于为何要灭魔宫,大概和宝藏脱不了干系。”

南宫晔笑道:“陌儿,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不过,还有一点你想到了却没说。”见她垂眸,他继续笑着道:“他们要的,或许是我的命!”第一次也许是转移目光,但第二次若没有齐澈,照正常的解媚毒之法,他二人皆活不过当晚。

长风惊道:“难道是还未处理完的叶恒余党?可我们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们因暗阁的行动,惶恐不安,除了加强防范,并未见他们有其它动作。”

南宫晔放开如陌,站起身,踱了几步,脸色微沉,冷哼一声,道:“那些人还没那本事。至于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两日后,自然见分晓!”

长风退下后,南宫晔抱她回了朝翔苑,嘱咐她好好休息,之后便离开了。

如陌望着床顶的暗花,回想着南宫晔说过的话。心中暗忖:南宫晔不是轻易向人袒露心声之人,可今日,却又是为何?还说她的话等同于他的命令,难道仅仅是为了表达他对她的信任和感情?

她轻叹一声,南宫晔心思太深,她不敢轻易相信,可还是不由自主的会心疼。

忽然,床前黑影一闪,一个女子跪在面前,恭敬道:“小姐!”

如陌支起身,关怀道:“微澜,你来了,快起来吧!身上的伤,恢复得如何?”

微澜站起身,有些急切道:“已痊愈,多谢小姐关心!小姐,‘息鸣’之事,恐有蹊跷,两日后的才子佳人会,您还是不要去的好。”

立在一旁的沁贞接道:“可是‘息鸣’若落入他人之手,对我们不是很不利?小姐武功高强……”

微澜横了她一眼,打断道:“‘正吟’在小姐手中,即使他们拿到‘息鸣’,也翻不了天。而此次,‘息鸣’突现,怕就是为引小姐现身,小姐虽身负两大神功,但仍然会有危险。还请小姐……仔细斟酌!”

如陌微微一笑,道:“微澜,你都跟我三年了,几时见我怕过危险?而越是危险,才越有挑战。”见微澜还想再说些什么,便阻止道:“好了,你无须担心。他们的目标虽是我,但这还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沁贞,你去告诉莫阁主,无论‘息鸣’与宝藏有无关联,对‘息鸣’,我势在必得!”

正文第三十四章惋叹

端阳夜,圣心湖畔。

繁星点点,皓月当空。无数船只画舫,明灯倩影,将夜晚点缀的精彩纷呈。

一年一度的才子佳人会,热闹非凡。这一晚,不论身份贵贱,只要身负才艺,便可一展所长,向意中人倾吐爱慕之情。

如陌与南宫晔坐在一只较为普通的画舫之中,面无表情的望着外面的盛景。无非就是些诗词歌赋,猜谜对字,对上了便成双成对,也有表达心迹被拒绝后羞恼着离开。

当真是无趣!

这时,左边的画舫传来一阵喧闹,透过薄窗望了过去。

一玉面男子被人按倒在船板上,焦急的望着被华衣男子抓住的那名美貌女子。

女子苦苦哀求抓住她的男子,道:“哥哥,我不回去,我要跟他离开京都城,我不要进宫。你快让他们放开他。”

男子道:“都说不让你来了,你还敢偷溜出来,竟还想着私奔,你把我们崔家的脸都丢尽了!进宫的事,父亲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只管好好服侍王上,得到王上的宠爱,只有这样,王上才会派人来保护我们崔家。柔儿,要为大局着想。”

那女子垂泪道:“为大局,就要牺牲我一生的幸福吗?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得到王上的宠爱。若是得不到呢?都说帝王薄情,哥哥,你们这是在送我进火坑啊!”

那男子斥道:“胡说!这也是为你好,能嫁给王上,是你的福气。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进宫,这是父亲的命令。”

被按住的男子一脸愤怒,大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冷血无情,他是你的亲妹妹,你不但不劝阻你父亲,反而帮着他逼柔儿进宫,毁了她一生,你于心何忍?”

那男子怒道:“你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引诱柔儿私奔的帐,回头再跟你算。柔儿,走,跟我回去。”

女子心知再说也无用,便抹了把泪,请求道:“哥哥,再让我跟他说句话,我就跟你回去。就一句!”

那男子料她也逃不脱,便应了。

女子过去扶起那名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男子,泪如雨下,哽咽道:“柔儿能得你深情,此生足已!你,保重!”说罢一转身就跳进了湖里。

“柔儿——”男子大惊,手帕掉落,哀声道:“柔儿,我怎能让你黄泉路上一个人孤单行走,你等等我!”音未落,人已跟着跳了下去。

众人半响后方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满湖的船只画舫,竟无一人跳下去救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名华衣男子。

华衣男子身后的仆人道:“公子,现在打捞怕是来不及了,您看……”

那男子冰冷的声音响起:“既然她一心求死,就成全她好了!她既无心,就算是进了宫,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回府!”

沁贞知如陌不喜多管闲事,却又实在按耐不住,不平道:“天底下竟有如此无情之人,我去杀了他!”

“沁贞!”如陌喝住她,摇了摇头,道:“他活不了多久,不用理他。崔家,叛相叶恒的党羽,也在南宫晔的名单之中。定是因为这阵子莫名消失的其他党羽,心生惶恐,便企图送此女子入王宫,向南宫傲寻求庇护,只可惜,打错了如意算盘,即使她入了宫,也改变不了他崔家即将灭忙的命运。

南宫晔微微皱眉,眸光一闪,问道:“陌儿,你怎知他活不久?”

如陌心一惊,淡笑道:“像他这样的人,自有人会收拾,况且,他们送那女子进宫为了寻求保护,便说明了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南宫晔听了,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目光投向远处。

风起,掉落在船板上的帕子飞上半空,飘落到如陌的面前。她轻轻展开,只见左上角写着——

花开为谁香?

花落为谁眠?

问君

曾几何

不为花开,宁为花落?

右下附有——

花开为卿香

花落为卿眠

复汝

几多情

不为花香,愿为花眠!

如陌轻叹:“可惜了,一对有情人!”有些人相互有情,却不能在一起,而有些人明明可以在一起,却又要相互防备和猜忌。

也许这对他们是一个完美的结局,至少他们在死去时,内心对于爱情还有着美好的畅想。若活着,谁能保证这份情,是否经得起岁月的磨砺。即使是情深如她的父母,最终不也落得个如此凄惨的结局!

南宫晔见她似有感伤,便握住她纤细的玉指,平声道:“你不必为这种人难过,寻死是懦弱者的行为,坚强的活着,努力的寻找出路才是正确的选择。”他这话说的坚定无比。但他做梦也想不到,终有一日,他也会为了无法挽回的那份情,一心求死,以命博之。

如陌把帕子递给沁贞,吩咐道:“找人把尸体捞上来,和着这帕子,一起合葬了!”

南宫晔道:“这事儿,让长风去办吧。”

长风有些犹豫道:“爷,您的功力还未恢复,属下不能离开您身边……”

南宫晔打断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本王还不至于如此不济。你去罢!”

长风见他不悦,只得领命去了。

如陌站起身走了出去,四处忘了忘,不禁有些失望。南宫晔问道:“在找什么?”

如陌道:“意潇怎么没来?”

南宫晔脸色微变,盯着她望了一会儿,方道:“他从不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陌儿你,找他做什么?”

“无事,只是随便问问。”是啊,他怎会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呢。如陌摇了摇头,轻笑。

南宫晔望着她含笑的双眸,回想起那日千色园的情景,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无人能及的亲密与默契,是那样的自然和谐。一时间,心里竟不是滋味。

“那不是琴仙如陌吗?”忽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因刚才的突变微微沉寂的湖面瞬间喧闹起来。

一只普通的画舫之中,古予舒的目光遽然亮了起来,她真的来了!不知她身上的伤可痊愈了?又望向她身边的南宫晔,目光瞬间黯淡,即使近在咫尺,她始终也不是他可以觊觎的女子。想到此便黯然离去。

湖中有许多画舫渐渐向如陌靠拢过来,却听一名男子阻止道:“你们不想活了?她可是辰王的人。史青因为觊觎她,不但自己被处死,还连累家人流放边关。”

“啊?真的吗?”

“是啊,快回去!我可不想死。”

“你小声点,万一被辰王听见就惨了。”

……

望着那些船只快速地退了回去,开始陆续离开,靠岸。

如陌嘲讽一笑道:“因你一句话,我倒成了洪水猛兽,看来除了你,还真是无人敢娶我!”

南宫晔揽过她,勾唇一笑道:“我说过了,你只能嫁我。”

就在此时,一阵铿锵有力的琴音传来,两人皆一怔。

终于,要开始了么?

正文第三十五章脱控

湖中的精致画舫已消失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船只,有许多是初入湖中,船上之人做书生打扮,但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带着一股子戾气。目光纷纷望向传出琴音的二层豪华画舫,正向湖中央驶去。

如陌的目光却被较偏僻的一只澄色画舫所吸引,舫外挂着一幅字,那字迹十分眼熟,不由得一怔。

南宫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蹙眉道:“那是意潇的字?莫非意潇也来了?”

如陌眸光中闪过一丝犀利,平声道:“不是他!这幅字虽与意潇的字有着同样潇洒随性的笔风,但少了一份洒脱不羁,多了几分专注和用心。分明是刻意模仿,以意潇的字,能模仿到九成相似,绝不会是一朝一夕所能办到。若不是此人对意潇有着非常人能及的感情,那便是含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不会如此费心。”

南宫晔愈听脸色愈沉,只见他眉间紧蹙,沉声问道:“你对意潇,似乎很了解?”

如陌一愣,旋即道:“只是对他的字一直较为关注罢了。”

南宫晔缓和了脸色,轻笑道:“之前看你对那些才子佳人的诗词歌赋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想是你的文采定是比他们高出许多。我原以为你只对琴有兴趣,想不到对书法也颇有研究,不知陌儿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去挖掘。”

如陌凝视着他的双眼,眸光变了几变,最终化作淡淡一笑道:“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说罢转头再望向那只澄色画舫。

只见一名身着月白色长裙的纤瘦女子走了出来,身若翩鸿,腰若扶柳,美眸带盼,黛眉含忧。她的身边,一盏孤灯,映照出文字凄凉几许。

孤舟只影,和泪倚窗遥望

意萧萧然。

皎皎明月暗,碧碧清湖幽水寒

但闻晓风残。

一种发自内心的期盼和伤感,竟令她也能深切地感受得到。不禁一叹:又一名痴情女子!意潇,他可知晓?她多希望有人能带给他幸福快乐,挥走那紧紧缠绕他的悲伤与哀愁。

她叫来沁贞,吩咐道:“你去劝那位小姐上岸。”

沁贞领命去了,很快又回来,道:“小姐,她说她还没等到她要等的人,所以不愿走。”

还真是执着!如陌叹息道:“罢了,你多看着点吧,别让人伤着她。”

沁贞心中暗道:小姐不是不喜多管闲事吗?为何对那女子格外关心?想归想,她口中还是连忙应了,不敢多问。

南宫晔眉头紧皱,沉声问道:“你几时变得会关心旁人了?还是个陌生人!莫非,是因她的字与意潇相似?”

如陌抬眼望他,淡淡道:“十年前,你对我来说,也是陌生人!”说罢转过头看向亭中央,又道:“各路江湖人都已到齐,为争夺‘息鸣’,一会儿必定会有一场混战。南宫晔挑眉道:“你,不担心自己?”

如陌回眸笑道:“有你在,我不担心!”

他一怔,她,真的如此相信他?望着她的绝世美眸,沉吟半响后,幽幽道:“今日,我不一定保护得了你!”

如陌一愣,这话是何意?她知枯寒神功的最大缺点便是耗损的功力不易恢复。而他因救她,内力折损过半,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恢复。但她相信,他既然来了,必定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在她思虑间,那只二层豪华画舫已入湖中央。琴音骤停,一个玄色的身影,纵身一跃,如风之影,上了栖心亭。将手中之琴,摆上石桌,继续未完之音。

湖中船只愈聚愈多,已有人耐不住性子,手指着亭中的玄衣男子,大声问道:“你手底下的琴,可是‘息鸣’?”

众人屏息,目光齐望过去,而玄衣男子仿若未闻般,既不答话,也不做任何表情。

那人不禁恼怒,正待发作,却听一灰衣老者道:“是不是‘息鸣’,一望便知,何需发问!”

那人道:“我又不懂琴,看了也不认识。”

另一个青衣中年男子嘲讽道:“你不懂琴,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脸色立变,又不能直接说为了宝藏,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暗自懊恼,不一会儿,脸涨成猪肝色。

南宫晔与如陌皆冷眼观望,这些人就是如此虚伪,明明知道大家都是为宝藏而来,却仍然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沁贞惊道:“六大门派掌门都到了!小姐……”说到这里便住了口,望了望一旁的南宫晔,又接到如陌警告的眼神,连忙低下头去。

南宫晔似没听到般,目光望向亭中。长风急忙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南宫晔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旋即道:“立刻送如陌小姐上岸!”

如陌一惊,难道出了什么问题,是他所掌控不了的?

长风刚要应下,只听琴声急转,如骤雨般砸了过来,仿佛砸中了最脆弱的那根神经,竟让人无法动弹,跟着便是头痛欲裂,不能自已。

一时间,湖中哀嚎之声,响彻夜空。

魔音的最高层!那玄衣男子竟已练成?!即使练成了,也只有拥有异常深厚的内力,方能驾驭。

如陌大惊,她虽不受影响,但她安排的隐在暗处之人,只怕已指望不上。必须马上破了这魔音,否则已失了五成功力的南宫晔,必无法抵挡。

他虽不像其他人那样抱头哀嚎,但也抵抗的十分艰难。此时已面色惨白,冷汗自额角渗出,滴落船板。见如陌似乎不受影响,倒也没太惊讶,这种魔音只对有内力之人起作用,当下便道:“陌儿,后面……有小船,你……快走!”

他,是在担心她吗?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在心中蔓延,此时,他是要她抛下他独自离开?不由道:“你……”

他急急打断道:“快走!”跟着就支撑不住,身子软倒了下去。

如陌连忙扶住他,却仍听他微弱的声音道:“快……走……”

“晔……”他为了帮她驱毒,损失了五成功力。否则,以他的枯寒神功,即使是最高境界的魔音,也奈何他不得!

望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庞,她心中充满了恐慌。她并不知这最高层的魔音如何破除,她只知一个不慎,便会导致被魔音所控之人心脉尽断,立时毙命!一时间,竟六神无主!

她如陌,竟也有如此慌乱的时刻么?她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么?她不是因为解蛊毒才来到他身边的么?为何此时,心中会如此恐慌!

见亭中的玄衣男子,看了过来,他唇边挂着得逞的笑容,目光中有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望着那张如魔鬼般妖魅邪恶的面容,她有一种想立即撕碎的冲动。

那玄衣男子似感受到她的愤恨,魔音遽然变得更加激烈,南宫晔只觉撕裂般的疼痛如排山倒海袭来,不禁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走…啊!别管……我!”

如陌心中一痛,像是要窒息般。

忽然一阵笛声传来,清远悠扬,似能抚平世间所有的痛苦与悲伤。

“清咒”!是他来了么!

正文第三十六章烈焰

她瞬间冷静下来,为方才的大失方寸而震惊。

冷意潇乘竹筏而来,慢慢向她靠近,当来到她身边时,已隐隐能看到额头的汗珠。

清咒起,魔音顿,魔音再起,清咒断。两厢抗争,单纯的以内力相拼。意潇他,是否敌得过那个玄衣男子?此时,若有一内力深厚之人从旁给予玄衣男子致命一击,便能使魔音立破。可是她……

望了眼稍微好转的南宫晔,她,有些犹豫。

这时,突见一个身影自对岸飞起,在半空中,高举宝刀,月光下,一道耀眼的银色厉光劈向亭中,带着地动山摇的磅礴气质,刹那间,栏断亭塌,飞瓦成利器。

顿时,魔音骤停,玄衣男子面色微变,连忙飞身退到豪华画舫之上。平了脸色,朗声笑道:“今日真是奇了,对武林盟主之位不屑一顾的‘烈焰残歌’,视名利如无物的‘意潇公子’,竟都会对‘息鸣’感兴趣,倒是出乎在下的意料之外。”

冷意潇淡淡道:“阁下请放心,我对‘息鸣’毫无兴趣。”说着轻盈一跃,飘逸如仙的身影落到如陌的面前,关怀道:“你可还好?”问完才想起,她似乎不惧魔音。

如陌点了点头,笑望着他道:“我无事。”

冷意潇也朝她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淡淡的温暖注入心田。

扶起南宫晔,双掌抵在他后背,传了些内力与他。

南宫晔这才稍稍恢复了一些,站起身,扫了眼四周,对冷意潇道:“送陌儿上岸,这周围还有埋伏,一会儿恐顾不上她。顿了顿,伸手拢了拢她耳边的发丝,目光温柔如水,转而又似下了什么决定般,轻声道:“意潇,帮我保护她。”说完之后,见冷意潇点头,然后牵起她的手,往竹筏行去。

如陌没有拒绝,也未觉得被他牵着手有任何的不妥,倒是看起来十分的自然,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

顿时,南宫晔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矛盾的情绪,有些酸涩不安。

随着冷意潇走到竹筏旁,如陌停住脚步,目光望向澄色画舫上的女子。

只见那名女子痴痴凝望,目光落在他牵着如陌的手,欣喜变成了绝望。她多年的努力,博得了京都城第一才女之称,只为拥有同样的高度,与他比肩而立。三载相约,他却始终不曾出现,如今现身,竟不是为她。他牵着的那个女子,虽看不见面容,却也能感受到她与生俱来的绝世风华,即使她倾尽一生,也无法企及。今日这一见,不如不见。若不见,至少还有一丝希望,还可以幻想。如今,未垂眸,泪已落。

如陌转头看冷意潇淡然的表情,无一丝波澜,心中一阵痛意袭来。

封了心,忘了情。意潇,他也不再相信这世上有至死不渝的感情,是么?所以,面对痴情的女子,他选择无视。

如陌静静的凝视着,她不知,她此时的目光中有着多少心疼,带着浓厚的感情,震了几个人的心。

冷意潇回望她,目光温柔,弯唇微微一笑,刹那间,世间颜色顿失。

澄色画舫终离去,冷意潇和如陌也上了岸。

“既然你们都无事,那我走了,保重!”说罢便转身欲离去。

如陌一愣,旋即笑道:“你不是答应南宫晔要保护我么?”

冷意潇回眸,淡笑道:“以你那晚的轻功来看,武功自不会弱,兴许更胜于我,又何须我来保护。只是,晔他不知道罢了!”

“那你不担心南宫晔?”

冷意潇道:“他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不需我担心。”

如陌望着他飘逸却孤单的身影,喃喃道:“意潇,不要让过去的伤,埋葬了将来的幸福。”

冷意潇身子一顿,并未回头,只转眼间,便离去。

如陌轻叹一口气,这才敛了心绪,转身向亭中望去。

莫残歌刚毅冷酷的面容毫无表情,周身弥漫着凌厉的萧杀之气,手持‘烈焰’,立于断栏之上,宛如地狱之神的突然降临,令整个湖面充斥着死亡的气息,却带给了那些人光明。

之前的灰衣老者,内力较为深厚,此时力气已恢复了大半,便对莫残歌揖了一礼,道:“老朽乃岐山派掌门,不才被武林同道奉为盟主,不想今日中了这魔宫妖人的诡计,欲将我等一同除去。幸有莫大侠相救,老朽代所有江湖同道感激不尽。今后若有需要,但凭差遣。只是,为了武林苍生,还请莫大侠一定要除去这妖人,灭了魔宫。”

武林苍生?!不过是要找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利用他除掉他们想要除掉的人!

莫残歌看也不看他一眼,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直视立于豪华画舫顶端的玄衣男子,嗤道:“新任嗜血楼楼主巫邪,怎么成了魔宫之人?你们这些人自称是江湖顶尖或一流高手,竟连嗜血魔音也听不出来。”

众人皆惊!嗜血楼不是两年前就被灭了吗?怎么又出现了这么个厉害的角色?

名叫巫邪的玄衣男子见他一语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微微一惊,面色变了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初,笑道:“杀人如麻的暗阁阁主莫残歌,竟然被奉为大侠。哈哈,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众人又是一惊,灰衣老者脸色大变,脱口问道:“你,真是暗阁阁主?”

莫残歌连瞥他一眼也不曾,完全似未听见般,对着巫邪道:“‘息鸣’,拿来。”

巫邪笑道:“你想要‘息鸣’,得问他们答不答应。”说罢一扬手,‘铮’的一声,‘息鸣’发出一声响,顿时,水花飞溅,无数条身影自水中一跃而出,向莫残歌袭去。

只见莫残歌面色无波,聚内力于刀尖,在那些人即将近身时,一个完美的旋转。刹那间,飞血溅,断肢残,那些人来不及哼一声已纷纷落入水中。而他手中‘烈焰’,滴血不沾。

湖中所有人皆惊叹:“‘烈焰残歌’果然名不虚传。”

巫邪大骇。心中暗道:这些都是精选的一流高手,而莫残歌却只用了一招,轻易的解决了。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恐怕用到的功力还不到五成。这样的对手,太可怕了!烈焰神功如此厉害,那与烈焰齐名的枯寒一定也不会差,既如此,一定要趁今日除掉南宫晔,否则,必成大患。

想到此,眸光一转,手指着南宫晔,朗声道:“莫阁主,你想要‘息鸣’并不难,只要你杀了他,这琴本座双手奉上。”

正文第三十七章魔宫宫主

莫残歌冷冷道:“你想借刀杀人。我若杀了他,既帮你达成心愿,将来朝廷也不会放过我暗阁,从此,你嗜血楼又可以兴风作浪,称霸江湖。”

巫邪笑道:“莫阁主也害怕朝廷?以你的神功,纵然千军万马当前,也不能损你分毫。”他看了眼手中的息鸣,兴味道:“这息鸣可是独一无二的,它代表着一半的魔宫宝藏,用南宫晔的性命来换,也不为过吧。若不然,我便毁了它。如何?”说罢,单手举起息鸣,聚内力于掌心。

莫残歌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直盯着他,冷笑道:“我莫残歌,从不受人威胁。在我眼中,它只是一把难得的好琴。”说罢纵声跃起,直往巫邪而去,巫邪以琴挡刀,莫残歌为不毁琴,便处处受了限制。他虽说不受威胁,但此琴,他绝不能允许毁于他之手。

转眼间,两人数十招已过,一时间,竟相持不下。

忽然,巫邪退后数步,阴邪的面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朗声道:“我无意与莫阁主为敌,这样吧,息鸣于我也无用,干脆就送与莫阁主好了。说着便将息鸣递了过去。

莫残歌虽有些意外,却也不动声色地接下。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巫邪为何突然将息鸣拱手送人。虽然都不甘心,却无人敢说一句话,皆眼睁睁看着莫残歌携琴离去。只得摇头叹息。

南宫晔凤眼微眯,巫邪突然将息鸣送与莫残歌,表面上看来似是打不过,其实他二人都未显露真正的实力。巫邪保留真正的实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时,长风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上前道:“王爷,我们的人要不要……”

南宫晔不等他说完,阻止道:“不必!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没有本王的命令,你切不可擅自做主!知道了?”

长风刚应了一声,就见巫邪朝他们跃了过来。

南宫晔沉声道:“巫楼主还真是看重本王,先是让人以嗜血魔音试探本王的神功,接着以碎心之毒试探本王对如陌的重视,清毫醉香明着是对她,实则是想要了本王的命。即使要不了本王的命,也会令本王功力大损。最后又以息鸣引本王前来,巫楼主真可谓费尽心机!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你是江湖中人,本王乃朝廷中人,本不相干,你如此处心积虑想要除去本王,究竟是受何人所托?又为何要将目标引向魔宫?”

巫邪在他面前站定,阴邪的面容带着必得的坚定,声音冷如寒冰,道:“本座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总之今日,你必须死!”

南宫晔冷笑道:“想要本王的命,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巫邪笑道:“有没有能力,辰王很快就会知晓。|你埋伏的人,早已尽沉湖底,以你目前折损的功力,绝不是我的对手。干脆你束手就擒好了,本座会给你个痛快。”

不等南宫晔反应,长风已举剑迎了上去,拼尽全力,却未在他手下走过十招,便飞了出去。而此时,巫邪甚至连武器都不曾动用。

南宫晔正心惊时,只见巫邪一挥手,之前毫无动静的船只里涌出无数的人,向他袭去。

他本就剩五成功力,方才又受了魔音的影响,伤了心脉,体力不济,如今数十人围攻,手中又无兵器,抵挡起来相当吃力,不一会儿腰间背上已挨了数剑,鲜血汩汩流出,而他的神色不见一丝慌乱,镇定得仿佛只是在与人玩笑一般。

直到,一把剑直抵他咽喉处。

南宫晔心知再反抗也无用,索性停住动作,闭上了双眼。感觉到那剑尖划破了他喉间的皮肤……

就在同时,蓦然间,听到长剑掉落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他的画舫上立着的仅有巫邪一人,阴邪的面容因震惊而勃然色变。而方才围攻他的数十人,或倒在船板,或掉落水中。

一瞬间的变故,震惊了所有的人!除了莫残歌,还有谁能在眨眼之间,杀了这数十名的一流高手?

南宫晔心惊不已,目光复杂难—

正文第三十八章勾画

魔宫宫主看着南宫晔身上遍布的伤口,冷漠的目光背后隐隐透着担忧的神色,缓缓启唇道:“你的伤,可要紧?”

南宫晔低头扫了一眼,面无表情道:“不碍事,这点伤还要不了本王的命!”接着自嘲一笑,又道:“能见识到宫主的盖世神功,本王这些伤,也值了!”

魔宫宫主道:“辰王早就料到我会来?为试探我的武功,拿你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其实,辰王大可不必如此,要知道,辰王的性命可是关系到整个封国的安定与存亡!”

南宫晔不以为然道:“宫主放心,本王对自己的命爱惜的很。倒是宫主的关心,令在下受宠若惊。”

魔宫宫主沉声道:“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不愿替人背黑锅,更不想被有心人利用。”

南宫晔面色不变,眸光却忽然间变冷,声音也沉了几分,道:“这一点,本王倒是与宫主有几分相似,本王生平最痛恨的便是——被人欺骗和利用。”

魔宫宫主目光一闪,淡淡道:“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再会!”说罢便飞身离去。

南宫晔静静凝视着那个黑色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却依然望着那个方向,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之感。

“王爷,您没事吧?”

南宫晔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沁贞正往他这边过来,带着焦急的神色,大声道:“小姐很担心您,让奴婢过来看看。”一上船,见他浑身是伤,立刻惊道:“啊!您受伤了?”

“无事!”南宫晔望向不远处的岸边一抹白色的纤细身影,不禁眉头微皱。

两人一同上了岸,南宫晔见等在岸边的如陌,面色有些苍白,便问道:“陌儿,你脸色不好,可有哪里不舒服?”

如陌似愣了一愣,旋即低眸,摇了摇头。

沁贞连忙道:“小姐身上的伤本就没痊愈,再加上今晚这一折腾,身子定是有些吃不消了。王爷,快回王府吧,您的伤也得赶紧处理了才行。”

南宫晔点头,牵起如陌的手,柔声道:“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此,让你受惊了。”

如陌淡然的表情划过一丝不自然,仍然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处。

回去的路上,南宫晔忽然笑道:“现在没外人了,把面纱拿下来吧。对着你的面纱,我总觉得不自在。”说罢不等她反应,便取下了她的面纱。望着她那精致绝美的脸庞,他仍然笑着,却再没说一句话。

数日后,晴空万里,碧碧无云,霞光满天。

南宫晔伤势好转,牵着如陌的手在后花园散步,微风轻拂过他们的耳畔,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甜蜜与温馨。

南宫晔不时得侧眸看她,带着温暖而宠溺的笑意。这几日,她每日为他上药包扎伤口,动作轻柔仔细仿如十年前的他,竟令他心生满足之感。

如陌笑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南宫晔停下脚步,转过身子面对她,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双手放到胸前,柔声道:“陌儿,这样的日子,你可喜欢?”

如陌一愣,她喜欢吗?这样的日子,简单却充实,平淡而又温馨!是的,她喜欢!他的温暖,他的宠溺,他的陪伴,还有他望着她时才会有的温柔目光!她不由自主的点头道:“喜欢!”

南宫晔笑了,他俊美而明亮的面孔再也不复从前的阴暗。他腾出一只手帮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柔软发丝,目光温柔似能滴出水来,磁性而魅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道:“那我们一直这样,可好?执手漫步夕阳下,比肩伫立霞影中。”

如陌身子一震,抬眸凝视着他面带宠溺的俊美容颜,竟有些痴了。脑海中浮现许久以前的记忆,父亲面带宠溺的问道:“我的嫣儿长大了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呢?”

六岁的她傲然仰望苍穹,面带灿烂的笑容,目光中有着无限憧憬,用稚嫩而清脆的声音答道:“他要有娘亲的温暖,父亲的宠爱,哥哥的保护;能一直陪着我,看春日繁花似锦,观夏日荷塘月色,迎秋日遍山红叶,赏冬日漫天飞雪。那——便是我的夫君!如果他会抚琴就更好了,到时候,我起舞,他抚琴,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那时的她,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那一束晨光,带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如今,是否还能实现那遥远不可触及的梦想?“好,一直这样!等我们身上的伤痊愈了,我为你起舞,你为我抚琴。”

是他为她勾勒的美好画面,还是她为他描绘了美好的未来?只知,这一刻,心变得温暖。

她和他似乎都被幸福的甜蜜所围绕,露出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笑容的背后,为何还有着无法散去的复杂和哀伤?

南宫晔松开她的手,抚上她绝美的脸庞,从眉眼到双唇,细细的描绘着。他的目光荡漾着春水一般的柔情,性感诱惑的双唇覆上她娇艳欲滴的柔软,从轻品浅尝到狂肆热烈,如骤雨般向她袭来,又似火焰般欲将她一起燃烧成灰。她闭上双眼,全心的感受着,丝丝颤意袭击着她的每一个神经。他趁机深入,邀她灵舌共舞,深深纠缠。

这一吻,倾了他的情,融了她的心。

感觉她似要窒息了,他才不舍的放开她,将她拥进怀里。

良久,他柔声道:“陌儿,你可有话想对我说?”

如陌一愣,随后闭上了双眼,将头靠到他肩上,沉吟半响后方道:“没有。”

南宫晔目光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也闭上了眼睛,将她拥得更紧,像是要揉碎了一般。她也回拥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原本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为何却要带着绝望的味道?

过了许久,他终于放开了她,笑道:“陌儿,还想去哪里转转?”

如陌想了想,道:“这府里似乎都转遍了,还有哪里可去!”

南宫晔目光望向待月亭,道:“还有一个地方,你没去过。要去吗?”

如陌问道:“什么地方?”

“王府密室!”

正文第三十九章疯癫

南宫晔带着她往待月亭而去。上得待月亭,他冲她微微一笑,一跃上了亭顶,手在顶子上轻轻拨弄了几下,只见亭中的石桌向一旁挪了开来,露出狭窄的阶梯延伸往下。

南宫晔牵着她的手走了下去。微弱的亮光闪烁在阶梯的尽头。南宫晔启动机关,左边的石室之门应声而开,入目之中,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被铁链锁住了四肢和颈项,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溃烂,浑浊的血水浸湿了他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裳。而阴暗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腐臭腥味,令人几欲作呕。

如陌微微皱眉,别开头去。这种画面与气味让她想起了曾在满地腐烂的尸体中望着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三日间无法进食。

南宫晔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因溃烂而模糊不清的那张脸,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愉悦的笑道:“叶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一寸寸慢慢的腐烂,滋味如何?”

叛相叶恒?!原来他还没死!

叶恒听到他的声音,腥臭的身躯剧烈的颤抖起来,恨声道:“南宫晔,你这贱种,我真后悔当年没能把你一块儿处置了。不过,你也别得意,说不定你要找的那个贱女人跟孩子,早已沦为娼妓被万人践踏,比老夫还惨呢。”

“住口!”听了他的话,南宫晔勃然大怒,端起墙角的一盆盐水向叶恒腐烂的身躯泼去,顿时,“啊——!”的一声惨叫,道:“南宫晔,你不得好死。”

南宫晔冷哼一声,道:“你究竟把本王的王妹弄到哪去了?快说!如果你告诉了本王,本王还可以给你个痛快。”

叶恒咬牙道:“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知道。那个小贱人,根本不是我弄出宫的。”

“除了你跟叶凰,还能有谁?就连当前追杀本王母后之人,也是你一手安排的,致使母后她至今渺无音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陌从未见过这样的南宫晔,他看似平静的面容,带着滔天的憎恶,而刻骨的仇恨,令他想要将叶恒撕成千段万段,却又偏偏不能如此做,他的内心该是多么的煎熬!

叶恒嘲讽道:“那贱人是咎由自取,背叛王上,与人私奔,没杀了她,老夫真是遗憾。”

南宫晔双眼喷火,喝道:“你住口!再信口雌黄,我会让你比现在更惨上百倍不止。”

叶恒哈哈大笑道:“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那个人,他不是也在你手里吗!老夫还能惨到哪里去,现在这个样子已是生不如死了,我还会怕什么呢?要是经不住折腾,死了倒是更好。”

南宫晔残酷的笑道:“我不会让你轻易地死掉,因为你必须为你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我要让你看着自己的肉一块块腐烂,最后化作一滩血水。即使如此,仍然解不了我心头之恨!你就留在这里好好享受吧。”说着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一字一句,道:“忘了告诉你,我不是南宫晔,我,是南—宫—澈,当年,你们让人五马分尸的那个三王子!”

叶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什么?你,你……那他……”望着他醒悟后,震惊又后悔的神色,南宫晔嘲讽一笑,优雅地转身离去。

如陌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孤单萧瑟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酸涩之感。

不一会儿,又来到另一间较为干净的石室。当这扇石室之门打开后,如陌看清里面的中年男子时,心底一震。

是他?!沙仲!她记忆力一向很好,即使只见过一面,又隔了十年之久,她依然记得这张面容。

跟叶恒相比,这个中年男子的待遇好了很多,既没有被锁起来,而且石屋里还有一张不算太宽的床,可以供他休息。他就坐在床上,看到他们进来,便抬起头望了过去。正看到如陌的侧脸,那一刹那,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诧和愤恨,速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紧接着向他们冲了过来。

“语衣!”他越过南宫晔,抓住如陌的肩膀,满脸的惊喜与期盼,急切道:“你回来了?语衣,我又见到你了……”说着便要将如陌拥入怀。

南宫晔脸色微变,一把拉开他,将如陌护在身后,沉声喝道:“你看清楚点,她不是!”

那人一愣,连忙退后,喃喃道:“不是?怎么会不是呢?语衣……她去了哪里?我们说好再也不分开的……语衣……”他像是疯了般,涣散的目光没有焦距,一阵低喃,一阵癫狂,转过身抓起床上的衣物使劲地撕了起来。

他,疯了?!

如陌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扶着墙壁,她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吗?他是解她生死蛊唯一的一线希望,可是,他已经疯了!难道是命中注定,要她活下来,就是为了让她承受这永无止境的痛苦与折磨吗?

南宫晔望着那人,复杂的目光变幻莫测,拧眉道:“只有你知道她的去处。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她是不是还活着?为什么她当初会离开?”

那人似没听见般,将撕烂的衣物扔了一地,仍然不停地低喃:“不要离开我,语衣,别走!别离开……求你,别离开我……”他语无伦次,苍老的面容上挂着浑浊的眼泪,是那样的凄凉与无助,仿佛失去了最心爱的宝贝,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实情感,带着绝望的苍凉。

南宫晔大步上前,夺过他手中拼命斯着的被子,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厉声道:“沙仲,你少在这儿装疯卖傻,本王容忍你已经八年了,你要是再不说,本王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一时冲动要了你的命!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哪里?快告诉我!”

那人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抬头看向石室的顶端,一径的重复着那几句话。偶尔似想起愉悦的事情,发出呵呵的笑声。更多的时候,他那死寂一般的眼眸,充满着对死亡的渴望与向往。

南宫晔终是没下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如陌转身时顿了下,因为她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异常凌厉的目光,但她并未回头。

出了密室,南宫晔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心情似乎也非常低落。如陌此时心中也乱的很,南宫晔为何要带她来此?而沙仲,又因何而疯?他口中的语衣如果她没猜错,一定是南宫晔的母亲,他和南宫晔的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的疯癫是真还是假?看他神情不似装的,可是一进门的那个眼神以及离开时的目光,又作何解释?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可这次,却无法完全的肯定。

无论是真是假,很快便会知晓!

正文第四十章了悟

南宫晔走后,如陌对沁贞道:“去请易阁主。”

沁贞应声去了。如陌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无月的夜晚,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光明的深渊。

半个时辰后,沁贞和一个紫衣绝色女子避过侍卫,进了朝翔苑寝室。

一进门,易语就漾着明媚的笑容,轻笑道:“你想我了?”

如陌回头,屏退沁贞,待她坐下,方道:“我见到沙仲了,他被南宫晔关在待月亭的地下密室。”

“真的吗?太好了!”易语一听,眸光发亮,正待再说什么时,却又听她道:“他疯了!”

“什么?”易语一惊,连忙抓住她的手,慌忙道:“他……怎么疯的?你有没有问他,知不知道毒经的下落?也许他还记得这个呢?”

如陌道:“我和南宫晔一起去的,还没机会问。”她说到南宫晔的时候,眼中划过一丝温柔。

易语心中一沉,立刻将沙仲的事情抛在一旁,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对他动情了?”

如陌一愣,旋即别过眼,没做声。

易语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激动道:“你怎么能……对他动情?你明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给不了你想要的温暖,更不可能带给你幸福!”

如陌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易语渐渐冷静下来,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紧紧攒住她的手,柔声道:“如陌,你不能爱上他。趁现在,放弃对他的感情还来得及,这样才不会受到伤害。他是既骄傲又注重尊严的人,一旦知道你的双重身份以及刻意的接近和利用,即使知道你动了真心,他也不会善待于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她一直在挣扎,为此,她宁愿他一直伤害她,以平复她日益增强的矛盾心情。可是他的温柔,他的宠溺,他的脆弱,他的保护,以及他十年前遗留在她心底的温暖,即使她倾尽了所有的努力,依然无法抗拒的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陌站起身,向窗边走去,沉默片刻后,再回首时,眸光晶亮。

“易语,你知道吗?他便是十年前的那个少年,是在我落崖之后初中蛊毒的那段无望而彷徨的日子里,唯一给过我温暖和安慰的人。也是这十年来一直陪伴我的那幅画中的背影。”

易语身子一震,原来是他!十年来一直挂在她房中的那幅画中的背影。那时候,她还不认识如陌。

易语眸光骤然黯淡下来,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半响后方沉重道:“怪不得你不愿意用伤害他的方法寻找沙长老,怪不得你那么坚持,要亲自来王府,还要以他王妃的身份来到他身边。也许,寻找沙长老不过是你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自欺欺人,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挑明身份,省得费那么多的劲儿,也不必担心他现在会知道你的身份。”

如陌低眸轻叹道:“十年,可以改变太多的东西,那时我才七岁,我不能肯定他是不是也如我一样珍惜那段日子,更不能肯定他将来是否会一直珍惜。”

不是她不够自信,而是曾经坚定的信念被无情的打碎时所带来的阴影。曾经在她的眼里和心里,她的父母是这个世上最相爱的两个人,可是结果呢,无辜的她成了那场破碎了的爱情的祭奠品。即便是如此,她仍然怀抱一丝希望。最初,她并不知道,直到那晚,他无法保障她的安危极力让她离开时,心里的疼痛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心。

易语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能了解她心底的彷徨与挣扎,可是,她担心终有一日,她会受到伤害。想了想,开口道:“还是尽快把一切都告诉他吧,如果他也是真心爱你,也许会理解你,还会想办法帮你找到毒经,以解你的蛊毒……”

如陌打断道:“不!现在连毒经里有没有记载生死蛊的解除方法都不知道,怎能告诉于他?万一生死蛊无解,那我的生命便随时有可能终结。而他背负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我,不想成为他的包袱。”

易语摇头苦笑道:“想不到你对他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了?这些年来,你从未站在他人的角度上考虑过任何事情。希望他也是如此,否则,若有一日,他负了你,我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杀了他。”她紧握了握拳,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如陌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我们去密室看看吧。或许,沙仲并不是真疯。”

二更时分,一白一紫两个身影如风一般掠向待月亭。开启机关,顺利进入了密室。

刚踏入那间密室,沙仲听到声音便警醒,立刻坐起身来。

如陌微微一笑,她的感觉果然没错,他真的是装疯。

沙仲一看是她,愣了一下,跟着又现出白日里的疯癫模样。

如陌淡淡一笑道:“沙长老不必装了,若真的是疯了,又如何会有沙长老方才的警觉。”

沙仲见已被识破,便正了正神色,坐在床边,冷冷的望着她,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找老夫又有何事?”

如陌不答反问道:“毒经在何处?”

“你,要毒经做什么?那没用的东西,连一种普通的毒都解不了,被我一气之下给毁了。”

“什么?你毁了?”易语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休想骗我,快交出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这才注意到易语的沙仲身子明显一震,面部顿现茫然的神色,惊道:“你,你,你是谁?”

易语见他如此惊讶,便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容,忽然觉得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惊道:“师父?!”

“你是语儿?你都长这么大了!能再见到你,我真高兴。”沙仲凝望着易语明艳的脸庞,眼中尽是怀念,连语气也柔了许多,叹道:“你,跟你娘长得真像啊!”

“我娘?我记得您最后一次教我武功,临走时对我说,我娘很快就会来找我,可我等了这么多年,也没等到她。”易语伤感道。

沙仲忽然变得哀伤,神情恍惚道:“别再等了,你永远也等不到她了。”

“为什么?”易语大惊道:“难道她……死了?”

沙仲似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摆手,挤出一丝笑容,道:“她,只是累了。她说需要休息,所以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正文第四十一章命运

易语低喃道:“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说着又抓住沙仲的手,带着期盼问道:“师父,我真的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

沙仲目光一闪,随即摇了摇头。

如陌上前道:“沙长老为何要装疯?是因为不愿说出辰王母亲的下落吗?”

沙仲看了看她,对易语问道:“语儿,她是谁?”

“她是如陌,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像亲人一样的朋友。”易语看着如陌,这才想起来这密室的初衷,暗暗对自己恼恨不已,连忙对着沙仲问道:“对了,师父,那本毒经,您真的毁了吗?为什么啊?”

沙仲点了点头,道:“八年前,我深爱的女子,中了一种名为‘七日噬骨’之毒,这种毒会在痛够七日七夜之后七窍流血而死。当时,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本毒经上,可当我取来毒经之后,翻遍了每一页,才发现根本没有关于‘七日噬骨’之毒的记载。因此,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而死去,一时悲怒之下,便将那书,给毁了。”他的目光充满哀痛,如同白日里低喃着“语衣”时一样的表情。他装疯时的逼真,是来源于他因深爱之人死去而无法接受的绝望。

听他说完,如陌心中的感觉竟说不清是悲是喜。“你深爱的那个女子,便是白日里口中所唤的“语衣”,南宫晔的母亲,对么?她,当真死了吗?为何你不直接告诉他,反而要装疯卖傻,宁可被他关在此地达八年之久?”

沙仲站起身,踱了几步,凄声道:“这是她的心愿,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女知道她已经死了,更不想让他们为她去寻仇,她只希望他们能好好的活着。”

如陌沉默了,对于她而言,这究竟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若不是他母亲的一己私心,她的母亲也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而她,应该还是那个快乐幸福的女孩。可她,却是一位好母亲!若南宫晔知道他的母亲已经死了,该会多么难过!

正在她沉思时,却听易语急切的问道:“师父,那你记不记得,那本毒经之中记载的生死蛊的解除方法?”

沙仲一惊,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他立刻拉起她的手,按上她的脉搏。

易语忙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沙仲似松了一口气,皱眉道:“你这朋友是什么人?据我所知,这世上仅存的最后一只生死蛊虫,在十年前……”

“哎呀,师父,您别管那么多了,您就说,这生死蛊怎么解吧?”易语着急的打断他。听他这口气,似乎知道似的,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希望。

沙仲见她如此急切,便正了正神色,面色凝重道:“中生死蛊者,唯有服用下蛊之人鲜血和着特定百种草药一起练制而成的解药,方可存活。”

“那如果下蛊之人已死呢?”

“中蛊者必活不过三年。”

“啊?!”易语颓然坐到床上,不死心的问道:“难道,真的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了吗?”见沙仲摇头,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连忙转头看向如陌,视线却已经模糊。

如陌淡淡的立在那,安静的让人有些害怕,这关系到她的生死,她怎能一点也无动于衷呢?竟然连半点惊诧和恐惧都没有,仿佛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

只能活三年吗?可她杀了那人已经两年多了!即使她愿意承受每隔一段时日的痛苦挣扎又如何?老天连那样残酷的生存机会也不愿留给她!

从密室出来后,如陌与易语立在待月亭里。

黑暗中,她们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是都能感受到自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的深切而浓重的悲哀。

终是易语先开了口,带着哽咽的语调,道:“一定还有其它方法可以解你的蛊毒,如陌,你不要灰心,一定还有办法。”如此说,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不愿相信如陌的生命仅仅剩下几个月。

如陌苦涩一笑,淡淡道:“人生如梦,或许,一切早已注定。易语,你不必对此耿耿于怀。我所面对的,不过是本该属于我的迟到了十年的死亡。”

“如陌……”易语上前抱住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如陌轻拍着她的肩,仿佛即将面临死亡的是易语而不是她。过了许久方道:“你回去吧,按计划行事。”

易语犹豫道:“你,当真要这么做?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的。”如陌点头道:“如果说之前我还有犹豫,那么现在,我却是下定了决心。暗阁和云阁留给你和残歌,其它的,都给他罢,我想,那应该是他所需要的。”

“你如此为他着想,也许他根本不领情呢?”易语为她不值,总觉得南宫晔并不像她爱他那么深。

如陌苦笑着摇头。短暂的沉默过后,又道:“你若是想带走沙仲,那便带走吧。”

“又是为了他吗?你担心有朝一日,师父忍不住说了出来,让他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可师父,他并不愿离开。”

如陌道:“易语,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说罢冲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易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如陌她,真的只有几个月的日子了吗?

如陌独自一人缓慢地走在王府的小道上。无边的黑暗笼罩着整座王府,在这初夏微带燥热之气的夜里,她却仿如置身于冰冷的地狱,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突然间无声地笑了起来,止也止不住,直笑到心都痛了,仿佛要窒息般。

她终究无法逃脱命运的摆布,即使练成了百年来无人练就的神功又如何?仍然阻止不了生死蛊带来的死亡阴影。这一刻,她的努力,她的顽强,竟都失去了意义。也许,她十年前就不应该活下来!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究竟走了多远。当她下意识地抬头时,竟已站到了南宫晔的书房门口。

正文第四十二章交付

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推了下门,竟打开了。她一愣,微微皱眉,难道,南宫晔睡觉都不锁门的吗?

忽然释然一笑,一般的人,谁敢半夜闯他的书房,即使闯了,以他的武功和警觉性,很快便能察觉,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是高手之中的高手,即便是锁了门,也一样能进得去。

想到此,举步进屋。刚踏进一步,里面便传来一道冷厉而低沉的声音,一点也不似初睡醒的样子。“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半夜三更私闯本王的寝室?”

如陌没有回答,径直走了过去。

南宫晔见是她,微微一愣,道:“陌儿,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怎会过来?”说罢便起身点灯。

“别点灯!”如陌迅速地阻止了他起身的动作,抵押的声音道:“这样,就很好。”她,不想让他见到她此时的面容。

南宫晔虽然觉得她有些怪异,但也依着她,躺了回去。

如陌坐在床边,伸手抚上他俊美的脸庞,越来越多的不舍在心中蔓延!若是在几个月以前,她或许还能平静淡然的面对死亡,可是如今,她却已有了留恋和期望。

南宫晔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笑道:“才几个时辰不见,陌儿就想我了?”他发出低低的笑声,拉过她冰凉的手,放到唇边轻吻。

如陌牵动唇角,轻笑道:“是啊,想你了!”

南宫晔一愣,他随意一说,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心中竟涌起一阵喜悦。拉着她的手轻轻一拽,她不防,便倒在了他身上。南宫晔笑的更欢,索性半起身将她整个儿抱上床。

两人面对面的侧躺着,他紧紧搂住她的腰,稍稍一带,她的身子紧贴着他的,再无一点缝隙。

她的额头挨着他的下颚,鼻间的温热气息,尽数喷在他的颈项,撩拨着他的每一个感官。南宫晔身子一震,顿时,鼻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许多。可又怕吓着她,只得艰难的压制着对她产生的强烈渴望。

此时的如陌只觉得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不只是温暖,还有一种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忽然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以及他的紧绷情绪,虽然她未经情欲却也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可她却不能和他……记得卓长老曾经说过,习武之人,中了生死蛊,若与异性发生关系,内力会被蛊虫吸噬。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没有了内力,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

可她,如今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不如抛开所有的顾虑,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地爱他一回。

“晔……”她轻轻唤道。

“嗯。”南宫晔略带暗哑的声音应道。

“晔……”

“嗯。”

……见她一直唤他,便问道:“怎么了,陌儿?”

“没事,就是想叫你。”她仍旧不停地唤他,似乎怎么也唤不够。

南宫晔不厌其烦的应着,听着她的轻唤,带着浓浓的爱意与不舍,声音却愈来愈低,心底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今晚为何如此反常。不由得抬起她的头,凑过头去吻上她双唇,一股咸涩的味道令他一怔,不等她反应,立刻起身点亮了灯,扳过她的身子,看到她绝美的面容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心中一痛,忙捧起她的脸,问道:“陌儿,你这是怎么了?快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那样坚强的她,在那日他重伤她之时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可是现在,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泪流满面?除了心疼,他,更多的却是惊慌。

如陌摇了摇头,露出浅浅一笑,正欲开口。

却被南宫晔打断道:“陌儿,不要对着我露出这样的笑容,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而我,也只想看到你最真实的一面。”对于别人,那浅笑,或许是风情,或许是愉悦,又或许是出于礼貌。而对她,却仅仅只是用来掩饰伤痛的一种表情。他,不想见到那样的表情。

如陌一愣,便敛了笑,面带哀戚道:“晔,不要再问我原因。我,只是想你了!”她望着他深邃的眸子,俊挺的鼻梁,性感魅惑的双唇,喃喃道:“只是想你,没别的……”

说完见南宫晔正待开口,便迅速地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不想再让他说话。她害怕他追问原因,因为她不想再对他说谎,可又不能告诉他实情。

突如其来的主动,令南宫晔心中既惊且喜。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她却只是覆着他的唇,一动也不动。

南宫晔失笑,抱着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她耳边魅惑一笑道:“陌儿,让我来教你。”

他时而温柔、时而狂烈的吻带着炽热的气息,如雨点般落在她光滑细腻的脸庞、鲜艳诱人的唇瓣、优美纤长的颈项,引起她一阵阵颤栗。她胡乱的回应着,一声声的“晔”,从她口中溢出,带着迷醉和不顾一切的决然。他狂乱的吻一路往下,带着浓浓的爱意,温热的指尖在她细腻光滑的肌肤上来回的摩擦,点燃起一串串的火花……他极致的温柔之下并没有为她带来多少疼痛,而那一次次身体与灵魂的交融,在彼此心中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当她褪去清冷孤绝,展现给他极尽妖娆魅惑的一面时,而他,却在她生涩且毫无保留的回应下,感觉到了,她仿佛频临绝望的边缘。当他终于释放了自己,她听到他在她耳边呢喃:“陌儿,我爱你!”

爱吗?!那这一切便都值了!

“晔,我也爱你!”她在心里默默道,却没有说出口。

南宫晔见她闭上眼睛,想她定是乏了,便愉悦的笑了起来,在她脸颊上再落下一吻,感觉到自己的眼皮竟十分的沉重,不禁摇了摇头,却仍摆脱不了这种突然袭来的困意,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拥着她的手臂紧了再紧,终是沉沉睡去。

如陌紧闭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眼角处,两行清泪,打湿了乌发。

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内力正在逐渐的消逝……

正文第四十三章揭穿

南宫晔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见身边空无一人,唯有一只银色发簪,以及那一抹妖冶的落红,证明昨夜里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春梦。

他轻轻摇了摇依然有些沉重的头,叫了几声长风,却没有反应,倒是守在门外的青彦听到他的唤声,连忙进屋道:“王爷,您醒了?”

南宫晔皱眉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本王?”

青彦连忙恭敬道:“回王爷,已经午时了。上午叫了王爷好几次,但王爷睡得沉,都没听见。青彦担心王爷的身子,去找了齐先生来,齐先生说,王爷要到午时才会醒,果然这刚到午时,您就醒了!”

南宫晔心中一惊,眉头皱得死紧,沉声道:“去看看如陌小姐可在朝翔苑寝室。”

青彦领命正准备离去,正巧长风和齐澈进了屋。

长风一脸郑重神色,低头道:“王爷,沙仲不见了!待月亭附近的暗卫都同王爷的情况一样,刚刚才醒来。”

“……!”南宫晔深邃的眸光瞬间变得幽暗,思绪有一刻的停滞,几欲站立不稳,连退两步,对青彦摆手道:“不用去看了,你先下去罢!”他说完便转过身,望着床上留下的那一抹红色,自嘲的笑了起来。

齐澈将他的异样看在眼里,说道:“王爷中了一种罕见的迷香,但这种迷香除了能让人昏迷数个时辰,并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其它损伤。所以……”他说完往前走了几步,顺着南宫晔的目光望了过去,顿时,身子一震,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身子不会损伤,可是,心里呢?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付出感情,却得来了这样的回报!难道她所表现出来的感情都是假的吗?她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吗?她和沙仲究竟是什么关系,竟令她不惜以自己的身体做交换!这,叫他情何以堪!

他可以接受她带有目的的接近,也可以接受她刻意的隐瞒,双重身份的欺骗,可是,他却无法接受她对他表达出来的感情,仅仅只是为达到某种目的所作出来的伪装!

齐澈还在震惊之中,突然,耳边传来“砰”地一声,令他立刻回过身来,向南宫晔看过去。只见他握紧的拳头,鲜血淋漓,前一刻还完好无缺的雕花木床,此时已化为木屑,在空中翻飞飘扬。不禁心中大骇。

“王爷!”长风大惊。

不是早料到如此结局?为何心中还是会痛?双拳越握越紧,暴起的青筋,染恨的双眸带着刻骨的痛意,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的内心。如此践踏他的尊严和真心,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决不能允许!

“长风,带朝惜苑的女人过来。”长风领命离去,只片刻,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着白衣与如陌有着同样面容的女子,她对着南宫晔微微屈膝行礼。

南宫晔大步上前,一把捏住那女子下颚,厉声道:“她去了哪里?快说?”

女子一愣,问道:“王爷说的是谁?”

“如陌,本王的王妃,也就是你的主子,本王要知道她的下落!”

那女子心中一惊,他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如何发现的?她才正式见过他一次而已,会不会是试探她?想到此,很快镇定下来,道:“王爷说的妾身听不懂。”

南宫晔冷哼一声,道:“虽然这种脸看起来一模一样,只可惜,你不是她。”说着手在她颈项摸索,随后猛地一扯,一张完全不一样的面孔呈现出来。

女子大惊,待闪躲,为时已晚。见被识穿,立刻施展轻功准备离去,却不想,身还未动,便已被制住,她甚至没看清南宫晔如何出的手。不禁心中大骇,南宫晔不是只剩下五成功力吗?以她的武功,她十分肯定,绝不可能在他仅有五成功力的情况下被他一招制住,毫无反击之力。“辰王的功力折损原来是假的?”

南宫晔勾唇,看似在笑,但眼中却是透骨的冰凉,冷声道:“本王功力折损不假,但本王府中有的是上好的有助内力恢复的圣药。”

“那夜在圣心湖,你为什么任人……”她说到这儿,就住了口,因为她已经明白了原因,不需要再问。原来,他,早已经怀疑了,所以,一直在试探,可小姐她竟然什么都为他着想,她真替小姐不值。“辰王何时知道,她们是同一人?”

从看到她面容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怀疑,这世上,相同的容貌并不罕见,但,眼神、容貌、气质、性格全部相似却是不可能,尽管声音不同,但改变声音并不难,起初因为鞭痕,他否认过,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便能肯定她们是同一个人。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她身上的鞭痕为何在短短十日便消失无踪,即使是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无法在短期内一点疤痕都不留。

曾听说,有一种失传已久的神功可以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让身上的伤口愈合,且一点痕迹不留。为了了解真相,他百般试探,甚至不惜重伤于她,却没想到她竟会是那样的反应,她坚强的让他心疼。十年前短暂的相处,七岁的她受伤时明明痛极却强忍的倔强泪水,总让他想起为他而死的哥哥最后的那个眼神。所以,他会对她温柔,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她,也因此寻了她十年。却没想到,再见时,她不仅有着多重的身份,还带着不明的目的和刻意的欺瞒。从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她隐藏的情意,他便以情相诱,本以为她终会沉溺在他为她营造的深情中,从而将她的目的一一道来。

圣心湖畔的试探,她的眼神,她的身影,他很快便认了出来,而岸边的临时替身,即使拥有这一摸一样的容颜,他也只需一眼便明了一切。

只是,他未想到的是,在那场他为她营造的深情之中,她还未沉溺,他却已经深陷其中。

他试图向她敞开心扉,听说她一直在寻找沙仲和毒经的下落,便带她去见了沙仲。然而,她的离开,令他恍然顿悟,她深情的表露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

她利用了他的感情,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要抓她回来,让她明白,他,不是别人可以利用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竟痛的无以言喻。最后冷冷道:“本王不止知道她们是同一人。若本王没猜错,你应当是魔宫宫主座下四使之一。而如陌,便是魔宫宫主!告诉本王,魔宫总坛,究竟在何处?关于魔宫宝藏的传言,是真是假?”

微澜见他神色明灭不定,爱怜,愤怒,痛恨,来回的交织,猜他是因为小姐的缘故,他对小姐应该是有感情的吧!面对他的问题,她平声道:“辰王不必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

“哼!你以为,你不说本王便没法子知道?好,既然你要当忠心的奴才,本王便成全你。”南宫晔露出残酷的笑容,道:“长风,费了她的武功,扔到军营,充当军妓。”

微澜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早就知道南宫晔此人阴狠残侫,她想过被揭穿身份后,南宫晔会杀她,却没想到会是比死更残酷的折磨。

“想死吗?”南宫晔见她脸色大变,快速点了她的穴道,冷冷道:“本王偏要让你连死也不能,这就是欺骗愚弄本王的下场!”

齐澈连忙阻止,道:“王爷,这……”

南宫晔打断道:“你想为她说情?怎么,你给她治伤倒治出感情了?换作是别人,本王也乐得成全,她却不行,但凡欺骗愚弄本王之人,都必须受到惩罚!长风,带她去罢,没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带她离开。”

微澜心知自己无法逃避沦为军妓的命运,但她不会寻死,因为她的命不属于她自己。被拖出门之前,她说道:“辰王,你怎样对我都没有关系,我只希望辰王莫要伤害了小姐,她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爱他?他冷笑,爱他就不会在知道沙仲是他找回母亲的唯一线索之后,无情的将他带走,全然不顾他的感受!

齐澈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南宫晔道:“你也下去罢。”齐澈离去。

“出来吧。”

南宫晔话音刚落,一个女子的身影突然闪现,恭敬道:“王爷,魔宫宝藏之事已有消息了。”

正文第四十四章

峡谷峻岭,乌云蔽日,仿佛耐不住寂寞的黑夜想要提早出现,掩盖这正在上演的一场血腥画面。

不知从何处传出消息,暗阁阁主拿到息鸣后又得到了正吟,并找到魔宫宝藏,就在京都城郊外的绝情谷。于是,除那夜见识过暗阁阁主以及魔宫宫主神功之人,打消了夺宝之念,仍有许许多多的人被贪念蒙了心智,自不量力的去送死。到了谷中,发现传言非虚,暗阁之人确实在那里出现了,而谷底阴暗隐蔽的角落一扇石门半掩,金色的光芒从缝隙里隐隐折射出来。

所有人为着这束光芒相互厮杀,没有了门派,没有了自己人。一时间,尸骸蔽野,血流成河。

巫邪站在峡谷高处,望着下面厮杀的人,一个个的倒下。而这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不禁暗笑:这些自命不凡的武林高手,皆愚蠢至极。这样也好,都死光了,对他才更有利。他阴邪的面容露出畅快的笑意,仿佛他本就是为杀戮而生。直到谷中剩下之人屈指可数,他一挥手,立刻一群黑衣人从高处直飞而下,迅速解决了剩下的众人。

这时,石门大开,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从里面出来,朝着他招了招手,他立刻飞身而下,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耀眼的光芒映照出人们眼中贪婪的欲望,跟着巫邪而来的嗜血楼众人,抵抗不住诱惑,纷纷往四周的金银珠宝抓去,口中不忘发出一声声惊叹。

往里深入一些,一个大的场地现了出来,这里有着比外面更多的金银珠宝,而场地中央,无数的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看便知是暗阁与魔宫之人。这,便是他要的效果!

巫邪笑道:“曲长老,不愧为魔宫三大长老之药仙,做得好!但是,这些人之中为何没有莫残歌与魔宫宫主?”

被称为曲长老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道:“他们在里面,对付他们自然不能用如此简单的方法,巫楼主请吧。”

巫邪跟在他身后,看着前面的背影,感觉有些不对劲,忽然脑中一闪,手立刻向前面之人后脑抓了过去,口中道:“你不是曲长老!你是谁?”

前面的人身子一闪,轻易地躲开他的一击。

巫邪心中一惊,能如此轻易躲过他五成功力一击之人,屈指可数。

“莫——残——歌!!”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令他面色顿变。“巫楼主好眼力!”

巫邪回头看向带着蝴蝶面具的黑衣人,看装扮分明是魔宫宫主,可声音却明显和上次不同。他阴邪的面容再没有了往日的笃定神色,自感觉到曲长老为人所假扮,他便有了一种不祥之感,果然很快便应验了。恐怕,曲长老已遭不测,那他所有的计谋,便都成了泡影。

魔宫宫主道:“巫楼主约的是曲长老吗?他勾结外人,背叛我魔宫,已被本宫用宫规处置了。本宫知他与巫楼主有约,为不让你失望,便让莫阁主临时充当一下,以免你等不到人而忧心着急。巫楼主,可能体会本宫的一片心意?”她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听在巫邪的耳中,却是心惊不已。“宫主当真是费心了。不知宫主如何知道曲长老与本座有约?”

“你两次三番针对我魔宫,不仅有魔宫秘药,还妄想以息鸣引正吟,欲夺我魔宫宝藏,若本宫连这点事情也查不出来,就不配做这一宫之主。而曲长老错就错在,不该让你拿清毫醉香对付辰王,因为,清毫醉香之效用,知晓之人屈指可数,如此一来,本宫要想查出是谁勾结外人,便是易如反掌。”

“连清毫醉香之事你也知道?那你如何肯定,给我秘药之人是曲长老?魔宫秘药的掌管之人可是卓长老!”

“掌管秘药的人是卓长老没错,但他一直都是本宫十分信任之人。至于,本宫为何知道清毫醉香之事,你一看便知。”说着迅速取下了面具,一张倾城绝色的面容顿时呈现了出来。她淡笑着望着巫邪,眼中的不屑,仿佛在嘲弄世间的一切阴谋。

巫邪大惊道:“原来是你!”谁能想到神秘莫测被称之为魔宫妖人的魔宫宫主竟然会是如仙子一般的琴仙如陌!她竟然身负两大神功,恐怕这天下,已是无人能敌了。他自嘲一笑道:“能败在你的手里,也不算太丢脸!”

如陌淡淡道:“那你便束手就擒吧,曲长老已死,你的人也进不来了,你就不必多费力气。”

巫邪望了眼已取下人皮面具的莫残歌,再望向如陌,颓败之气顿显,面上神色变幻不定。为杀南宫晔,夺魔宫宝藏,他精心策划了数月,还是功败垂成,他,有何面目回去见她!

如陌又道:“你以息鸣引正吟,可惜你不知,息鸣正吟其实只是两把名琴,并不是开启魔宫宝藏秘密的关键,而魔宫宝藏早在两年前就已在本宫之手,原本,本宫不予理会你故意挑起的血腥之争,因为那些江湖中人,本宫还不放在眼里。但你不该三番四次想要辰王的命,所以,本宫必须要除掉你,灭了你嗜血楼,永除后患。”说罢,她纤手一扬,倒在地上之人皆一跃而起,将巫邪团团围住,这些人皆是魔宫死士,其中任何一个都足已称之为江湖一流高手之称号。

莫残歌听她说到辰王时,身子一震,她是为了辰王才要灭了嗜血楼?她要做的事情,他从不问及原因,只会想尽办法为她达成。但这一次,这原因,却让他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苦涩和闷痛之感。

巫邪惊讶过后,反笑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宝藏是假,金银珠宝也是假,那些光泽不过是催命的剧毒。想他一世善于操纵阴谋,而此次,竟也成为了别人盘中的棋子,每一步皆在她意料之中。

看来是天要亡他!就算没有这么多死士,单就如陌一人,他已不是对手,还有一个武林第一高手莫残歌,他,必死无疑!即使如此,他也要拼上一拼。抽出腰间软件,与数十名黑衣死士展开搏斗。他的剑宛如和煦的春风,轻柔的拂过人们的颈项,然而,却带着千钧的气势,所到之处,皆有人倒下,停止呼吸。

如陌一惊,淡漠的面容瞬间浮起狠绝的神色,冷冷道:“煦和神功!!!你,是金国皇族?你的目的不只是辰王,也不只是我魔宫宝藏,你们的目的是——整个封国?!”这才是这起阴谋背后的真正动机。夺了魔宫宝藏,他们便拥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本。而南宫晔曾以十万大军歼敌二十三万,被誉为“战神”,所以他们千方百计要除掉他,以便将来顺利侵占封国的领土。

“残歌,杀—了—他!”为了她的爱人,也为了她的亲人,此人,绝不能留。

她话音落,莫残歌立刻飞身而上,手中的“烈焰”发出如焰火般的光芒,在巫邪因揭穿身份而分神的瞬间迅速向他攻去。

十招,仅仅只有十招,巫邪倒下!带着不甘,带着愤恨,渐渐涣散的目光游移在不知名的地方,口中喃喃道:“对不起……我…没有完成对……对你的……承诺……”没能说完,他已咽下最后一口气,圆睁的双眼,似不能瞑目般。

对谁的承诺?金国皇帝?想要逐鹿天下,除了皇帝还能有谁!如陌冷笑,在她有限的日子里,即使失去了武功,她也还是要做点什么才好。

看着满地的尸体,她淡淡道:“走吧。”说着便与莫残歌等人出了这所谓的藏宝之地。

刚踏出门,迎接她的恢弘而庞大的阵仗,令她停住的脚步,再也挪不动半分。

这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设计灭了嗜血楼,等待她的却是,朝廷的几万大军以及满山的弓箭!而带领这军队之首领,恰恰是她为之付出一切的爱人。面临如此庞大的阵仗,即使她未曾失去武功,恐也难以逃脱。

正文第四十五章筹码

南宫晔立在山谷唯一的出口处,与她四目相对,眸光凌厉无比,似要将她粉碎了一般。冷笑道:“魔宫宫主,琴仙如陌,本王的爱妃,你的身份可真不少,你可知,欺骗和愚弄本王的下场?”

欺骗!愚弄!这便是他对于她全部感情的诠释?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表面的这些?他可曾用心仔细感受过她的心?

南宫晔又道:“跟本王回去,本王会考虑放了其他人。否则,不但这些人全都得死,就连魔宫,暗阁,云阁,通通都会消失,也包括你留在朝惜苑里的那个女人。”

前夜温存未褪,今日已翻脸无情。她自嘲一笑,淡淡道:“你,在威胁我!”

南宫晔目光直视着她,冷冷道:“你没听错!本王是在威胁你,你待如何?”

莫残歌大步上前,很自然的将她护在身后,对南宫晔冷声道:“她不会跟你走。”

如陌望着护在她身前的高大背影,心中一阵酸涩。她早已知晓残歌为何要留在她身边,但她装作不知情,只因她心中早已住进了另一人。而此刻,残歌并不知她已失去武功,却仍然不自主的护她在身后,这种潜意识高于理智的行为,才是心底最真实的感情。可是现在,即使残歌武功再高,也带不走失去内力的她。

如陌对着南宫晔淡淡道:“我跟他回去。”

“你……”残歌经年不变的冷俊面容,充满了惊讶和疑惑。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被人威胁的人,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因为别人的性命而妥协。“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莫残歌,轻声道:“残歌,易语之于我,是知己,也是亲人。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请你帮我照顾她。”她早料到南宫晔有可能会来。从南宫晔那晚的试探中,她就已经知道他对一切了如指掌,可悲的是,她明知是他刻意的试探,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入了他为她谋定的道路。这也是她为何只带了莫残歌来的原因。

其实,她还是愿意相信,南宫晔的心底对她是有着深厚的感情,一如她对他,一边隐瞒,一边又期盼,在矛盾中愈陷愈深。

望着他二人的低语,如陌面上的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南宫晔只觉一股酸涩的苦闷之气自心底升起,她怎能对他以外的男子露出关怀之情!盈满怒火的双眸望着那个十分碍眼的男人,傲声道:“莫残歌,你以为有烈焰神功护身,本王便不能奈你何?这五万人的箭阵,即使是铜墙铁壁,也一样能射穿。何况是人!”

如陌转头道:“我跟你回去,让他们走吧。”她说罢抬步向他走去,却被莫残歌抓住了手臂。她回头看他,刚毅冷峻的面容带着挽留,一贯冷漠低哑的嗓音充满了感情,道:“你若不愿,莫残歌即使拼了性命,也会保你周全。”

如陌冲他微微一笑,很真诚的望着他,道:“残歌,自今日起,你我之间的十年约定,一笔勾销。”

“为什么?”这是第二次,她说要取消约定。她不知,那约定是他对生活的全部期盼。

“因为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多到我承受不起。”望着他的冰眸,闪动着受伤的神色,她心有不忍,可她必须如此,因为她留下,他今日必死无疑。她的心,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软了?也罢,将死之人,多为身边的人做些事情,有什么不好呢?

莫残歌的冰眸中溢满深情,道:“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

正因为他的不图回报,才更令她心生不安。他默默的守护与支持,只会令她的心越发的沉重无比。

莫残歌又道:“你的身份已揭穿,再回去,他不会善待于你!他不可能,容忍别人的欺骗和利用!”

“我知道!”她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已是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南宫晔望着抓住如陌手臂的那只手,目光顿时化为利剑几欲要将那只手砍了去,心中酸涩难言,眼中砰发的怒火似乎要将周围的人燃烧成灰。“如陌,本王耐心有限,你,若再不过来,本王便下令放箭了。”

如陌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再扫了眼四周,对莫残歌苦笑道:“残歌,你好好看看这四周,数万之箭齐发,你认为,你带着我,能出得去吗?你可知,如今的我,已不是那个拥有两大神功的魔宫宫主。我已失去了内力,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女子。你还有信心,安全地带我离开吗?”

莫残歌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不可置信道:“你,和他……”

她毫不留情的给他一个确定的信息。“是!”

莫残歌拉着她手臂的手,慢慢滑下。她爱他,爱到连一身武功都可以舍弃!他还有什么可期盼的!

如陌刚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莫残歌低哑的声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十年之约,我会一直遵守,只要是你的愿望,莫残歌,竭尽所能,为你达成。”

“谢谢你,残歌。”但是她,已经不需要了。只稍微顿了一顿,没有回头,径直朝着南宫晔走了过去。刚走到他面前,南宫晔迅疾出手,握住她皓腕。她的心,顿时凉了个彻底。只因他的指尖,捏住的是她的脉搏。他以为,她还是那个武功高强的魔宫宫主么?

南宫晔望着她,眸光复杂中透着冰冷,苍劲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绝情谷。“放——箭!”

刹那间,四周的箭皆离弦,如春日细雨般,铺天盖地,向着谷中之人席卷而去。

如陌身子一震,连忙质问道:“你不是说,我跟你回去,就放了他们?堂堂辰王,竟也会是自食其言?”

南宫晔冷笑道:“本王只说过会考虑放了他们,没说一定会放。”他本想放了,但方才见他们亲密的动作,他便一阵气闷。莫残歌看她时,眼神的含义,他再明白不过。他的女人,岂容他人觊觎!

“你……”望着谷中的众人一一倒下,唯有莫残歌还在拼力抵挡。一阵阵的箭雨从四面八方朝他疾驰而去,他烈焰飞速舞动,在周身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坚实护盾,所有的箭在靠近他时皆纷纷落地。只是,如此下去,他的功力迟早要耗尽。

到那时,便难逃一死。

她镇定下来,不能让残歌因她而死,那将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再望向南宫晔时,淡然的面容满是坚决。“放了他!如果你认为我的欺瞒伤害了你的尊严,那么,只要你放了他,我便随你回去,任你处置。否则,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惩罚!”他不会让她死,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南宫晔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心,疼痛难当。捏着她的手指加了几分力,凌厉的目光中,几分震惊,几分伤痛,还有几分犹豫的挣扎。叫他如何相信,他爱的女人为了另一个男人,竟用自己的性命相要挟,只因他对她有情。她知,除了她的性命,再无任何可能,让他妥协。望着她美眸中坚定的神色,一字一句如千斤重担般。“你,为了他,竟然用自己的性命要挟本王!你以为,本王会在乎,一个将本王真心放在脚底下践踏的女人吗?”他说完用力甩开她的手,望向被箭雨包围的莫残歌。

践踏他的感情?!他是在说她么?因为她的离开带走了沙仲,所以,他便如此恨,觉得她不可原谅?是呵,那是他寻找母亲的唯一线索。而她,只考虑到不能让他知晓他母亲已不在人世,却忽略了,她如此作为,在他的眼中,已形成了背叛的事实。他说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吗?

“你真的不在乎吗?若不在乎,为何明知我的身份,却要假装不知?若不在乎,为何要用自己的性命来试探我对你的感情?若不在乎,你就不会带着五万大军来此,只为让我同你回去……”

“够了!”南宫晔厉声打断,她定要将他的心剖开晾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再无处可藏?而她,明明知道他的心,为何还要背叛他?

如今,竟然,将他的情,当做是要挟他的筹码!

从不曾对谁敞开过心扉,生平第一次,为她!而她回报他的却是致命的一击。如此残忍,他,还要爱吗?

“好!很好!将本王的在乎,当成是要挟本王的筹码。陌儿,你,真的很……残忍。”一次背叛还不够,还要在他的心里狠狠地捅上一刀。这,便是他爱的女人!当他盈满痛意的双眸转为坚定的冰冷,出口的话语再没有丝毫的感情。“你说要跟我回府,接受我给你的惩罚。好,到时,不要后悔!”

仅此一次,他接受她的要挟。从此,他再不会对她柔情以待。他会给她最残酷的惩罚,让她跪倒在他的脚下,为她的所作所为向他忏悔。

今日这笔帐,他会让她一并偿还。他怎能让她死,她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体会到背叛的痛苦,才能承受他赐予她的惩罚——

正文第四十六章惩罚

辰王府,朝翔苑寝室。

精美的屏风外面多了一张简单的小榻,那是南宫晔命人为如陌所准备的,他要她看着他夜夜春宵。

她静静的立于屋中,一脸淡漠,她从未想过,他给她的惩罚,竟是……南宫晔轻袍加身,斜靠着雕花大床,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结实的胸膛,性感的魅惑。怀中搂着一个女子,轻纱蔽体,酥胸半遮半掩极尽性感妩媚,正是昔日伺候她的丫鬟水月,趴在他的身上有意无意的摩擦,引起他发出阵阵轻笑,唇在她的脸侧流转,温言轻语调笑,视如陌为透明。

“月儿,你真是个美人儿,本王从前怎就没发现。”

水月娇笑道:“王爷眼中只有辰王妃,哪看到得奴婢呀,但只要王爷喜欢,奴婢愿意永远留在王爷您的身边伺候王爷。”

南宫晔两个手指轻挑的勾起她的下巴,笑道:“好。月儿以后不必自称奴婢,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月侧妃,以后你就是本王的宠妃,可好?”

语未落,手已经抚上怀中娇儿的柔软。

水月哪儿经得起他的肆意的挑逗,整个身子顿时绵软无力,双手紧紧攀附着他的身子,娇喘不息:“妾身……多谢王爷。”

这就是南宫晔对她的惩罚么?用他同另外一个女人的亲热来惩罚她的欺骗和背叛!惩罚她为了另一个人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如陌好想笑他的幼稚,用如此最愚蠢而低级的方式来伤害她。可是,她,笑不出来,只因这么愚蠢的方式真的伤到了她。

即使强迫自己对此不听,不看,可是那淫耳乱语却那么清楚的进入,心真的是……好痛。

南宫晔,他定是要用此种方式来报复她么?

如木偶般侧过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雨,不知黑夜中的雨与白日可会有不同,她忽然向往,若能站在雨里,是否就听不见他们的调笑,听到不到他对其他女人吐出的温言细语,看不到他们火热纠缠的身躯?

南宫晔斜眼看她,见她侧着头看着外面,沉声道:“如陌,不要想着离开本王,否则,本王会不惜一切代价,杀尽天下所有与你有关之人。你可明白?乖乖待在本王身边,为你所做过的事情赎罪。”

言语时未正脸对这如陌。手在水月身上来回的摩擦,轻笑道:“月儿,你的身子好软。”

赎罪?她做了什么需要向他赎罪?!她所做的,不过是为了他。她不需要他能理解,但他也不应如此对待于她!

水月娇声道:“王爷……你取笑妾身!”接着又是一阵娇喘连连。

“本王就喜欢你这样儿,今夜,本王就让你成为本王的女人。”他边说着边拿眼角扫向如陌,只见她面色一白,美眸中闪过一丝伤痛。他勾唇残忍一笑,她也会伤也会痛?但是陌儿,这才刚开始。

水月媚眼瞟过如陌含羞道:“月儿愿意。”

然后慢慢的转头看向如陌,小手轻推南宫晔,却如娇弱无力的拂过,撒娇道:“王爷,王妃她在这呢!”

南宫晔笑对着她,轻快说道:“月儿不喜欢吗?”

水月把脸埋入他的怀中,轻轻说道:“只要王爷喜欢,只是担心王妃……”

南宫晔冷冷打断,已有一丝不耐:“担心什么?你只管做好本份之事,其它的,自用不了你担心。”

水月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戾气,忙应道:“是,妾身谨记王爷教诲。”

南宫晔这才放柔了声音,笑道:“还不快过来为本王更衣。”

唇勾起邪魅的笑,眼底却是不变的寒意。他痛,她自然要陪着痛。

怎么可以看她一脸的冷淡,在那无动于衷,怒火蔓延在严重燃起毁灭的青焰。

他一个起身,扬手推开水月,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她却听到那砰然的脚步声踩在她的心中,不知他又要如何,直觉的恐慌于他眼中疯狂的火焰。

却无法后退一步,他的手就这样捏住她的手臂一甩,她的身子顿如狂风下的残花吹起又重重的砸在那雕花大床之上,砸落了一床的明黄色床幔,书画出一瞬的流水行云,最终的姿态却是绝望。

铺着柔软锦被依然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撞击声响,疼痛从脊椎骨处伸展出来,用力咬住的唇齿,把疼痛忍成只有自己听到的闷哼,脑中的昏眩,眼中的凌乱银光。心中却是那么的清楚,好痛,身心皆惫就是如此吧!

南宫晔俯在她前面挥手间,她的衣衫片片飞舞,渐渐裸露的身体下是感觉寒冷的心。

她大惊,他南宫晔究竟想做什么?慌忙扯过床幔遮住裸露的身子。怎知,她的动作更是惹恼他,一把扯过床幔,禁锢她的双臂,不允许她的任何反抗。

“南宫晔,你究竟想怎么样?”双眼怒视,恐惧掩盖在最深处,强装上的镇定,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冷笑道:“想怎样?是你说,只要本王放了莫残歌,你便任本王处置。现在,后悔了?”

“你……”她未完的话淹没在他狂肆得虐夺中。狂乱中,是谁咬破了谁的唇,一股血腥味在两人的交缠的唇齿间肆意蔓延。她拼了命挣扎,却撼动不了他半分,失去了武功,她竟变得如此无用。

他的吻一路往下,她为自己渐渐升起的渴望而感到羞愧,却无法抗拒。她怎能在这种情况下与他……南宫晔忽然顿住,双眼直直看着身下染上粉红的身子,迷离的水眸,心中却满是懊恼。

水月肆意的挑逗都无法让他升起一丝欲望,而他的身体,却在撕扯她的衣衫时就已经有了反应,狂热的燃起,令原本只想羞辱她,折磨她的动作变成了对她的强烈渴望。他不要,这种无法驾驭的冲动,令他惊恐,怎可以为这样的她再失控。

迅疾的离开她的身子,一脚将她踹到床下。拉过呆愣一旁的水月,把被她引起的欲望尽数在水月的身上发泄。

而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是如陌早已痛到麻木的身体。为何心还没麻木,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撕痛,好似要把她四分五裂。

他突然停下动作,转过头紧盯着如陌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的话语如一把锋利的剑要深深刺进她心底最柔软的方块。“本王的爱妃,你可看仔细了,多跟月儿学着,以免将来再伺候本王时,还同那夜那般生涩无味。”

他当真是残忍无情!羞辱她还不够,还要用如此狠绝的话语伤她的心。让她亲眼看着他与另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欢爱,让她向另一个女人学习欢爱的技巧?这便是她深爱的男子!

心,似被强硬的撕裂开来,刻骨的疼痛迅速蔓延……生涩无味?!这便是她为之失去武功最终的评价!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南宫晔,他究竟要将她置于何地?究竟——是谁将谁的真心,放到脚底下无情践踏?

她紧攒双拳,指甲陷入娇嫩的掌心,洁白染上艳红,凝结成珠滴滴落下,那是她滴血的心开出的一朵朵孜然绽放的花。再没有比这更残酷的惩罚!南宫晔,在用她亲手奉上的刀凌迟她放下防备的心,一刀一刀……欢爱的糜烂的味道充斥鼻尖,令她只想呕吐,抓起地上破烂不堪的衣衫套在身上,急步而出,再也无法停留半刻,这是仓惶的逃离。她,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雨水砸落在她的脸上和她毫无防备的单薄背脊,浇灭了燃起的激情和渴望。

那响彻天际的雷鸣,为何仍掩盖不了回荡在耳边的低喘和娇吟?天边耀眼的紫色闪电照亮了半边天空,却照不到她暗沉的内心。

颓然跌坐在地上,忽然间好喜欢这雨,在雨中,没人能看得到她喷涌而出的眼泪,和她悲愤心碎的无声哭泣。

喜欢黑夜,在黑暗中,无人能看穿她倾泻流转的脆弱,可以不必用笑容伪装出快乐。

握拳的双手砸在青石砖上,雨水顺着她的肌肤在地上宛然成线,血丝交杂是在黑暗中无人看到的绝望姿态,用力仰这头,雨水冲开她脸上粘着的黑发,穿过她洁白纤细的玉颈,紧绷的线条拉出她最脆弱的伤痛。张开的唇,形成最悲愤的呐喊姿态,却无一丝声响。

这是无法言语的悲伤,这是郁结心中的悲痛,这是无声的孤独的一人宣泄,这是一出名为情殇的哑剧,却不知何时才是落幕——

正文第四十七章微澜之死一

雨停。清晨的第一束光,照亮天空,如陌只觉得筋疲力尽,缓缓走进屋子。看屏风一侧的地上,凌乱散落的衣裳,她眸光微闪,却再无波澜。径直在小榻上躺下,感觉十分的疲惫,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屏风后,南宫晔凭窗而立,眉间紧蹙,星眸暗沉。他以为看着她痛苦,他便会觉得畅快,可床前地上遗落的血花,为何让他的心痛得快要窒息。她雨中的背影,纤细而单薄,令人心疼,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可他不能,他是南宫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能随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不能如此轻易的原谅她的欺骗和利用,更不能容忍背叛。他永不能忘,她为了另一个男人,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那是对他的感情,最大的侮辱。

回头望了一眼雕花大床上熟睡的女子,眼中厌恶顿显,自行穿好衣裳,步了出去。路过屏风外的小榻时,他顿了顿脚步,那绝美却满是疲惫的容颜,吸引着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欲抚平她紧皱的黛眉,却停在了半空。

他在做什么?!合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吐出,然后快步离去。

如陌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叫她,撑开沉重的眼帘,却见到沁贞一脸担忧而焦急的神色。皱眉道:“沁贞,不是交代过了,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来王府,宫中有事,一律交由卓长老处理。”

沁贞低头道:“属下知错,属下一时情急,就……”

“什么事?既然来了,就说吧。”

沁贞抬头急切道:“小姐,微澜不见了!”

如陌一怔,问道:“她不在朝惜苑?你去看过了?”见沁贞点头,略微沉吟,冷笑道:“南宫晔为掌控我,竟将微澜藏了起来?!”他不知道吗,若她真要走,一个微澜又如何能阻挡得了她的脚步。

“我知道她在哪里。”一道娇柔的嗓音响起。

如陌朝来声望去,只见水月一身华装姗姗而来,清秀的面孔化了浓重的妆容,眉间尽是妩媚之气,对着她微微行礼。名义上,如陌是王妃,而她是侧妃,并且南宫晔还未正式娶她。

沁贞连忙问道:“她被关在哪里?”

水月只是看着如陌,对于沁贞的问题,仿如未闻。沁贞急了,伸手就去抓水月的手臂,却被水月一个闪身给避了去。沁贞大惊道:“你会武功?!”她与水月一同伺候过如陌,竟没发现她会武!

如陌望着她的眼睛,淡淡道:“嗜血楼左使巫临月,可不只是会武,且是武林高手。”

水月面色顿变,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道:“因为你接连三日的嗜血魔音,精心为我准备的那碗能让伤口恶化的药,以及‘无意中’带我路过的花柳巷,还有在我中了媚毒之后,南宫晔的及时赶到。”

巫临月心中一惊。“你那时就已经知道,为什么不揭穿?难道那晚的魔音,也是你破的?不对啊,魔音只有拥有三大神功之人才能不受控制,你为什么不受影响?”

“若揭穿,如何能查出你背后之人?”如陌扫了一眼布满血痕的掌心,状似随意道:“你为了南宫晔,背叛了嗜血楼,可惜了巫邪,到死都不能瞑目。”

“你说什么?”巫临月睁大眼睛,仿佛不敢置信,立即向她冲了过去想要确认,却被沁贞拦住,她二人武功相当,巫临月只好做罢,眼中有着明显的惊痛,激动道:“你说他死了!怎么死的?是你杀了他?”他身负煦和神功,怎么可能会死?!

如陌并不答她的话,只自顾自道:“听说巫邪有个妹妹,是你吧!为了他,背叛自己唯一的亲人,值得吗?我很好奇,煦和乃金国振国神功,历代只传皇族继承人,巫邪既不是金国太子,何以习得煦和神功?”据她所知,金国太子好好地待在金国,绝非是巫邪。

“值不值得?!”他也问过同样的话。巫临月目光顿显茫然,仿佛痴了般。过了许久,方平复过来,望着如陌笑了起来,那笑容竟有些诡异,道:“你想知道那个假的辰王妃在哪?我告诉你。她被王爷废了武功,扔到军营做军妓去了。”

如陌一惊,还未来得及确认,沁贞已经抓住巫临月的手臂,惊道:“你说的是真的?军营,哪个军营,在什么地方?”

“北郊的护国军。”

沁贞回头看她,期盼道:“小姐……”

“巫临月,你说的是可是真的?”

巫临月笑道:“不信可以去问依颜,虽然王爷封锁了消息,但如果是你去问,她一定会说。军妓可不是好当的,这都第三日了,也不知还活没活着。”

如陌心中一震,微澜跟着她已有三年,不只对她忠心耿耿,更是以性命相交。若她真被南宫晔废了武功,扔到军营做了军妓,那她便有着无可推脱的责任。看巫临月也不似说假,再看沁贞焦急的面容,再不犹豫,带着沁贞就出了王府,门口侍卫未加阻拦。

巫临月望着如陌的背影,目光射出怨毒的神色。口中低喃道:“哥哥,你为了她,真的舍去了性命,你问我值不值,那你的性命,牺牲的可值?不过,你放心,临月很快就会为你报仇。”

如陌叫了辆马车,两人朝着北郊疾驰而去。马车的颠簸,令她感到头有些晕眩,眼皮异常沉重,浑身乏力。定是淋了一夜的雨,未得到很好的休息所致。她强打起精神,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一座肃穆庄严的军营门口,里面传来激昂而振奋人心的口号。

沁贞先下了马车,门口的守卫见来了个女子,便叫道:“你是什么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去。”

沁贞道:“我们找三日前送进来的女子。”

“女子?军营里只有一种女人,那就是妓,你一个女子,找她们有什么用?”说完周围的几个士兵哈哈大笑。

沁贞顿时刷红了脸,恼怒之极,正欲动手,被如陌喝住。那些士兵一看如陌都愣住了。白衣胜雪,长发轻舞,绝美的脸庞,出尘的气质,让人觉得多望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她,莫不是仙女下凡!他们还从没见过如此美人,不由看痴了。直到沁贞大声咳嗽,他们才缓过神来。笑着问道:“这位小姐来军营有何贵干?”

沁贞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来找三日前送进来的女子,你快说,她在哪个营帐?”

那守卫望着如陌道:“你们还是别找她了,找到也没用。进了这里的女人,多半都是出不去的。这位小姐,看你也应当是有身份的人,还是快快离去吧。”

沁贞道:“还算你有点见识,我们家小姐可是……”

“沁贞!”如陌厉声打算她,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不必暴露身份。再转头对那守卫温和道:“请问齐先生可在里面?”护国军归南宫晔掌管,齐澈是辰王府幕僚,在护国军中充当谋士的角色,虽不是每日都来,但也可碰碰运气。若他在,她便可省了一番功夫。

见守卫兵点头,又道:“麻烦通禀一声,就说是……故人有要事找他。”

那人倒没再说什么,便进去禀报了。不一会儿,就见齐澈走了出来,见到她,身子明显一震。

如陌先开口道:“齐先生,微澜……她还好吗?我想见见她。”

齐澈望着她绝美的面容泛着不似正常的红润,脚步虚浮,神情极为疲惫,心底竟隐隐有些疼。面对她的请求,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历来军营之中,女子禁入,可他,怎忍心拒绝于她!

正文第四十八章微澜之死二

齐澈终还是带着她进去了。有他的帮忙,寻了几个地方,得知微澜被送进来的那夜便让人给带走了,说是上头的命令,让她去伺候几位将军,便再也没回来。

如陌心中一惊,一种不安的微妙感觉在心中冰冷的蔓延。直到此刻,这才终于相信了微澜真的被南宫晔废了武功,扔到这里做了军妓。她的欺瞒当真如此可恨吗?可恨到要给予与此有关之人比死更残酷的惩罚。

在齐澈的命令下,那人带着他们绕便整个军营,最终在最偏僻的后山一角找到了人。

如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景象……那景象比看到南宫晔与巫临月在床上翻滚纠缠更让她难以接受。空荡冰冷的地面,浮肿变形的五官,淤血在唇角流连凝结成线,残破不堪的衣衫看不出原色也无力掩盖什么,原先女人洁白美好的身体,却是青紫交替,暗红的血失了水分落在身上,如同阳光在午后穿过枝叶后落下,破碎、斑驳却无处不在。没有遮掩的下体,新红缓慢的覆像旧色……惨不忍睹又怎能形容其万分之一,她无法相信,躺在那的是昔日武功高强的魔宫四使之首?是那个冷静而坚定的对她说愿将性命交付于她的微澜!

齐澈撇开了头,看着脚下的野草,却无法平静下来。

如陌单薄的身子在风中随着衣摆晃动,沉痛的闭上染上悲伤的双眸,无法再多看一眼,可这噬骨的痛却在心中纠结,把她拖到最冰冷的世界。

“微澜——”

沁贞回过神来,带着哭腔叫着跑过去,脱下外衣罩在微澜的身上,感觉到她游丝般的气息,心中有着庆幸,她还活着。“是谁做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躺在那的人却只是缓缓睁开迷蒙而空洞的双眼,看到了渐渐走来的如陌,眼中升起一丝光亮,牵了牵唇角,却任她如何努力,也牵不出一个微笑。她十分费力的想向如陌伸出手,手指颤抖弯曲,却再无法继续。微弱的声音如晚风吹过飘零的落叶,想要努力,却只能颤抖着断续绵软无力诉说:“小姐……微澜终于等到……您了……”

如陌握住她莹白却满是伤痕的手,望着她曾经沉静自信,如今只剩下空洞苍茫的双眸。耳边还听到那日她说:“属下愿为小姐做任何事,不觉得委屈。微澜的命是小姐的,小姐若需要,可随时拿去。”心中遽然痛了起来,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响才柔声对她道:“微澜,我来带你回去了。”

微澜几不可见的摇头道:“能再见到……小姐,微澜已……已心满意足。”

“别说话,我们回去,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说。”

“不!小姐,我没……时间了……”若不是凭着这股信念,她早已经死去,她一直坚持着,只为再见如陌最后一面,完成心愿。“微澜有……有一个心愿……请小姐……答应……”

如陌望着她唇边牵出微笑,眼中不见泪花却是满满的水色,轻轻的点头:“好,我答应,我答应!”

“微澜的命……是…小姐的,微澜……不想这么…死,希望小姐能……亲自收回……我的性命,这……这是我……最后……的愿望……请小姐……成全……”

如陌身子一震,微澜的愿望,竟然是让她亲手杀了她!这便是她希望的吗?她是想让她永远记住她。她以为,在过去的岁月里自己的心已经被磨够狠,够硬,够冷,但是还是不够,她会悲会痛,会在乎真心待她的人。微澜于她从来都不只是个下属,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微澜都能轻易读懂。三年来,微澜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全心全意为她。即使十年来杀人无数,却叫她如何对她下得了手?

可是,微澜的目光是如此的希翼和渴求,最后的心愿么,她却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微澜只……只想自私一次……小姐……求你……”

沁贞早已泪流满面,猛跪在如陌身边,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却在如陌的心中响起。

恭恭敬敬的向如陌磕了一个头,递上随身的剑,带着执拗的神色,目光坚定道:“沁贞肯请小姐,成全微澜的最后的心愿吧!”

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微澜只是为了完成心愿,而沁贞却是在逼她为微澜报仇。只有她亲手杀了微澜,今日的一切就会铭刻在她的骨血中,放下再无可能。南宫晔,他为何能如此残酷,将她逼至如今两难的境地!

齐澈过来为她把脉,心中大惊,她已筋脉尽断,不禁拧眉,即使要费她武功,也不至于用如此狠绝的手段。要想再习武是不可能了,但是保住一条命还是有可能。“先带她回去,还有得救。”

微澜微微摇头。如陌从她眼中看到死灰一般的寂然,便明白了她不可能再活下去,也许齐澈能救得了她的身,却无人能救赎她的心。

慢慢掉转头望向沁贞,她手中的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冷的嗜血光芒,仿佛在渴望着她的执起,进入地上那凄惨绝望女子的身体。

那把剑在她手中有如千金般的重量,闭上双眼,心痛到麻木,一片空茫……最终,剑刺入肉体的声音,勾出世间最哀伤的曲调,飞溅的鲜血,成就了这阳光下最绚丽的落红……一滴泪水,晶莹剔透却饱含所有的情感,是留恋,是不舍,是心疼,是无力挽救的悲伤……划过绝美消瘦的面颊,滴落在微澜渐渐涣散的双眸。

“能得…小姐……一滴泪……微澜此生…无憾……”微澜唇角最终勾起的竟是那样幸福和满足的微笑,仿佛藏起了世间最宝贵的礼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听不见,却仍然艰难的开口:“如…陌……我……爱……”

她终是闭上了双眼,带着那未完全的爱,和那未能倾诉的遗憾。在这烈日之下,将亘古不化的坚冰,深深的植入了她爱的那名女子的内心最深处。

如陌紧紧抱住她渐渐冰凉的身体,脸颊贴上怀中之人的额,目光望向远方,无比的悠远苍凉,唇轻颤着低喃:“我知道!微澜,我一直都知道!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是她,害了她。欠她的,此生却再无从偿还。

微澜,因她,而死!死在她的手下,死得如此凄惨而又如此的满足!

她说:得小姐一滴泪,此生无憾……她说:她爱她!

如陌贝齿扣着薄唇,深深陷入,悲痛的闭上双眼,悲伤却在心中肆意蔓延……南宫晔,他的心,究竟有多狠有多残忍?伤她至此,他可满意了?

如果是她的爱,造就了这一切,那么,她现在收回,是否来得及?是否可以就此停住伤害的前进……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起身,即使动作非常缓慢,却仍感觉到一阵陈的头晕目眩,身子就这么向一边倾斜倒下。齐澈连忙接住她,隔着衣衫仍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滚烫,心中一惊,忙覆上她的额,又搭上她的脉,果真是风寒,且已寒气入体。正欲将她抱起,却听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拜见王上,拜见王爷!”

齐澈顿住,回头望去,南宫傲与南宫晔正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的是营中的各级首领,以及一些将士。不禁暗惊:怎的如此巧合!他不记得南宫晔今日要来军营!

南宫晔走近后,看到背对着他的是齐澈,以极为暧昧的姿势怀抱着一个看不见面容的白衣女子,不禁皱眉。

南宫傲不以为意的笑道:“齐先生这大白日的就耐不住了,待回了宫,孤多赏几个美人给你送过来便是。”

这时,跪在地上的沁贞猛地抬头,望着南宫晔的目光充满仇恨,似是恨不能立刻将他千刀万剐,她捡起地上的剑,紧紧握在手中,慢慢起身,风吹过,扬起她的衣摆带着肃杀的气息。

南宫晔一见是她,心中一惊,连忙望向齐澈怀中的女子,难道是她……如陌挣扎着从齐澈怀中站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的眼中除了南宫晔,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她的心里,满是昨夜他与那个女人纠缠的身体,以及微澜临死前的惨像。她摇晃的身子,走起路来十分艰难,却仍一步一步脚下虚浮的朝他走了过去。那每一步,艰难而沉重,暗黄的土地她却只感觉到那浓稠的血液在脚下蔓延出深沉的颜色。

南宫晔一见她,脸色顿变,真的是她!这女人怎么回事,竟然跑到军营里跟他的属下鬼混?难道是为了报复他昨夜的惩罚?真是可恶!他才刚开始惩罚她而已,她就已经开始反击!

正在他恼怒,欲责问之时,只听——“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

尽管力度并不是很大,但足以令所有人震惊!众人望着眼前的绝色女子,不敢置信!这世上,竟有人敢扇辰王的耳光……

正文第四十九章断情一

南宫晔一时间怔住了,待回神后,整个人被一股羞恼的怒气燃烧,这女人疯了吗?竟敢甩他耳光,还是在军营之中如此多将领面前,令他威严扫地颜面无存!

南宫傲一改平常的邪魅,龙袍加身,十足的王者风范,尊华顿显。他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她,沉声道:“辰王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南宫晔在封国的将士面前等同于“神”,她竟敢在军营当众甩了他耳光,这等同于将封国所有将士的颜面踩在脚底,即使南宫晔饶了她,其他人也不会同意。

这个女子竟然是辰王的王妃!跟在南宫晔身后的将领们这才反应过来,皆一脸愤愤之色,却又不敢冒然发作,只得观察着辰王的反应。

如陌对南宫傲的问话充耳不闻,她的目光始终盯住南宫晔的眼睛,似痛似怨,似悲似恨。

南宫晔紧紧捏住她的手,力度之大,甚至清楚的听到骨骼的咔咔作响,令她毫不怀疑也许下一刻她的手腕就会碎掉,可是,那又如何?她突然想懦弱一次,同微澜一样,死在自己爱的人手中,那会是何种滋味。想起微澜幸福而满足的模样,她竟有些羡慕,甚至是向往。坚强了十年,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为活下去而拼尽全力,可结果呢,她神功大成,杀了那个魔鬼,登上了魔宫宫主之位,拥有了富可敌国的宝藏。又如何?仍然要面临无法逃脱的死亡,仍然会经历如此刻骨的情殇。

她只觉得好疲惫,疲惫到令她想要休息,从此一睡不醒。

南宫晔阴鹜的双眸眯起,沉声道:“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竟敢私闯军营,勾引我军谋士,躲在这行苟且之事,还敢扇本王耳光,你这是在找死!”

一挥手,她的身子如断了的弦,急急的弹出,白色的身影于空中划过的一瞬,在天地苍茫间留下一道绝然的伤痕,烈日之下,印在地上的优美而哀伤的深色,终与空中的人儿重叠,扬起的一片尘土,在空中盘旋着,诉说不为人知的隐痛与心酸,最终归隐成了一地的没落。

齐澈与沁贞大惊,慌忙飞奔而去。

沁贞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口中涌出的鲜血,她虚弱的身子,仿如遭受过暴风烈雨的破碎花瓣,随风抖动,奄奄一息。

“为什么?”她不明白,小姐神功盖世,是她眼中的神,是她一生引以为傲的主子,可是,为什么,她会受伤?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任辰王随意欺凌,不为微澜报仇?

如陌又一口血溢出,笑得凄然。她还活着吗?南宫晔终究控制了力道,留着她做什么,继续折磨,继续伤害?

“沁贞,你走吧!我不想……你和微澜,落得同样的下场。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主子,你自由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沁贞紧握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着,幽怨而执拗的目光落在她唇角的鲜红,坚定道:“在沁贞眼里,小姐您,永远是我的主子。若有来生,沁贞也还是会选择跟着小姐,永不后悔。我不能忍受小姐被人欺负,即使是小姐爱的人,也不行!”说罢决绝的站起身,举剑便朝南宫晔刺了过去。如陌阻止已是来不及,一口气没喘上来,便昏了过去。

不等南宫晔出手,长风与营中将领已执剑迎上。

南宫晔怔怔的望着被齐澈慢慢扶起的女子,望着他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背,用内力为她疗伤。他万分疑惑,她为何不反抗,从前为不暴露身份,如今却又是为何?幸好他控制了自己的力道,否则,他不敢想象……为何面对这样一个女子,他还是要如此心痛。她的欺骗和背叛,他为了另一个男人拿他的感情做筹码,她与齐澈的暧昧,她给他的耳光,这还不够吗?她究竟把他当成是什么了?他又为何还是会为她而痛?

片刻之后,齐澈收手,如陌缓缓睁眼,却在睁开的第一眼看到了沁贞的身子被一剑贯穿。

接着是第二剑!

第三剑……一剑贯穿心脏还不够吗?难道,定是要万剑穿心?那剑,仿佛贯穿的是她的心脏,痛到无以言喻。先是微澜,再是沁贞,接下来还会是谁?是她吗?真希望是她,那样便不用再继续承受那一次次加剧的心痛。

她回头来看如陌,弥漫水雾的灵动双眼,带着恼恨,带着无奈,喷涌而出的鲜血,仿佛书画一副单色的水墨,哀伤却是从薄纸之上刺出,尖锐的深重。

一贯清丽的嗓音再无一丝生气,带着沉沉的无奈,艰难的张了张口,却未能发出半点声音。但她的唇形,却清楚地传递了她想说的话:“小姐……我真…没……用……”

砰然倒地,圆睁的双目,诉说着她的不甘。风扬起的尘沙,带着血色的残红,盘旋在插满刀剑的身体之上,那无声的飘动,是为她年轻生命的哀叹。

如陌挣扎的起身,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仿如落在刀锋之上,痛到想连呼吸一起放弃。

“您要是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属下只好去请易阁主和莫阁主了。”

……“属下请求小姐,对自己好一些。”

……“在沁贞眼里,小姐您,永远是我的主子,若有来生,沁贞也还是会选择跟着小姐,永不后悔。”

……为什么她们不怨她不恨她?像她这样的主子,只会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

望着仍插于她身上的利剑,如陌的眸在不断流淌的鲜血中印出一片猩红,伸手抚过她的眼,带着悲恸的嗓音低喃:“若有来生,我愿……与你们相见如陌。”

南宫晔望着伏跪在地上的人儿,周身被浓烈的哀伤所笼罩,仿佛排除了整个世界的存在,心中一阵刺痛。如果没有她的背叛,就不会有如今的一切,他们依旧可以如当初一般,他可以继续装作不知她的欺瞒。

然而,没有如果,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正在他思虑间,只见她一个转身,白色的衣衫在空中扬起一道美丽却忧伤的飞舞,她手中的长剑带着沁贞未曾冷却的鲜血,刺眼的猩红在阳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带着黑暗气息的冷光,于剑尖泫然欲坠。

而她的剑,对准的是——他的喉!

正文第五十章断情(二)

不待南宫晔回神,众将领们已团团将她围在中央,十数把剑对准的是她的心脏。

长风一直在犹豫,她毕竟是辰王妃,是王爷爱的人,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但若她真的要杀王爷,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营中士兵将领们才不管她的身份,他们只知辰王是他们心中的战神,绝不容许有人冒犯。即使是辰王妃也不行。

齐澈大惊,连忙阻止道:“且慢!”他快步走进被包围的圈子,对她道:“王妃,你这又是何必!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该更加珍重才是!你如此聪慧,如今怎就看不透?”

看不透?!正因看得太透,才更加的失望,更加生无可恋。

“齐先生不必劝她,她不只对王爷不敬,还想伤王爷性命,不配做辰王妃。今日,我绝不能让她活着走出这军营。”一名俊朗中略带粗犷的男子坚定道。他是护国军除南宫晔以外的最高首领,秦征。

“对王爷不敬,就是不把我们护国军放在眼里,我曲战第一个不答应!”

“对!我也不答应!”

……他们都是九年前随南宫晔一同平乱边关的将士,在他们的眼中,王上的圣旨也没有辰王的一句话来得有效。一时间,士兵将领们的激愤之情顿起,似要立刻将她碎尸万段方能解恨。而她却仿若未觉,只冷冷地望着南宫晔变幻莫测的表情。

齐澈见他们情绪愈发的高涨,大有不杀她誓不罢休之势,心中更加不安,随即对南宫晔道:“王妃只是心中伤痛,一时冒犯,还望王爷……”

南宫晔冷冷的打断道:“本王的王妃如何不劳齐先生操心!来人,齐澈违反军令,擅自带女人进军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先带下去,容后处置。”

“齐澈确实违反了军令,任凭王爷处置,毫无怨言。但——”齐澈望向如陌黯淡的双眸,再望了望南宫晔目光中的痛怒交织,顿时,万千言语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但王爷若真的伤了她,终有一日,后悔的……将会是您自己。齐澈,言尽于此!”

南宫晔心中一震,后悔吗?那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秦征久等南宫晔的命令不得,便开口道:“请王爷下令。”他话音未落,其他将领皆跟着附和。

南宫晔皱眉道:“都给本王退下!”

众将领皆愣,脱口道:“王爷……”

“退下!”南宫晔望着秦征的目光变得凌厉,冷声道:“怎么,本王的话不管用了?”

秦征一怔,连忙单腿跪地,低头恭敬道:“秦征不敢!只是……”

南宫晔沉声打断道:“都退下,此事本王自有主张。”

众人见南宫晔神色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只得呐呐退下,但目光始终盯住如陌,似生怕一个不注意,她会出手伤了辰王。

执剑对他,他们竟然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她只看到他冷峻的脸孔,其他的却是那么的遥远,如同隔着千万的薄纱,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身边众将领的怒眼,齐澈的劝解,指向于她的利刃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直到齐澈被士兵带下去,直到南宫晔大步上前,而她无法动弹丝毫,他伸出双指夹住剑尖,稍稍一动,剑挣脱了她的手,带着星光在地上撞击出清脆声响,那一声金属声进入她的世界,轻纱掩去,她的目光轻轻落在剑上,再次感受到失去武功的自己竟是如此的无能,哀怨的清愁如同滴落水中的蜜汁,一点点的糜烂开来,开出名为哀伤的花朵。

她看不到南宫晔眼中的惊讶和心中的猜测,而南宫晔却为她从身体里糜散出来的哀伤心中隐隐牵动,他只能沉声道:“告诉本王,你把沙仲带到哪去了?魔宫宝藏的传说究竟是真是假?”

他的问题她只是沉默,轻轻抬起的双眼内满是如墨的深沉,里面是最浓稠的悲情,有对自己无力的辛酸。

看着那双眼,从前的自己希望在那双冷漠的双眼内染上情感的色彩,可是如今看到这双眼内溢出的情感,他的心却是针刺般疼痛。

声音软下,带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伤感:“你,当真想要我的命?在你眼中,连侍女的性命也比我重要!”

如陌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流露的挣扎,却只感觉到无比的讽刺,凄凉一笑道:“在你眼中,她们只是侍女,可在我心中,她们却是真心待我之人。你说爱我,而你的爱,甚至还不及她们万分之一,你,不配于她们相提并论!”

她竟说他比不上她们的万分之一?!“若不是你的背叛……”

“够了!”如陌冷冷打断,嘲讽的笑道:“南宫晔,既然你认定那是背叛,那便是背叛!不错,我是利用了你,欺骗了你,背叛了你!我所爱的人只是十年前石屋里的那个少年,而你,只不过是我无趣时逗弄的棋子。”

“你——!!!”南宫晔张着口,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整个身子僵硬如铁,每一块肌肉都透露出对于伤害的愤怒。她,竟然当他是无趣时逗弄的棋子!她的话比她的执剑怒对更让他难以接受。她,背叛他还不够,竟然戏耍他至今!!

如陌昂起头,消瘦的下巴带着凄凉的决然扬起,望着他染痛的双眸,弯起唇角露出残忍的笑意,傲然道:“如何?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答案吗?被我说了出来,你便无法再自欺欺人了是不是?”

南宫晔,他也会痛呵!走到如今,既然爱无法成全,那便一起走向毁灭吧!

南宫晔青筋暴起的双拳,遽然张开,猛地掐住她纤细的颈项。眸中的痛渐渐被滔天的怒掩盖,不怒反笑道:“你以为本王真的爱你吗?本王寻你十年,只因你十年前的眼神与他相似罢了。就凭你,也配得到本王的爱?你做梦!”

好!很好!他的情仅仅是因为一个相似的眼神!这对她而言,比世间的任何一个笑话还要可笑。然而,可笑的却不是他说的话,而是她的痴,她的傻!

喉间突如其来的不适,令她出口的话语不再连贯。“你,想知道……沙仲的下落?他已经…被我用宫规处置……早已尸骨无存!你,想要……富可敌国的宝藏?若今日……我得以活着走出此地,我便将它……拱手相让与他国,让其化作无数的战马……踏破你想要守护的领土。让其化作……千万把利剑,斩杀……你想要保护的子民!”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利剑穿破他的胸膛。眸中的怒火似要将她一起燃烧成灰,阴鹜的眼神散发着比利刃更寒冷的幽芒。“既如此,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他遽然收紧的手,令她渐渐呼吸困难,原本略带潮红的面容顿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她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绝美的眸光中甚至带着即将解脱的轻松。他心中狠狠一痛,她连死都不在乎,她究竟在乎什么?!猛地收了手,将她甩了出去,扬起一地的尘土。

她全身已无一丝力气。他为什么要松手,直接杀了她不好么?看着他带着众人过来,微微称其沉重的身体,她抬眸看他,一脸的淡漠。

还没来得及疑惑,他冷酷无情的话语已响起——“你想死,本王偏不让你死!”他的唇角挂着残忍的笑,对身后的士兵道:“这女人赏你们了,就在这儿办吧!”

一句话如惊雷般在众人心头炸开,众人面面相觑。望着地上绝美的女子,心中惊喜参半,却无人敢迈出一步。

她勉强撑起的身子,因他的残忍再次颓然倒地。睁大的美眸,空洞中竟映不出一物。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事实,他,竟然将她的身子当成对士兵们的赏赐!

他说:就在这儿办吧!

“哈……”

“哈哈……”

“哈哈哈……”

谁能告诉她,情,究竟能伤人到何等的地步?为何,她的心,还没有痛到麻木?

她想放声大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就这样无声的张着唇,仿佛在嘲弄自己的愚蠢。

秦征连忙上前道:“王爷,不如直接杀了她,她毕竟是您的王妃,这要是传出去……”

“拿纸笔来!”南宫晔打断道。

不到片刻,便有纸笔奉上。南宫晔执笔急挥,在结尾处迟疑的用力压下一笔,一封休书已成。

南宫傲上前握住他的手臂,与他对视。作为旁观者,南宫傲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的痛,他的挣扎,他的狂怒,无不为跌倒在地的女子,也只有那名女子才有这样的本事。不禁拧眉道:“王弟,你可要想好,莫要等将来后悔!”

南宫晔拿着休书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几颤,指尖的用气似乎要穿透那薄薄的宣纸,望向如陌一脸的漠然,他用力的闭上双眼,眼帘遮住了他无法掩饰的痛,然而,紧蹙的眉却泄露了心底的挣扎。一扬手,那纸休书直扔她面颊。

如陌看也不看一眼,仿佛痴了般,一动不动。她的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看着那些人向她走来,竟然连动一动手指都感觉如此的艰难,颓然闭上了双眼。

南宫晔,比她想象的更加残忍无情!

微澜,她就是这样带着绝望的心情等待着不堪的凌辱!

而她,爱不得,求死亦不能!

当有人碰触她的身子,她忍不住浑身颤抖,前所未有的羞辱感令她恶心到想吐,却无力反抗。

她就那样眼睁睁望着半空中,飞扬的衣衫划出哀伤的一笔,绝望在心中无休止蔓延……当雪白的诱人呈现眼前,那些人再也顾及不了其它,只恨不能立刻……那肮脏的手覆上她的柔软,她只是缓缓合上双眼,任两行泪,划过眼角,湿了一地的尘沙。

“自今日起,就让我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原来他,就是这般珍惜她的呵?

“执手漫步夕阳下,比肩伫立霞影中。”那是他为她勾画的美好画面,如今,以这样狠绝的姿态,将她打入了比地狱更阴暗的深渊。

犹记得那一夜缠绵,他在她耳畔深情低喃:“我爱你!”而他的爱,不过是一把穿肠利剑,将她片片凌迟……心,被揪紧,再揪紧……终是一口血喷出,飞溅的鲜红,落花般妖娆刺目,斑斑落在心中。

“哈哈…”

“哈哈哈……”

她终于放声大笑,那笑声是如此的无望而悲凉,仿佛要穿透了云霄。

那是一个痴心女子向苍天诉说的对爱情的绝望!

南宫晔心中涌起一阵恐慌。她明明武功高强,为何不反抗?她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对他无声的抗议!她在等他的妥协,等他的认输!看着她的衣衫被剥落,雪白的身体即将呈现,看着那些可恶的手覆上她的柔软,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飞速凝固。

“住手!”南宫傲望着那女子绝望的面容,再望向南宫晔焦急的眼神,紧攒的双拳,青筋暴起,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晔对她的在乎,早已经超越了他自己的估量。于是,他出声阻止。那些士兵不舍的拿开手,却没有起身,皆望向南宫晔。

南宫傲身旁的侍卫快步上前,手中的剑当胸一横,厉声喝道:“你们要反了不成?王上旨意已下,还不速速退下。”

他话音落,士兵们慌忙起身在一旁跪下磕头认罪。

南宫晔却好似松了一口气般。却听南宫傲道:“晔,你可还记得那日圣心湖你应的话?”

南宫晔身子一震,诧异的望着他。

“你答应等事情了了,便将她送与孤,不会反悔吧!”

南宫晔望向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子,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她微弱的气息,如同黑夜中淡淡褪去的烟火,毫无反抗的走向灭亡。是否只有如此,才能留住她的性命。

“王兄若喜欢,拿去便是!”

南宫晔,他说:拿去便是!如陌拢了拢身上仅剩的白色里衣,撑着地面挣扎着爬起,抓过地上的休书,那笑声怎么也止不住,纤细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原来她对他而言,一直都只是一件可以随时送与他人的物品。

南宫晔,她深爱的男子。她十年的爱恋,身心的交付,为此失去曾经在她看来重于一切的武功。她设计却是为他除敌,送与他她的宝藏,可倾尽一身,得到的又是什么?是他身心的背离,是铭刻骨心的伤痛,亲手拧灭她最后一丝光亮……情,果然不可信!从前是她,太过愚蠢!才子佳人,比翼双飞,执手偕老,那只是一种美好的憧憬,自己竟然也去希翼,然而,事实苍白的道出生活。

也好!就这样吧!唯有死了心,才不会痛。唯有断了情,再无从伤害。

不再爱,也不去恨。

南宫傲见她似站立不稳,便让人扶着她,却被她冷漠的拒绝。烈日之下,她却无一身的干爽,而身子却是沉闷的似乎灵魂已经离开,为何即使被如此伤害,却还活着。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南宫晔的身前,绝世双眸如一潭死水般再也不见一丝波澜,深深望向他的眼,浮出淡然一笑:“南宫晔,我,不恨你,因为无爱……便不会恨!谢谢你的休书,从此,你我之间——再无牵连!即便有朝一日,你放下满身的骄傲与尊严,伏跪在我面前,我如陌,也断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说罢再不看他,毅然转身离去,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晃动,脚下却是那样的坚持。地上的影子被拉的细长,如同狂风肆虐后的痕迹,带着紧绷的残缺。

南宫晔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眸光破碎,心中慑然,他已经感觉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消逝,却无法动弹一分,那样的无能为力。他想要拦住她的脚步,却找不到可以阻拦的理由。原先冲刺了众人愤怒的话语,如陌挑高而绝望的笑声的后山,现在寂静无声。

而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却始终在他耳边回荡。

她说,无爱,便不会恨!

只因,恨也是一种感情!

……她说,从此,再无牵连!即便他放下尊严,伏跪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终是失去了么,也许他从来都不曾拥有过。

“啊————”

南宫晔张扬着双手,衣袂在空中翻飞,发冠四裂,长发乱舞,尘沙顿起,漫天飞扬,带着千钧的力道,穿衫而过,划破了俊美的脸颊。

这一声仰天长啸,声震九霄!

这一场关于爱情的较量,终以两败俱伤,惨淡收场。

正文第五十一章醒来

初夏的夜晚,隐隐浮现的闷热之气,笼罩着整个封国王宫。而王宫最偏僻的一座宫殿里,一名男子立在床前,凝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绝色女子,目光中透着深情,而眸底却是深深的恨意。此人正是莫残歌。他握刀的手紧了又紧,突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易语连忙拦着他,问道:“残歌,你去哪?”

莫残歌顿住脚步,目光带着萧杀之气,一字一字如寒冰砸在青石板,冷气蔓延。“我去——杀了他!”

易语望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道:“现在还不行!她都昏迷了三日,又因受伤引发了蛊毒,虽然被你的神功震压住,但已经过去了一整日,还未醒过来,你这一走,万一有什么变化,谁来救她?”

莫残歌紧抿着唇,沉声道:“真想立刻杀了他!”

“我也想杀了他!”易语眸中露出嗜血的光芒,恨恨道:“我曾经说过,若有朝一日,他负了如陌,我一定会不择手段的让他为此付出代价!但不是现在。”

莫残歌转身又走回床边,再度凝视那张绝美的面容,目光中悔痛尽染,声音有些飘渺道:“我真后悔,那日不该放开她的手。”

若不放开,也许他们会受伤,但她的心不会如此绝望,绝望到不愿醒来。

易语却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还是会放开,因为你,还没有学会如何去拒绝她。”

莫残歌身子一震,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但,从此刻起,他会慢慢学会遵从自己的心意。

易语走到门口翘首张望,口中低语:“齐澈怎么还没来,前几日这个时侯都已经到了的。”

说罢便走到院里子,正瞧见一个玄青色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她连忙迎了上去,人还未到,声已先出口:“齐澈,你怎么才来?为什么她还不醒?这都一整日了,到底怎么回事?”

齐澈望着迎面而来的紫色身影,她的身上洒满了月光,有一种柔美的味道,与白日里张扬的美截然不同。不禁心中一动,道:“这……”

谁知他刚开口,便被易语打断道:“什么这那,今天她要再不醒,我饶不了你!卓长老怎么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徒弟。”

“你——!”齐澈一愣,对她彻底无语。对于他在医术方面的造诣,连师父都赞叹不已。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有人说他无用!不由得气结,却也懒得与她计较,便昂着头,越过她直接进了屋子。

易语不在意的跟在他身后。只见齐澈掏出一个草药包,放到如陌鼻下,不一会儿便见如陌黛眉皱了皱,随后美眸缓缓睁开。

易语一喜,竟感觉鼻子酸酸的,不由自主过去紧紧抱住她。“你醒了,如陌。太好了,你昏迷了四日,吓死我了!”

如陌初醒,只觉得浑身无力,又被易语这么压着,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齐澈连忙拉开易语,说道:“她已经几日未曾进食,现在没有力气说话。我已经吩咐厨房备了粥,你去取来。”

“恩。”易语点头,转身便消失在门外。

齐澈一愣,她竟然奇异的听了他的话,并且照做!此等情况,还是头一次。不禁有些惊讶。

莫残歌见如陌醒来,心中终是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易语便端着粥回来,莫残歌正要去扶起如陌,却见齐澈已经坐到床边,将她扶了起来,让她的身子靠着他的,而他的目光中自然的带着关怀的神色,仿佛他们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易语喂她喝完粥,如陌这才有了点力气。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眸光黯淡,面上神色却异常的平静。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陌生中略带奢华的摆设,问道:“这里是王宫?”

见易语点头,她蹙眉道:“你们怎会在这里?”

易语道:“我们听到消息,就来了。这王宫里高手还真多,不过有残歌在,他们也拿我们没辙。后来,南宫傲出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同意了让我们留下来。而且他似乎对我的身世非常感兴趣,我懒得理他。要不是因为你昏迷不醒,我跟残歌早就带你离开了。”

如陌望着残歌,冲他浅浅一笑。又转向齐澈道:“齐澈,我连累你违反军令,他……”

齐澈笑道:“因你的病御医束手无策,所以,我没来得及体验一百军棍,便被召进了王宫。”

一百军棍,南宫晔够狠!如陌冷笑。

莫残歌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一句话未说,转身便往外走去。

易语忙叫道:“残歌,等等,我同你一起去。”

如陌黛眉轻蹙,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莫残歌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她的话。只是,握刀的手再次紧了紧,目光中带着决然,望向远处。

只听易语恨恨道:“我们去杀了南宫晔,他竟敢如此对你,真是该死。”

如陌眸光中一闪而逝的痛意,迅速被掩了去。张了张口,道:“不必去了。”

“你——”易语只当她舍不下南宫晔,当下恼道:“他如此伤你,你还想着他!我不管,我一定要杀了他。”

如陌却淡淡一笑道:“我不是为他,是为你们。南宫晔身负枯寒神功,虽然残歌的烈焰可与之匹敌,但辰王府高手如云,暗卫无数,你们如此冒然前去,难保不会出差错。”

莫残歌道:“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如陌清浅的嗓音带着情绪起伏的波澜:“易语,残歌,你们对我而言,是比亲人更重要的朋友,我不能……再失去你们!”

想起微澜和沁贞的死,依然是揪心的疼痛在心底蔓延,握紧的手微微发颤。

莫残歌心底一震,他一直以为,自己之于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她才一再的要解除十年之约。原来并非如此!比亲人更重要的朋友,他对她而言竟是如此特殊,至此,他已心满意足。目光中泛起丝丝涟漪,动容道:“我一定会回来!”

正待启步,却听如陌叫住了他:“残歌,我不想要他的性命。”

如此伤,却还是不愿伤及他性命么?莫残歌手颤了颤,心中一片悲凉。

转头望她,却见她绝世双眸无一丝情感,唇微微勾起浮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清浅的嗓音带着无比的坚定道:“因为我要的,是从心灵上……彻底的击败!”

不爱么?只因为一个相似的眼神么?南宫晔,她会让他知道,他的谎言,是多么的可笑!

正文第五十二章背叛(一)

齐澈望着她坚定的神色,不由一叹,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为何相互伤害?

易语道:“这么说,你要留在这里,不离开了吗?”

如陌依旧笑着,眸光却愈发的冰冷,缓缓启唇道:“为何要离开?既然他将我送进了王宫,那我便在这王宫好好的活给他看!我要让他明白,他所赐予的惩罚,最终承受的究竟是我还是他自己!”

易语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她又道:“齐澈,我的内力,可有办法恢复?”

齐澈低眸沉思,半响方道:“生死蛊最怕的是至热至寒,我那里练了一些药,虽然不能为你去除蛊毒,但若以此药配和至阴至阳之功,要想恢复内力也不难。而至阴至阳之功非烈焰与枯寒莫属,烈焰就不必说了,莫阁主功力已登化境,自是不会有问题。而当今天下,身负枯寒神功之人,也唯有辰王与王上。王上的功力较辰王略逊一筹,因此,辰王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陌断然道:“不用他!还有其它方法吗?”

齐澈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灵光一闪,眸光亮了起来,立即回头道:“有,寒玉床!天下间至寒之物,无一可与其比拟,若有了寒玉床,待我的药练成,兴许还能延续你的性命!”

易语一听大喜,不自觉的上前抓住齐澈的手,带着期盼的神色,急切道:“那如陌就不会死了,是不是?”

齐澈望了望被她抓着的手,半响没吭声,易语惊觉自己的失态,慌忙松了手,面上一红,不自然的别过头去。

莫残歌见他二人都不做声,便问道:“那寒玉床在何处?”

齐澈这才回过神来,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只一瞬,便回复如初。说道:“寒玉床为皇家宝物,鲜有人知,据说人死之后放置在此床上,便可永久维持人死去时的模样。是封国开国之王特意为他最宠爱的妃子打造。曾有人去王陵寻过,却没有寻到。我想,有可能就在这王宫之内,至于具体位置,恐怕只有王上与辰王才知晓。”

莫残歌道:“那我便夜探王宫,就不信找不到。”

齐澈连忙阻止道:“不可,此事必须经过王上的同意!”

易语皱眉问道:“为何?”

齐澈道:“运功恢复内力期间不得有任何差错,否则,他二人皆性命难保。即使一切顺利,也只能维持一月之期,一月之后需再次重复。况且,若能得到王上的准许,自由使用,对今后蛊毒发作时减少痛苦,也有很大的帮助。”

易语却道:“可是,他能答应吗?既然是开国之王为他的妃子打造,那床上肯定躺着那个妃子,让如陌怎么用啊,难不成要躺在一个死人的身边不成?”

齐澈道:“只要能恢复内力,对控制蛊毒有帮助!又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以!还不如等我们找到寒玉床,直接搬出宫去。”

“不行!寒玉床是用玉与寒冰所打造,需要特定的环境才能存放,见不得阳光。”

易语还待开口,却见如陌微微一笑道:“好了,这事儿,我心里有底。齐澈,你回去吧,再晚宫门该关了!易语,残歌,你们也去休息,我有些乏了。”

齐澈告辞离去,易语回房休息,莫残歌却执意守在门外。如陌见劝说无用,只得随了他。

顿时,屋子里寂静无比。

寒玉床!

南宫傲,无情的帝王,妖一般邪魅的男子!曾对她流露出无尽的兴趣!

她躺在床上,闭上双目,眼前始终浮现微澜临死前的惨状,挥之不去。

辰王府,书房。

南宫晔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青彦刚送上来的一杯茶,一言不发。

长风与秦征垂首立在屋子中央,心中忐忑不安,不敢抬头望他。

过了半响,南宫晔方沉声道:“秦征,你的意思是,有人易容成长风的模样,假传本王的令,才致使微澜被辱致死?那他手中可有令牌?”

他虽废了微澜武功,送去了军营,但也让长风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招她伺候。想不到……一想起如陌看他的眼神,有痛有怒,有失望有愤恨,那眼神如同刀子一样时刻剜着他的心。他一定会找出制造这一切的人,让其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秦征稍作犹豫,回道:“回禀王爷,有!”

南宫晔一怔,神色微变,目光望向长风,凌厉中透着异常的冰冷。

长风一惊,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直直地跪下,头垂的更低,满眼愧色道:“属下……该死!请王爷发落!”

他话音落,只听一声脆响,玉杯碎,水花飞溅。南宫晔紧握在手中的残片,和着割破掌心流出的鲜血一起落在地上,碎成更细的残片,在地上挣扎着跳起再落下。他背过身去,声音中饱含着压抑的沉重道:“秦征,你先退下。”

秦征望着地上滴落的血迹,一脸担忧的神色。再望了望长风,欲言又止,终是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屋里的气氛沉闷到了极致,长风盯着地上带血的残片,目光中尽是挣扎,几次张口,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南宫晔回身,盯着长风的眼睛,失望之色溢于言表,眸光中带着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后的伤,沉声道:“长风,你跟本王多少年了?”

“回王爷,已经……十六年了!”

十六年,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雨!十六年,他成为了他最信任的人!想不到,竟也会背叛!南宫晔闭上眼睛,低沉的嗓音竟带了些伤感:“连你也会背叛本王!真不知,这世间,还有什么人值得本王去信任!……你下去罢,本王累了。”

长风心底一震,却不是因为南宫晔没有责罚他,而是这么多年来,不论遇到多少惊变,不论身处于何种境地,他从未曾说过累或是疲惫。他在别人眼中,始终是高高在上,坚不可摧,可谁又能理解深藏于光辉背后的深深孤寂!朝着南宫晔深深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南宫晔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晦暗难明。待他离开后,沉声喝道:“来人——”

正文第五十三章背叛(二)

长风疾步而行,顷刻便到了朝离苑,那是巫临月新搬进来的住所。他怒气冲冲直闯巫临月的寝室,一进屋见巫临月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凝视自己的容颜,便大步走过去,质问道:“你那日拿了我的令牌,就是为了让人扮作我的样子,去军营假传王爷的令?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这是陷我于不忠不义!”

巫临月这才回头看他,漫不经心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送到军营不就是伺候人的吗,我只是让她提前履行自己的义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长风没想到她竟会如何回答,沉痛道:“你自己身为女子,更应该懂得这种死法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么残忍。当初你怂恿琴姬引王妃去朝忆苑,我就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动她。你伤了她,就是伤了王爷。难道你看不出王爷对她不同吗?”

巫临月蹭的一下站起了起来,神色激动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要如此做。我只遗憾,她为什么没死!在那么多的士兵将领面前,对王爷不敬,还说那种足够灭她九族的大逆不道的话,竟然还能活着走出去。哼!即使进了王宫,我也不会放过她!她杀了我哥哥,抢走了王爷的心,我要一并讨回来,难道有错吗?”

长风道:“如果不是她杀了巫邪,那巫邪迟早也会死在王爷手中,到那时,你要杀了王爷为你哥哥报仇吗?早在你选择王爷的同时,便已经放弃了你哥哥,等他死了才说报仇,这只不过是你除掉王妃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的目的是让王爷对她死心,可你要有自知之明,就算王爷对她死了心,也绝不可能会爱上你!”

巫临月怒瞪着他,大叫道:“我不信!”

长风道:“你这是自欺欺人,其实你心里非常明白,王爷宠幸你,封你做侧妃,只是为了刺激王妃……”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巫临月用手捂住耳朵,拼命的摇头。是的,她很明白,所以她才更加的恨她!为了除掉她,利用了喜欢自己的长风,用这种最危险的方式,将她赶离了他的身边。突然,她松开双手,跑过来一把抱住长风,哀求道:“长风,你帮帮我!王爷自从那晚过后,就再也没看过我一眼,我想他,我真的好想他,你帮我把他带过来好不好?求求你帮帮我!我这里有药,王爷对你没有防备,你一定可以轻易完成。”

“你疯了吗?”长风用力推开她,不敢相信的望着她满面泪痕,心痛的同时为她的疯狂恼恨不已。冷声道:“我帮不了你!你死心吧,王爷不会再宠幸你。伤害或是背叛王爷的事情,我长风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去做,如果你敢伤害王爷,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这一次的事情我帮你担了,以后,任何事,都不要再来找我。”

他说完正待转身,却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恐怕这一次,你也担不了!”

长风大惊,连忙回头,见南宫晔已出现在门口,他面无表情,眸光却是透骨的冰冷,直射向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的巫临月。冷冷道:“把她拖出去,废了武功。送去军营,微澜怎么死的,就让她怎么死罢。”

巫临月顿时双目圆瞪,几欲昏厥,泪水簌簌落下,看着走过来的侍卫,疯狂大叫:“不!!!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为你抛弃了我唯一的亲人,为你背叛了家国,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我只是你惩罚她的一个棋子?我不甘心!我爱你啊……我是那么的爱你!为什么……你要如此对待我?”

到最后已语无伦次,泣不成声,清丽的面容挂满了泪痕,微微扭曲,带着疯狂和绝望,做最后的反抗。

南宫晔依旧是面无表情,沉声道:“怪只怪,你贪心不足,妄图替代她在本王心目中的位置!想要本王的爱,你是痴人说梦!本王此生唯一爱的只会是她一人!”

“爱她一人?”巫临月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是那么的讽刺而悲凉,凄声道:“你有爱吗?你以为你是真的爱她吗?恐怕你更爱的是自己的尊严!如果你爱她,你会当着她的面与我纠缠,让她在雨中悲伤哭泣?你爱她,会把她赐给军中将士,让她任其侮辱?你爱她,会将她拱手让与王上,让她承欢他人?哈哈……这可真是好笑!如果这是你爱人的方式,我想她一定恨透了你的爱!”

可悲的是,即使是这种爱,她依然很想要,却仍得不到分毫!

“住口!”她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剑般扎进他的心脏,痛到无以言喻,痛到令他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他的爱……当真如此不堪?!

巫临月笑的更欢,她绝望,他便也得一起绝望!那一夜,如陌在雨中坐了一夜,南宫晔在窗前站了一夜,而她,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清醒了一夜。她一张一合的唇继续吐露着尖利的话语,直击他心底最深处:“她一定不会原谅你,终其一生!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你王兄身下辗转承欢!你若爱她,便注定了只能孤独终老……”

南宫晔握紧双拳,青筋暴起,眸中盛满了掩藏的伤疤被揭开后的极致暴怒,吼道:“你住口!”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提起她的身子,狠力地往一面墙扔去,撞上了一旁的玉器,碎片割在她身上,疼痛无比。

她仍然疯狂大叫道:“我偏不!你也会愤怒,会绝望吗?这……不算什么!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比我更痛上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痛到……你连生命都想放弃,仍换不回你想要的。我期待那一刻,虽然我看不到,但苍天会看到。而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几十个男人吗?我会把他们个个都当成是你!哈哈哈……”

“你——”南宫晔望着她,扭曲的面容带着疯狂和毁灭,竟奇迹般的平静下来。冷声道:“你真的是疯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下去!”

痛到连生命都想放弃,仍换不会自己所想要的!她恶毒的诅咒,令他的心无来由的不安。

齐澈也曾说过,若伤了她,终有一日,后悔的将是他自己!

真的会有那一日吗?

南宫晔话音刚落,那些侍卫的身子禁不住打了一个抖,慌忙架着她离开。在经过长风身边之时,巫临月无比哀伤道:“长风,若有来生,我宁愿……我爱的人是你!”

长风身子一震,紧抿双唇,看着她被带走的背影,悲由心生。

顿时,屋里沉静下来。过了许久,南宫晔道:“长风,你可会怪本王?”

长风毫不犹豫的应道:“不会!”

“为什么?”

“因为在长风的心中,王爷永远排在第一位。就算是我喜欢的女人,也永远无法超越我对您的忠诚以及十六年风雨同舟的情意!”

在这间凌乱的屋子里,两个男子相互对视。南宫晔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那眼中,只有满满的真诚,看不到一丝的虚假和伪装。

这时,一个侍卫走近,恭敬道:“王爷,齐先生回府了。”

南宫晔一怔,立即道:“让他去朝翔苑见本王,立刻!”

正文第五十四章难懂

南宫晔疾步回了朝翔苑。

只片刻后,齐澈便已到了。他对着南宫晔行了礼,立在一旁。

南宫晔招呼他坐了,让人奉了茶,便犹豫着开口问道:“她,可醒了?身子如何?”

齐澈点头道:“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需好生调养一些时日,便可康复。”

南宫晔似舒了一口气,敛了敛神,目光定定的望着齐澈,半响方问道:“齐澈,本王待你如何?”

齐澈怔了怔,目光回望南宫晔,道:“王爷对齐澈有知遇之恩,齐澈曾承诺过,此生只效忠于王爷。”

南宫晔说了声好,站起身缓步走到齐澈身旁站定,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告诉本王,她的身子可是有旧疾?或是有其它不妥之处?不要告诉本王没有或是你不知道,本王,要听实话!”

齐澈道:“王爷如何知道她的身子不妥?”

南宫晔目中带痛,眸光微暗,想起她那日带着绝望的哀伤表情。沉痛道:“以她的性格,兴许会与我赌气较量,但绝不会放任我将她赏给士兵而毫不反抗。”

想到那日的情形,被剥落的衣裳,碰到她身子的手,他便愤怒的想将那些人全部杀掉,可是,这一切却是他自己所主导。

齐澈道:“您何不亲自问她呢?”

南宫晔眯起凤眼,闪烁着寒冷的光芒,沉声道:“怎么,你不愿告诉本王?

齐澈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不是齐澈不愿说,而是齐澈曾经答应过她,不会将她的事情透漏出去。”

南宫晔道:“连本王也不能说吗?”

齐澈不卑不亢道:“王爷想让齐澈成为失信之人吗?”

南宫晔又望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转身面向窗外的冷月,淡漠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齐澈,本王知你是魔宫长老卓穹的关门弟子,却从未对你有过半分怀疑,只因本王深知你的个性。即使你帮着她隐瞒身份,本王不曾对你有任何责罚。你该明白,这对于本王而言,已是天大的容忍。”

齐澈脸色微白,也站了起来,垂飘舞,尘土飞扬。大约就是这个了,但从这幅图的笔墨来看,应是不久前画的。”

南宫晔拿着画的手微微颤了颤,怔怔的望着图中的背影,心中震撼无比。难怪她在十年之后,还能将十年前他的背影,画得如斯传神,原来——竟是如此!那画中的萧瑟苍凉也许并非对他的诠释,而是,当时她的心境。

其实,她早已透过这幅画告诉他,他们曾经相处的日子,而他,却因为防备之心,对此毫无觉察。也许,她从未刻意瞒过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提醒他,那被风吹落的面纱,不曾掩饰的容貌。陌儿,原来她与他一样的矛盾,一样的挣扎。

十年对着他的背影,那是怎样的心境和感情?

南宫晔眸中的痛越来越深,直至笼罩了他全身。陌儿,既爱他,为何又要背叛伤害他?

他不懂,真的……不懂!

正文第五十五章流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外繁茂的枝叶,点点洒在凰舞宫的地面,与房中琳琅满目的奢华装饰相映成辉。

凰舞宫,封国王上新宠居住的宫殿,是这后宫之中最令人向往的地方。然而,住进此宫之人变换之快,从未超过一月之期,两年来无一例外。

十日前新进驻凰舞宫的女子,传言说她是名动京都城的圣心琴仙,曾得辰王一时盛宠,但不知何故惹怒了辰王,遂被其一怒之下送去了军营做了营妓,王上巡视军营时见其貌美,便带进了王宫。而这名女子却是第一位进驻凰舞宫没有任何册封,且十日不曾被王上招幸的女子。因此,宫中众人猜测不断,流言遍传。

此女子正是如陌。

如陌的身体经过几日的调养已经康复,残歌易语都不愿离开,担心她没了武功在宫中会受人欺负,可暗阁云阁之中却也有许多事物急需处理,最终决定,由易语回去,残歌留在她身边。

此时,残歌守在门外,如陌靠在窗边,平静的双眸望向远处,似看尽所有,又似什么都没看,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足以令她的目光停留。

一名新派来名叫芊玉的宫女走近门口对她屈膝行礼道:“小姐,王上有旨,请您过去御花园,有客人探访。”

如陌目光不移,淡淡道:“可知是什么客人?”

芊玉回道:“奴婢不知,只听说是一个很美很美的男子,像仙一样,与王上关系非常好。哦,对了,听说辰王也在。”

南宫晔?!他也在,很好!如陌眸光看似平静如初,仍旧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回话,就说我半个时辰后到。”

芊玉一惊,王上召唤,一刻都不得耽误,而她,竟然要半个时辰后才到。想起不久前因一个嫔妃晚到了一刻,就被打入冷宫,其身边的宫女被赐死,不由得面色惨白,慌忙跪下道:“小姐,这怎么好,王上最讨厌别人迟到,要是小姐让王上等半个时辰,奴婢……奴婢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哦?最讨厌别人迟到吗?”见那丫头拼命点头,如陌微微一笑道:“那你便回,我一个时辰后到。”

芊玉一听,差点没当场晕倒,整个人身子顿时软了下去,心想自己这回是死定了!

如陌不看她,转身坐到梳妆镜前,在眉尾处细细描绘,不多时,殷红色带着颓败而诡异气息的落花呈现出来,将绝美脱俗的面容映衬得妖娆而魅惑。她对镜勾唇一笑,绝世双眸砰发出的耀眼光芒,顿时令天地日月的光华也为之黯然失色。只是,那光芒的背后,沉淀的却是冷冽的死寂。

自今日起,她将收起所有的伤痛,用仅剩的生命绽放出属于她独有的绝世芳华,让那个男子品尝到什么叫痛,什么叫悔!

跌坐在地上的芊玉仿佛失了魂般怔怔的望着她灿烂的笑容,一时间,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因她的迟到有可能会危及到她的性命。

等在外面传话的德公公久等不到消息,便擅自走了进来,正好望见那个绝美的笑容,也禁不住怔在原地。他在王宫十几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然而,在她的面前,那些堪称绝色之女子却显得如此渺小的不值一提。

如陌淡淡道:“去禀告王上,我一个时辰后到。”

她清浅的嗓音令德公公回过神来,听说她一个时辰后到,便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得在心里惋叹,如此美人,恃颜而骄,不把王上的旨意放在眼里,即使今日王上不予怪罪,只怕今后也难在这后宫生存。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还是应了声回了御花园回话。

御花园,银湖碧水,茂林修竹。青石铺就的地面上,一群舞姬,薄纱蔽体,曼妙舞姿下,春色撩人。

南宫傲两旁各坐了一名美女,其中一名着浅蓝衣裙,看起来端庄娴雅。生得精致秀美,面带微笑端坐在一旁。此女子是南宫傲宠妃之一,吏部尚书于宽之女于嬛。

而另一女子则是依在南宫傲的怀中,手有意无意地在他微微敞露的胸前拂过,目光注视着他邪魅的面容,一脸痴迷的神色。此女子正是南宫傲目前最宠爱的妃子,曾被誉为封国第一美人,户部尚书杨显之女杨怜。

她二人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掌管后宫的妍贵妃。

南宫傲听了德公公小心翼翼的回话,面色不变,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仿佛那本就在他意料之中。目光望向右手边神色恍惚的南宫晔,再望向左手边平静淡然的冷意潇,皆不做声。

德公公见南宫傲不发一言,邪魅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猜不出他此时心中所想,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

杨怜是前些日子刚从凰舞宫不情不愿的搬了出去,对于如陌进驻凰舞宫本就心中不快,虽然南宫傲不曾去宠幸她,但她的存在总归是令自己不舒服。如今见有这么个绝佳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便娇声道:“哟,她架子可够大的,竟敢让王上等她一个时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南宫傲眸光一沉,正待开口,却听一个清浅的声音传来:“怜妃娘娘说如陌是什么身份呢?”

众人向声音来源望去,皆怔住,就连舞姬都停下了动作。

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正穿过迂回曲折的长廊走了过来。身着白色抹胸红丝线镶边,轻透的纱衣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划出不同的优美弧度,左肩一瓣殷红落花在轻纱下隐隐呈现,与眉尾落花相映,形成一种完美的妖娆姿态。然而,她的妖娆却又是那样的不同,带着无与伦比的脱俗气质,将美提成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层次。她渐渐走近,对意潇微微一笑后朝着南宫傲浅浅的行了一礼,之后,对他勾唇一笑。

南宫傲如石化了般,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失了神。她的笑容明明如仙一般纯净温和,仿佛能抚平世间的一切灾难和不幸,却又带着仿如魔一般的妖娆魅惑,令人明知一切是虚幻,仍不由自主的深深沦陷。而他后宫佳丽三千,因她的这一笑彻底的失色,怀中的女子曾被称之为封国第一美人,然而,在她的面前,却是如此的庸俗不堪。

南宫晔怔怔的望着她,此时的她与在辰王府时的截然不同,令他久久无法回神。她给予南宫傲的那个笑容,令他的心一沉再沉,说不出的压抑沉重。而她的眸光,始终未投向他,连扫一眼都不曾,仿佛这园子里从没有他这个人。

杨怜回过神来,见南宫傲面有痴迷之色,立刻感受到她即将带来的威胁,又想到外面关于她的传言,便挺直了腰板,用鄙夷的眼神望着她,不屑道:“你的身份还用本宫来告诉你吗?一个弃妇,一名营妓……”

“啪——!!”

正文第五十六章帝王情

她话未说完,一个耳光带着咧咧风声重重扇在她娇媚的面颊,令她脱离了南宫傲的怀抱,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她错愕的抬头,半边脸立时高高肿起,带着血丝的痕迹,可见这一掌扇的毫不留情。她望着立在面前的男子,带着一股萧杀之气,仿佛黑暗中的神明,令人无端的感到畏惧。

这一个耳光,令在场之人皆愣住。

南宫晔不知何时竟站起了身,望着杨怜的目光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极致愤怒,带着阴狠的凌厉,似要将她撕成碎片。

他已经极力封锁了消息,却还是被巫临月传了出去。

弃妇营妓四个字,像是昭示着他曾对她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提醒着他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那是他心底最隐秘的痛,如今亲耳听到,心止不住的痛了起来,像无数的钢针突然扎进了心尖。他真恨不能立刻杀了那个女人,可那个女人毕竟是他王兄的宠妃。就在他犹豫的一瞬,已有人出手,并且还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人!

如陌听见那四个字时,眸光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楚,瞬间便恢复如初。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莫残歌竟会为她扇一个女子的耳光,而那个女子还是王上的宠妃。这真不像是莫残歌的作风,他向来都是直接用刀解决。

杨怜缩了缩身子,颤声问道:“你,你……你是何人?竟敢打本宫?你知道……本宫是谁吗?”

莫残歌一贯冷漠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出口的声音冷冽无比:“莫—残—歌!她的护卫!不管你是谁,出口伤她,便得付出代价。若有下次,杀,无,赦!”

杨怜身子一怔,她不知道莫残歌是谁,但她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浓浓杀气。想她杨怜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惧怕的同时却也心有不甘道:“我说的是……事实,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你阻止得了本宫,却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莫残歌手一抖,烈焰破鞘而出,直抵她咽喉处,不过半寸的距离。看她面色顿时惨白,他露出嗜血的笑容,冷声道:“那我便,杀尽天下人!”

杨怜望着那刀尖闪烁的寒冷光芒,心中惊骇无比,用目光向南宫傲求救,却发现平常宠她在她耳边说着甜蜜情话的男子此刻面色不变,仿佛事不关己般,慵懒的斜靠着椅背,悠然自在的品着茶,对着德公公说道:“羿德,这茶口感不错,是江南进贡来的?你去让他们多弄些来,孤,喜欢这味道。”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最受宠的怜妃挨了打,王上竟还有心情品茶。

羿德额冒冷汗,忙弯身应道:“遵旨,奴才这就去办。”

说着便趁机退出这气氛诡异的御花园。

南宫傲才将目光转向地上的杨怜。那杨怜见他望了过来,泪水如泉涌般,流淌在高高肿起的面颊,身子一寸寸慢慢往后挪,无限委屈的颤声唤道:“王上……”

南宫傲转眼望了望南宫晔盛怒的双眼,铁青的俊容,以及如陌依然带笑却冷如寒冰的美眸,竟勾唇冲她一笑,邪魅至极,仿如偷入尘世的妖孽,只为蛊惑世人心般。漫不经心道:“来人!怜妃恃宠而骄,出言不逊,削去妃衔,拔去舌根,赐住幽梨宫。往后,若再有人乱嚼舌根,一律赐死!”

幽梨宫,便是冷宫!迄今为止,进了那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得过一年。

南宫傲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如同吩咐来人换一杯茶一定简单。

杨怜整个人怔在原地,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连哭泣都已忘记,张大了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最终眼前一黑昏倒在地,立刻被侍卫拖了下去。

这便是帝王情!坐在另一旁的于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身子微微发抖,望向身旁的帝王,心下一片冰凉,而面上仍极力维持着端庄的笑容,可那笑容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南宫傲望着于嬛,平声道:“嬛儿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是乏了,就回去歇着,这阵子没什么事,就别出来了。”

于嬛一怔,在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她就这么被禁了足。连忙起身行了礼,深深望了如陌一眼才转身离去。

南宫傲挥退了舞姬及一干的宫女太监,再看了南宫晔一眼,带着兴味的一笑,向如陌伸出手,邀请道:“爱妃,过来孤这边坐。”

一句爱妃,令南宫晔心中一痛,手一颤,竟打翻了面前的茶水,湿了他一身。他也曾叫过她爱妃,可如今,她已成为他王兄的妃子,并且是他一手促成。手握成拳,将一腔无法发泄的痛,尽数流泻于指尖。带着期盼的眼神望向如陌。她爱的是他,怎可能接受他人,尽管那人是他一直以来拼力相护的王兄。

如陌对南宫晔的目光仿若不觉,对南宫傲的话语以及伸出的手,也似乎不曾听见不曾看见般,自顾自地走到冷意潇身旁坐下。

一直淡然不语的冷意潇冲她微微一笑,带着淡淡的关怀道:“身子可大好了?不是说一个时辰么,怎的如此快就到了?”

如陌弯唇笑道:“已好了,意潇不必挂念。原本是准备一个时辰后到,但又不想让你久等,所以便赶紧过来了。你最近……夜里还去圣心湖吗?再去时带上我,我喜欢那儿的夜色。”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方才的笑容,带着孩子般的天真与单纯,甚至还有浅浅的怀念与依赖。

南宫傲与南宫晔皆愕然,一个人的笑容怎能在瞬间因不同的人变幻得如此彻底?

冷意潇笑着说“好。”

他二人相视一笑,淡淡流转的一种莫名的情感,将其余的人都隔离开来。

南宫晔心里愈加的不是滋味,他总觉得如陌与意潇之间有着他无法触摸的东西,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南宫傲没料到如陌竟无视于他的邀请,丝毫不给他留半点颜面,只得尴尬的收回手。他毕竟是万承之尊,几时被人如此怠慢过,尤其还是一名女子。顿时心生恼怒,不禁望了眼南宫晔,又暗自忍下。目光转向莫残歌,沉声道:“莫残歌,你可知罪?”

正文第五十七章针锋相对

“莫残歌不知。”

南宫傲面色遽沉,天生的王者气势,不怒自威。沉声道:“不知?!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孤的后妃,丝毫不将孤放在眼里。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你这是藐视王权!论罪是要满门抄斩。即便是孤的爱妃说错话做错事,也自有孤亲自处置,还轮不到你动手。要知道这里是王宫,不是江湖,更不是你的暗阁。在这里,必须遵循宫廷的规矩。否则,身在这宫廷之中,即便你神功盖世,孤也照样可以让你——尸骨无存。”

他将“尸骨无存”四字说的极重,带着透骨的寒意,让人不禁心惊。

然而,莫残歌却面色不变,回望他的目光毫无惧色,一字一字冷冷道:“在莫残歌的眼里,天下间只有一条规矩,那便是:伤如陌者,死!即使为此需要以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如陌心中一震,这便是莫残歌对她的情意!仅此一句,胜却世间无数言语,然而,她的心,却更加的沉甸。

南宫晔顿时失了力气,心有些抽痛。他每每因她而心痛之时,总会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她不过是一个背叛他的女人,不值得他为此而心痛。然而,就在此刻,因这一句话,他忽然觉得自己曾给予如陌的爱,在莫残歌面前竟如此薄弱的不堪一击。

他是真的爱她,想要好好珍惜她,所以当他发现她的背叛,他才如此的难以接受,心痛得想要发疯。他的痛,不是源于没了沙仲便寻不到母亲的下落,而是源于她的情皆是为达成目的所使用的手段。可是,他的试探,她那夜在雨中所展现出来的痛与无助,却又是那样的真实,她无声的悲泣和绝望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心里。

南宫傲面色越来越沉,竟有人敢当面向他挑战!难道他不知道,王权岂是他可以挑衅的?“你竟如此狂妄!来人——”

如陌望着瞬间便出现在眼前的几十名王宫暗卫,微微皱眉,仅仅凭这些人对莫残歌还不会造成威胁,但是,南宫傲的枯寒神功却不可小觑。况且还有南宫晔在场,他的武功,恐怕不在莫残歌之下。想到此,便冲南宫傲浅笑道:“王上莫要动怒,残歌并非藐视王权,他只是见不得旁人说如陌的不是,才一时冲动之下,出手打了您的宠妃,如陌替他向王上陪个不是。此事毕竟是因如陌而起,王上若一定要降罪,应降如陌的罪才是。”

她的话说的在情在理,暗含此事是杨怜有错在先,若他降了她们的罪,就表示他认同了杨怜的话。

南宫傲望向她平静的面容带着坚决的神色,便皱了皱眉,目光变得晦暗难明,沉吟半响后,挥退了暗卫,端着茶,浅浅地抿了一口,缓缓道:“既然爱妃开了口,孤便给爱妃一个面子。若有下次,孤,定不轻饶!莫残歌,你可以走了!”

莫残歌看了看如陌,对南宫傲道:“请王上恕罪,莫残歌……还不能走!”

南宫傲斜睨着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为何?莫非你看上了孤这王宫,也想尝试下做这王宫的主人究竟是何等滋味?”

莫残歌一惊,即使他再不懂王权也明白南宫傲这话是什么意思,旋即低眸道:“莫残歌只是一介江湖草莽,不懂得王上所说是何意,但莫残歌留下不为其它,只为保护如陌,再不会留下她一人,独自受人欺凌!”

他说话时,目光如刀子般直射向南宫晔,透着强烈的愤怒与隐恨。

任人欺凌?!南宫晔心头一窒,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军营那日的情景,眸光微暗,也仅仅只是一瞬便被掩藏。他始终想不明白,她不反抗究竟是何原因?感受到莫残歌对她的维护以及带着恨意的眼神,心里极不舒服,仿佛他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般。说道:“她是魔宫宫主,身负两大神功,天下间,能与之匹敌者,屈指可数。若她愿意,便无人可以欺凌,又何须你来保护!”

两大神功?!如陌自嘲一笑,即是她不曾为他失去武功,他如此作为,也一样可以伤她至深。

莫残歌望着如陌嘲讽的笑意,眸中一闪而逝的伤,再望向南宫晔,更加的愤怒。他紧抿着唇,握紧烈焰的手,带着极力忍耐的颤抖,冷冽的萧杀之气喷薄而出,似要将人淹没。

南宫晔本就对如陌因他而以命相要挟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于是,抬眸与之对视,电光火石之间,是两个男人无声的较量。

莫残歌握刀的手再次紧了紧,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已达到忍耐的极限。

南宫晔修长的手指搭上腰间的软剑,神色镇定如常,眸底的敌意显而易见。

霎时,御花园的气氛沉到最低点。生死搏斗,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一声叹。

冷意潇站起身,背手面对着烟雾缭绕的碧湖,朗声概叹:“本是良辰美景,奈何无人欣赏,打打杀杀,太煞风景。需知,观一幕云间景,品一杯雨前茶,闻一曲绝魂音,方是——人生之快慰。”

他淡漠的眸光,似看透了世间一切,仿佛脱出了尘世,如天籁般清朗的嗓音将此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化作虚无。

南宫傲笑道:“还是意潇懂得享受生活。清湖烟波云间景,盈齿余香雨前茶,但这绝魂音……”

望了眼莫残歌再看向如陌。

如陌淡淡道:“芊玉,取琴来。”

芊玉领命离去,莫残歌敛了杀气,退到如陌身后。

南宫晔垂了手,想起她曾说过的关于琴魂的话语,便道:“本王记得你曾说过,抚琴不为愉悦他人,绝不因任何人想听便操琴,否则,与琴姬当日之琴音便没什么不同。然今日,却又是为何?难不成你,想让你的琴音也变成那庸俗之音?”

如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清浅的嗓音淡漠的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对着的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淡淡道:“辰王记得倒是清楚,不过,如陌要如何做,就不劳辰王费心了。辰王有这功夫,还不如回你辰王府,多关心关心你的月侧妃来得实际。”

南宫晔随意道:“巫临月已经死了。”

如陌一愣,见他说的如此轻松,仿佛那本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便嘲讽道:“辰王对于女人,果然是……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屐,不知巫临月又是怎么个死法?是否同样被扔到了军营,供你手下的士兵消遣?辰王可有亲自观看,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一群人糟践凌辱,你,是否觉得很快意?”

正文第五十八章逃离

“你——”南宫晔瞳孔猛地一收,心中一痛,张口却无语。

如陌低叹道:“巫临月,为一个无心之人,背叛自己唯一的亲人,落得个如此下场,不知她,可死得瞑目?”

“你,说本王无心?”南宫晔俊容顿显愤怒之色,带着一丝沉痛道:“若本王无心,那也是因本王的心被你践踏得一丝不剩。”

如陌笑了起来,连整个身子都在颤,眼底却是冰凉的一片。扬声道:“辰王太抬举如陌了。但若有机会,如陌还真想好好践踏一番,看看辰王的心究竟是用什么铸造而成,竟可以如铁般坚硬。”

她说他的心坚硬?!若坚硬,此时又怎会如此痛?她的冷漠,她的嘲讽,她的言语相刺,无不令他如置冰窟。心痛未平,已本能的反应道:“不会再有机会,本王的心,永远不会放在一个背叛过本王的女人身上。”

“是吗?”如陌道:“真是遗憾!不过,辰王的心,如陌一点也不稀罕!既然进了宫,如陌今后便是王上的人,只望王上莫要嫌弃如陌已非清白之身才好!”

她说着便回眸冲南宫傲微微一笑,带着温暖,仿佛要融化世间的一切冰川。

南宫傲忽然意识到自己将她带进宫是一种自我毁灭的行为。她这样的女子,不需刻意做些什么,仅仅是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便能让一个人的心不由自主的沉沉陷落。

南宫晔呼吸一窒,她的话如同千斤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生出一丝丝裂痕,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陌笑着朝南宫傲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下,见他衣襟微敞,便随意地伸手帮他拢了拢,带着淡淡的关怀,柔声道:“小心着凉。”

南宫傲身子一震,望着她的目光带着探寻。他后宫之中的女人看到他敞开的衣襟,无不琢磨着如何才能挑起他的兴趣和**,将他带进自己的寝宫,却从未有人关心过他的身子会不会因此而受凉。心中泛过一丝暖意,不由自主地握住她柔若无骨的玉指,细腻温润的触感令他心中一荡,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跳动。仿佛一个早已死去之人在一瞬间活了过来,欣喜不已。

如陌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看着他眸中遽然砰发出的炙热,不禁一叹,他也是一个缺少温暖的人。

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在这耀眼的光华背后,深藏着的是怎样的寂寞与孤独?所以,他才如此珍惜与意潇之间的情意,即使意潇三次抗旨,驳了他的颜面,却仍然不忍心降罪于他。

想到此,她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情感。

而这一幕落在南宫晔的眼中,仿佛一根长刺,自眼眸一直扎到心底。那紧握的双手,周身围绕着的淡淡温馨,以及情意绵绵的眼神,无不令他想要发狂。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握紧的双拳在衣袖中微微颤抖,他的心仿佛被抛进了千年的寒潭,凝结成冰。

然而,他闭上了眼睛,却只会使他更深切的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无比清晰的声音所包含的意义。

南宫傲似迷失在她的笑容里,目光中带着冰川融化后的决堤,微微动情道:“爱妃……”

如陌拿眼角的余光扫向南宫晔,见他双眸紧闭,不由得暗自冷笑。南宫晔,这就受不了了吗?这与他给予她的痛,不过是千万分之一还不到。

想到此,便笑着柔声打断道:“这个称呼我不喜欢,因为王上的爱妃,实在太多。如陌只想做独一无二的那个。”

南宫傲笑道:“也对,你与她们不同,怎能用同一个称呼。那往后,孤唤你陌儿,你也唤孤的名字,这后宫佳丽三千,直唤孤名者,独你一人!”

如陌温柔地笑道:“不!凝儿,这才是我的名字。”

南宫傲一愣,随即带着微微的欣喜,仿佛面对忽然之间从天而降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唤道:“凝儿。”

如陌回应道:“傲。”

她带着暖意的清浅声音落在南宫傲的心上,似一只异常柔软的手从他心尖轻轻拂过,带起一丝丝涟漪。南宫傲心中一动,手不自觉的抚上她绝美的容颜,却听一声惊天怒吼传来:“够了——”

一个是他的王兄,另一个是他爱的女人,竟当着他的面如此的情意绵绵。她这是在报复他!报复那一夜他与巫临月的交缠,报复他一纸休书将她赏赐给士兵,报复他将她拱手送与他人!可她为何不想一想她的背叛为他带来的伤害究竟有多深?

南宫晔再忍不下去,遽然睁开的双目,盛满了痛和怒。当怒吼已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因她而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暗暗恼恨不已。仍不断起伏的胸口,久久不能平息。

南宫傲看着他眼中的痛楚,心底一震,迅速放开如陌的手。他在做什么?竟然忘记了带她进宫的初衷!她是晔深爱的人,他怎能对她动情!不由得懊恼地站起身,歉意唤道:“晔……”

如陌仿如未觉,只缓缓起身,望着南宫傲万分疑惑道:“傲,王弟他,这是怎么了?”

“不准你这么称呼本王!”南宫晔猛地掀翻面前的石桌,杯水肆意地泼在青石铺就的地面,精致的点心四散开来,仿佛找不到要归去的方向般随地滚动着。

她叫他……王弟?!哈哈,王弟!他笑了起来,俊美的面容带着说不出的复杂与悲哀,纠结的眉心诉说着强制的忍耐,眸中怒焰狂炽,最终化作冰冷的话语冲口而出:“你没有资格这么称呼本王,以封国王室的规矩,只有王后才会是本王的王嫂。而你……什么都不是!”

对,她什么都不是!所以他不需要为此而痛,可心底的恐慌却还是不停的在蔓延。闭上眼,平了喘息,便拂袖离去,速度之快,仿佛是一种逃离。在这里他无法再待下去,哪怕是短短一瞬,他也不能确定是否会因一时冲动再次伤了她。

不禁苦笑,想不到他南宫晔竟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刻。

他一直相信他的王兄不会动他的女人,所以,才能够那样的坦然相对。但是,他忽略了,那个女人不是旁人。她是如陌!她若想要让一个人爱上,天下间,有谁能拒绝?

如陌望着他的背影,依旧笑得灿烂无比。

王后么?呵,好,就王后!

正文第五十九章坦承

南宫晔离开后,冷意潇也告辞离开。

整个御花园,除莫残歌及隐在暗处的暗卫,只剩下如陌与南宫傲二人。

南宫傲望着她的目光阴晴不定,时柔时利,出口的声音本是疑问却又是带着十分的肯定道:“你,利用了孤!”

如陌不语。转眼细细打量他与南宫晔略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只是他相较于南宫晔,更多了几分邪肆的味道。不由得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抚着他的脸庞,细细描绘着他邪美的面部轮廓,有如女子般细致的肌肤,触感温润。望着他眸中平息愠怒之后,掀起了不知名的波澜,她勾唇一笑极尽妖娆,曼声道:“是!”

南宫傲一怔,她竟然说:是。如此毫不掩饰的坦白承认,她利用了他!而他竟一时失了反应,只心中泛起几分酸涩,还有几分恼怒。他,一国之主的尊严,无人可以亵渎!然而,望着她的笑容,他却无法怪罪于她。“为什么是孤?”

如陌依然笑道:“因为你,是他唯一在乎的人。只有你,才最能伤到他。”

她说的没错,他方才的行为,已经伤到晔了。南宫傲心中一痛,眸中怒意渐深,双手紧紧扣住她消瘦的肩,沉声道:“你,竟是这样一个残忍无情的女子!你为何要告诉孤?你以为如此孤还会随意的任你利用孤来伤害他吗?”

残忍?!她远远不及南宫晔!无情,是她正在努力的方向。如陌忍住肩膀传来的不适,笑得更加肆意而张扬。

南宫傲拧眉道:“你究竟想如何?看他痛苦,你真的会快乐?”

她笑而不语,目光透过他,带着茫然飘浮着,不知落在何处。更多精彩尽在-南宫傲望着她漂浮的笑容,问道:“你,不是说不恨他吗?”

如陌幽声道:“不恨,并不代表就能容忍他对我的残忍绝情。”

情,若到极致,殇,便会入骨。痛到绝望,如何才能做到完全不恨?

她还是在笑,笑得很轻很柔很脆弱,仿佛一阵风吹过都会令它无端碎裂开来。“你可曾尝试过,眼睁睁看着你所在意之人以最不堪的方式在你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然而,你却不能为她报仇,只因,操纵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恰恰是你最深爱之人!”

南宫傲心底一震,脑海中瞬间浮现王弟被父王下令五马分尸的情景,惨不忍睹。看着母后身怀六甲,痛不欲生最终昏倒在他身旁,他是那样的无力而恐惧。从此,那一幕成为了缠绕他多年的噩梦,以至于,父王死的时候,他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虽然情形不同,却又有着相似之处。只是,没想到一个下属在她心目中竟占有如此重的分量,那一定是一个不一样的下属吧!

她仍然笑着,继续道:“你可曾尝试过,你的爱人当着你的面与她人缠绵,教你缠绵时的技巧?”

“你可曾听到过心碎的声音,哀伤而绝美,很动听……”

“你可知,当我被他赏赐给那些士兵时,心里是何种滋味儿?身为一名女子,纵使我如何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也断然无法忍受,我为之付出一切的爱人将我的身子作为赏赐一般赐予了一群男人,如同丢弃一件毫无用处的废物般再转送与你。这种感觉,你可知?不,你不知,因为你不曾爱过,所以你,不懂!”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要对他说这些,是因为压抑的太久,还是因为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自己的痛才不会有负担?她只觉此时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微的激动,然,面上的神色却仍旧不变。

南宫傲怔怔的望着她,她的话明明让人感觉得到她有多痛,然而,那种痛,究竟要被掩藏得有多深,才能在说着痛的时候,仍然能够笑得如此灿烂无波?

他的心竟随着她的笑容,生出一丝多年不曾有过的疼,细微却尖锐得不容忽视。不自觉的柔了声,道:“走吧,孤送你回凰舞宫。”

如陌敛了笑,微微摇头,淡淡拒绝道:“不必了。王上政务繁忙,如陌岂敢劳驾。”

说罢,仿佛方才的一切皆不存在般,优雅地转身离去,带走了满院子的风华。

过了许久,南宫傲的目光依旧望着如陌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如陌刚回到凰舞宫,便有许多人在门外鬼鬼祟祟,应是各宫之主听说了早晨之事,派人来打探消息。如陌吩咐芊玉,无论是谁,一律不准放进来。

寝宫中,如陌刚刚坐下,眼前黑影一闪,一名女子便出现在眼前,对她行礼后,唤道:“小姐。”

如陌见来人是她座下四使仅剩的二使之一婉离,便问道:“婉离,你怎么来了?可是魔宫有事发生?”

婉离恭敬的回道:“回小姐,前些日子魔宫之中混进了一些外人,现已查清其身份皆为王室暗卫,因牵涉到辰王,所以卓长老让婉离来请示小姐,如何处理这些人?”

如陌面色不改,淡淡道:“放了吧,不必理会。他想要什么,我很清楚,但任他翻遍魔宫,也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南宫晔,他做梦也想不到,他想要的东西究竟在何处!如陌嘲讽一笑。

婉离应了,似还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如陌道:“有话就说吧。”

婉离低眸道:“卓长老让属下来请示小姐,微澜和沁贞的位置,是不是再选两人替上?”

提到微澜和沁贞,如陌眸光一暗,随即断然道:“不了。她们的位置,谁也替不了。往后,你与鸾韵二人多费些心便是。”

婉离乍听她这么一说,微愣片刻之后,面带感激之色,目中含泪道:“属下替微澜沁贞谢谢小姐。有小姐这句话,她们泉下有知,也定是感激涕零。”

如陌轻叹道:“是我对不住她们。婉离,微澜与沁贞的死,你与鸾韵也很难过吧!毕竟你们四人曾经是患难与共的姐妹,你们一定很想为她们报仇,对不对?”

婉离一怔,没有立即答话,短暂的沉默过后,忽然在她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抬眸时,已是一片坚定之色,说道:“小姐,属下不敢撒谎,属下确实很想杀了辰王为她们报仇。但如果杀了辰王会令小姐难过,那么,属下不但不会如此做,反而会在他有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因为,在我们四人的心目中,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及小姐您来得重要。”

她的话令如陌心头一酸,轻声道:“你们为何不怨我?若不是我的任性和执着,她们便不会死得……如此凄惨不堪。”

婉离含泪道:“如果没有小姐,我们四人早在三年前便已经死了。属下此生活着只为小姐,若能为小姐而死,属下会觉得那是一种荣幸,至于如何死法,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小姐不必为此耿耿于怀,属下相信,微澜与沁贞也不希望小姐为此伤怀。”

如陌心中一颤,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婉离,你记住,从此刻起,你活着不为他人,只为你自己。我是救过你们,但我不需要你们拿命来还。若真是为我,那便好好保护自己,我,再不愿面对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死,你明白了吗?”

看着如陌眼中的痛,婉离心底一震,她眼中的如陌,清冷孤傲,即使天塌地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而此时,她眼中竟然有着深刻的痛意,是为了微澜和沁贞吗?原来小姐如此在乎她们!她用力点头道:“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会好好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为小姐办事。”

如陌有些动容,冲她微微一笑,方道:“如此我便放心了。残歌在这里守着我,暗阁云阁的事情易语一人恐有些吃力,你多帮着她点。好了,去罢。”

婉离应道:“是。小姐多保重!”

婉离刚离开不久,芊玉便急匆匆进屋禀报道:“小姐,蓝修仪与琳婕妤来访,被莫侍卫挡在门外,现在正在大发脾气。您要不要见一见?”

惩罚

文案:惩罚(第一部)

六年前,闻人琰收留饥寒交迫的他,并让他担任他的特别助理;六年后,他的职位不变,却俨然成为打理他生活起居的贴身男佣。这些年来,他的个性早已被这喜怒无常的男人磨平,也认清自己的命运是操控在他手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以克尽职守来表达他报恩的诚心……

蔺必恭必敬的态度令他感到厌恶!刁难他,他逆来顺受;责骂他,他以道歉作回应;就连恶意攻击他,他也同样无动于衷?哼!他就不相信没办法让他脸上露出另一种表情。有趣!当他吻上蔺时,他清楚看见他脸上的错愕,甚至还吓得落荒而逃。他,终于捉到他的弱点了……

文案:惩罚(第二部)

该死!蔺睁开双眼后怯生生地望着他,眼里盈满恐惧,而且还满脸困惑地询问他是谁!?

当蔺羸弱的身躯倒在血泊中时,他心如刀割,甚至破例抛下工作看顾昏迷不醒的他。然而,他自负一辈子都属于他的人儿竟以失忆来惩罚他对他的侵犯?哼!蔺忘了他曾在他身上烙下印记不打紧,他有的是时间等他慢慢想起……

车祸后,他脑海里甚至是梦境中都不断出现引人遐思的旖旎画面,可他想拼凑残留的片段却总是徒劳无功。他有种直觉:可以从闻人先生身上找到答案。然而,当那个俊美邪魅的男人欺近他时,他却有转身逃跑的冲动……

惩罚(第一部)

惩罚(第二部)

惩罚Ⅰ(夏雪)

楔子

呼……呼……呼……

好冷。

不行,他得赶快跑才行,不能停下来!

停下来就会被捉到!

蔺睿予撑着已冷得颤抖不停的瘦弱身躯,在宁静午夜的偏僻小巷当中穿梭着。

他尚未脱去稚气的脸庞上皆是瘀青红肿,嘴角甚至破了皮,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脚上甚至没有穿着鞋子,就这样赤着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足,在只有十度的低温冬夜中奔跑着。

他脑中只有一个执念——

跑!

他要逃离那个地方,一定要!

他没命地跑着,已经将近三天没进食的身子因为他激烈的运动,而起了抗议的反应,他忍着胃疼,也不顾额上滑落的冷汗,苍白的嘴唇咬得死紧,他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就怕后面有人会追上来。

“呼……呼……”怎么办?要往哪里走?他在分岔的路口稍停,不确定自己应该选择哪条路。

忽地,他听见了远处传来的一阵叫骂声。

是那些人。

他紧抓着胸前的衣服,不再浪费时间,往右边看起来可以连接到大马路上的巷子奔跑。他忍着刺骨的寒风,拼了命地移动双腿,随着身后粗俗的吼叫,他眼瞳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不要,不要!他绝对不能被捉回去!

谁来救救他!

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马路,看见不远处微弱的灯光,只要再一下下,他一定要逃离那些人——

他冲出巷子,几乎在同一瞬间,尖锐的煞车声刺耳地划破夜空,只差几公分,蔺睿予差点就变成轮下亡魂。

他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傻了眼,颤抖的身躯再也克制不住地跌坐在地,他全身都在剧烈的抖动着,空茫的眼神对着汽车的大灯,他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高级轿车的门打了开来,下来的是一个穿着像是司机的男子。

“小……小朋友,你没事吧?”司机也被吓得半死,这可是他上班的第三天呢,这么快就发生意外,他还不想丢了饭碗……他咽了一口口水,偷觑了一下后座的黑玻璃,觉得自己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还……还是赶快把事情处理好,那个少爷不是好应付的,要是让他发起脾气来就惨了!司机连忙转头看向依然一脸失魂的蔺睿予。

“小朋友?”司机又唤了一次,却发现他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蔺睿予不是不动,而是已经没有力气动了。

拖着这副又累、又饿、又伤痕累累的身体,可以那样奔跑,凭的全是那一股意志力,一旦集中的力量被打散了,他只觉得自己好累、好饿、好冷,身上的伤好痛、脚也好麻……

他已经不行了……

蔺睿予微抬起手,抓着自己胸前的一条红色项链。

“老许。”一道优雅至极的低沉男声响起,在暗黑的夜里,犹如天籁一般,在空气中飘散着迷醉的气息。闻人琰靠在打开的车门上,修长的身躯展现出优美的姿态,他极其俊美的脸上有着不耐。

“少……少爷。”司机一惊,赶忙回头,在看到闻人琰不悦的神色后,他更是冷汗直流。这位年轻少爷长得虽然很漂亮,但是他阴晴不定的脾气可也是出了名的,他完了,他完了,会不会被炒鱿鱼?

“你在干什么?”闻人琰抬起美丽的眼眸,问向已经浪费了他将近五分钟的司机。他知道司机是下车查看有没有撞伤人,不过动作也太慢了吧?现在是凌晨一点,而他明早八点还要去公司勘查,没有足够的睡眠他可是会想杀人的。

“这……这个小朋友……他……”司机伸手指向垂首坐在地上的蔺睿予,因为畏惧闻人琰无形的压迫气息,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小朋友?闻人琰看着司机手指的方向,那副瘦弱的身体,的确没有多大年龄。他透过车前的大灯,发现那坐在地上的身子正不正常地颤抖着,低垂的脸上也隐约看得到青紫,他微一扫眸,发现那小孩连鞋子也没穿,一双白皙的裸足被冻得通红。

“喂。”闻人琰走近他。

瘦小身体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

闻人琰挑眉。“喂。”他又大声了些。

除了仍在发动的车子引擎声之外,他没得到任何声音回应。

闻人琰皱眉,觉得情况不太对。他弯起修长的双腿,蹲下身平视他。

“少……少爷。”司机担心地唤着,就怕那个看起来像是流浪汉的小孩子突然攻击人。

闻人琰抬眸,轻瞥了司机一眼,司机立刻闭上嘴。

他伸出手,才接触到蔺睿予的衣角,他颤抖的身躯就整个往后倾倒——

“少爷!”司机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想拉开闻人琰,却又不敢动手。“少爷,别、别理他了,说不定会有危险。”

“危险?”闻人琰直起身体,语气冷然。他不觉得一个发着高烧而且已经昏倒的人会有什么危险。他看一眼躺在地上,满脸异常红潮又紧闭着双眼的蔺睿予,然后走向车门。

司机还以为他要上车,也转身不再理会倒在路边的少年。

“还不快点?”闻人琰站在车旁,双手插在裤袋里,他微侧首,朝司机看了一眼,又将眼神睇向那个昏倒的身影。

“呃?”司机无法理解闻人琰的意思。

“你要他死在路边?”闻人琰语气冰冷,“还不快把他抱上车?”或许又该换个司机了。他不悦地想。

“抱……抱他上车?”那个肮脏又来历不明的小孩子?司机还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

“同样的话别再让我说第二遍。”闻人琰冷着声说完,随即坐上车,与生俱来的威严油然而生。如果司机够聪明,就不会再惹他生气。

司机先是被他凛冽的目光吓得满头汗,回过神后,急忙快手快脚的将昏迷不醒的蔺睿予抱上车安置好,然后坐上驾驶座飞奔至最近的医院。

这一夜,因为遇上了闻人琰,彻底颠覆了蔺睿予的命运……

01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做的!”

“是吗?”

“是!当然是!”

“如果……叫你去死呢?”

“我会!如果是你希望的话。”

我会……

早上七点半整。

蔺睿予张开眼,不用任何显示时间的电子仪器,他就准确的在这个时间醒来。

这已经变成一种习惯,持续了六年的习惯。

他起身下床,走进浴室里盥洗,然后换掉睡衣,穿上洁白如新的衬衫和一条深色的长裤,衬托出他倾长瘦削的好身材。

只花了不到十五分钟整理好一身的仪容后,他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背包转身走出房门朝楼梯走去,缓步地踱上三楼,然后在右侧一扇米白色的房门前伫立。

“琰少爷。”他抬起手,轻敲了两下。

没有回音。

他再度抬手。“琰少爷。”门内依然只有沉默。

他无声地叹口气,伸手轻握住门把,转开后进入房间。

一进入房间映入眼帘的,就是挑高宽阔的深蓝色装璜,包括正中央的那张大床,也是深蓝色调的丝质床被。

一向是这样的,因为那个人喜欢深蓝色。

蔺睿予缓步地走到大床旁,一副赤裸劲瘦又充满性感的男性躯体横陈其上,只在腰际覆盖了柔软的丝被,上半身优美的肌肉曲线有着漂亮古铜色,衬在闪着银光的蓝色丝绸上,显得特别魅惑动人。

“琰少爷。”蔺睿予欠身,靠近那男人,试着将他唤醒。

再一次接收到外在的杂音,男人抿着嘴角,十分不悦地翻个身,继续睡去。

蔺睿予微微叹息。“琰少爷。”他这次伸出手轻摇着男人。

只有一瞬间,真的就是一瞬间而已,本来还赖在床上的男人迅速地翻身坐起,隐忍多时的闷气终于爆发。“蔺!你不能晚点来吗?”该死,为什么他每次都那么准时。闻人琰对着蔺睿予大吼,异常俊美的脸上充满怒意。

蔺睿予只是淡漠着一张秀气斯文的娃娃脸站立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他已经很习惯他的怒吼了,闻人琰有着极为严重的下床气,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发作一次。

看到蔺睿予那张淡然不语的脸,闻人琰低咒,也不管自己身上有没有穿衣服,起身就往浴室走去。

蔺睿予在他起床后,就弯腰把凌乱的床铺整理整齐,然后走到一旁的更衣间。

当他把闻人琰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时,闻人琰也刚好踏入更衣间。

总是如此,蔺睿予总是能完美地配合他的行动而不浪费任何时间。

他拿起整烫直挺的洁白衬衫,伸手帮闻人琰穿上。

闻人琰只是站着等他的动作,理所当然地让他伺候。虽然洗完了脸,但他的困意却未消,皱紧的眉头和半闭的漂亮眼瞳足以证明没睡好的不悦。

也只有在这个时刻,蔺睿予才能看到他毫无防备、不带着冰冷的表情,跟他平常那种冷淡邪魅又极具压迫力的样子迥异。

他静静地帮他扣着衬衫上的扣子,瞥见薄软衣料下的结实胸膛,蔺睿予总是想:他这一副完美的身体究竟让多少女人为之疯狂?

微瞧自己一眼,他实在不了解,同样是男人,为什么闻人琰有着一百八十八公分的修长美体,而他却只有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的瘦弱身材?

不只在气势上,就连身材上,他也差了他好大一截。

这样,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追上这个人?

或者,他一辈子也追不上他,只能一直自欺欺人?

蔺睿予垂下眼,替他拉整好扎进长裤里的衣服,然后帮他穿上西装外套。

突地,闻人琰扣住他的下颚,强迫地让他低垂的脸抬起。

蔺睿予没有惊慌,也不曾失措,只是冷静地抬眸对上那双几乎可以诱惑人神智的魔魅眼瞳。

“你不专心。”闻人琰眯起眼,低沉的声音从诱人的唇边逸出,起床时慵懒放松的表情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没有任何感情的俊美面容。

这是完全清醒后的闻人琰,也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对不起。”蔺睿予一贯地淡漠,只是淡淡地启唇。

闻人琰蹙眉,对于他老是把道歉拿来当作回答的态度十分不喜欢。他冷下眼,不悦地放开手,走出更衣间。

蔺睿予只是微垂首,跟在他的后面走出去。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记事本,一翻开来,里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堆字,他翻到今天的日期,然后一如这六年来所做的,开始向闻人琰报告今天要做的事情。

“早上十点到公司开会,中午十二点和‘富桦’的罗董事长吃饭,下午一点半要与方总签约……”

他们是什么关系?

主与仆?不,不对。好朋友?不,根本算不上。

六年前,他可以很清楚地说出他和闻人琰间是救命恩人和被救之人的关系,但六年后的现在,他却无法辨识他们之间的关系。

六年前,他父母因为车祸双亡,十四岁的他在亲戚间被推来推去,好不容易有个远房表舅愿意收留他,那个看似很好心的舅舅却也很快地在收养他的第二天把他卖了。

他被当成货物般卖给一个专门训练小孩子偷窃的不法集团,他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就被推入了肮脏的暗黑之道。他常常因为不听那些人的话而被打得遍体鳞伤,也因为拒绝去外面偷取路人的财物而被罚三、四天不能吃饭,要不是之中有几个老手看他可怜,他早就活活被饿死了。

即使是这样,他仍是凭着一股倔气,说什么也不肯做这种坏事。

他被卖之后的第三个星期,就在那一夜,他找到可以逃跑的机会,趁着守门人不注意,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逃离那个地方。

就算被捉回去后有被活活打死的可能,他仍是要逃。

于是,他跑了。

那一夜,他逃出那个囚牢,也遇上了闻人琰。

他本来不知道的,毕竟,那晚他昏倒了,根本来不及看到救他的人是谁,只晓得他眼睛一张开,已经是在医院里面了。

第一个在医院里跟他说话的,是一个一大把白胡子的老人,也是出院后把他带进闻人家的人。

他后来才知道,那位老人是在闻家工作超过三十年的资深老管家,大家都叫他胡子爷,什么大小琐碎、乱七八糟的杂事,胡子爷没有不清楚、不知道的,他白眉毛下的眼睛时常笑着,但他觉得,那双慈蔼含笑的眼,好像老是在观察算计着某些事情。

胡子爷告诉他,那晚救他的人是闻人琰,是闻家第五代的嫡长子、长孙少爷……胡子爷在说的时候,笑得异常诡异,好像觉得那个叫闻人琰的少爷会做出救人这种事简宜是不可思议。

闻家很大,他不知道救命恩人家里是在做些什么的,但可以确定他们很有钱。是的,非常有钱。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有着广大庭园的别墅,多大呢?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站在庭园镂空雕花大门的门前看不到遥远的主屋。

别墅的庭院里有很多珍贵的花花草草,将广大却不空旷的花园点缀得十分美丽,也有好几座温室,里面种的是另外一些珍贵的植物,他一开始被安排的工作就是——照顾温室。

他虽然还是有些困惑,但至少也明白胡子爷还有这家的人是在帮他、收留下他,让他能够有理由领薪水养活自己,毕竟他那时才十四岁,出去外面找工作是极其困难的。

他也知道他已经安全了,只要待在这里,那些人就不会找到他。

他很放心地在闻家生活着,跟其他的仆人一起住在靠庭院墙边的长排小屋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很平静的生活着——如果闻人琰没有出现的话。

当胡子爷第一次带他去见闻人琰的时候,他很高兴,因为他就要见到救命恩人的样子了,他一直很期待亲口向他说声谢谢。

他曾经在夜里幻想多次,要和从未见面过的恩人说些什么话、要摆出什么表情,还有一定要记得诚恳地向他道谢;他也曾在脑海中勾勒出闻人琰的面貌,是多么善良、亲切、温柔……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

“他是谁?”闻人琰坐在书房里的椅子上,优美的唇线吐出冷冽的字句,他十分不耐地翻看着手中厚得像是电话本的精装原文书。

他说的那句话,彻底地粉碎了蔺睿予脑海中所有的欣喜想像。

他不认识他……他还以为这两个月他至少有关心过一下他的状况……毕竟……毕竟是他救了他啊……蔺睿予低垂的脸上有着一丝受伤的表情。

胡子爷微笑。“少爷,他就是两个月前你救的那个小朋友啊。”

“是吗?”闻人琰连眼睛都没抬起来,翻着快烂掉的书本,他甚至没有想看看来人的意思。

“少爷今年拿到学位,完成了学业,这个月主人已经开始让你去公司见习,我想你会需要一个帮手,所以……”胡子爷轻睇一眼身旁始终低着头的蔺睿予。“我准备让他当你的助理。”

胡子爷一说完话,蔺睿予愣住了,闻人琰的表情更是没好看到哪里去。

“助理?”闻人琰总算看了垂首的蔺睿予一眼。“这个小鬼?”他的语气里有着讽刺。胡子爷应该知道他不喜欢开玩笑才对,居然找一个还没长大的小鬼帮他?

蔺睿予咬着唇,他没敢抬起头看向闻人琰,但光听他的语气也知道他瞧不起自己。

“我……我不是小鬼。”蔺睿予出声反驳。他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五了,听胡子爷讲,闻人琰爷今年也才二十岁,虽然很厉害,跳级完成了学业,但也还是只大他五岁而已,根本没差多少。

闻人琰对于他突然的顶嘴十分不悦,他沉下声,朝始终不肯拿正眼看他的小鬼说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他可以马上就把他赶出闻人琰,如果他识相,嘴巴最好闲紧一点。

胡子爷笑着出声打圆场:“少爷,他年纪小,不懂规矩,就别跟他计较了。”

“我年纪才不小!我已经快十五岁了!”蔺睿予受不了每个人都轻视他,忍不住抬起头,明亮的双眼直朝闻人琰的方向看去。

他却在把眼睛对上闻人琰时,完全愣住了。

他……这个叫闻人琰的人……长得实在是很好看……

蔺睿予不知道怎么形容,看着闻人琰深邃幽黑的美丽双眸,只感觉到他有一股独特的吸引力,正在鲸吞蚕食着他仅有的清晰思维……不……不对!他猛一甩头,强硬的想摆脱掉闻人琰对他造成的奇怪影响。

闻人琰没什么表情,好似对于别人看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已经司空见惯。

“十五岁?你?”闻人琰低沉富磁性的声音响起,他看着蔺睿予。

“是……是的。”蔺睿予尽量地让自己冷静,不显露出任何感情波动。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就算眼前高傲的男人长得再好看,他也不应该看到傻掉。

闻人琰冷笑。“我还以为你不到十岁。”矮小瘦削的身子,完全看不出有哪里发育成功。

蔺睿予很气恼,他十分忌讳人家嘲笑他的身高和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他很想开口抗议,但一思及闻人琰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管再怎么不愿,他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我不要一个小鬼跟着我。”闻人琰也不想费精神去理会瞪着他看的蔺睿予,只是冷冷地朝一直站立在旁边的胡子爷开口。

胡子爷还没来得及答腔,蔺睿予就先一步急着发问:

“为什么不要我?我会很认真做事的。”他想报恩,也想证明自已不是一无是处。

闻人琰皱眉,头一次发现居然有人不怕他冷峻的神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他的话。

“哼。”他再一次冷笑,摆明不相信蔺睿予会有什么值得他信赖的能力。

蔺睿予认真的瞅着他。“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做!”而且这也是他唯一能报答的方法。

闻人琰觉得有趣了,没想到一个半大不小的小鬼头会说出这种话。

“是吗?”他睇着蔺睿予那双毫无保留的眼。

被他这样一看,不知道为什么,蔺睿予有种意识到危险,想逃的感觉,总觉得……好像……

性感薄唇扬起不达眼底的笑意,闻人琰瞅着他,缓慢地启口:

“如果……叫你去死呢?”他抬起恶意的漂亮眼眸,说出的残冷话语犹如利刃般划破宁静的空气。

“少……少爷?”胡子爷总算出声。他突然觉得,把蔺睿予放到少爷身边是个错误的决定,本来他觉得蔺睿予有着不同于秀丽外貌的倔强脾气,如果跟少爷在一起,或许对改变少爷冷僻的个性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但现在看起来……胡子爷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两人。

蔺睿予直视着闻人琰,坚定的眼神没一刻移开。

“我会!”他大声地回答眼前俊美的男人,毫无半点作假。“如果你希望的话。”

闻人琰冷睇着他,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果决。会救这个小鬼是一时心软,在他出现前,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救过他,对于他来说,这个小鬼只是某个不重要的记忆片段罢了,可是他居然肯用他自己的命来报恩?

为什么?

他不觉得自己帮过他什么,有必要牺牲这么大来替他表扬吗?

在紧绷的空气中,两个人凝视良久。

半晌,闻人琰好听的声音不带温度的响起:

“我答应。”

“蔺特助?蔺特助?”

轻缓的两声呼唤,把他从久远的过往回忆中拉了回来。蔺睿予抬头看向出声的人,是会计部的方经理。

“什么事?”蔺睿予淡淡地开口询问。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会在上班时间来找他的人,通常都只有一个原因。

方经理很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才小声地说道:“那个……听秘书说,总裁他今天的脾气好像不太好……但是我又有东西要交给他……所以……可不可以请你……”方经理满头大汗,猛吞口水。说老实话,脾气极端不稳定的总裁难应付,但脾气淡漠得像是白开水的蔺特助也很难让人亲近。但也没办法啊,有胆子去当总裁炮灰的,只有蔺特助一个人。

蔺睿予看向方经理手上的文件,然后轻轻颔首。

“我知道了。”他从椅子上起身。

“谢、谢谢!”方经理如释重负地道谢,将手上所有的文件全交给蔺睿予。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不想面对总裁那张美得过分却又冷得要死的脸孔,总裁再俊美、再养眼,他恐怖的脾气也令人望而生畏。

蔺睿予举步走向就在他办公室旁边的总裁室,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冷凛的语气透过门板传出,声音的主人的确有些怒气。

蔺睿予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一次,然后抬起手轻握了一下胸前的红色水晶项链,那是他母亲的遗物,就像是护身符一样。这是他要见闻人琰之前的习惯动作,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对具有压迫性的闻人琰,他会多么地紧张。

只是他隐藏得很好罢了。

蔺睿予打开门进去,闻人琰就坐在那张唯一的办公桌后,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衫,领带已经被他扯掉丢在地上,西装外套则不知道被他弃置在哪里。

他很生气,蔺睿予知道。

看来早上那一场会议,进行得十分不顺利。蔺睿予走向办公桌,在经过被遗弃在地上的领带时,他微弯腰,然后将那可怜的丝缎领带捡起。

他有些想叹息,才几个小时而已,早上帮闻人琰整理好的仪容已被他弄乱了。

“这是会计部送来的资料。”蔺睿予站立在桌前,将文件轻放在桌上,他垂下眼,没看向闻人琰。

闻人琰本来就不太高兴了,看到蔺睿予进来以后,他眉头更是不悦地皱起。

“你又帮人跑腿?”他往后靠向柔软的椅背,冷睇着蔺睿予半垂的眼。

“习惯了。”蔺睿予一贯的回答。

是呀,怎么能不习惯呢?六年前他答应让他在公司里当助理,六年后,他却连闻人琰的生活起居都要照顾得无微不至,他的工作美其名是“总裁特别助理”,实际上,他就像是闻人琰的贴身男佣、随身秘书、二十四小时护卫。

他得分分秒秒都待在他身边,还要随时承受他阴晴难测的怒气与冷淡,甚至,闻人琰有时会故意刁难他,简直像是在测试他的忠诚度似的。

他不明白,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闻人琰要是想赶他走,很容易,只消动一下嘴就行了,可是闻人琰却把他放在身边,然后不停地刺激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他时常都觉得自己无法看透闻人琰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使他能够很有默契的配合他,却始终无法了解那个深沉的男人心里究竟是在思量什么。

六年来都是如此,总是闻人琰占上风。

蔺睿予肩膀一阵吃痛,他回过神,发现闻人琰不知何时从椅子上起身,上前钳住了他的双肩。

“你又不专心。”闻人琰侧首,往下冷睨他。他很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说话不专心,而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蔺睿予则是个中翘楚,这点让他十分不高兴。“对不起。”蔺睿予轻轻地开口。这三个字好像变成他制式的回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总之,闻人琰时常不停地想测试他,而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忍耐,久了,个性也就淡然了下来,十五岁时那种年轻气盛的急躁,全教闻人琰给磨平了。

闻人琰蹙眉。“别再重复那句话。”他对于他口头形式上的道歉非常不悦。

蔺睿予微启了唇,随即又合起。他听到闻人琰的话又想习惯性的道歉,但闻人琰又不要听他说对不起,他索性什么也不说。

见状,闻人琰更生气,他悻悻然的放下钳住他肩膀的手。

“你没有别的表情吗?”总是这么淡,逆来顺受,敢跟他顶嘴的那个蔺睿予跑到哪里去了?蔺睿予表面上好像十分听他的话,实际上则不然,他看得出来,蔺睿予倔强的个性仍未消失,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蔺睿予对闻人琰的问题微怔了一下。

别的表情?谁?他吗?蔺睿予看了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一眼,闻人琰说他没表情……他自己不是一样?除了冷凛、沉怒,他从没在清醒的闻人琰脸上看过其他表情。

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阎睿予依然没有说话。

闻人琰冷笑。“我会让你那张漠然的脸换上另一种表情。”他再继续这样表面上顺从他没关系,他总会有办法让蔺睿予表现出真正的情绪。

总有办法。闻人琰让人心醉的漂亮黑眼直瞅着蔺睿予。

蔺睿予第一次,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当着闻人琰的面转头回避他的视线。他微皱眉,不了解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举动,但在闻人琰强势的注视下,他真的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是什么?他看不清,他总是摸不透闻人琰的想法,只是对于他所给予的考验一再忍受……

另一种表情?不会的,他有把握,不论闻人琰对他做出什么事,他绝对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反正闻人琰就是不相信他诚心的想报恩,所以才总是把他当成玩具一样。他无所谓,命是闻人琰救的,他早已对他说过,即使他叫他去死他也会答应。

只要顺从他就好了,不是吗?

02

闻人家族传承到闻人琰是第五代,由一开始的小公司辗转五代经营后,其势力已经几乎跨越了整个商业界。

举凡电子、网路、旅游、餐饮、娱乐,闻人琰都有涉猎,一方面是要扩大公司规模,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每一代总裁拿手的经营方向皆不太相同,也就造就了闻人家产业五花八门的状况。

在闻人琰掌管公司后,他将资产统合,创立了“蓝海集团”,将所有属于闻人家的子公司全纳入旗下管理。消息一放出,因为集团规模庞大、资本雄厚,投资人看好,纷纷趋之若骛,“蓝海”的股票一上市就立刻涨停。

闻人琰虽然年轻,但不代表他的能力差,反之,跟他谈过生意的人都知道,宁可少赚一点钱,也绝对不要惹到闻人琰。

他之所以能在商界拥有这么大的知名度,将闻人家的事业推到最巅峰,绝对跟他厉害的经商手腕脱不了关系。

他十分强势,一但决定的事情很少会去更改,看中的商机也一定能够得手,加上他天生的商业头脑,只要投资就会赚钱,从来没有失败过。

他能够处在上位,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虽然他态度强硬,但还不至于不讲理,谈生意的时候,他会留给对方一些余地,自己心里也会有一定的原则,如果对方不知好歹得寸进尺的话,不但赚不到蓝海半毛钱,更可能害得自己公司失去信用,毕竟,连商界具有执牛耳地位的集团都不给面子了,还能寄望其他人帮忙吗?!

所以,稍有脑袋的人都知道,绝对不能惹到闻人琰。

不过像这种独裁的男人,也不是没有朋友的。

“喂,闻人,老朋友难得来看你,你好歹也跟我聊个天吧?”夏玮砭在喝完秘书送上来的第三杯咖啡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办公桌前的男人他的存在。

啧,真是的,从他进来到现在都已经半个小时了,闻人琰这家伙居然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一直盯着电脑荧幕和传真机,好像把他当成隐形人似的。两个月没见了,这家伙一点改进都没有。

闻人琰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舞动着,然后拿起电话交代了几句,微侧首思考了一下后,他看向桃木办公桌上摊开的文件资料。

他仍是没有理会夏玮砭的意思。

夏玮砭几乎要叹气了。他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居然要跟闻人琰这种大冰山纠缠!

从中学跟闻人琰同校后,他就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跟这家伙做朋友,原因很简单,因为闻人琰强嘛!

他第一次看到闻人琰,就被他身上那种强烈的领袖气质吸引,继而起了高度兴趣,于是,虽然他们俩不同班,他还是百般的找机会认识闻人琰。人缘好又容易跟朋友打成一片的他,对于跟闻人琰交上朋友可是有信心得很!

但是……世事总是很难预料的,尤其是像闻人琰这种人。

他花了将近一个学期的时间接近闻人琰,诚心地想要跟他做朋友,闻人琰的反应除了冷淡,还是冷淡。

他就好像被人当成了神经病,猛对闻人琰献殷勤,却什么善意的回应也没有得到。

当然他也是会想放弃,干嘛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他没办法引起他的注意,那就放弃嘛!不过是自大的家伙一个,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好几次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人家既然不理他,那他也只好放弃,他真的告诉自己好多次,真的,天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闻人琰从他面前经过,他就是会忍不住跟过去,想跟他说几句话……他真是受不了自己……真是……真是……

犯贱。

对,他一定是上辈子欠了闻人琰什么东西,这辈子才会变成他身边的苍蝇,不由自主地飞来飞去,还惹人讨厌。

唉!

被冷落在一旁的夏玮砭,虽然已经很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毕竟他跟闻人琰认识了有十几年,他怀疑闻人琰到现在连他的名字怎么写都没记起来。

他无聊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想起一个可以让闻人琰有反应的话题。

“对了,睿予呢?怎么没看到他?”夏玮砭扬唇而笑,状似随意地提起。跟闻人琰认识这么久,蔺睿予的出现他当然不会不晓得,他甚至觉得,跟闻人琰比起来,蔺睿予还比较喜欢他这种和蔼可亲又面带笑容的朋友咧。

闻人琰在键盘上舞动的手指顿了一下,他终于抬眼瞥向坐在他对面,满脸堆着笑的夏玮砭。

啊啊,看吧,总算肯理人了,真是比什么大罗仙丹还有用。

“我说啊,你可不可以把他借给我?你也知道,我们公司很缺人才,睿予这么细心,办事又牢靠,有他来帮我的话,不管做什么肯定都能事半功倍。你借我几个月就好,我不会亏待他的。”夏玮砭开始天花乱坠地说着,讲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其实他们公司哪缺什么人才?整个“夏氏科技”里最会偷懒的就是他这个头号大老板。瞧,现在是星期二上午十点三十八分,他抛下公司里尽忠职守的员工,自己跑来老朋友的办公室喝咖啡,居然还敢埋怨公司里没人才!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闻人琰只是冷眼看着他,没有回答的打算。

全世界大概就只有夏玮砭最不怕死了,把闻人琰的冰霜脸拿来当冷气吹。

“真的嘛,借我几个月就好,我保证……”

叩叩!

夏玮砭的话声被敲门声打断。

“进来。”闻人琰睇了一眼夏玮砭后开口。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蔺睿予拿着刚赶好的报表和这星期整理好的预约行程,准备进来向闻人琰确认。

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朝他招手的夏玮砭,他不自觉地放松面对闻人琰的紧张,轻轻地点头向夏玮砭打招呼。

对于蔺睿予来说,夏玮砭是个十分风趣而且真诚的好人,在面对他的时候,他的淡然通常都会不经意的减少几分。

“说曹操曹操到。”夏玮砭笑着朝蔺睿予走近。“我刚才还跟闻人琰起你呢!想要他让你来我公司帮忙一阵子……怎样?我可以付你双倍的薪水喔。”他豪气地拍上蔺睿予瘦削的肩膀,真有点想把他拐到夏氏,毕竟蔺睿予真的很优秀。

蔺睿予看着夏玮砭,觉得他真像是个充满阳光气息的大孩子,直率得令人欣赏。他微微地扬起唇角。“帮你忙?”夏氏应该不缺人手才对。蔺睿予有些奇怪。

“对啊,你不知道,我那个秘书啊……”

“废话说完了就快滚。”冷冽如冰刀的一句话插入了他们两人和谐的对话当中。闻人琰就坐在椅子上,深沉的冰冷双眸和不带温度的表情说明了他的怒气。

啊,踩到大地雷了。夏玮砭连忙收回还搭在蔺睿予肩上的手。就在这时候,他西装口袋里的手机也同时响起,他手忙脚乱地接起,是他们公司经理的电召,有重要事情要他回去处理。

夏玮砭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感谢那个多事的经理。他挂了电话,然后很快地转头向闻人琰陪着笑。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他回头给了蔺睿予一个歉然的眼神。“抱歉,下次再跟你聊。”

蔺睿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你去忙吧。”

夏玮砭朝他扬起一个笑容后,就很不够义气的逃离了现场。

办公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闻人琰和蔺睿予,低沉的空气几乎使人喘不过气。

蔺睿予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办公桌前,将手里的资料放到桌上。

“这是上一季的报表,还有人事部要请示的文件……”蔺睿予低垂着脸解释那一叠叠资料,他敏感地接收到闻人琰投注在他身上的灼热视线,这使他差点说不好话。“另外,这是这个星期的行程表。”他将最后一份电脑打的时间行程表放在桌上,却在要收回手的时候,被闻人琰强硬的一把扯住。

蔺睿予因闻人琰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愕然,但随即很快地恢复。

他想把手抽回来,可是闻人琰的手劲不轻,也没有丝毫想放手的意思。

“总裁?”蔺睿予手腕上被紧握的地方传来疼痛,他开口唤着闻人琰,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闻人琰直视着他,充满魅惑的脸庞表情寒冷得令人发毛,他眯起危险的眼眸。

“我不知道原来你也会笑。”他的声音很低,里面饱含的怒火几乎让周围的空气都要因他说出的字句而燃烧起来。

蔺睿予怔然,不了解闻人琰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发脾气……

是了,他知道了。因为闻人琰有很强的占有欲。

他只是一个闻人琰个人专属的东西,就像是小孩子在玩游戏时,绝对不轻易被对方侵犯到自己的领地。

他只属于一个人,也只能属于那个人,这是他很早就发现的事。

“以后不准再对别人笑。”闻人琰冷冷地开口,然后放开他的手,开始审阅桌面上的文件。

蔺睿予沉默地站在一旁,垂在身旁的手腕上还泛着微疼,那痛觉就像是在提醒他,他只能专属闻人琰。

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咳、咳。”蔺睿予捂着嘴,微皱起眉。

又到了季节转换的时候了,每次在这种气候不稳定的时节里,他的气管就会敏感起来。

可能是小时候在偷窃集团里被虐待的关系,他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天气凉一点就有咳嗽的毛病,工作太累就会犯胃疼……他实在不喜欢这样。

他换上轻薄的外套,在穿衣服时,瞥到手腕上淡粉色的指痕,那是闻人琰昨天留下的。

他漠然地垂下眼眸,然后将上衣穿好。

刻意忽略喉咙的不适,他将早已整理好的背包拿起,走出房门。

上到三楼,他照惯例抬手轻敲闻人琰卧房的门,不过连敲了几次都没有回音。

他打开门进去,深蓝色的大床上空无一人,没有闻人琰的影子;床被整齐,连他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疑惑地看了看浴室,也是没有人,他带上门走出卧房,然后往走廊尽头的大书房走去。

大书房的门没有关上,他轻缓地推开,果然看到闻人琰修长的身躯睡在柔软的沙发上,书房里的电脑荧幕还在闪着蓝光,主机也都还在运作。

看来,闻人琰昨晚在书房熬了一整夜。

蔺睿予轻轻地走到沙发旁,闻人琰就躺在上面。

他俊美的脸庞在睡梦中柔和了下来,柔顺的黑发随着他侧向一旁的角度而滑落,意外地展现出主人强势个性的另一面;他身上穿的衬衫有三颗扣子没扣,美好的颈项顺着曲线优美的锁骨而下,隐约露出平坦宽厚的胸膛肌理,配合着呼吸均匀的起伏,顺瘦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加长型订作的大沙发也差点容纳不下他高大的身体。

蔺睿予知道最近蓝海集团要再增设美国方面的分公司,所以很多事情要处理,尤其闻人琰每天的应酬又很紧凑,加上公司内部原本就已经有做不完的事情,所以很难腾出时间来关心美国方面的情况。

再者,那边的时间跟这里相差了十几个小时,有什么重大的决策又一定得经过闻人琰的同意,每每等传真或电子邮件就得等一个晚上,也难怪闻人琰会睡在书房。

蔺睿予看看表,已经快接近上班时间,要是再不起床恐怕就会迟到。他瞅着闻人琰的睡容,实在是想让他多休息一会,但要是上班迟到的话,闻人琰大概也不会觉得高兴。

“琰少爷。”他轻唤了一声。在公司里他是总裁,在闻人琰里,称呼又不一样了,蔺睿予总是会有所区分。“琰少爷、琰少爷。”他大声了点再次唤道。“琰……”

“知道了!”闻人琰翻身坐起,口气非常不好,眉间紧皱。

他将近早上四点才睡,所以睡得很浅,一听到蔺睿予的声音就已经醒了,只是睡眠不足让他很难睁开眼。

伸出手揉了揉额角,他往后将背靠向沙发,满脸的不悦。

“现在是八点十五分。”蔺睿予提醒着。

其实闻人琰是公司的总裁,不想去的话根本连请假都不用,只是他的责任感重,又公私分明,加上自我要求高,所以根本不会这样做。

“嗯。”闻人琰站起身,越过蔺睿予,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蔺睿予先动手整理书房,将该存档的东西存档、该留下的传真信件留下,桌上凌乱的文件也一一分类收好,把电脑关机后,才走出书房。

他来到闻人琰的卧室,听到浴室传来水声,他知道闻人琰是在洗澡。他转入更衣间,拿了两条干净的毛巾出来放在床上,才开始动手找闻人琰要穿的衣服。

闻人琰从浴室里出来,只在腰间系了一条白色毛巾,漾着水珠的宽阔胸肩和紧窄的腰臀,极为引人遐思,黑缎般的头发淌着湿意,十分的性感。

他拿起蔺睿予摆在床上的干毛巾擦着头发,然后将身体都擦干后,走进更衣间。

“咳、咳咳!”

一踏入六坪大的小空间,闻人琰就听到蔺睿予的轻咳。

他皱起眉。“不舒服?”

听到他的问话,蔺睿予微怔。“不,没有……咳、咳!”他抬手捂住嘴。

闻人琰冷睬着他。他记得蔺睿予每到了某个季节就会有这个毛病。

“你很喜欢逞强。”他冷嗤。

“没有。”蔺睿予拿起衣服,回避他的话题。他发现和闻人琰说话变得越来越困难,因为只要一回答不对,他就会生气。

闻人琰瞅着他,没再说什么。

蔺睿予帮他套上衬衫,在扣扣子的时候,有一滴水珠滴落到了他的手背上,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到那滴水珠是从闻人琰额边的头发滑落至脸颊,然后再顺着棱角分明的轮廓滴落下来,在他身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水痕……就这样一看,他不小心对上了闻人琰深沉幽黑的眼眸。

他应该是要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才对,但他却觉得自己的视线完全被闻人琰那双深不见底的美丽眼睛掳获,他越想移开逃跑,就越被闻人琰吸引,他只能这样注视着他,完全不能自己。

这个人,他看了整整六年,但为什么仍是没有办法抵挡他独特的绝魅气息?或者,他根本从来就没有看清过闻人琰?

闻人琰垂着眼看向他,他伸手握住蔺睿予抓着衬衫扣子的手。

一接触到闻人琰的肌肤,蔺睿予猛然回神,他连忙低下头,头一次失去了惯有的淡然。他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觉得闻人琰骨节分明的手指好热,熨烫在他昨日抓住的位置上,就像是一种烙痕,强制地烙印在他身上,迫使他心跳加速。

蔺睿予微微地调息,他轻蹙眉,不了解自己不正常的呼吸所为何来。

他试着想挣脱闻人琰加诸在手腕上的钳制,却徒劳无功。他不明白,为何他老爱抓着他?

看到他亟欲脱离他的接触,闻人琰不禁冷笑。

他冷不防地将握着蔺睿予的手拉扯了一下,没有防备的蔺睿予往前踉跄了几步,刚好撞入他裸露炽热的怀里。

蔺睿予还没站稳,下颚就被人强制地用手抬起,他连出声的时间都没有,两片带着诱惑的魅人唇瓣就印上了他的唇。

“唔!”

蔺睿予脑筋一片空白,他惊愕得僵直了身体,只能任闻人琰肆无忌惮地吻着他,甚至将舌探入他口中。

闻人琰毫不温柔地吻着他,他伸手压向蔺睿予的颈间,强制地将他的头抬起,更方便承接他火烫的唇舌。

蔺睿予没有了冷静,维持不了正常思绪,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闻人琰吮吻着他的唇,湿润柔软的温音在他的口中勾弄,交缠上了他的舌尖,迫使他和他一起吮吻。

闻人琰的吻太激烈、太狂暴,他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用嘴汲取拥吻时剩余的空气。

在体内急速窜升的高温,让他神智涣散?几乎就要被闻人琰全身散发出的诱人气息给迷倒……

“呃!”在狂烈的吮吻中,闻人琰吻破了他的嘴唇,蔺睿予在口中尝到微咸的血腥味……这个痛觉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震惊的双眼对上闻人琰邪魅的瞳眸,他确定自己在闻人琰恶意的眼中看到胜利!

蔺睿予在瞬间回过神,握紧双拳,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闻人琰!

闻人琰也没强迫他,很干脆地放开了他被吻得红肿的唇瓣。

一得到自由,蔺睿予很快地退到更衣间的角落,紧抓着胸口的衣服,呼吸完全紊乱,他不停地喘气,脸上更因为刚才的激情而染上潮红,衬着带血的赤色唇瓣,看起来有另一种形式的诱惑。

他抬手抹去闻人琰残留在他唇上的气味,生气地瞪着他。

他真的很生气,满腔的愤怒让他忘记要顺从,让他忘记要保持冷静,也让他忘记了现在情绪的起伏有多么的大。

闻人琰只是冷淡地看着他,没有喘不过气,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改变,他的神色一如平常,跟蔺睿予狼狈的模样比起来,刚刚那个吻根本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蔺睿予恨不得出手揍他,但他毕竟没糊了脑袋,跟闻人琰动手,自己绝对占不到好处。

他两眼充斥着怒意,在狭小的更衣间里,两个人之间流动的火爆气氛一触即发!

蔺睿予瞪视着闻人琰,紧握的拳头松了又合,最后他牙一咬,用力地推开闻人琰迅速跑出更衣间,然后拿起自己搁在沙发椅上的背包,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他在闻人琰面前逃跑,没有接下他的挑战。

静立在更衣间里的闻人琰没有追出去,他只是看着蔺睿予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伸舌舔舐着还留在唇上的血迹,勾魂的眼眸里闪过一道精光,然后,他扬起的唇角缓慢地吐出邪恶的低语:

“抓到了,你的弱点。”

03

他又换另一种游戏了。

蔺睿予站在路口,等着红灯转换成绿灯,之前还火红的脸颊已经换上一片苍白。

他跑了出来以后,没有跟平常一样和闻人琰一同搭车到公司,连司机的叫唤他都听而不闻,直接就冲出了闻人家的大门。

他今天不想看见闻人琰。

至少这一刻不想。

口中还残存着闻人琰的气息,提醒他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事情,他的眼眸倏然变冷。

他抬起手,用力地擦了下嘴唇,即使被闻人琰吻破的伤口又沁出了血丝,他也毫无知觉。

闻人琰不是个同性恋,和他有过关系的女人成千上百,那他早上的举动又代表什么?

玩弄他吗?蔺睿予自嘲地扬起嘴角。

这就是闻人琰说的——要让他换上另一种表情?那他可真是做得太成功了,就不知道闻人琰觉得他这个玩具还称职否?有没有让他开心?反应是不是如他心里所料?表情是否生动得让他满意?

蔺睿予紧皱着眉,随着走动的人群,踱向马路的另一边。

他缓慢地步向刚铺好新砖的人行道上,沉默地走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点可笑。原来脱离了闻人琰控制的他,连何去何从都不晓得了。

六年的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不少事情。

眼角瞥见一家咖啡店,他在明净的窗口驻足良久,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后,他推门而入。

当蔺睿予再度踏上闻人家门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在门口的警卫看到他第一次没有跟闻人琰在一起,一个人落单到这么晚,脸上净是一片惊讶。

他今天什么事也没做,只是在咖啡店里坐着直到打烊,然后像是散步一样地用走的回来。

事实证明,即使他一整天都没看见闻人琰,脑袋里想的,也净是有关于他的事情。

他开会顺利吗?有没有记得和方董事长签的合约?昨天送上来的商场企划案他看了没?中午与江总的饭局他有没有忘记?日本那边的合作案谈得如何……

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拿出记事本在那些排得紧密的行程上无意识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画着一条条提醒注意的红线。

简直是走火入魔。

闻人琰把他调教得很好,不是吗?

他垂着眼,拿出钥匙打开大门。转动门锁的声音回荡在宁静的室内,挑高三层的楼中楼别墅空旷清冷得令人胆寒。

闻人琰的父母在瑞士养老,并不住在这里;他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现在都还在国外念书,寒暑假的时候才会回来。这幢足以容纳二十个人生活的大房子里,只住着忠心的老管家胡子爷、三个资深的佣人、身为主人的闻人琰,另外就是他。

蔺睿予越过昏暗的大厅,轻步走向串连整个屋子的楼梯,他低着头走了上去,在到达二楼时,他没有立刻进入房间,只是站在走廊上。然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抬头望向了三楼……闻人琰住的房间。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想着要逃离,现在一天没见到他,应该要高兴才对不是吗?为何他有种想上去看看他睡了没的冲动?

呵……他真是很佩服闻人琰,不知道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蛊,让他居然会有种……依恋……

依恋?!

他?依恋闻人琰这个男人?!

他一定是昏了头才会有这种想法。

一察觉自己心里的意识太过于荒唐,蔺睿予硬是收回视线,然后转过头,走向自己的卧房。

胡思乱想不是他会做的事情,他应该要收起这些乱七八糟又怪异扰人的念头,仔细想想明早要怎么面对闻人琰才对。

他还会再这样戏弄他吗?还是会开始玩起欲擒故纵的把戏?蔺睿予抿着唇,一抹带点受伤的苦笑浮上嘴角。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猎物,只能任随心思深沉的猎人张网将他逼至角落,违反击的力气都没有,毫无一丝能战胜他的机会。

蔺睿予轻轻地伸手抚触颈间的项链,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安心,他叹了一口气后打开自己的房门,走进黑暗的卧房内,反手将门关上,他按向灯光开关……

倏地,一道极为沉重的压迫气息在看不清楚的房内朝他而来,他甚至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就被人扯向一旁的墙壁抵住身体。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如同暗夜一般深沉的男性低音袭至蔺睿予耳际,灼烫的呼吸环绕在他的颈项,夹带着隐忍的狂潮撞击着他的心脏。

“你……”蔺睿予被闻人琰压制在墙上,在黑暗中,他只能看到闻人琰如同星海般深幽的眼睛,像是个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他无法转移目光,但里面又散发出一种强烈不知名的东西,逼得他想逃。

闻人琰抓着他的双手丝毫不放松,只是用身体贴近他,将他困在冰冷的墙壁与炽燃的温热身躯中间。

“放开我……”这种暧昧的姿势让他心慌,就连开口说出的话,气势都减弱了不少。蔺睿予没想到闻人琰居然会在房间里等他,他到底又想要做什么?今天还玩得不够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老是要来招惹他?

他愤恨的别开脸,然后开始挣扎起来。奈何两个人的力气实在有段差距,他不仅没有挣脱出闻人琰的钳制,反而让自己的手腕磨出一圈红痕,气息也逐渐不稳起来。

带点嘲讽的冷笑声在暗黑的房内响起,闻人琰将湿润的唇瓣贴近蔺睿予的耳际低语——

“你想逃?”他更加用力地压向蔺睿予的身体,密合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你逃不掉的,忘了吗?你连自己的生命都付予了我。”闻人琰沉笑,充满男性麝香的味道充斥在两人周围,邪魅的气息让人头晕目眩。

蔺睿予听了他的话后浑身一僵,停下了挣扎的扭动。是啊,他连生命都……属于这个男人。

这是他亲口允诺的……

见蔺睿予乖顺了下来,闻人琰满意地低下脸朝他的唇逼近。

蔺睿予看着越来越近的俊挺脸孔,他握紧拳,还是在最后一秒别过头躲避闻人琰琰的吻。

闻人琰冷冷地低笑一声,直接将薄唇印在蔺睿予微白的颈项上,他伸出湿热的舌头舔舐着他的脖子,激得蔺睿予全身闪过一阵战栗。

“这……这并不好玩。”蔺睿予气息微乱,他用着剩余的清醒意志开口说话:“我不是同性恋……你也不是!”他喘着气,无力阻止闻人琰的吻落在他敞开的胸膛上。

闻人琰吮吻着他稍细的锁骨,吻着那条在暗夜里折射出诡魅红光的项链,然后沿着凸起的骨线舔弄至他的耳垂。

“我的确不是。”他如火一般烫人的低语随着舌尖吻上他的后颈。“不过如果对象是你,我可以接受。”

什……什么?他刚刚是在说些什么?蔺睿予震惊得瞠大眼,完全不敢相信闻人琰璨刚才说的话。

“别……开玩笑。”他的胸膛不安的起伏着,在宁静无声又没有灯光的空间里,他清楚地感受到闻人琰身上所散发出的高温,随着他加诸在他身上的舔吻,越来越炙热,几乎要焚烧他的身体。

闻人琰抬起埋在颈间的脸庞靠近他,蔺睿予见状又想转头避开,只是这次却没有成功。

闻人琰强势地扳起蔺睿予的脸,让他对上他的眼睛。

他带着冷魅笑意的唇贴着蔺睿予略显苍白的嘴轻语:

“我没有开玩笑,如果是和你做爱,我不介意。”他一字一句的清楚说明,随着话语呼出的热气直吹得蔺睿予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恐慌。

闻人琰不在意蔺睿予已经僵硬如石的身体,贴着他的唇轻吮,还抬手轻抚他的后颈,直到他的嘴唇红肿热烫后,闻人琰才退开两步。

“今天到此为止,如果你再敢逃离我,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他低哑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密密笼罩住蔺睿予所有的思绪,让他不能呼吸。

闻人琰睇着眼神空洞的蔺睿予,缓慢地抬起手抚摸他稍嫌薄弱的颈子,顺着滑手的肌肤而下,他探入他已经大开的衣领,拉出那条红水晶项链,放在唇边吻弄,然后用手指描绘着他的身躯,如同刚刚烙印的亲吻一样,教人炽热难耐。

蔺睿予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他闭了闭眼,往后躲避闻人琰的触摸。

闻人琰停住手,在视线不清下凝视他半晌后,才总算走向房门口。

在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后,蔺睿予终于忍不住地抵着墙壁滑坐在地上,他握紧的双拳撑着铺着高级棉球的柔软地板,过于急速的呼吸使他的头脑一片混乱。

不对、不对、不对!

这一切都已经完全不对了!不该是这样的!

他紧闭起眼睛,却恢复不了冷静,只能任刚才的画面和话语一再地在他脑海里重复,像是狂暴的风浪,卷走他所有清晰的意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为什么……

胸前的项链微微地摆荡着,似乎也没办法给他纷乱的心情一个完整的答案。

今天下雨了。

蔺睿予站在影印机前面,默然地脸着在他右手边的大窗户。昨日还晴朗的蓝天,现在已经换上一整片灰沉厚重的低云,不算小的雨水随着透明玻璃冲刷而下,把窗外的景物洗染得模糊不清,给人一种好遥远的感觉。

影印机运转的声音终止,他缓缓地低下头,然后将已经列印好的资料一一拿起装订,动作沉静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人。

“咳、咳咳!”狭小的空间加上突然变化的天气,让他的喉咙又有些不适,头也有些晕眩。等会儿去找点水喝吧,他想。

分好那些重要文件,他放进带来的牛皮纸袋里,走出影印室。

经过走廊的时候,他向那些跟他打招呼的职员颔首,还有几个人跑过来请他帮忙送东西给闻人琰。就这样,来的时候只拿着几张特别文件和一个纸袋,回去则多了好几本卷宗和请示资料……大家真的都以为他一点也不在乎面对闻人琰吗?

不是的。他比他们更紧张、更害怕,只是他比较会压抑和掩饰而已。

他不想让闻人琰看见赤裸裸的他,在他心上这一道看似坚固的城墙,其实薄弱得不堪一击,只要闻人琰微微撩拨,马上就会崩溃瓦解。

他不想变成那样,这是自己唯一的尊严。

蔺睿予坐上电梯,直升顶楼。随着灯号的跳动,他的心跳也稍稍地加快。

一出了电梯门,他准备往左边走廊底的总裁室走去,才踏出去,就差点被另外一边冒失冲出的身影撞上,他连忙后退一步,才稳住身体,就听到那人开口说话了。

“啊,我看过你!你是琰的特别助理吧?”一位穿着十分大胆,身材极为火辣的漂亮女人指着蔺睿予大喊,脸上的表情异常高兴。

琰?她认识闻人琰吗?“请问你是?”蔺睿予疑惑地问道。他没儿过她。

“我是琰的朋友,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她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我叫江苡。我知道你,你叫蔺睿予对吧?”她看起来很兴奋,两眼闪着不知名的光芒,好像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嗯。”蔺睿予只能点头。闻人琰的朋友吗……跟闻人琰有过关系的女人不少,不过,她们从来都不曾出现在公司里!因为闻人琰非常公私分明,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而且那些女性大部分都只是和他一夜缠绵而已……那眼前这个人是……他极为熟识的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她美丽细致的脸庞时,蔺睿予的胸口闪过一阵抽痛。

“我找不到琰的办公室,你带我去好吗?”江苡笑脸迎人,完全不忌讳地搭上他的手。

蔺睿予有些怔然地任她拉着走,他其实很想把手抽回来,但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不好意思出声拒绝。

“在哪里啊?这层楼我绕了半天,就是找不到总裁室。”也没个名牌什么的。江苡转头看向蔺睿予,“你快点带我……哎呀!”她说到一半突然停止,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两眼盯上蔺睿予洁净的颈项,然后暧昧地笑了起来。

“什么?”被她盯得全身不舒服,蔺睿予出声问道。

“你太不小心罗!”她伸出手点向他颈中那抹深红。“这里,被什么东西咬了是吧?”她呵呵地笑着,明知故问。

蔺睿予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瞬间,他迅速地抬起手盖住她刚才用手指点住的那个地方。

吻痕!

可是昨天晚上他并没有感觉……对了,是今天早上!闻人琰趁他在帮他穿衣服的时候,低头故意吮吻出来的!

他说那是属于他的印记……他居然粗心的忘记遮掩!

街睿予脸上发热,第一次被别人发现身上有吻痕,他有些不知所措。

江苡却自言自语起来:“唔,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样,本人长得更清秀呢!还这么容易害羞……嗯嗯……跟在琰身旁真可怜,一定常被欺负……”她念念有词,也不管旁边的人有没有在听。

她喃喃自语后又很快地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蔺睿予,“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这一型……”她突然往前贴近他,两眼照照生辉。“吻痕是你女朋友弄的吗?”蔺睿予没听到她之前含在嘴里的喃语,只被她最后一句话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于她的靠近,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无奈被她拉住了手,只能被迫让她逼视。

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这个叫江苡的女孩表现得实在是太热络了些。

蔺睿予正想礼貌地开口转移她的问题,背后却传来两道锐利的目光,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他很快地回过头寻找视线来源,只见在走廊的另一头伫立着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影。

蔺睿予整个身躯倏然僵硬。闻人琰!

“为什么?我只是想跟琰的特别助理吃个饭、认识一下而已,为什么不行?”江苡皱着眉头看向一直在她面前挤眉弄眼的夏玮砭,完全无法体会他来接她避难的苦心。

为什么不行?因为你会被杀,夏玮砭在第二十三次对她暗示别说话无效后,几乎要叹气了。唉,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怪他自已太多嘴。

江苡是小他和闻人琰两届的学妹,从以前就爱跟在他身边打转,理所当然的不会不知道闻人琰这个孤僻的家伙。她高中毕业后就出国留学,他一直都有跟她保持联系,闲来无聊的时候,他会讲讲关于蔺睿予跟在闻人琰身边六年的事。对于有人能够忍受闻人琰,江苡当然也是好奇得要死,他就寄了几张蔺睿予的照片给她看,没想到她回国以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跑来找闻人琰!

接到闻人琰犹如自地狱打来的电话,吓得他丢下整个会议室里的高阶主管,就怕迟一点口无遮拦的笨学妹会拖他下水,把他长舌又偷拍蔺睿予照片的事情说出来。

好不容易赶到这里,大小姐居然不懂得察言观色,无视闻人琰极度不悦的神情,就当着他的面想要钓蔺睿予!天啊,她想死是她的事情,他还没活够呢。

夏玮砭冷汗直冒,勉强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苡,如果你答应现在、马上、立刻跟我离开闻人琰办公室,我就请你吃五星级的高级法国料理替你洗尘,怎么样?”被身后寒冽的目光射得头皮发麻,夏玮砭桂决定以江苡最容易上当的方式利诱,迅速带她离开。

“好是好啊……”江苡当然很高兴有人愿意请她吃大餐,但是大家可以一起去嘛!琰那个家伙她懒得理,但她很想跟蔺睿予做朋友呢!清秀干净又斯文的大男孩,好像可以疼爱的弟弟一样,她只不过是想认识、认识他,为什么玮砭那么紧张啊?

“好!那就赶快走吧。”夏玮砭像是火烧屁股一样,半拖半拉地就把她推向门口。

“你干嘛那么急……等、等等!我还没……”江苡根本搞不清状况,只一心想着还没和闻人琰与蔺睿予道再见。

“打扰了!闻人、睿予,下次再见。”为什么他每次来找闻人琰都得像这样落荒而逃啊?夏玮砭死命的将祸首推出门外,紧张的陪笑道别后,很快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像一阵台风似的,夏玮砭和江苡消失在办公室外。

现在就只剩下他和他。

蔺睿予沉默地站在一旁,他知道自从在走廊上遇到闻人琰开始,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自己,那样炽热的凝视,让他感到窒息。

“我出去做事了。”蔺睿予垂首淡语,或许是空气沉重的关系,他觉得自己有些头晕。他不想跟闻人琰单独处在密闭的总裁室内,文件都已经送到,这里应该没他的事了。

谁知他才走没两步,就被闻人琰快速地抵在宽大的办公桌前。

闻人琰靠得很近,近到让他只能呼吸他的气息。

蔺睿予敛下眼脸,躲避他如火的注视,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静,淡漠得像是不在乎他的存在。

“不准看着别人。”闻人琰沉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语气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没有。”蔺睿予偏过头闪开他贴在耳旁的炽焰双唇。他知道闻人琰指的是刚刚那个叫江苡的女孩子在走廊上对他的动作过于亲近,所以他不高兴。

闻人琰抬起他的脸直视。“没有最好。你记住,别再让我看到别人接近你。”

蔺睿予抿着唇,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霸道到这种地步?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抗议闻人琰的独裁。

闻人琰冷凛地扬起弧线优美的唇角,他倾身贴近蔺睿予,让他明白自己已无处可躲。

蔺睿予抵着身后的桌子,轻轻地深呼吸,试图化解心中那抹浓烈的不安。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只要他脸上维持着冷淡,闻人琰很快就会玩腻这种游戏。

他做得几乎毫无破绽,除了那紧抓着办公桌边缘的双手,泄露了他心底的颤抖。

闻人琰用修长的手指轻抚蔺睿予的脸颊,然后低低一笑,侧首吻上他的唇瓣。

蔺睿予僵直了背脊,任闻人琰烙下亲吻,他紧闭着嘴,不再像第一次的亲吻那样让他轻易地探入口中。

他不能克制地重重呼气,觉得整个身体都不舒服了起来。

闻人琰边舔吻他濡湿的嘴唇,边看着他的反应,丝毫没注意蔺睿予的体温似乎比平常来得高些。充满魅惑的双眸紧盯着眼前的蔺睿予,就像是要催眠他的意志一般,勾引他丢弃清晰的思绪。

在他如此接近的凝视下,蔺睿予的心不停地狂跳,他能够感觉到闻人琰缓慢地将身体整个贴上他,企图将他融进他所制造的无底漩涡。他头昏目眩,难受地闭上眼,却仍是不肯让闻人琰占据他唇内的柔软。

“你越反抗……”闻人琰贴着他的唇,轻缓地开口低语。他伸手到蔺睿予的腰际续道:“就越能激起我征服你的欲望。”

“不……”蔺睿予大惊,再也没办法强装冷静。

他失措地张开眼,在又一次清楚地感觉到闻人琰灼热的手指所做的事情后,他愕然的倒吸一口气,闻人琰就趁这一瞬间,伸舌吻入他微启的唇。

闻人琰毫不客气地吸吮他的唇舌,不停地缠弄蔺睿予口中的温软,带着极度诱惑的吻让人迷失神智……

04

“放……开!”蔺睿予推着他,想要在激烈的狂吻中寻找脱身的机会。他的头越来越晕,闻人琰舌尖传来的滚烫气息让他失去力气。

闻人琰忽略蔺睿予微弱的拒绝,直接拉出他扎在裤子里的衬衫,伸手抚摸他紧瘦的腰线。蔺睿予想要阻止他肆无忌惮的触摸,却被强力地反剪住双手,让他动弹不得,身子反而拱起更加贴合闻人琰。

闻人琰空出一只手扯开他衣服上的扣子,沿着颈项一路吮吻到蔺睿予衣襟大开的平滑胸膛上。

“舒服吗?”他邪魅的低语,不停舔吮蔺睿予柔软的肌肤,所吻过的每一处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住手……”蔺睿予严重的昏眩,被反剪在身后的手心开始冒汗。

闻人琰倾身,将修长的腿硬是挤入蔺睿予的双腿之间,手将他的腰抵上前,让蔺睿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欲望,满意地听到他的惊喘。

蔺睿予没有地方可以躲,只能将上半身往后,几乎整个人都躺在冰凉的办公桌上,勉强用手肘支撑住身体。这样的姿势加上半褪的衣衫,让他看起来万分地诱人遐思。

闻人琰吻遍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开始动手脱掉他的上衣。

蔺睿予再也没有能力阻止,他急速地喘息,脸颊上和身体上都出现了过热的粉色红潮。

他的脑袋一片混沌,整个人散发异常的高温,昏沉地任由闻人琰侵犯他的身躯,过于激烈的混乱气息让他头疼得皱紧了眉。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被脱至腰际,也不晓得闻人琰在他身上印下多少吻痕,更没感觉到他的皮带已经被解开……

他只知道自己难过得就要失去意识——

闻人琰发现他停止挣扎,赤裸的肌肤也过于热烫,他抬起埋在蔺睿予颈间的脸庞,两手支撑在他身侧,由上往下地睇视紧闭着眼、几乎半瘫躺在桃木大办公桌上呼吸困难的蔺睿予。

然后,他发现蔺睿予的双手反常的冰冷。

“该死!”闻人琰直起身,迅速地拉好他敞开的衣服。

蔺睿予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就是闻人琰那张像是恶魔般俊美的脸孔。

上一次生病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他忘了,也没有印象。

但他却记得在退烧后张开眼所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闻人琰冷冷地坐在他卧房里的沙发上,深得像海洋般的双眸紧紧地攫住他的呼吸。

就像现在这样。

蔺睿予有些迟缓地坐起身,刻意地回避闻人琰冷凛的注视。光是让自己坐起这样一个小动作,就让他微喘着气。

额上的冷毛巾掉落下来,他怔怔地抓着棉被,发现自己身上只套着一件过大的白衬衫。瞒视了一下窗外的夜色和床头上的时钟,说明了他已经睡了一下午。

这……看来他是昏倒了。

“生病为什么不说?”醉人的低沉男音带着寒意缓慢地响起。

室内只留了一盏床头小灯,闻人琰就坐在背光的沙发上,除了那双闪着光芒的绝魅眼睛,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不过,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蔺睿予还是经由他的瞪视感觉到怒意透过周围的气流烧燃着。他又让闻人琰生气了,是吗?

“对不起。”蔺睿予的声音因为流汗失水,而显得沙哑,他忍着喉间灼热的不适,说着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的歉语。

“我讨厌听你说对不起。”闻人琰从椅子上起身走向床边,在灯光下,他好看的脸庞上双眉微蹙。

他站立在蔺睿予面前,冷眸扫向他退了烧却还微红的脸颊,然后沉默地坐在床沿。他伸手探向床头柜上早已备好的开水和药包,递给蔺睿予。

“吃药。”他冷淡地命令。

胡子爷请来的家庭医师开了三天份的药,叮嘱要帮蔺睿予换下汗湿的衣服,还检查出他的胃病有发作的迹象,不能太过劳累,三餐一定要正常,吃的东西也要更加清淡,最好能够休息几天……他到底是多不注意自己的身体?闻人琰在听到医生所说的话后,就开始不悦。

他并不喜欢看到蔺睿予生病或者昏倒。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那会让他的心情恶劣。

蔺睿予有些疑惑他的举动,但还是接下了水杯和药,在闻人琰警告的眼神下,吞下那些没有味道的药丸。

杯子上滴下几滴水,沿着他白细的颈子滑落至锁骨,然后顺着胸前的细银链沾上红艳的菱形水晶坠饰,透明的水痕反折出妖艳的光芒。

蔺睿予穿着过大的衣服,露出了稍白的颈肩和胸前的大片肌肤,加上因为生病而带着粉色的双颊,还有刚睡醒没有防备的样子,跟他平常那种淡然难以亲近的模样完全不同,简直像在邀请人品尝他似的。

闻人琰抬手轻轻地抚上他耳垂下细滑的肌肤,深幽的眼眸诱人神魂。

蔺睿予差点打翻手上的水杯,他微微地颤抖着,整个身体都敏感起来,在闻人琰的手指抚上他胸前的项链时,他终于忍不住往后闪躲他如烙铁般灼烫的碰触。

他侧坐着,警戒的双眼充满不信任与拒绝。

闻人琰睇着他如避蛇蝎的举动,沉默了半晌后,才从床上站直身体。

“你不用去美国。”他双手插入裤袋里,深沉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的思绪。

去美国?蔺睿予一下子愣住,有些不明白闻人琰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他奇怪地开口问道,不过很快地,他了解闻人琰是在说些什么。

“后天,你可以不用跟我去,我会找其他人替代你。”闻人琰垂首看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蔺睿予听到他的话,证明了的确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件事。

他两个月前就已经知道闻人琰排定了近三十天的行程,准备去美国的子公司做最后的确认,以及处理剩下待决策的重要事项。新的子公司要开始运作,他这个总裁不能缺席。另外,还要去谈几件并购案,一个月全部都得忙于公事,没有休息度假的时间,行程排得十分紧凑。

闻人琰即使是只到国外出差两天,也都会带着他同行,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例外过。

后天就要出发,他现在却告诉他不用去,还要找人代替他,为什么?

他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前两天闻人琰甚至还要他确定飞机的时间。

为什么?

蔺睿予没有开口,他不知道闻人琰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却明白他决定的事情不会再更改。

闻人琰脸着他脸上的疑惑,冷笑道:“一个月看不到我,你应该要高兴才对。”

蔺睿予一顿,这才发现,这是闻人琰第一次让他离开他的身边,没有把他当成私人物品般束缚住。

“你为什么要这样?”虽然知道闻人琰不太可能会给他答案,但他终究是问了出来。

“没有为什么。”闻人琰瞥了他一眼,果然没有回答他的打算。

他倾身靠近蔺睿予,在他还没往后避开之前,他伸手抓住蔺睿予的手臂。

“不准躲。”闻人琰低哑地出声,满是魅惑的眼对上蔺睿予澄净的双眸。

蔺睿予以为他又要像之前那样戏弄性地强吻他,他的背脊僵硬着。

闻人琰一只手撑着柔软的床铺,然后欠身向前贴上他的唇瓣。

这个吻很浅,只有唇与唇之间短暂的触碰,没有激情,没有高温,也没有侵略的舌。

就只是嘴唇的相碰而已。

对于他这么快就撤开,蔺睿予有些发怔地望着眼前俊逸的脸孔。

闻人琰站宣身体,手指在蔺睿予胸前的锁骨上停留一会儿后,转身走向房门。

“吃完药快睡。”他不带感情地丢下一句话后,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剩下的,是一室的昏暗寂静,和坐在床上呆愣的蔺睿予。

闻人琰真的没有带蔺睿予一起去。

他带着几位公司里的高级主管,在预订的时间搭上飞机,前往在地球另一端的国家。

而他,被单独地留了下来。

像闻人琰说的,他应该要对这一个月得来不易的自由感到欣喜才对。

他终于脱离了闻人琰独裁霸道的控制,没有人会把他当成玩具,没有人会不顾他的意愿强吻他,没有人会对他冷言冷语,没有人会让他绷紧神经没办法休息,没有人会为自己的喜怒而强制地禁止他靠近别人,没有人会肆意地抚摸他的身体,没有人会看他看得让他难以呼吸,没有人……没有人……

他应该是要高兴不是吗?

蔺睿予回过神,发现他又站在闻人琰的房门口。

现在是晚上七点,他都是在这个时间来提醒闻人琰吃晚饭,他明明知道此刻他在美国,明明知道……但是,为什么就是会不自觉地走到这里?

他想提醒谁?闻人琰根本就不在这扇门后面。

蔺睿予站立在门前,他有些想笑。闻人琰已经去了十七天,而他每天早上还是会走到他房门口想叫他起床,每次都是等敲了门后才想起,那个俊美又狂妄的男人根本不在这个房子里!

在公司里还好,只要一回到闻人琰,他就像是得了失忆症般,老是忘记闻人琰人在国外,总下意识的走到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前,唤着那个他熟悉了六年的名字。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毒。

中了一种名叫“闻人琰”的强烈毒药,而且是中得很深、很深……

深到没有任何解药可以解。

“睿予,你怎么又站在这儿?”老管家胡子爷从楼下上来,他在餐桌上没看到蔺睿予,就猜想他大概又忘了少爷不在。这孩子真是的,这两个星期总是这样,以前不是挺细心的吗?怎么现在像失了魂一样。

“胡子爷。”蔺睿予轻轻地向他颔首打招呼。

“快去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胡子爷走到他旁边。“你上次不是才生病昏倒?少爷把你送回来的时候,吓了我们好大一跳,医生教你要注意三餐,还说你最好要休息几天……少爷没让你跟他去美国,就是不想让你太累,免得你又犯胃疼……”胡子爷叨叨絮絮地讲了一大堆,蔺睿予却只听到最后一小段。

“什么?”他有些错愕地张大眼。“琰少爷他不让我去是因为……怕我生病?”怎么可能?那个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那个一向只把他当成物品的男人……

怎么可能?

“是啊,你不知道吗?”胡子爷讶异万分。“你身体不好,这次又要去那么久,少爷说你会水土不服,容易生病,才临时改变主意……他还要我多注意你的饮食……要不是你病得昏倒了,少爷才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台湾呢!毕竟,最能够了解他起居习惯的人就是你了,而你也最有配合他的默契,没有了你在身边,少爷一定整天都在发脾气吧!”他现在就可以想像少爷绷着脸的样子,跟他同行的那些高阶主管真是可怜哪。

“这……”蔺睿予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他握着的手微微发热。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闻人琰……会关心他……

关心……

“好了,快点下去吃饭吧,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再昏倒了。”胡子爷催促着站在门口发愣的蔺睿予。

“我想先进去整理一下少爷的房间,等一下再吃好吗?”他转头询问胡子爷。

“那好吧!我先帮你把你的份留起来,记得一定要下来吃饭。”胡子爷也没有勉强他,因为蔺睿予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微笑着叮嘱后,就踩着楼梯走了下去。

走到饭厅之后,胡子爷这才发现他忘记告诉睿予,昨天少爷有打电话回来过……嗯……忘记说也不要紧吧?反正晚上睿予自然就知道了。

蔺睿予在门回站了半晌,然后才缓缓地抬起手,扭开那稍嫌冰凉的门把。

他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在微亮的小灯下看着这房间里每一处他熟悉的角落。

一样的深蓝色……就像那个人的标志似的……

他伸出手沿着墙壁轻轻地触摸,从起居室、更衣间、干净的浴室到延伸出去的窗台……跟每个他来唤醒闻人琰的早晨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这房间的主人不在。

蔺睿予走到铺叠整齐的大床旁,站立了一会儿后,他慢慢地躺在那拥有闻人琰气息的丝绸床被上。

闻人琰……他居然会关心他……

他没办法形容当他知道这件事后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快,眼眶有些湿润,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犹如毛线团一般,缠绕又缠绕,找不出头也找不出尾,把他本来淡然的意识整个占据。

这代表什么?他不知道。

蔺睿予将脸颊贴,略凉的柔滑丝被,他能够感受到闻人琰每日裸身睡在上面所留下的香味,只有他看过闻人琰睡在这张床,没有防备的醉人面容,只有他知道专属于闻人琰那种刚硬强势如何在这张床上退去……

闻人琰……闻人琰……

蔺睿予紧紧地抓着薄软的深蓝色被单,闭上眼感受闻人琰留在这张床上的呼吸。

那因为主人不在而淡得几乎要消失的味道,让蔺睿予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为什么他到现在才发现……他居然是……如此地思念那个人……

他现在才发现……现在才发现——

他是那么样地想念闻人琰!

蔺睿予紧闭着眼,他不想去思考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心里却十分清楚地知道他无法选择……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两个星期以来哽在胸口的怪异感觉像是找到出口般散去,放松的神经被包围在属于闻人琰的颜色和气息当中,他缓浅地勾起嘴角。

让他……多放纵一些吧。

他再一次环顾整间房间,然后轻轻地敛下双眸,均匀的呼吸着他思念的空气……沉沉地睡去。

他让自己睡在有如闻人琰臂弯中的床铺上,一晚就好,他不想压抑自己。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晚上几点钟,本来安静睡在床上的蔺睿予被一阵上楼的脚步声惊醒。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壁钟,才过了三个多小时。

他听到有人走到门前正在转动门把,下意识地从床上翻身坐起。

是谁?是胡子爷看他忘记去吃饭所以来找他吗?他疑惑地抬头望向那扇缓缓打开的门扉——

顺着透进房内的亮光!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件深蓝色的大风衣!

“你在这里做什么?”闻人琰站在房门口,手臂上挂着下车后脱掉的大衣,他奇怪地睇视着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他床上的蔺睿予。

“你……”蔺睿予比他更惊讶,他瞠着一双眼,直到确定这不是自己的梦境后,连忙从床上站起。

为什么?闻人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天才第十七天,他不是要在美国待一个月吗?

看到自己想念的人就站在眼前,他没有半点高兴,只是不停地在心中想着要怎么解释他在他房间里睡的事。

闻人琰瞥见他略微惊慌的脸色,反手关上卧房的门。“你在正好,我要先洗澡,你帮我整理衣服。”他边说边脱下身上的衣物,西装外套、领带、衬衫、皮带、长裤……他毫不在意地在蔺睿予的眼前展现他完美的身材,一路脱进浴室。

蔺睿予直到浴室传来水声后才敢抬起头,他抿着唇,不知道为什么闻人琰会突然提早回来,糟糕的是,他等一下要是质问他为何坐在他房间的床上怎么办?他要怎么回答?

说自己因为想他而睡着了吗?这……

绝对不行。

他心不在焉的收拾着地上的衣物,拿了两条干毛巾放在床上后,他看到房门口有两个大行李箱,才把它们提到起居室,闻人琰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闻人琰一如以往,只在腰间系了一条深蓝色的毛巾,发稍滴落下来的水珠沿着他身上精瘦结实的肌理顺滑而下,在拥有均匀古铜色的皮肤上闪着光辉,充斥着纯男性的性感。

蔺睿予帮他拿出要换穿的舒适家居服,低首走到他旁边递给他。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胡思乱想,尽量维持面无表情……

闻人琰垂眼看向很明显在紧张的蔺睿予,他迅捷地伸出手抓住他递出衣服的手。

“呃!”蔺睿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弄掉了手中的衣服,他想弯下身去捡,却被闻人琰扯到怀中。

一接触到他刚沐浴完的赤裸身躯,蔺睿予全身战栗了一下。

“你在怕什么?”闻人琰冷睇着他闪躲的眼神,微蹙着眉。

“没有。”阎睿予淡漠地回答,心里的悸动只有他自己知道。“放开我。,一他想抽出被闻人琰抓住的手。

他的呼吸已经严重地被搅乱了,闻人琰身上干净的香皂味混合着独特的男性麝香紧紧地包围着他周围的空气,这令他没办法冷静下来。

闻人琰没有放开他,他凝视着蔺睿予半晌,俊美的面容扬起冷笑。

“你刚刚在我房间里做什么?”他一下子就找到问题的中心点,犀利得一针见血。

蔺睿予的心立刻漏跳一拍,他转头避开他的逼视。“我在整理东西。”他讲了一个差劲的借口。

“在床上整理?”闻人琰将他闪躲的脸抬起,魅人的眼眸对上他慌张的眼。

“我……呃!”蔺睿予还想找理由的嘴唇被吻上,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间人琰狂烈地探舌到他口中翻弄。

“你真不诚实,蔺。”闻人琰贴着他的唇舌沉笑,伸手抚进他衣服内光滑的肌肤。他不知道蔺睿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房里,但他晓得他在说谎,不管理由是什么,他都要给他惩罚……

05

那一晚,对他来说,是恶梦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可以确定,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晚。

就像闻人琰强制烙印在他身上的吻痕一样,他忘不了那种感觉,忘不了他整晚叫他重复他的名字,也忘不了他那样激烈进出他身体的事实。

真的……很难能够忘记。

他不知道闻人琰为什么想要他,但他知道那并不是因为“爱”,或者“喜欢”。

也许闻人琰是在制造游戏中的高潮,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征服他,也可能是其他任何因为闻人琰自己高兴的理由。

不论是为什么,他只清楚地了解到,在那天晚上,闻人琰的眼里并没有情爱。除了欲望以外,他看不到闻人琰深沉的双眸里有其他的东西。

欲望。原来他已经变成闻人琰发泄的玩物吗?

蔺睿予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身上满布的红痕,那是专属于闻人琰的标记。

他沉默地睇视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好可耻。

并不是完全逃不了的,只要他用尽全力挣扎,或者在闻人琰把他压倒之前找借口离开他房间,并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机会逃的。

所以他才会跟他……蔺睿予闭了闭眼,想挥去脑海里不堪的记忆。

十七天没有见面,他想念闻人琰,在被他碰触到身体的那一瞬间,他只想紧紧地抱着闻人琰,让他不再消失、不再离他而去,就连闻人琰说每一个字的声音他都不想让它们飘散、消失于空气中。

他不想再离开他的身边!真的不想……那宛若海潮般泉涌的思念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他现在才知道,在闻人琰不在的期间里,他就像是度日如年。

分离才短短十七天,他心里想的都是闻人琰。

他俊美的脸庞、灼热的体温、沉稳的嗓音、魅惑的笑容、幽深的双眸……有关于他的一切都令他想完整地、牢固地融进自己体内,即使是必须用那种方式……那种不应该的方式,他也愿意。

所以,他把自己的身体给他。

这种对闻人琰几近眷恋的感情是什么?

他说不出名字。

蔺睿予缓慢地抬起手,看着明净的镜子,抚上那些粉红色的吻痕,在触摸到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指间传来一阵火烫的炙热感。

他抿唇,将手紧握成拳。

已经错了……错了……

再也没办法恢复原状。

他敛下眼,拿起一旁的干净衣服穿上,遮去那些告诉他无法挽回的印记,他深吸一口气后,转身走出浴室。

上到三楼,他和平常一样敲着门,和平常一样唤着那个人,和平常一样扭开门把进去……跟每一天同样,反复做的事情,却在一切都平静的外表下开始失去了它应有的平衡。

这是他造成的,是他默许这种错误发生的。

蔺睿予走到床前,看着一如以往裸身睡在深蓝色大床上的闻人琰,他沉静的睡颜就像在讥刺他不安的心情,无视于旁人被他狠狠搅乱的思绪,一径地肆无忌惮……这就是闻人琰不是吗?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

不要怕!他不能再在闻人琰面前这么软弱,这是他能保护自己唯一的方法,他一定得不停地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再……放入更多的感情……

绝不能……

“琰少爷。”蔺睿予欠下身轻喊,这么微小的一个动作他都觉得好困难,强烈的心颤几乎让他出不了声。“琰少爷……呃!”

本来躺在床上的闻人琰一下子伸出手抓向蔺睿予的手臂,蔺睿予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他看着自己被扯住的手臂,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眼眸又多了一丝惊慌。

闻人琰坐起身,丝被滑落至腰际!露出引人遐思的宽肩,紧实的小腹和窄瘦、性感的腰身一览无遗。

“你可以下床了?”他刚睡醒的沙哑声音低缓地响起,没有情绪的眼眸淡淡地扫向站在一旁的蔺睿予。

蔺睿予脸上发热,他知道闻人琰在问些什么。那天晚上,由于闻人琰一整夜的需索无度,真的没让他有睡觉的机会,不仅如此,他隔天还因为身体的不适与疼痛,根本没办法下床走路。闻人琰没有强迫他去上班,让他在家里休息……今天是第三天,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湃绥馐墙邮盏轿湃绥湓谒砩系氖酉撸既盟械胶粑林亍?

要怎么面对他……要说些什么话……他完全不知道。

闻人琰又看他一眼,然后才站起身走向浴室。

瞥见他裸露的完美身材,蔺睿予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体到底有哪一点吸引闻人琰?

没有女性的柔软和娇媚,略瘦的体型抱起来根本就不舒服,更遑论属于男性的平滑肌理和独特的结实曲线。

他有的,就是一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骨架罢了。

闻人琰对他只是一时的新鲜,抱过他之后,再去比较会发现果然是女人好,很快就会对他的身体腻了,然后再开始新的游戏……

腻……闻人琰什么时候会腻了他呢?

很快吧!在他还来不及收回那不应该存在的莫名情感前,闻人琰就不会想再要他了吧……

蔺睿予猛一吸气,觉得心整个被重击了一下,他握紧拳头,僵硬地转身走向更衣间。

一定是……很快地就不想了……

他紧握着的手指尖用力得几乎要陷入掌心里。

他要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再沉溺下去——

绝不能!

几天没有到公司,等着要他做的事情却不多。大概是闻人琰都交代给别人了吧!

蔺睿予自嘲地扬起唇角。并不是一定要他的不是吗?闻人琰随时可以找到任何人替代他的位置,他的存在可以说是可有可无。

最了解他的起居生活又怎么样?最能够配合他的习惯又怎么样?闻人琰可以把他调教成这样,理所当然也可以训练另外一个人。很简单的,只要运用他那种让人无法抵抗的魅力就好了,闻人琰天生就有吸引人的能力,他知道。

稍微整理一下办公桌上的东西,蔺睿予拿起这几天待过滤的信件,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要送达总裁室的信件一向都得先经过他的手,闻人琰不喜欢看信,他觉得那太麻烦,所以通常都是由他看过信之后再将每封信整理出重点,再向闻人琰报告。不论再怎么急的信件,除非对方事先通知,否则也一定得经过他过滤。

蔺睿予细心地用拆信刀划开信封,因为堆积了三天,所以总共有十几封。

他一封封拿出来看着,然后用笔在文件上写下重要的事项。

大部分都是些邀请函,或者是恭喜蓝海在美国新成立分公司的祝贺函,再不然就是些信用卡的帐单等等之类的。

闻人琰并不喜欢参加宴会,严格说起来他是讨厌出现在公开场合看别人逢迎他,所以能不去的应酬他通常都会推掉。蔺睿予将几个较为重要的宴会记下,向闻人琰确定他是否会出席,其他的则放在一旁,等信件全部处理完后再决定要打电话或是回函婉拒。

他拆到最后一封,觉得那封信有点奇怪!没有写收信人住址,也没有写寄信人出处,连邮票邮戳都没有,白色的信封上只写了“蓝海集团闻人琰”七个大字而已。

蔺睿予微皱一下眉,这种来路不明的信件他并不是没有收过,只是很少,而这些看似诡异的信件,所要阐述的内容通常都只有一个——

恐吓。

蔺睿予看着手中用印刷字体剪贴的纸张,证明了他的猜测。

树大招风,像蓝海集团这种大型企业,加上闻人琰在商场上是个极具指标性的商业领袖,公司会收到黑函或者恐吓信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令人担心的是闻人琰的态度。他从不把任何一项威胁放在眼里,相较于其他大公司所设定的防范对策,闻人琰对那些恐吓信根本是不屑一顾,即使拿给他看,不到一秒就会被喂进垃圾桶。

也许是因为闻人琰运气真的很好,或者他真的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总之,虽然类似的信件时而出现,却一直没带来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蔺睿予看着信里面的内容,大意是说最近一个大工程要开标,蓝海最好不要再挡人财路,否则他们就要对闻人琰不利。

大工程?是指下个月在信义区那个国际商场的计划吗?蔺睿予抿唇沉思。

那的确是个令人觊觎的大案子,不过,闻人琰要的东西从来就不会轻易放弃,那个计划案蓝海是势在必得。

看着手中的恐吓信件,蔺睿予犹豫着要不要向闻人琰报告。记得以前有一次他拿着竞争对手的恶意黑函给闻人琰看,闻人琰的反应是拿起打火机把那张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薄纸给烧了,连看一眼里面的内容都没有,一个星期以后,就听说对手因为投资失败而损失上亿。

闻人琰真的很强势,老天对他总是特别眷顾。

蔺睿予将那张剪贴出来的恐吓信放回信封,然后打开抽屉放进去。

这种事情跟闻人琰说没用,越是有危险障碍的困难,他就越爱挑战。

只能小心一点了。蔺睿予沉思着。

如果闻人琰出了什么事或是受伤……蔺睿予的心强烈地颤了一下。

不!

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没办法想像闻人琰躺在血泊中,那种画面太令他害怕……不!就连想像都不要!蔺睿予紧握着双手。

他衷心地期望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蔺睿予回过神,接起就放在桌上的手机。

“喂?”

(喂……咦?你是谁啊?请问这是闻人先生的手机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她似乎因为认出接电话的人不是闻人琰而疑惑着。“是的。我们总裁正在开会,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我是他的助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蔺睿予有礼貌的回应。闻人琰在开会之前,都会把手机放在他这里请他代为接听,而他自己是没有手机的。

(啊,你就是那个很年轻的助理啊?我是方晶雅,你知道我是谁吧?)悦耳的轻笑声清脆地传来,但听在蔺睿予的耳里却像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鞭子打上他的心口。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谁?

方晶雅,名杂志模特儿,闻人琰众多的女伴之一,他们之间的约会甚至都还是他腾出空闲时间排定的。他看过她几次,人长得十分美丽,气质高雅脱俗,身材窈窕美丽,跟闻人琰两个人站在一起不仅抢眼也非常匹配。

“嗯。”蔺睿予平着声回答。“请问方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晚上想跟琰……闻人先生一起吃饭,我是来问他有没有空的。)方晶雅笑声甜腻腻的,话里有掩不住的期待。

蔺睿予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抽痛,他深吸着气,拿出行事历翻阅,他没有发现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总裁他……今天晚上有空,我替你询问他,然后再请他回电给您好吗?”

(嗯。记得要叫他打电话给我喔。)方晶雅听起来似乎非常高兴闻人琰晚上有空,她叮嘱了一声后,就挂上电话。

按下切话钮,蔺睿予紧抿的唇上没有血气。

因为有着极为出色的外表,加上蓝海集团总裁的头衔,闻人琰身边的女性伴侣从没断过,他以前总是平静地看待这件事不是吗?

那么现在为什么不能了?

为什么他会觉得心痛?为什么他会希望闻人琰晚上没空?为什么他会发现开口向闻人琰报告方晶雅的邀约是那么的困难?

为什么?

在和方晶雅说话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好心虚。

因为他和闻人琰上过床,而他没有办法在和他的女伴讲电话时假装没发生过那件事。

他……究竟是怎么了?

他想要放弃……想要放弃心中那份苦不堪言的情感……却好像……怎么也……怎么也阻止不了它……

时间久了,是否就能够忘记?

时间久了,是不是就会麻痹?

如果不能……那又该怎么办?

听着方晶雅在电话里传来的细嫩嗓音,脑海里就浮现出她美丽的样子,依偎在闻人琰的怀里,那画面是多么自在不突兀。

是世人所能够接受的。

蔺睿予只觉得心中传来的苦涩几乎让他晕眩,他抬手抓着胸前的衣襟。

他……终究是闻人琰的一个玩具罢了,什么时候会被主人遗弃都不知道,哪有什么资格……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会为了闻人琰而心痛?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必须压抑自己追寻着闻人琰,紧锁的他的恋慕视线……

这种感情……这种感情……

难道他对闻人琰——

蔺睿予倏然心惊,不自觉地紧握住衣服内的水晶项链,手指关节已经完全泛白。

深夜。蔺睿予站在主屋前的喷水池旁,他看着倒映着皎洁月光的宁静池水,心思在遥远的另一方。

闻人琰下了班之后就独自开车去赴方晶雅的约会,并没有让他跟去,闻人琰和女人之间的约会一向都是单独进行的,即使是他,也没办法随侍在侧。

可是他很担心。

今天才接到一封恐吓信,闻人琰身边也没有保镖之类的护卫,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虽然说招标案是在下个月,对方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轻举妄动,而且闻人琰也并不是一个警觉性差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一定有能力应付。

但是他还是很担心。

蔺睿予望着远处的庭园大门,除了警卫室有些亮光外,他看不到任何车子的踪迹。

只要一想到闻人琰的安全堪虑,他就没办法睡觉。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无法入眠,他下意识地就走到这里。他要亲眼看到闻人琰到家后才能放心。

还是应该跟去的才对。就算闻人琰会觉得他在旁边很碍事,他还是应该跟着他一起去,现在也不用在这忧心了。

蔺睿予看看表,已经要将近凌晨一点了。

闻人琰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他敛下眼睑,一思及有这种可能,他就觉得自己的担忧好像太多余了。

是呀,闻人琰是个成熟的男人,跟女人出去约会一晚上不回家根本没有什么稀奇的不是吗?以前又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根本就……不必这么大惊小怪。

蔺睿予伫立在主屋正门前,秋夜冷凉的清风,让他的手指冰冷。

一道宽直的黄色亮光在黑夜里折射而出,晕透的灯光照在蔺睿予脚边的大理石地板上,令他直觉地抬起头。

是闻人琰的车子!

他站在台阶上,直到确定驶近的车子里,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的确是闻人琰后,他一颗悬了整夜的心才真正地放了下来。

他今天……并没有和女伴一起过夜……蔺睿予深深地呼吸,丝毫未发觉自己心底深处有一簇小小的喜悦。

“你不睡觉站在这里做什么?”闻人琰将车子停靠在主屋前,然后开门下车。他在经过庭园中间时就看到蔺睿予站在这里了,在十几度低温的黑夜当中,他居然只穿了一件前扣的薄织衫。

又想生病了吗?闻人琰脸色不悦地眸视着他。

“呃?”蔺睿予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跟闻人琰解释,说他是在为他等门吗?“我睡不着。”他微启唇,低首接过闻人琰的公事包。

“是吗?”闻人琰应了一声,越过他进入屋子里,走向楼梯拾级而上。

蔺睿予没有答腔,只是跟在闻人琰后面,转身将大门锁好后,也上了楼梯。

关于那封恐吓信,还是向闻人琰提醒一下吧!虽然他可能不会听,但至少也可以让他知道自己不太安全,要是有什么状况发生,才不会措手不及。蔺睿予低着头走向三楼,心中思量等会儿要怎么跟闻人琰开口。

房子里的佣人们全睡了,由于他们的房间都是在一楼的关系,二、三楼就显得特别冷清。不过也幸好地上都铺有柔软的地毯,才不至于让脚步声的回音吵到别人。

一进入闻人琰的房间,就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蔺睿予知道他去洗澡了,习惯性的把公事包放好,然后把他脱下的衣服收起。

还是……现在先讲吧,要是等他出来了……他不想面对那种两个人独处时的尴尬。蔺睿予望着浴室的门,决定讲完以后就赶快离开这个房间。

他抬起手轻敲,“琰少爷。”

“什么事?”门内传出闻人琰低沉的回应。

“今天公司里收到一封恐吓信,属名是给蓝海集团的总裁……”浴室内的水声停了,蔺睿予说话的声音没有了干扰,变得特别清晰。“所以我想……琰少爷?”一下子,水的声音瞬间又变得大声起来,完全遮盖住他说的话。

“琰少爷?”蔺睿予微皱眉,不确定闻人琰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水声就好像是湍急的激流一样,哗啦啦的声音没有停过,半晌之后,好不容易才又稍微安静下来。

阎睿予再次出声。“琰少……”

“你进来。”闻人琰打断他的话,模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咦?”蔺睿予愣住。进……进去?闻人琰……不是在洗澡吗?要他进去做什么?

他没有动作,只是站在门口。

“蔺。”闻人琰的声音又再传出。“进来。”这次的语气多了不容反抗的命令。

蔺睿予迟疑了一会儿,才伸手转动门把。

一打开门,热水的蒸气就涌了出来,像是香火鼎盛的庙宇一般,白雾茫茫地让人感觉有些虚幻。

浴室的颜色也是以蓝色为主,左手边是淋浴的地方,中间则有洗手台或者摆放物品的架子,往右侧看去,则是一个可以容纳五个人的超大按摩浴缸。

闻人琰就背对着门口靠坐在浴缸里面。

“过来。”他没回头,只是下达命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浴室里的蒸气,蔺睿予觉得手心有些发热,他步向那个宽大的浴缸。

“琰少爷。”他轻唤一声,眼睛只看着水湿的磁砖地。他不知道闻人琰叫他进来要做什么,只好安静地站立在一旁。

闻人琰浸在满是干净热水的大浴池里,按摩浴缸的水流流动着,花白的泡沫一阵又一阵激荡起来。

“你刚说什么恐吓信?”闻人琰淡淡地问。

蔺睿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瞥见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精实的背肌曲线滑下。“是关于下个月信义区电子商场的招标案,信上威胁如果琰少爷再挡人财路,就要对你不利。”

“喔?”闻人琰沉笑,缓慢地转过头看向蔺睿予。濡湿的黑发衬着闪着水光的俊美脸孔,光是看着他就会被迷醉。“你就因为这样而站在门口等我?”他一下子就找到重点。

蔺睿予愣住。“不,我只是睡不着。”他连忙否认,忘记闻人琰的洞察力一向敏锐且准确。

“是吗?”他低缓地扬起唇角,勾魂的眼像是完全看穿蔺睿予的谎言。

“没别的事了……我回房。”蔺睿予想走,他发觉自己没办法和闻人琰这样独处谈话,就连手脚摆哪里都觉得不自在。

才转身,背后就传来闻人琰略哑的低笑,然后突地有一股力量把他往后扯,他还来不及反应,脚步一个不稳,整个人就坐进了浴池里。

他愕然地坐在水深到腰间的浴池里,看着自己一下子就全湿的衣服,然后发现赤身裸体的闻人琰朝他贴近,他下意识地往后退。

闻人琰抬起手搭向浴缸边缘,将他整个人都圈进他的掌控之中。

他身上所散发出的炙热气息,充斥在蔺睿予四周,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燠热的空气更使蔺睿予脑中乱成一团。

“你担心我?”闻人琰湿凉凉的发稍上落下几颗晶亮的水滴,深邃的黑眼眸直视着有些慌乱的蔺睿予。

温热的水流在流动着,但那缓慢的水纹却比不上蔺睿予心里的惊涛骇浪,他别开脸,没有回答。

浴池里的水真的很热,逼得他的皮肤都泛红了起来。蔺睿予知道那性感的灼热身躯正抵着他,他的冷静一点一滴的消失。

“你担心我,蔺。”闻人琰浅笑着,这次用的是肯定句。

“我没有。”蔺睿予不敢看向近在眼前,俊逸绝伦的脸庞,只是启唇否认,那三个字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完全没有说服力。

“你有。”闻人琰侧首,黑沉的眼紧锁住他不放,一句低语后,他吻上蔺睿予的唇。

06

蔺睿予慌张地对上近在眼前的魅惑瞳眸,那眼里毫不遮掩的欲望让他的心狂跳不已。

“唔……”他唇中的柔软很快就被占领,舌尖被闻人琰勾缠住,完全没有收回的机会。

“不要……”蔺睿予从激烈的吮吻中找空隙出声,水滴落至他的颈项,滑进早已湿得几乎透明的衣衫里。

闻人琰根本没听他说话,只是强硬地脱去蔺睿予的裤子。

他似乎是对蔺睿予的身子上了瘾。

在美国十七天,没有熟悉的身影在他身边,他的怒气堆积到想杀人的地步。原本紧凑的行程,他在忍无可忍之下全部浓缩,除了一定得由他出席的场合外,其余的全数推掉,一参加完新公司的揭幕仪式,他就搭上飞机飞回台湾。

“呃!”蔺睿予拱起身体,在闻人琰恶意的挑惹下,他难受地闭上了眼,热烫的水温让他头晕目眩。

闻人琰抓着他的衣襟,往两边扯开脱下,他的唇舌从蔺睿予的喘息延烧到他泛红的颈肩和锁骨。

“啊……”蔺睿予的脑中完全空白,敏感地感受到闻人琰越来越快的挑弄,他没办法出声拒绝,只能紧紧依附在闻人琰火烫的身躯上吸气。

闻人琰贴合上他瘦削的身体,裸露的肌肤相触,让蔺睿予全身一阵战栗。

吮吻烙上他敏感的耳垂,蔺睿予咬着唇,克制着不让自己逸出呻吟。他剧烈起伏着胸膛,脑中的理智被闻人琰在他身上所制造出来的激情完全吞噬。

闻人琰紧抵着他,让他没办法合拢双腿。

“啊!”

闻人琰睇视他布满红潮的脸颊,眯起美丽危险的眼眸。

那晚也是。

他也是像这样在自己身下动人的呻吟着。

赶回台湾之后,他没想到一打开自己的房门,就看到整整十七天没有见到的蔺睿予坐在里面。

他没费神去多想为什么,因为在看到蔺睿予的那一瞬间,他只知道自己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他要他!

他要他!

他不管什么社会规范、伦理道德、同性异性,也不管是对是错,他只清楚地了解到,他要他!

不论那理由是什么,他只知道要完全的得到蔺睿予。

就像是要让那十七天的怒气得到抒发一样,他狠狠地要了他一整晚。

“起来。”

脱离水中难耐的灼热温度,蔺睿予紧抓着微凉的浴缸边缘,脑子里仅存的唯一理智让他开了口:

“你不能……方小姐……”他困难地喘气,想提醒闻人琰他拥有其他女人的事实,不能这样毫无顾忌地和身为男人的他上床,就算闻人琰不在意,他也没办法跟他一样。

“啊,”蔺睿予咬破了嘴唇。“痛……”他还是不能适应闻人琰,疼得他淌下了冷汗。

“你还是没记清楚。”闻人琰贴近他的背脊,倚在蔺睿予的耳边低语:“我跟你说过,这种时候只能想我,知道吗?”

“啊!啊!”蔺睿予紧靠着冰凉的蓝瓷浴缸,他完全不能克制自己的浅吟,胸前的项链也随着火热的摆动而摇晃着,迷醉了他的眼。

他真的是玩腻了女人吗?

就像今天跟方晶雅的约会。她有向他暗示邀约,但他却没有兴趣,在饭店里待了几个小时,他没有和她上床就离开了。

在开车回来的途中,他想的全是蔺睿予在他怀里喘息的样子。

他想再一次得到他!

像那天晚上一样,这种欲望明确而且不容忽略。

蔺睿予昏眩地喘着气,闻人琰在他身上撩起的欲望,使他彻底地失去力气。

“蔺。”闻人琰逗弄着他,在他耳边低吟他的名字。“我喜欢你和我做爱的表情。”

蔺睿予根本没有机会去听他在说些什么。

“这种表情只能让我看到,知道吗?”闻人琰沉笑,两手握住蔺睿予的腰,激烈的动作像是要把他嵌进身体里。

他不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玩腻了女人,也不想知道他是否对蔺睿予上了瘾,他只是想要蔺睿予,就是这么简单。

他只是要他……即使很快就会腻了也一样!

如果能够再重来一次,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他会希望仍然被闻人琰所救?或者会祈祷永远都不要和闻人琰有所牵扯?

很难回答的问题。

不过,时间不可能重来,所以他也没必要知道答案。

这样做是不是错了?这种不容于世的关系是不是不应该再继续?心里那份只有痛苦的感情是不是该忘记?是不是已经到了该逃开明明知道结果是不堪的地步?

是?不是?

他根本没办法思考这些疑问。

如果他不能遗忘闻人琰,那么不论什么答案都是枉然。

不幸的是,闻人琰在他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侵蚀他的血液骨髓,和他完全合而为一,关于闻人琰的一切记忆,只会随着生命而消失,再也不可能以任何一种形式拔除。

很好笑不是吗?

他怎么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错了一步以后,就没有重新再走的机会。

从最初的那一晚,在浴室里的那一晚,到接下来的每晚、每晚……

或许他的头衔又可以多添上一个——

闻人琰的床伴。

蔺睿予拿着小银匙,轻轻地搅拌象牙白瓷咖啡杯里的稠黑液体。这是他今天早上喝的第五杯咖啡,没有甜腻的砂糖,也没有香浓的鲜奶油,他没有做任何调味,直接拿起杯子就唇啜饮。

一点都不苦。

或者是,他已经很习惯这种苦涩了。

闻人琰几乎每晚都要他,总是天快亮的时候才让他有机会睡觉,他身上深浅不一的吻痕没有间断过,在在提醒着他夜里的记忆,是那么样的不应该,那么样的……不正常。

蔺睿予放下杯子,木然的眼神睇向自己办公室的窗外。

天气很好,没有下雨也不怎么热,只是微阴的天空让人觉得有些忧愁。典型的秋季气候。

桌上直通总裁室的对话机响起,他回神,伸手按下闪着绿光的通话钮。

(蔺,把上一季的投资报告拿进来。)闻人琰的声音透过冰冷的对话机器传出,却一点也没折损那有如低音提琴般沉吟的磁嗓。

“是。”蔺睿予应了一声。他走向办公室里的资料柜,依照年月编号立即找到他所要的文件。

拿着黄色的卷宗,他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走向就在旁边的总裁室。他抬手在典雅的红木雕刻门上轻敲,等闻人琰出了声后他才打开门进去。

踏入铺有高级地毯的总裁室,他轻缓地关上门,走向那唯一的大办公桌。

闻人琰正在看日本方面传过来的传真信件,他顺手接过蔺睿予递给他的资料,用眼神示意蔺睿予到一旁整理传真,而他自己则开始审阅手上的文件。

蔺睿予默然地将那一张张带点温热的传真纸依照上面的内容分类,然后夹订在一起。

好安静。

除了在运作的电脑和蓝黑色的传真机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沉重的空气让人难以呼吸。

当传真过来的资料告一段落时,闻人琰也刚好在文件上签下自己苍劲有力的名字。

蔺睿予把整理成一份份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半垂的眼眸始终没有抬过。闻人琰琰没有再开口交代他做事,他转身就准备离开这里。

这种在两个人独处时强大的无形压力让他难以忍受。

孰知脚步才刚要踏出去,闻人琰就从后面扯住他的手臂。

“等等。”他微一使力,就把蔺睿予带进怀中,和他一起坐进柔软宽阔的大办公椅内。他伸手抚摸着蔺睿予的颈项,然后压下他的头吻住了他。

除了一开始被往后扯,跌坐在闻人琰修长的腿上令蔺睿予有些怔仲外,在唇瓣被印下一吻时,他没有任何惊讶。

他已经很习惯了,对于闻人琰的吻。

只要闻人琰高兴,不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他总是说吻就吻,完全不顾他的感受。

在闻人琰的卧房里是这样,在更衣间穿衣服的时候是这样,甚至出了房门,闻人琰也不怕会被家里走动的佣人撞见,恣意地掠夺他的嘴唇。

而现在,一向公私分明的闻人琰,居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同性的特别助理偷情!

或许他该骄傲,能让在工作时如此严谨的闻人琰,在上班时间对他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

察觉自己怀中的人有些僵硬,闻人琰停下亲吻的动作,他漂亮的黑眼眸睇视着蔺睿予。

“你老是不专心。”闻人琰冷笑。“我是不是应该让你更投入些?”他魅惑的眼添上一丝邪气。

“不行——”蔺睿予还来不及拒绝,就重新被吻住说话的嘴。

不同于刚刚的浅吻,闻人琰火热的舌尖探入蔺睿予的口中,肆意地缠弄他温湿的嫩舌。

“这里……呃,住手……这里是办公……室!”蔺睿予推拒着闻人琰贴近的宽肩,两人间灼烫的气息正侵蚀着他的理智。

闻人琰熟知他身上每一处敏感的地方,骨节优美的手指落在蔺睿予肌肤上的抚触,让他逐渐头昏。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没有感情,闻人琰却还要对他做出这种事?

更令他心颤的是,即使知道闻人琰只是一时兴起,晚上被他抱在怀中时,他还是会打从心底感到喜悦!

他告诉过自己不能再放入更多感情的!

他不是他的情人,他们两个的关系甚至不容于世俗,闻人琰总有一天会放弃这场游戏,既然如此,就不要给他这种虚假不实的幸福。

每天晚上,他被他要了一次又一次,到了早晨,他就必须极力说服自己忘记……他真的觉得筋疲力尽。

如果根本不是认真的,就不要来招惹他!

他承受不起……承受不起……

他会崩溃的!

蔺睿予双手紧握,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量,他奋力地挣脱出闻人琰的怀抱。

由于使力过大,他往后踉跄了几步,只能抓住桌子边缘稳住自己的身体。

“你到底要怎么样?”蔺睿予喘着气,漠然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在眼底深处,隐藏不住的悲哀。

他看起来好脆弱,好似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灰飞烟灭。

“什么怎么样?”闻人琰看着他,同样的面无表情。

看到他宛若事不关己的态度,蔺睿予再也没办法忍耐,他受伤的眼直视着闻人琰。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你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肯罢手?我是个有感觉的人,不是你的玩具!”他愤恨的朝着闻人琰大吼,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他早就想说出口的痛苦感受,他紧握的手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怒意还是害怕。

他首次在闻人琰面前表达出只属于自己的意见,要说出那种不堪的错误几乎让他痛得刻骨蚀心。

闻人琰只是沉默地冷看着他,然后才缓缓地启唇:

“不是我的玩具?”他睇着蔺睿予的眼睛里没有温度。“那你认为自己是什么?”

蔺睿予只感到呼吸一窒,他讲不出答案。

他是什么?他是什么?

他是闻人琰无意中救回家的一个孤儿、他是闻人琰身旁的特别助理、他是打理闻人琰一切生活起居的人、他是寄住在闻人琰家里的一个外人,他——

没有了闻人琰,他就好像什么也不是。

闻人琰的冷笑声在两人之间飘动的混乱气流里响起。

“你不要跟我说,在我身下呻吟的时候没有得到过欢愉。”他冰冷地开口,绝美的唇线却说出残酷的字句。

闻人琰的这一句话彻底的刺穿蔺睿予的身心,他瞬间刷白了脸。

他怎么能这么说……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么说?

他怎么能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种话!

蔺睿予往后倒退一步,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瞪视着眼前犹如冰霜的俊美男人,心口上的疼痛一下子淹没了他。

他伸手揪紧胸前的衣衫,感觉自己长久以来强自压抑的羞耻、难堪、痛心、苦闷,还有那份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感情,随着他所说出的残忍话语,瞬间爆发出来。

原来他是这么看他的!

把身体给了闻人琰的结果,是让他彻底地轻视自己,他在他的眼中,原来只是个因为自己的欲望才臣服他的贱货!

蔺睿予再也没有停留,他迅速地转身跑向门口,一句辩解都没有留下,就这样摔门而出。

沉重的木门被强力甩碰关起的声音响彻整个总裁室。

闻人琰冷眼睬向蔺睿予跑出去的方向,冰寒的双眸让人害怕。

他的手心紧握着刚刚处理文件的钢笔,拍的一声,价值不菲的银制笔杆随着他眼中闪过的暗沉应声而断。

07

蔺睿予昨晚一夜没睡,闻人琰也没有回来。

他真该庆幸,至少不用在听到他昨天说的话后这么快得再度面对他。

可能闻人琰也开始觉得游戏已经无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维持了快半个多月,时间还不算短,他以为会更快结束。

想不到每晚在床上任他需索,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他真是傻瓜。

早就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居然还怀着期待!就是因为有了希望,所以才会无法接受失望的打击。

现下心里会有难以言喻的苦楚是他活该!

蔺睿予垂着眼,走下楼梯到客厅。今天是周休二日,不用上班。

正在客厅里接电话的胡子爷一看到他下楼,就朝他挥手,示意他过去。

蔺睿予顺从地走到胡子爷旁边,等着他讲完电话。

“这样啊……好好,你就先让方小姐进来吧。”胡子爷交代完最后一句,就挂上电话。他转头看向蔺睿予。“你在正好。等会儿有人会来找你喔,睿予。”蔺睿予一愣。有人找他?谁?他疑惑地看着胡子爷。

胡子爷会意地微笑帮他解答:“是方晶雅方小姐。”

方……方晶雅?

“她找我?”蔺睿予不解。他跟方晶雅根本就算不上是认识,她怎么会特地跑到这里来找他?更何况,方晶雅是闻人琰的女伴,怎么会是来找他?

“是啊,我刚刚已经要警卫让她进来了。她是说要找你没错。”胡子爷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知道方晶雅是少爷曾经宴请过的宾客,为什么会跟睿予有关系啊?但方小姐的的确确指名要找睿予啊!胡子爷狐疑不已。

门铃乍响,胡子爷回头。

“啊,肯定是方小姐的车到了。”他微笑着向蔺睿予道,然后上前开门。

象牙白色的大门被打了开来,穿着一身典雅套装的方晶雅果然就站在门口。

“方小姐,欢迎欢迎,进来随便坐。”胡子爷朝脸色看来不太好的方晶雅微笑,然后指向身后的蔺睿予。“睿予在那里,你们聊聊,我去帮你们泡杯茶。”“不用了。”方晶雅用昂贵化妆品妆点出来的脸孔有些扭曲,她很勉强地挤出一抹笑。“我只是有话要跟这位……特助说说而已,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到花园里去走走就好了。”她把视线移向胡子爷身后的蔺睿予,眼神有掩不住的厌恶。

胡子爷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蔺睿予。这小姐……好像来者不善?

“我去一下就回来。”蔺睿予笑了笑,示意胡子爷别担心。他不知道方晶雅为什么对他有敌意,或许听完她说的话就可以弄清楚。

“那好吧。”胡子爷伸手轻拍他的肩膀,给他一抹笑容后就离开了。

“方小姐……”蔺睿予走近方晶雅,她却好像他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似的,猛然退开一大步,令他疑惑更深了。

“你……你别靠近我!”方晶雅白皙漂亮的脸上充满不悦。

“请吧。”蔺睿予只好让她先走,自己则跟在她后面。

在凉爽的气候里散步是一件舒服的事。闻人琰的花园很大,属于秋季的花朵绽放着,空气中轻飘着淡淡的花香味,小径上的一排枫树也被染得片片橘红,有一种看了能让人放松心情的自然美,加上偶尔扬起的微风,好像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在这花园里完全忘掉。

蔺睿予一直跟方晶雅保持距离地走着。他不知道她要走到哪里,但如果她一直不开口,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为什么会来找他?他们两个甚至不认识。

那么,她充满排斥的神色又是所为何来?

他不知道。如果她只是一直在前面沉默地走着,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会是跟闻人琰昨晚没回来有关系吗?还是别的原因?

就在蔺睿予思绪飘远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方晶雅终于停下脚步。

蔺睿予也停在原地,然后看到她缓慢地转过身面对着他。

方晶雅抿了抿唇,像是经过千辛万苦,她才困难地出声:“我……我已经知道你和……你和琰的关系了。”她说着,嘴语气有些不屑。

蔺睿予先是愣住,随后错愕地别开脸,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什么?刚刚她说什么?

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

知道他和闻人琰那见不得人的关系?

怎么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蔺睿予很快地否认,他想冷静下来,但冰凉的手指却在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断续不全。

“你不承认没关系,我……我只是来跟你说,希望你离开琰。”方晶雅鄙夷地看着他,完全没了平时高雅大方的气质。

最近闻人琰对她很冷淡……其实一开始,闻人琰对她就是疏离的,他们之间的交往,不,应该说他和任何女人之间的交往,都是建筑在欲望和金钱上面。她给闻人琰需要的东西,而闻人琰则给她顶级的物质享受,他们之间一直都是银货两讫,周旋在他身边的每个女伴都是自愿的,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她真的爱上了闻人琰,完全地折服在他那种冷酷俊美的气质下。所以当她发现最近他异常冷淡时,她心慌了,猜想一定是有哪个令他心动的女人出现,她越来越怕闻人琰会开口和她分手。

她想知道是谁?她想知道是谁吸引了闻人琰的注意。

于是她买通闻人琰短期聘用的佣人调查,结果那个佣人却告诉她,闻人琰曾经在走廊上跟他身边的那个特别助理拥吻!早上的时候,那个特别助理甚至是从闻人琰琰的房里走出来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

输给女人她没话说,但怎么会是男人?

她怎么会不如一个外表平凡的男人?

“琰一定是因为被你迷惑,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只要你离开他,他一定很快就能恢复正常。”方晶雅无视蔺睿予苍白的脸色,不停地在他伤口上撒盐。“琰在商界是个名人,如果事情传出去了,你想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这样害他?反正你们两个也绝对不可能会有什么……会有什么结果,你就放了琰,再找一个……跟你一样的人就好了。”

她私心地认为本来是正常的闻人琰一定是因为蔺睿予的勾引,才会和他发生关系。既然闻人琰是个异性恋,那么错一定是在于蔺睿予,同性恋就应该去找同性恋,怎么可以随便把正常人带进那个领域?

蔺睿予看着方晶雅开合的唇瓣,她口中逸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刺进他的心脏,让他千疮百孔。

迷惑?他没有迷惑过闻人琰,真的没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正常?什么是正常?什么又是不正常?他也认为这种关系是不正常的,但,是谁定下这样的规范?是眼界狭隘的人们,还是这个高傲的社会?

其实说穿了,不过是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而已,小心翼翼的一份感情却要因为众人的眼光而被大加挞伐,这就是正常?

他知道闻人琰是个名人,他也知道这种事不能传出去,但是,从头到尾,事情都不曾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又能怎么办?

什么是和他一样的人?就算他真的是个同性恋,感情怎么能说放就放?

至少她说对了一点,他和闻人琰之间是没有结果的。

完全没有。

一阵微风吹过,蔺睿予身上的衣衫飘动着,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方晶雅不管他的沉默,反正她一开始就只是要说给他听而已,他有没有回答无所谓。“你……不要再缠着琰了,你对他只有害处……我知道你是琰捡回来的孤儿,他这么好心救了你,你这样对他就是忘恩负义!”方晶雅说得振振有辞,她认为自己是为闻人琰好,就好像他的至亲好友正在为他清除人生道路上的害虫。

蔺睿予静立着,白纸般苍白的脸上不曾有过任何表情。

好奇怪。他曾经想过,要是被别人发现他和闻人琰的关系该怎么办?

是要极力否认?还是要忍受对方的辱骂?或者根本就转过身不要理会?他假设过各种情况,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如此的平静。

还是说,因为他的心根本已经被掏空了?

难怪,所以他才会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胸口的地方,真的破了好大一个洞……

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创已经让他麻痹了,他没办法觉得是否疼痛,只是知道再也找不到破裂成碎片的心。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方晶雅倨傲而不屑地睇着他,仿佛他是臭水沟里的污泥。她觉得自己真是伟大,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好事。

她迈开优雅的步伐就要离开,在走近蔺睿予时,她忍不住嫌恶地说道:“啧,你这种人……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她皱着眉绕过蔺睿予,走向不远处的车子。

火色的枫叶随着轻风飘扬而下,洒了一地的艳红。伫立在其中的瘦削身影看起来倍觉孤寂,让人心痛。

蔺睿予全身冰冷,好像连血液都凝结了。

恶心……恶心……

闻人琰在腻了他之后,是不是也会开始觉得他恶心?

是不是……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能离开吗?又……离得开吗?

究竟要他怎么做才好?

他要离开他……蔺睿予紧闭上眼,手指颤抖地握住胸前的菱形红水晶项链。

比起已经伤痕累累的身心,必需离开闻人琰这个认知,更加让他痛彻心肺。

至少……等下个星期过去……下星期五信义区的案子正式招标,他不放心那封恐吓信……

至少等下个星期过去……

不是为了其他原因,只是担心救过他一命的闻人琰的安全,不是其他原因……不是其他原因……

留下来,不是因为那份感情,不是!

斜射的暖阳照不进蔺睿予冰冷的心里,他只是不停地说服着自己。

他们之间的温度降到冰点。

不知道是闻人琰不想看到蔺睿予,还是蔺睿予在躲避闻人琰,总之,除了偶尔帮闻人琰更衣外,蔺睿予几乎看不到他。

本来一同搭车到公司的习惯,变成了两人各乘一辆车;比邻的办公室,却因为闻人琰不再交代他做事而没有了来回的必要;深蓝色的卧房,则由于主人的彻夜不归而逐渐开始遗忘了熟悉的味道。

之前的拥抱就像是轻烟飘散到了空气中,再也抓不回来,他们现在已是形同陌路。

这样也好。

反正,能留在闻人琰身边的时间也不多了。

今天闻人琰应邀去参加招标案的说明会,没让他跟着,他这个总裁特别助理没有了总裁的命令,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不管是在公司里还是家里,蔺睿予都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不必要的存在了。

他看一眼时钟,下午两点,说明会已经快结束了。他整个早上都是看着秒针数时间度过的,每一分钟都过得像是一个钟头般漫长。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思绪一直不能静下来,就好像潜意识里的危险警铃在他心里铃声大作,仿佛是要告诉他什么事。

蔺睿予抿唇,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别再烦恼了,没有事情就自己找事情做吧!他微微叹息,拉开抽屉就要拿出文件……忽地,角落一张躺平的白纸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那封恐吓信。

他还留着?蔺睿予想要伸手拿起,心跳却开始紊乱起来。

奇怪……真的好奇怪……

心里这种烦躁的不安是从何而来?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难道……他蹙紧眉头。

说明会!

是这样吗?会是这样吗?三天后就要进行招标了,寄恐吓信的人却一点动作也没有……

难道说今天——

他轻摇头,总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以电子科技为主的夏氏今天也有派代表去参加说明会,夏玮砭会跟闻人琰一同出席,有人陪伴的话,应该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才是。

可是……他抚着额,想忽略那一丝从心底深处窜出的慌乱。

蔺睿予关上抽屉站起身,想喝杯咖啡安定神经。随着他从椅中起身的动作,啪的一声,有东西掉在地上。

他下意识地往脚边看去,是他的项链。

蔺睿予愣住,抬起手摸着空无一物的胸口。

火红色的菱形水晶坠饰,连接着一条从中断裂的细银链静躺在柔软地毯上,在黑暗的角落反射出诡谲的妖异光芒。

蔺睿予只觉得呼吸一窒,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瞪视着那血红般的闪光半晌,然后,不再犹豫地拿起电话,拨了一组熟悉的号码。

是自己太多心也好,是自己庸人自扰也罢,他要确定闻人琰是否安全!

他绝对不会让闻人琰出事,绝不会。

“喂?许叔,我是睿予。你要去接总裁离开了吗?可不可以告诉我说明会的地点……”

“啊啊……真是有够无聊的,我就说不要来嘛!”夏玮砭走在闻人琰旁边,伸着懒腰还打了一个大呵欠,连泪水都给挤了出来。

他红肿着双眼,一副很爱困的样子。

乏味至极啊……这场说明会。虽然参加的集团、公司不少,但根本没几个能跟蓝海匹敌嘛!

他就跟公司那些经理说过不要来了,真是浪费他的时间,两个小时的说明会,他就睡掉了一个小时五十九分,可见那些政商界大老讲话多不吸引人。

夏玮砭撇撇嘴。老实说,夏氏无意角逐这场招标案,因为他们公司本年度的大案子太多了,要是再接下去很可能会榨干那些可怜的员工,他们本来就打算等商场完成后做另外的投资,其实他今天根本是不用来的。

要不是公司里那些长辈经理硬要他来学习学习、见见世面,他才不要那么辛苦咧……见世面、见世面……见什么世面啊?

与其在会议进行中呈昏睡状态,他还不如回自己可爱的办公室打电动哩!

真是!太不了解他了,那些笨蛋忠心经理。

夏玮砭又打了一个呵欠,泛着泪光的眼角瞥向习惯把他当成隐形人的闻人琰。

好不协调,闻人琰的身边少了一个人。

“喂喂,睿予呢?怎么没看到他?”夏玮砭还是忍不住问了。早在之前会议还没开始的时候,他看到闻人琰单独前来,身旁没有跟着蔺睿予,心中就有疑问了,憋到现在才开口问,他还真有些佩服自己哪。

闻人琰从步出会场后就一直任夏玮砭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抱怨,如夏玮砭所料,闻人琰根本当他不存在。

他无视于夏玮砭的问题,走入电梯内。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哇啊!你好没良心耶,想谋杀老朋友啊,闻人?”夏玮砭差点被关起的电梯门给夹个正着,他幸运的躲过变成三明治的危机,侧身闪入电梯中。

什么啊……虽然闻人琰本来就不喜欢理人,但他今天怎么特别阴阳怪气的?夏玮砭睇视着高他半个头、一语不发的沉默男人。

唉……好冷啊!他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冷颤。

“怎么,你们吵架啦?”夏玮砭问句一出,就马上感到一阵足以抖落全身鸡皮疙瘩的强烈寒意。

天啊!他们一定是……吵得很严重……他马上把注意力放到跳动的灯号上,不敢再多说话,表情比他想诡计偷懒时专心一百倍。

闻人琰始终面无表情,连眼眸都暗沉了下来。

夏玮砭的话提醒了他那天和蔺睿予争执的事。

该死……他还是忘不了蔺睿予当时犹如受伤哭泣的双眼。闻人琰锁眉,周围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当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夏玮砭在电梯门还没完全开启时,就急忙跨步走出去。

我的妈啊!再跟闻人琰家伙站在一起,他怕自己会变成一支人体冰棍。夏玮砭一出去就打了个哆嗦,甩平整身直竖的寒毛。

真好,还是外面温暖。他走向大楼门口,一抬眼,就看到蔺睿予站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

“睿予!”他高兴地向他挥手打招呼,没注意到身后的闻人琰瞬间黯下来的脸色。

夏玮砭越过马路,直接跑向蔺睿予。“嗨,我刚才还在想你怎么没来呢!”他微笑地看着他。

“我今天……有点事。”蔺睿予朝夏玮砭颔首,不自在地找着借口。

他知道闻人琰就站在对面,光是这样就让他没办法维持正常的呼吸。

他是不是不想看到他?这样来找他会不会太突然?蔺睿予虽然有些怕面对闻人琰琰,不过还是在看到他平安无事时,放下了担忧的心。

“唉!”夏玮砭顺着蔺睿予掩藏不住的视线,微瞥了一眼马路对面的闻人琰,他神秘兮兮地小声问着蔺睿予:“闻人琰像很不高兴,你们吵架啦?”

蔺睿予看着夏玮砭十分八卦的表情,怔怔地没有说话。这教他怎么回答?他沉默地垂下眼眸。

那个是这样,这个也是这样!夏玮砭翻了个白眼。

“啊,真受不了。”他推着蔺睿予走向前。“走啦,我免费当你们的和事佬,有什么事说清楚就好,闻人琰不太记仇的。”他嘻笑地安慰一脸不安的蔺睿予,等着绿灯后,就准备带着他一起过马路。

蔺睿予甚至不敢把眼睛望向闻人琰站立的方向,他低首看着一条条走过的白色斑马线,希望这马路走一辈子都到不了尽头。

该怎么面对闻人琰?他现在就可以想像即将流动在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息,这让他有种想转身逃跑的冲动。

还是……先走吧?反正他也看到闻人琰平安无事,许叔的车子很快就会到了,夏玮砭也在这里……

正当他想着该如何先离开时,左手边的路口却传来一阵人群惊呼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煞车声和漫天卷起的沙尘,朝大楼的方向而来!

蔺睿予和众人一样,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

他清楚地看到有一辆白色没有车牌的轿车以极快而惊人的速度,闯过了十字路口,直直地向他们这里飞奔而来!

像是找到什么目标,那车头微转了一下,将方向对着……对着……

闻人琰!

08

蔺睿予瞬间苍白了脸。

“闻人琰危险!”夏玮砭在刹那间大喊出声,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身旁很快地有一道身影掠过。“睿予!”他惊恐地想伸手抓住蔺睿予疾步朝车行方向奔跑的身子,却只摸到他扬起的衣袖。

“别过来!”闻人琰在同时间朝蔺睿予喝道,他身后只有一堵墙,来不及躲进大楼门口。

接着,像是慢动作一样——

蔺睿予用最快的速度奔向闻人琰,伸手推开了他,接着,甚至没有时间做出任何可以防护自己身体的动作,整个人被高速疾驶的轿车撞个正着。

砰的一声震天巨响,厚重的挡风玻璃碎了一地。

一瞬间。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白色的轿车没有多加停留,激起一道极尖锐骇人的轮胎摩擦声,便很快地加速逃离了现场,只留下目击这场恐怖意外的错愕人群。

路人惊的惊、慌的慌,还有一些人被刚刚狂奔的车子擦撞到。

“睿予!”夏玮砭震惊地看着一切仿佛像是电影的画面,他快步地朝闻人琰和蔺睿予跑去。

在看到蔺睿予头上的伤口后,他的呼吸差点停顿。

“救护车!叫救护车!”夏玮砭朝着大楼里闻声而来的警卫喊叫着,流了一身的冷汗。

“你……”闻人琰瞠着双眸,看向已经躺在柏油路上的蔺睿予。他奔上前,抱起他的身体,看着红色血液从蔺睿予额角上的撕裂伤流下,沾满了他的双手。“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他失措地看着蔺睿予逐渐失焦的眼眸。

“我……咳咳,”他虚弱地出声,猛一咳嗽,在闻人琰的怀中吐出了一口鲜血。“命……还……还你……”他费力地喘着气,好像每呼吸一次,生命就流失一点。

他又惹闻人琰生气了……

幸好……幸好……他没有事……这样……就好了……

这样……就好了……他的命……还给他了……

“我不要你的命!”闻人琰伸手抹去蔺睿予嘴角止不住的鲜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我,你听到了吗?蔺!”他紧抓着蔺睿予的肩膀说着,控制不了心中狂烧的怒气。

啊……这个人……连这种时候都这么霸道……他想笑,却连勾起唇角的力气都失去了。

蔺睿予突然觉得胸腔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他再也没有能力说话,只能缓缓地垂下眼睑。

对了……他知道他对闻人琰的感情是什么了……

可惜……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他了……

他……爱他!他爱着闻人琰……很浅显易懂的……只是自己一直不敢承认而已……

他爱他。

只可惜……只可惜……再也没有机会——

蔺睿予垂下手,昏迷了过去。

“蔺?”

闻人琰紧抱着他,任那灼目的赤色鲜血染上自己的衣衫、染上自己的双手、染上自己的眼眸、染上自己如霜的表情、染上——

自己冰冷的心脏。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如果……叫你去死呢?

我会……

“病人的血压过低!”

“额头的伤口失了很多血……什么血型?”

“X光片显示肋骨有四根断裂,内脏有出血的情况,病人有生命危险!”

“马上推进手术室!请让开不要挡路!”

急诊室里嘈杂混乱不已,从蔺睿予被救护车送进来之后,各种的检查、急救就没有停下来过,医生和护士脸上的表情很紧张,手中的动作迅速且专注,他们正在合力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努力挽回他奄奄一息的生命。

因为是严重的社会案件,连媒体记者都闻风而至到医院采访。不过因为夏玮砭很快地动用了关系封锁事件,那些记者只能访问到那些受到轻伤的路人,至于真正被狙击的目标,闻人琰和在这场意外里受伤最重的蔺睿予,则被目击者绘声绘影的描述着,没有人知道发生事情的真正原因,只有口耳相传的猜测,外界单纯地认为这是一场酒后驾车的疯汉所闯下的祸事,被撞到的人是自己倒霉。

也幸好今天这场说明会并没有对外公开,只邀请各家竞标厂商出席,虽然政商贵客云集,却没有媒体在场报导,否则即使是夏玮砭利用广大的人脉资源封锁新闻也来不及。

闻人琰从头到尾就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周遭弥漫着阴沉窒凝的空气和闷重危险的漩涡,他的视线跟着蔺睿予被推入手术室后,就不曾再抬起过,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人敢接近他。

他身上穿的衬衫有着大片血迹,从衣领到袖口一路染红到下摆,已经干涸的暗褐掺杂着还带着些许湿意的猩红,深浅不一地沾染在洁白的布料上,两色相映下,让人倍觉触目惊心。

他深色的长裤和放在一旁的西装外套也都染上属于蔺睿予的鲜血,就好像是在提醒闻人琰,这些血,本来是该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闻人琰冰寒的双眸低垂着。

他一点都不感激他。

他不会对蔺睿予为了他而受重伤的事情感谢他。

他不会!

蔺睿予要是没有他的允许,就擅自离开他,他绝对不会原谅!

他绝对不原谅……如果他敢这样一走了之。

闻人琰突地一拳击上身旁的墙面,扎实沉重的撞击使得坚硬水泥墙的油漆瞬间剥落,他低垂的俊美脸庞只有极为森然的凛冽寒气。

他不准蔺睿予以任何一种形式离开。他不准!

就算是要追到地狱他也要把他找回来!

闻人琰紧盯着手术室上“手术中”的灯号,阴冷眸瞳中有着狂暴的恶意。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越来越接近,夏玮砭踩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地踱向闻人琰琰,在距离他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刚才代替闻人琰去跟警察作笔录。因为闻人琰对前来询问查案的警方完全不理,一声都不肯出,所以只好由同样是最接近现场的他去说明情况。楼下的记者虽然不少,但他都吩咐处理过了,没有人会上来打扰他们。

他还打了几通电话,通知胡子爷来医院,一方面是因为胡子爷是蔺睿予的法定监护人,一方面他还请胡子爷带衣服来给闻人琰换……

他那一身的血迹……实在是让人不敢直视。

闻人琰一定是气得快发疯了,因为他从没看过闻人琰有那种表情。

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冷着一张脸,但和闻人琰认识了十几年的他知道,闻人琰满腔的怒火几乎要完全失去控制。

他很轻易地就可以感觉到那种冰冷得刺进骨髓里的寒意,使人难以靠近。

夏玮砭往后靠着墙,他发现自己外套的前襟也有一小块干掉的血渍,这让他想到他居然来不及出手抓住蔺睿予,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冲向车子而后被撞倒。

“可恶!”他脱下衣服,用力地甩向另一边的墙面。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蔺睿予不停流着血的画面。

“真他妈的……”夏玮砭站在手术室门旁,一声声地咒骂。

闻人琰始终没有出过声,就坐在长廊底的椅子上,深沉难测的眼神令人背脊发凉。

两个人没有交谈过一句话,只是等待着手术室的大门敞开。

医院的空调吹送着,呼吸间皆是药物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宽直的走道上没有什么人,好像连根细针掉在地板上都会有声音,虽然有明亮的灯光照射在每一个角落,但还是有种暗沉的气氛无形地流动着。

医院里有生命诞生,却也有更多的生命在这里逝去,而没有人希望蔺睿予会成为其中一个。

手术室里的人在努力,时间快如飞梭;手术室外的人在等待,分秒慢如静止。

期间,胡子爷拿衣服赶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心,随后又忙着以监护人的身份去办理住院必要的手续。夏玮砭则是烦躁地跑到外面狠狠地抽了一包烟。

时间拉得越长,等待就越令人难挨。

但闻人琰一直没有动过。他就只是坐在那边,跟几个钟头前维持一样的姿势,衬衫上的血迹已经完全风干成了暗褐色,胡子爷带来的衣物放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他却连手指都没抬过,眼睛也没有移开过地面,宛若一尊雕像。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天亮还是天黑,手术室门上的红色灯光终于熄了。

门才一打开,夏玮砭和胡子爷就走上前,闻人琰则是终于缓缓地抬起头。

“病人怎么样?”医生才一走出来,夏玮砭就急着发问,还不停地看向跟在医生身后的护士们推出的病床。

蔺睿予就躺在上面,脸色白得像纸。

随着被推走的病床,闻人琰的眼神移动着,视线只落在那张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现在却毫无生气的脸孔上。

夏玮砭和胡子爷两个人则是尾随而去,不过被医生拦了下来。

医生脱下口罩。“先别着急。请问你们哪一位是病人家属?”他专业的询问着。

“我是、我是。”胡子爷连忙回答。在法律上,他是蔺睿予最亲近的人。

医生看着胡子爷,尽量以安抚的语气说道:“手术是成功了,但病人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这两天要住在加护病房观察。还有,他头上的伤口很严重,伤到了脑部,我们没有把握他什么时候会清醒,就算清醒了也很可能会有后遗症,最糟的情况是变成植物人……”

“什么?”夏玮砭忍不住大吼,怒喊声响彻整个回廊。植物人?他不敢相信,那个永远都温文儒雅、没有脾气的蔺睿予会有可能躺在床上再也没办法和他说话!

坐在后面的闻人琰脸色更是暗沉阴郁得犹如黑夜里的鬼魅。

“这是指最坏的情况。”医生冷静地分析。“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得靠病人自己。很抱歉,医生并不是神。”他多说了最后一句,或许是当医生当久了有些感慨。

“我们知道。谢谢你,医生。”胡子爷诚心地向眼前手术服都汗湿的医生道谢,感激他所付出的辛劳。

“不用客气。”医生的职责本来就是救人,他们只是做自己份内的事。“病人家属需要填一些资料……张小姐,请带这位老先生去办理剩下的手续。”医生唤着最后步出手术室的一名护士,然后又将视线对,胡子爷。“你跟那位小姐去就可以了。”

“谢谢。”胡子爷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闻人琰后,就跟着护士走了。

“医生,我们可以去看看病人吗?”夏玮砭拉住要走的医生,心急地问道。

医生沉吟了一会儿。“病人会被送到十一楼的3号房,你们可以去看他,但只能在外面看,不能进去,病人刚动完手术,需要完全的隔离和休息。”

“我知道了,谢谢。”夏玮砭向医生道谢。虽然只能在外面看,但总比什么也看不到好。

医生摇摇手,微点头后就离去了。

夏玮砭回头,却发现闻人琰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愣了一下,然后走到另一头的电梯口,发现楼层灯号停在“十一”的位置。

“真是……”动作还真是快。夏玮砭也坐上电梯,直达十一楼。

他根本不用费心去找蔺睿予的房号,因为他一踏出电梯门,就看到闻人琰站在一间病房前面,隔着明亮干净的大玻璃窗,凝睇着房内病床上的人。

蔺睿予躺在中间的大床上,床边全是一些测血压、呼吸、心跳的电子仪器,荧幕上跳动的数字仿佛在证明着病床上的人还存活着,没有因为他毫无血色的脸孔停止呼吸。

他看起来好糟。闻人琰冷着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如此安静地站在这里,而没有把窗户给打破冲进去摇醒蔺睿予。

他挂了两瓶不同的点滴,白色的纱布在头上包了一圈又一圈,脸上有一些擦伤,还带着氧气罩……”动也不动的。

该死!他的脸色简直跟床单一样白。闻人琰紧握着拳。

夏玮砭站在他身后,也看着情况好像很不好的蔺睿予……跟个假人一样,他不敢相信不久之前他还跟蔺睿予像平常一样地说着话。

“闻人琰……”他看着病床,生命力脆弱的人,缓慢地开口:“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夏玮砭认真地说着,没了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

闻人琰用眼神紧紧锁住床中人,好似只要这样他就没办法不告而别。他沉默着,睇向蔺睿予紧闭的双眸。

他记得那双眼睛总是很干净,仿佛不曾遭受过任何污染似的,从第一次见而时他就这样觉得。

他喜欢感受那洁净的黑眸只映着他的身影……为什么蔺睿予现在不再看他?闻人琰全身倏地散发出一阵寒意,他好看的脸孔瞬间紧绷。

“帮我查出幕后主使的人。”他冷语,阴森而低沉的启唇。

“幕后主使?”夏玮砭瞅着他,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对。”闻人琰微微地侧首瞥向夏玮砭。他冷到极点的眼神、冷然的脸孔下隐藏的燎原怒火,在在都让夏玮砭全身窜起一股从头寒到脚底的凉意。

“我要他们加倍付出代价。”

+++

两个星期过去了。

蔺睿予并没有醒。

闻人琰在加护病房整整守了两天两夜,他不想知道为什么,但他明白自己一定得陪在蔺睿予身旁,度过最危险的两个晚上。

第三天早晨,医生在观察过蔺睿予的情况后,告诉他们,他已经暂时脱离险境,只要恢复情形良好,醒过来的时间就会越快。

但是两个星期过去了,整整十四天,蔺睿予却仍是沉睡着。

在这段时间里,夏玮砭因为不能丢着公司不管,每隔两、三天才能抽空来医院探视蔺睿予,有时候会跟江苡一起出现,不过因为江苡总是来一次哭一次,夏玮砭也只好每次都忙着把她拉到外头去安慰。

后来蔺睿予转出加护病房,胡子爷帮他安排住进宽敞隐密的单人病房,给予最好的医疗照顾。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清醒,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会不会醒。

他身上的伤没有停止痊愈的能力,却还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随着闻人琰脸上越来越冰寒的表情,大家都祈祷蔺睿予能快点张开眼睛。

前几天,报纸的头条是一则商业丑闻。一直把蓝海视为对手的正荣企业爆发了高层主管集体收受回扣的弊案,不知道是谁寄了一大袋的照片、录音带、录影带、甚至是那些主管在银行金钱收支的正、影本都给了检调单位,如此齐全的物证想赖都赖不掉,消息一披露,正荣的股价立刻跌至谷底。

没想到下午又有内部人员传出正荣因为最近投资失败,损失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资金,跟银行之间的借贷也奇怪地无法周转,还有不知道是谁在外面以高价收购正荣的股份,在短短的时间里掏空了现任董事长的股权。

商业界的人一方面惊讶不知道是谁整垮了正荣,另一方面还在等着看有什么好戏会出现。

一个极有规模的商业集团,却在不到半个月之内七零八落,不仅即将面临宣布破产的命运,还有一群人会吃上官司,准备在牢狱里蹲个六年、八年。

是谁做了这件事?

有人说,正荣是因为惹毛蓝海集团的闻人琰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但是没人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凭空臆测。

闻人琰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躺在床上沉静地熟睡的人。

他一手支着额头,另外一手则把玩着胸前的一条红水晶坠饰……这条项链是蔺睿予的。

闻人琰缓缓地抚着那已经略带温意的水晶,眼眸一刻也没离开过蔺睿予看似安详的面容。

他没有去公司,从蔺睿予出事那天后他就不曾回公司上班,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交代给下属去处理,然后每天坐在病床旁看着蔺睿予,从早到晚。

他只想等蔺睿予张开眼睛,其他的,他没有空去理会。

这半个月他只做过两件事:一件是把信义区招标的商业案拿到手,蔺睿予是因为这个案子才被卷入意外,他不会让他的血白流;另外一件就是彻底地报复了想狙击他的人,两件事他都做得非常成功。

但是蔺睿予还是没有醒过来。

闻人琰紧握着手中的菱形水晶,表情阴霾。

这项链是他吩咐胡子爷去公司寻找证物时,胡子爷连同恐吓信一起拿给他的。他知道这是蔺睿予随身不离的护身符,每次抱蔺睿予时,就会看到这火红水晶在他胸前摇晃摆荡,炫目的光芒总是让他看起来特别魅惑。

他把断掉的银链重新换上一条更长的白金链,然后挂在自己身上,他从不配戴任何首饰,但他就是想要这块红菱水晶。

他就是想要。

闻人琰轻轻地站起身,他两手撑在床沿,俯低上身,以十分靠近的姿势看着那张清秀干净的脸孔。

“你什么时候才要醒来?”他的声音很低,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蔺睿予的脸上。闻人琰抬手轻缓地抚摸他苍白的脸颊。

他没有半点反应。蔺睿予仍是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他一向清澈平淡的双眸,几乎没有过笑容的唇瓣也紧抿着,柔顺的细发覆住了额上刺眼又带着药味的纱布。

他看起来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张开眼睛,蔺。”闻人琰的手指轻触他的眼睑。“张开眼睛。”他重复地说着。

他不想看蔺睿予再这样睡下去,好像生命在病床上一点一点地流失一样。两个星期以来,蔺睿予的脸庞和身体都在缓慢地消瘦,很可能明天他就会离他而去。

这种想法令他更加执意地要蔺睿予醒来。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一向很强势,不论做什么都很有自信和把握,从来都只有成功而没有失败过,即使事情再怎么艰难,他都可以很轻易地掌控在自己手中,连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算计。

他第一次有这种不确定的感觉。

不知道蔺睿予什么时候会清醒,不知道他是不是就这样变成植物人,不知道……

自己是不是再也看不到那总是跟在他身后的纯洁黑眸。

不行!

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醒过来,张开眼睛。”闻人琰低哑的轻语,听起来好温柔、好温柔,好似可以融化任何东西。“蔺……”他弯着长指,一次次划过蔺睿予白嫩的肌肤。

他敛下弧度优美的眼帘,低首吻上蔺睿予白纸般的嘴唇,用自己湿润的唇舌去温热那紧抿的冰凉薄瓣。

“张开眼,蔺。”闻人琰贴着他的唇轻吮,迷人的磁嗓低吟着,总是诱人神魂的深幽瞳眸直视着蔺睿予,像是千丝百缓,寸寸网住那沉静的睡容。

“你一向只听我的话。”

他不要他舍命给他,他只要他能清醒,他不管理由是什么,只清楚自己心里强烈的希望蔺睿予能再像以前一样,跟在他身边陪伴他!

闻人琰抬起头,直视着他。“听我的话,醒过来。”

流动中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热烫起来,时间也好像放慢了走动的速度。

就像是对闻人琰所下的魔咒有了反应,蔺睿予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极细微的动作,但闻人琰并没有漏看。

发现他居然有了反应,闻人琰顾不得他身上的伤是否已经完全痊愈了,他直起身紧抓着蔺睿予瘦削的双肩。

“张开眼睛!”他喊着,摇晃蔺睿予的身体。

这是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看到蔺睿予对声音有了反应,他不能让这个机会逃掉。

他要他现在就醒过来!

现在!

“蔺!”他大喝一声,声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着急。

蔺睿予睫毛的颤动更明显了,他艰涩地轻揭着,沉寂了十四天的意识一滴一滴地缓缓回流……

“呃……”蔺睿予困难地出声,干哑的喉咙让他非常难受,语音听来十分破碎。

闻人琰很快地拿起床头旁的水杯一饮而下,然后低首吻住蔺睿予的双唇,把口中的清水渡进他灼烧的喉间。

就像是在大海里飘浮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蔺睿予贪婪地汲取着闻人琰哺入他嘴里的液体,沿着嘴角淌下的水痕浸湿了他的衣襟。仿佛永远都喝不够似的,他甚至本能地伸出舌尖,舔舐着闻人琰口中的湿润。

闻人琰抬起头,离开他的双唇。要是再让蔺睿予吮舔下去,他现在就会把他的衣服脱光。

他看着蔺睿予喘息且逐渐染上潮红的脸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扬起了一抹很淡很淡的浅笑。他果然是只听他的话。

“你醒了。”他缓缓地低语,轻抚着他的颈项。

他不会再放他走了!

《全书完》

惩罚(第二部)

01

蔺睿予喘着气,不适应光线的眼眸眨动着,好不容易才慢慢地张开眼睛。

当他一看到近在眼前的闻人琰时,先是完全地愣住,随后脸上有着震惊。他抿住嘴,有点不敢相信刚刚是怎么喝到水的。

“这里是医院,你已经昏睡了两个星期。”闻人琰看出他的慌乱,站直身解释着。他按下床头的呼叫铃,要让医生来检查蔺睿予的情况。

听了他的话,蔺睿予眼里的赧然很快被疑惑取代。他将视线游移在病房里的门帘、洁白的墙壁、同样颜色的天花板、床头边的电子仪器、挂点滴瓶的高脚铁架、柜子上摆放的镜子……他看到镜中反射出的人影头上包着纱布。

他怔然地瞪视着那面镜子,想要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全身都虚软无力。

他只能无意识地抬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上额头上那一圈圈的纱布。

“咦?”

他的脸上仍然只有茫然。

闻人琰察觉他好像有些不对劲,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蔺睿予低着脸,看向自己手臂上的点滴针头,然后沿着药液流动的透明细管而上,缓慢地抬起头,将目光的终点对上闻人琰俊逸绝伦的脸庞。

半晌后,他轻轻地启唇:

“你……是谁?”

+++

白色的房间里,空气凝结了。

蔺睿予看着闻人琰,他的眼眸中只有陌生。

“你是谁?”重复的问句轻声地响起,蔺睿予蹙着眉头,身体上的不舒服和心里那种一片空白却又异常混乱的感觉让他陷入极度迷惑。

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受伤?面前这个高大冷漠的男人又是谁?脑海中一下子涌出太多的疑问,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的认知让蔺睿予心底猛然窜起一股浓浓的恐惧。

闻人琰冷看着他,脸色冰寒。

“你说什么?”他问,语气严厉且冷冽。

蔺睿予被他冷凝的表情震住,只觉得眼前站立的男人身上瞬间散发出刺骨的怒意,那不带半点感情的眼眸让他不确定的心绪更加慌乱。

“你……你是谁?”他迟疑地开口,因为躺了近半个月,整个人有气无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为什么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蔺睿予的视线游移着,想从四周的景物找到任何一点能让自己感觉熟悉的线索。

他下意识地抓着薄软的床单,眼底的惊慌随着看遍房内的每一个角落而越来越强烈。

闻人琰的脸色更冷峻了,身旁的双手倏然收紧。

“再说一次。”他眯起眼,危险的气息弥漫在四周。

蔺睿予已经没办法分心去关心闻人琰具压迫性的态度,他发现自己的的确确回忆不起有关于自身的每一件事情,包括他的名字、他的年龄、他的身份、他怎么会躺在这个房间里……奇怪……他居然……

没有刚才张开眼睛之前的记忆!

完全没有!怎么会这样?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他喃喃地自语着,冷汗从背脊流下。不可能的,一定是因为他还没完全清醒,所以脑袋比较不清楚,再努力地想一下,等会儿一定就可以全都想起来的……对,等一下一定……

他祈求似的眼神望向闻人琰,希望这个他启眸所看到的第一个人,能够给他一点足以恢复些许记忆的提示。

“我……我认识你吗?你到底……是谁?”蔺睿予半躺在病床上,抬高了头问着站立在一旁的闻人琰,想要尽量冷静地思考以掩饰心底深处完全空白的恐慌,手指却不听使唤的颤抖着。

看着他全然疑惑不解的表情,黑曜瞳眸中的疏离,仿佛他真的完全不认识他!闻人琰迅捷地伸出手,紧钳住蔺睿予的双肩,他狂炽的愤怒清晰可儿。

“你再说一次!”他直视着蔺睿予,身上焚烧的火焰几乎将周围的空气全数吞噬。他抓着他的肩膀,手劲丝毫不放松。

“好痛!”蔺睿予被他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弄痛了胸前尚未痊愈的伤口,他本能地往后躲避,却被闻人琰更用力地抓移向前。“啊!放手。”他紧皱着眉。

“你刚刚说什么?”闻人琰两手扣制住蔺睿予的身体,将他拉至自己眼前愤怒地质问。

他居然忘了他……他居然忘了他……他居然胆敢忘了他!

简直该死!

比起察觉蔺睿予失忆这件事,闻人琰更在意的是,他竟然忘了他的存在!

他不管是否因为车祸的撞击而造成这种后遗症,他可以允许蔺睿予什么东西都不记得、什么事情都可以抹煞,但蔺睿予惟一绝不该忘却、也绝不可以忘却的,是他每个夜里要他牢牢记住的名字和在他身上烫烙无数印记的他!

然而,他现在却在问他是谁!

“好痛……放手……”

蔺睿予虚弱的身躯被他紧紧地抓住,闻人琰的力气之大几乎要把指尖陷入他肩上的肌肤之内,他想挣脱,却无力得头晕目眩,只能不停地喘息着。

他惊惧地看着眼前非常危险的男人,他眼底所焚烧的暴怒,让蔺睿予原本就充满慌乱的脸上更多了一份极度的排斥。

“放开我……呃,放开我!”蔺睿予想大声抗议,却只能发出微小的低喊。他被闻人琰压在床上,被迫仰视眼前俊美却冷冽的容颜。他觉得自己胸口好痛,挤压在胸腔里的沉重几乎要使他无法呼吸。

他想逃离这个男人,想逃离四周压迫着他的气流。他不要他靠近他!只要一闻到这高大男人身上的气息,他就直觉地想要逃。

这个人引起了他潜意识里强大的剧烈危机感。

蔺睿予把对闻人琰的拒绝全部都表现在清澈的双眸中。

闻人琰清楚地接收到蔺睿予所传达给他的恐惧、反抗、疏远、推拒、不信任……还有全然的陌生。

陌生!蔺睿予居然会对他感到陌生?

闻人琰的脸色霎时暗沉,极冷的寒霜染上他的眼,他气愤地一拳重击在蔺睿予头侧柔软的枕被上,整个病床随着瞬间的压力下沉,仿佛差点散了牢固的钢架,而他挥拳时所划开空气的冽风,让蔺睿予失措地僵直了身体。

两人对看沉默无言,只有诡异的气氛围绕在四周。

接到病房的呼叫铃赶来的医生和护士,还有翘班来探视蔺睿予的夏玮,一进入房间就看到这个画面。

大家都被闻人琰身上冷凛的寒气和不明的状况给定住脚步,一瞬间怔忡地停在门口,面面相觑。

一发现有别的人进来了,蔺睿予顾不及自己还被闻人琰压制住,他回过神把目光转向门口,巡视着站立在那里的每一个人……没有……还是没有他认识的人!他挫败地闭了闭眼。

“睿予………”夏玮首先出声,他惊喜地将视线对上蔺睿予。“你醒了!”他上前,身旁的医生护士也连忙走到病床旁。

但闻人琰还是钳制住蔺睿予的双肩,不肯放手,他的目光没有移开过蔺睿予充满拒斥的脸半分。

“这位先生……”医生开了口,若这先生一直挡在这边,他们就没办法替病人检查,但他极具压迫的气息,又让人不知该怎么婉转地请他让开。

“闻人?”夏玮奇怪地看视着闻人琰,觉得他神色不若平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直动弹不得的蔺睿予再度把视线对上闻人琰。

“放开我……”他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低缓地启唇,胸前的闷痛和看不到相识朋友的失落感让他紧锁着眉间。

闻人琰只是看着蔺睿予洁净略带一丝疲惫的瞳眸。没错……不是假的,也不是演戏,蔺睿予是真正彻底地不记得他!

“闻人你……”夏玮泛的话没办法说完。

“可恶!”闻人琰放开了蔺睿予,一挥手,用力地挥掉床头柜子上的所有物品,玻璃杯、保温壶、水果、花瓶、药罐,甚至连点滴架都差点被他挥甩倒地,一下子刺耳的响声回荡在整间病房,被扫落的东西碎了遍地,一片的狼藉。

除了闻人琰自己之外,所有的人都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他冷看了蔺睿予一眼,脸上的表情降至最冰点,随后,他一声不响的转身越过众人离去。

医生护士被他阴森的表情骇住,根本也不敢开口教训他为何要摔破了一地的东西,只是赶紧侧身让他走出病房,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变成地上那一块块粉身碎骨的玻璃。

蔺睿予从错愕中回神,注视着那抹离去的背影……他的肩上还有着他强大手劲留下的疼痛。那个人给他的印象非常不好,但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睛就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离去……甚至有种想开口唤他别走的冲动……好奇怪………

夏玮愣了半晌,认识闻人琰十几年,他从没看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闻人琰一向是个极为内敛的人,就算是再怎么不悦,他也不曾做出如此失控的举动。

没有追出去,就是不想无故地被当成炮灰。

他转头看向已被护士扶坐起的蔺睿予,心里猜测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请问……”蔺睿予在医生上前替他检查身体前先出了声,他抬眸看向围绕在他床边的每一个人,深呼吸后,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然后终于提起勇气困难地问道:“有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医生说他因为脑部受到撞击,所以丧失了记忆。”

医院里阴暗的回廊上,夏玮对着一个颀长的背影说着,语气里有些惋惜,却也有更多十几日来紧绷后的放心。

刚刚医生都证实了,蔺睿予的确是失去记忆,他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也认不出曾经和他相识的人。夏玮抚着额,终于知道闻人琰那时为何会如此暴怒了。

不过幸好,在检查过身体情况后,医生说只要能够好好休养,蔺睿予的伤势不会有大碍。

见站在落地窗前的人不语,他续道:“医生说没办法确定他的记忆什么时候会恢复?能够恢复的程度又有多少?要靠身旁的人带领他,但不能过于急躁,需要给他适当的刺激……他有可能几天后就能够想起所有事情,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忆起以前的一切。”他语重心长,瞥向背光而站的闻人琰。

“你打算怎么做?”夏玮问,这是最现实的一个问题。

沉默,回荡在两人之间。

“闻人,你到底对睿予是抱持什么样的态度?”夏玮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了,他认真的眼神看向一语不发的闻人琰。

跟闻人琰认识整整十一年,他知道,周旋在闻人琰身旁的所有人,除了家人外,就属蔺睿予最特别。

闻人琰并不喜欢和人深交,却和蔺睿予朝夕相处。就算是认识这么久的他和江苡,也仅只能维持淡淡的友谊,他知道闻人琰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习惯不能在别人面前松懈罢了。从小到大,他接受的英才教育让他跟同年纪的小孩越来越有所区别,加上继承企业的责任感和长期处在尔虞我诈的商界环境下,本来个性就较一般人强硬冷漠的他,更给了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他一直处于高位,这样的隔离让他的态度越来越冷僻,自然的最后就疏远了所有的人。

闻人琰有令人欣羡的绝美外貌、天生的颖慧聪智、富有的优良家世,他有着优于常人的一切条件,但就另外一方面来看,这不能算是一件幸运的事。

他的情感表达有缺陷,只会用自己高兴的方式做任何他不管对错的事情。

种种自身外在的原因,让闻人琰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泄露自己真正的模样,除了蔺睿予之外。

可能蔺睿予自己分辨不出那极细小微妙的差别,但旁人一看就知道,对闻人琰来说,他绝对是特别的!

只可惜现在变成这样……夏玮叹了口气,他决定要把事情说清楚。闻人琰虽然很有智慧,头脑很好,但他对于很多自己情感上的事情是迟钝的,他一向想做就去做,所以会忽略了行动真正的原因,和为何让他想做的动机。

如果他再不正视自己心里究竟真正想要些什么,那蔺睿予的付出就太不值得了。

“闻人。”夏玮再度开口,低沉的嗓音说出爆炸性的字句:“你跟睿予上过床了吧?”他沉稳的态度,好似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闻人琰如雕像的背影总算有了反应,他缓慢地转过头,冷眼瞥向身后的夏玮。

夏玮耸肩,“你应该知道我迟早会发现才对,因为你一向比我敏锐。”

闻人琰依旧沉默,但从他波澜不兴的脸色上来看,夏玮的话是正确的。他早料到总有一天夏玮会知道这件事。

上一次江苡去“蓝海集团”找闻人琰,结果在走廊上碰到蔺睿予,夏玮在接她回去的半途,她不经意地提起蔺睿予颈间的吻痕,那时候,夏玮就在心里猜测他们之间的平衡关系开始变质了。

闻人琰不喜欢任何人靠近蔺睿予,蔺睿予的交友空间单纯且狭窄,全部控制在闻人琰的手中,除了他自己外,还有谁能在蔺睿予身上烙下吻痕?

夏玮叹息。其实他从以前就感觉到闻人琰和蔺睿予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也无法划分归类的牵绊,光是从闻人琰异常的占有欲来看就知道了。表面上他不戳破,是他觉得自己没有插手的余地,但现在事情演变至此,总是要有人来推闻人琰一把,让他重新思考那说不明、理不清的关系,若是一再地重蹈覆辙,只会加深对蔺睿予的伤害而已。

或许是一向思想自在惯了,夏玮虽不支持同性恋,但也不排斥,他认为那只是感情的一种而已,跟男女之间的恋情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不同。再说,他真的觉得闻人琰和蔺睿予之间的纠缠,已经跳脱了性别之分,没办法肤浅地冠上任何一种名词来言论。

“睿予已经不记得你了,你要怎么做?”夏玮看着他,执意要他认真看待这件事。

闻人琰只是冷看着夏玮,没有一丝表情。半晌后,他才淡淡地启唇:

“什么怎么做?”他回答得好无关紧要,仿佛随口说出不重要的无聊话。

“你不是因为爱上睿予才和他上床的吧!”夏玮看得出来,闻人琰并没有意思去探讨自己为何会对蔺睿予有欲望,他的眼神写得很明白。“既然睿予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你以为自己还能再对他为所欲为吗?”没有了六年来的记忆,闻人琰对蔺睿予来说只是个没有半点熟悉的陌生人。

“那又怎样?”闻人琰仍是一脸冷漠。为所欲为……的确,他是这样对待蔺睿予的,而且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既然如此,你就别再这样对他。”夏玮沉声。“现在的睿予已经不是你的玩具了。”

闻人琰眼眸倏地一寒。

“我没有把他当玩具。”蔺睿予也曾对他说过这种话,他当时不知为何对这句话感到愤怒而说出了更残忍的字句,他到现在还忘不了蔺睿予当时受伤的表情。

“你没有?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上床?你明明知道睿予绝对不会忤逆你。”夏玮出声反驳。

“没有为什么。”闻人琰转过头,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他会占有蔺睿予,只是因为想要,就是这样而已,没有其他原因!

夏玮的表情难得地严肃。“闻人,你无意中救了他一命,他用了六年的时间来偿还,最后甚至用自己的命来换得你平安,他做的一切已经足够抵过你给予的恩情。你对他没感情就放了他吧,现在是他可以重新开始的好机会。”

重新开始?放了他?

“不可能!”闻人琰冰冷地回绝夏玮的建议,他冷戾的视线瞬间扫向夏玮,有那么一刹那,夏玮差点觉得自己会被他的眼神杀死。

闻人琰的脸上布满寒霜。他绝对不会让蔺睿予离开他的身边,绝对不会!

蔺睿予是他一个人的!

夏玮深吸一口气,在闻人琰恐怖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继续尚未说完的话:

“你太自私了。”他摇头。“难道你从不曾想过睿予的感觉吗?他怎么看待你对他做出的事情?他心里是不是会不好受?他要怎么调适你们之间的关系?睿予是一个守本分的人,擅自破坏了界线,就没有想过他是否能够接受?”

他瞅着闻人琰,道出最后的重点:“他没有怨言并不表示他不痛苦。”

闻人琰收紧双拳,全身绷得像是快断掉的弦,随着夏玮最后脱口的一句话,他看着落地窗外的黑眸越来越阴沉。

你少管闲事。”他逸出冷语,极森然地开口,脸色犹如暗夜中的夺命鬼魅。

他不想再听夏玮说下去,迈开修长的腿,转身就往长廊心头走去,连头都不回。

夏玮不管他逐渐离去的背影,对着他离去的方向说道:“你再不面对自己心里真正想拥有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失去全部的!”

闻人琰没有停下脚步,仍是向前走着,任夏玮的话语飘散在空旷的走廊。

“我再提醒你一件事!”夏玮放大了声音。“你以为睿予为了什么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地护着你?闻人,不只是因为你救过他这么简单而已!”当局者迷,闻人总是看不清。

不只是因为你救过他这么简单而已……

夏玮的话随着闻人琰的脚步声,不停地回荡在空气里,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闻人琰冷然的俊逸脸上不曾出现半点思绪,他转个弯走出长廊,没有人知道他一向不重视任何东西的内心里已经产生了微细的动摇。

不只是……因为他救过他这么简单而已……不只……

02

“准备好了吗?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没拿?”江苡明亮的大眼睛直瞅着蔺睿予,红润的唇瓣噙着笑意,指了指他放在床铺上收拾好的背包问道。和她略带点孩子气的脸蛋相反,她身上的低胸短洋装还是一样火辣。

“嗯。”蔺睿予微点头,淡淡地应着。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

从清醒的那一天开始,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他身上的伤都恢复得差不多,头上缝了二十几针的伤口也拆了线,很可惜地在额角留下一道七公分左右的淡疤,幸好位置并不明显,黑发足以掩盖住浅白色的痕迹。

蔺睿予自己是不在乎的,毕竟他是个男人。

但夏玮和江苡就扼腕不已,直说一张干干净净让人赏心悦目的清秀脸孔破了相。

破相?他连关于自己的记忆这种极为重要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又怎么会在意头上那小小的疤痕?

蔺睿予不自觉地轻声叹息,微愁染上眉间。

“你怎么老是在叹气?叹气是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的。”江苡眨了眨眼,很现实地说着。“我们来复习一遍,我是谁?”她问,像个教导学生的老师。

“江……江苡小姐。”蔺睿予还是不太熟悉。

这一个月来,阎睿予从眼前这位小姐和另外一个总是笑嘻嘻、名字叫作夏玮的男人口中知道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叫作蔺睿予,今年二十岁,是个孤儿,因为出了车祸才会受伤;每隔三天来医院探视他的那个白胡子的老人叫作胡子爷,是他的法定监护人;他以前的工作是蓝海集团的总裁特别助理……他清醒后第一个看到的那个高大男人………就是他的上司,蓝海集团的总裁,名字是……闻人琰……

蔺睿予下意识地抓紧自己胸前的衣襟。总是这样,他只要一想起那个人,就会感到一阵不正常的心悸……很难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少了东西……他垂下眼睑。现在的他,就好像走在破碎的薄云上,没有一丝踏实感,他对任何人都感到陌生,只能全盘接受他们告诉他的所有事情,没有办法分辨真假对错……他并不是不信任这些认识他的人,只是……觉得整个人好像是个空壳似的……

自从知道自己失忆后,他无时无刻都很努力地想要搜寻自己脑海里残存的片段,但总是徒劳无功,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就算偶有画面掠过,他也来不及捕捉那种感觉,这让他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感到十分无力。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八成是没听到。江苡撇嘴拍了他肩膀一下,不知道他又在烦恼什么了。

“嗯?抱歉。”蔺睿予回神,轻声地为自己的失态道歉。“你说了什么?”

江苡摆摆手,很认命地重复一次:“我说,不要加小姐两个字,你直接叫我苡就可以了。”她笑,像个姐姐似的宠溺地看着他。

她很高兴睿予能够从重伤昏迷当中苏醒过来,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失去记忆。

夏玮因为有时候抽不出空,所以她时常都代替他来探视蔺睿予。医生说最好有认识的人能够陪着他,一方面带领他回忆遗忘的过往,一方面要不时开导他面对现实,失忆病人心里的失落感通常都会很重……认识的人……想到这里,江苡就生气!

睿予最认识的人,就属那个大混帐琰了,然而他却在睿予清醒后就再也没来过医院关心他!听玮说,那家伙居然是回公司上班,而且早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真是的!

睿予到底是为了谁受伤啊?他怎么一点都不反省一下?薄情寡义的冷面男!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要睿予出院后立刻回闻人家。拜托!他没有来接睿予出院就算了,还不懂得惭愧地用电话遥控他们,下令要把睿予送回去……她怎么会认识这种烂人?

从以前到现在,闻人琰一向都是异性瞩目的焦点,虽然明知他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冷酷类型,还是有人不怕死想接近他。但她江苡偏不!个性那么差,对朋友又冷淡,长得再好看都没用!鬼才会对他有好感!

江苡正想开口在蔺睿予面前数落那个狠心无情的男人,眼角就瞥到有人影出现在房门口。

“哈!两位准备好了吗?”夏玮走入病房,笑意盈盈。他今天的任务是保镖,要将蔺睿予这个重要的镖品安全地送回给闻人琰。

“夏大哥。”蔺睿予朝他微颔首,生涩地叫唤着。

“睿予,总算可以出院了,恭喜你啊。”夏大哥……啧啧,这三个字真是叫得他好舒服啊。夏玮愉悦地扬起更大的笑容。

“嗯。”蔺睿予应着,不知该有什么表情。他还不熟悉……他很感谢这些人能够有耐心的接受他,就因为他们对他好,所以他更觉得不应该忘了他们,但记忆的恢复一直没办法有所进展,他其实有些急躁和愧疚。

难道真的会像医生说的那样,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吗?

这种想法让他心口一窒。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是绝对不能忘记的……

他脑海里时常会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像……好像离他好遥远,却又感觉好接近……是他想太多了吗?

“可以走了吧?苡,事情都办好了吗?”夏玮问向一旁好像在生闷气的江苡。“你干嘛?”嘟着嘴活像海里的章鱼。他失笑,不知道这个丫头在神游些什么。

“没什么。”江苡哼气。她觉得夏玮和闻人琰根本是一挂的,不然他怎么会答应要送睿予回去那个烂人的身边?应该是要把他藏到天涯海角,避免再被恶势力荼毒,然后让闻人琰那无情鬼遍寻不着而气死才对。“手续都弄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她指的是出院必要办理的程序。

“那走吧。”夏玮上前,拿起蔺睿予收拾好的背包。其实里面也没什么东西,这一个月以来,胡子爷都有定期为蔺睿予带来更换的衣物,其他的杂物,胡子爷也都打理过了。“快点,我车子停在下面会被开罚单。”他朗笑着走出病房,不给蔺睿予客气的机会。

“还不走?”江苡微笑地侧首,提醒呆愣的蔺睿予移动脚步。

“嗯……”蔺睿予怔忡地看着他们给予他的笑容,那么温暖,那么有包容力……其实他心底很慌乱,张开眼睛醒来时,却发现谁也不认识,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熟练地说出口,迷茫的过往和不知的未来,让他在好几个夜里辗转反侧,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真的帮了他很大的忙。

他跟着江苡走出病房,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振作一些。

他们走出医院大厅,夏玮已经坐在车里发动引擎。

江苡很不客气,直接打开后座就一屁股坐了进去,还拉着身后的蔺睿予一起。

蔺睿予虽感到她的举动有些突然,但还是顺着她坐进了车里。

“喂喂,你以为我是司机啊?”夏玮转头,觉得自己好孤单,被他们丢在前面。他本来是想叫睿予陪他一起坐前座的。

“是你自愿的不是吗?谁教你跟琰同流合污。”她抬高头,理直气壮。

夏玮大呼冤枉:“我什么时候跟闻人同流合污了?”这妮子还真会帮他安罪名。他回过脸踩下油门,将车子驶向大马路。

“现在啊!你不是答应要把睿予送回琰家?”江苡抓到机会就大肆口伐。“我真搞不懂,琰那么没良心,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他甚至都没有来探望过睿予,你居然还放心把睿予交给他。”简直是脑袋没洗干净!

“你又知道他没去医院探望了?”夏玮拉着手排档,闲闲地反问。

“他有吗?我从来都没碰过他。”她几乎每天早上都在医院,如果闻人琰有去,她不可能不知道。“再说,睿予都还没完全康复,他就回公司上班,今天也没来接他出院,他根本就一点都不关心睿予嘛!”江苡倾身靠向前座,气愤地朝夏玮说着,忽略了身旁蔺睿予越来越疑惑的神色。

“没有碰到他,并不代表他没去。”苡不知道,闻人有的是方法在深夜里行动。“闻人……不是不关心,只是有些事情要先想清楚而已。”他意味深长的看视着车窗外的道路,语带玄机。

“借口!”江苡就是不服气,她只就自己看到的事实说出想法。

她还想启唇反驳,身旁的蔺睿予却出了声:

“请问……”他以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们。“你们不是……要带我回家?”

他刚才好像听到……琰的家……呃!又来了。

他微蹙着眉,觉得心头好问。

“是啊,回家。”夏玮对着后照镜看向蔺睿予不安的神色。“是你的家,也是闻人的家。”他微笑地解答。

蔺睿予一脸错愕,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告诉他?”江苡觉得实在太奇怪了,不知道夏玮在打什么主意。她转头看着蔺睿予。“你还不知道你住在琰的家吗?”她还以为夏玮提过呢!难怪每次只要她一在蔺睿予面前提及这个问题的边际,夏玮就马上转移话题。

蔺睿予怔怔地摇头。他……跟那个人住在一起……那个人……

他的眼前闪过那天把他压在病床上的男人脸孔,呼吸倏地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他不是只是我的上司吗……”蔺睿予抬眸看着夏玮。“我跟他还有别的关系吗?”能够一起住的关系……亲戚吗?不对,他们说过他是孤儿的……那又为什么……

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想不通的事情混沌成一片,蔺睿予只觉得额角上的淡疤隐隐作痛着,仿佛在提醒他什么事。

“别的关系?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你跟琰真正的关系,是欺负人的人和被欺负的人。”江苡煞有其事的宣布,她就是要破坏闻人琰在蔺睿予心中的形象,否则难消心底的怒气。

“丫头!你不要再胡说了。”夏玮好笑地制止江苡的胡言乱语。现在的蔺睿予就像是一张洁白的纸,随便给他什么颜色都会染上去,如果擦不掉就糟了。

他转动着方向盘,看着马路的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睿予,你的问题我们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们都不比你了解答案,这要靠你自己去摸索。”

他顿了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想起?有什么回忆不可以忘记?是不是有什么人让你挂心?这全部都只有你才有办法找到解答。”

蔺睿予愣住,夏玮的每一句问语,都在他心里荡开了一阵阵涟漪。

他敛下眼睑,抿住了唇。他也很想恢复记忆,但并不如想象中的容易,一个月以来,他总是想尽办法拼凑出什么,却什么进步也没有。

一定要想起的事……

“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江苡摇头晃脑,无法理解夏玮枉话里的深意。

“我又不是说给你听,听不懂就算了。”只要睿予能明白就好了,夏玮透过后视镜瞥了蔺睿予若有所思的神色一眼。

名贵轿车驶进高雅的镂空雕花大门,蔺睿予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窗外那广大绽放花卉的花园里。

“觉得熟悉吗?你在这里住了六年喔。”夏玮刻意放慢车速,绕着花间的车道行驶,让蔺睿予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你有想起什么吗?”江苡瞅着蔺睿予直盯着庭园的眼,关心地问。

“我不知道……”蔺睿予无意识地启唇,视线落在越来越近的欧式月白色的三层楼别墅上。

随着距离的缩短,他觉得自己的呼吸缓缓地变快。这里是他的家……还有那个叫闻人琰的人……

他抬起头,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三楼其中一扇落地窗上。

那个窗帘……是深蓝色的……

深蓝色……心底猛然一揪,蔺睿予不自觉地握紧双手。

夏玮将车子停在主屋前面,他拉起手煞车,按下身旁的中控锁,蔺睿予身旁的车门一下子就打了开来。

他回头看着他。“我们只能帮你到这里,接下去的你要自己努力。”扬起唇角,夏玮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嗯……谢谢,再见。”蔺睿予向江苡和夏玮道谢,他看着台阶延伸过去的大门,胡子爷已经站立在那里等他。

“睿予。”要下车之际,夏玮唤住了他。“希望你能想起那惟一……该记得的人。”

蔺睿予微愣了一会儿,走出门站立在车旁。

惟一该记得的人?

他没来得及理解,也没来得及发问,夏玮就用中控锁关起车门离去,神秘的笑仍是留在嘴边。

随着轿车扬长而去所撩起的沙尘,轻刮起一阵微风,卷起了片片落叶。蔺睿予看着宛若月色的建筑物,他的心脏异常急跳着。

他习惯性地抬手摸着空无一物的胸前,那深蓝色的窗口像是有魔力般地吸引着他。

他想要恢复记忆……想要知道为什么会心悸……想要……看看那个人……只见过一面,却让他一整个月都印象深刻的人……

蔺睿予深吸一口气,留恋地看了那蓝色的窗台一眼,拾级而上。

他一定要……忆起那个留在心底模糊的影像究竟是谁。

“不要……”

狭窄暗沉的空间里,他手上紧拿着洗烫得挺直的衬衫喘息,灼烧的热气吹拂在他的颈间,他想往后退,背后却抵上一堵冰凉的墙。

惟一一盏晕黄的小灯在闪烁着。

“放开我。”他无力地喘息,任凭那有如火焰般的唇舌烙印在他暴露出的光洁肌肤上,鲸吞蚕食着他所有的理智,除了无意识的抗议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拒绝动作。

夹带着极度危险的魅惑欲念围绕在他们之间,高温的呼吸彼此纠缠,让他感到疼痛的吮吻一路下滑,没有停留、没有温柔,执意地在他敞开的衣襟里刻下痕纹。

“呃!”他上身的薄衫被粗暴地扯开,没有阻碍地被拉退至腰间,平滑的胸膛被迫拱起,承受使他神智昏茫的过热接触。

男人的手伸至他腰前,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打开裤头上的金属圆扣,如同加诸在他肌肤上的吻一样,毫无困难地移下长裤的拉链。

“我不要——”他的反抗被探入的蛮横大手给截断,下一刻,半褪的深色布裤被强硬地扯脱而下。凉意袭上他的下身,他难堪地推拒着男人倾靠接近的宽阔胸肩,却无法忽略身前的大手。

窒凝的激情空气里逸出一声低笑,带着讽刺。

他的抵抗被制服住,整个人被推向背后的粉墙,过度用力的突然动作弄痛了他的背脊,他本能地抬起腰,闪躲碰撞后的反作用力。

“呃——”

“蔺。”男人带着性欲的低沉磁嗓在昏暗的狭小空间里响起,好听得犹如天籁。

男人邪哑地沉笑。“叫我名字。”

他出不了声,甚至无法理解男人在说些什么。

“呃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周遭的景物越来越虚幻。

“我要听你叫我的名字。”男人重复。“我是谁?”

你是——

“……”他开口,声音却不见了。“——”他完全听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等一下……他说了什么?这个抱着他的人是谁?

“再……说一次。”这一次,连男人的声音都模糊了起来,仿佛坏掉的电视机沙沙作响。

“——”他听话地开合着唇瓣,清澈的眼眸始终看不清楚男人的长相。

不对……他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他说了什么名字?

“很……好……”男人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破碎。“你要……永远记得……”

那个名字……到底是……好像是……对他……很重要的名字………

03

本就暗沉的空间,一下子换上整片黑幕。

掉落在地上的衬衫、狭窄的小房间、头上晕黄的灯光全部在瞬间消失!

眼前的黑暗露出光点,细小的光芒越扩越大,明亮得让他的视线呈现一片白雾。

男人的身影逐渐远去,他想都没想的就伸出手抓向男人化为空气的形体——

等一下!他要知道那个名字!

蔺睿予在一刹那间张开双眼!

天花板。

米白色的天花板。

他看到自己的手臂伸向天花板。

梦……做梦?

蔺睿予躺在床上喘着气,一时间还无法分辨梦境和现实。他将伸出的手缓慢地握成拳,确定在自己手心感受到收紧的骨节。

他微愣,然后很快地坐起身。盖住的薄被从他身上滑落,他低垂着头,发现自己穿的衣衫已经全部汗湿。

他有些慌乱地抚着额,转头巡视房内的景物。是他的房间……这是胡子爷昨天带他上二楼时说的……这是他住了六年的房间……

是梦………原来是梦……

这……

他怎么会……梦到自己被一个男人侵犯?

他居然跟一个男人……一个男人——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蔺睿予闭了闭眼,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更让他惊愕的是,梦中那肢体相合的真实感宛若他真的曾经做过那种事一般。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那个梦、梦里的场景、梦里的男人,全都好像真正存在过!

为什么……那鲜明的感触仿佛还留在自己体内,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胸口,在察觉自己又做了什么动作时,不禁眉头微蹙。

怎么……老是这样?他低首看着什么也没有的胸膛,明明就是空无一物,但他怎么老是不自觉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倏地,他脑海中闪过刚才在梦里自己胸前反折的红光。

“咦?”蔺睿予怔然地停住手。好像……是一条项链?

一条细银链串接着火红色的……菱形水晶。

蔺睿予动也不动地坐在床上。就像是心里传出了声音在告诉他……那是一条串连着菱形红晶的项链。

那条项链……那条项链……他曾经拥有过那样的一条项链吗?

在医院时,他的记忆恢复一直呈现停滞不前的状态,没想到搬回他房间住的第一晚,就抓住了一些东西。这个认知让他强烈地想要赶紧想起以前的事,他看着房里的每一个角落,尝试回想可以开启他封闭过往的钥匙。

才睡醒的脑袋里极快速地跑过好多画面,像是走马灯似的,炫目的颜色几乎让他头晕目眩。他急着想看清那些画面所呈现真正的样子,胸口却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逼得他只能选择放弃。

“呃……”额上的疤痕又传来疼痛,他连忙抬起手按住,好像这样就能减少一些不舒服。

他静下心,缓缓地调匀自己紊乱的气息和思绪。过了两分钟左右,疼痛果然慢慢地减轻。

颊边滑落一道冷汗,他抿着唇抹去。

手指不经意地滑过自己的颈项,适才做的梦又毫无预警的回到脑海里,他甚至能感受到梦里那个男人留在他颈肩上的体温。

像一团烈火似的,那样炽热,那样令人难耐,那样地焚烧着他的身体、理智、灵魂……

那个男人………虽然只能瞥见他不清的俊美轮廓,但他唇角不经意扬起的摄魄魅笑……蔺睿予心脏猛跳,身体瞬间灼热了起来。

好危险。

毒药……

那是个像毒药一样的男人。

太怪异了………这个梦真实得太难以解释了!

难道他真的曾经跟一个男人,或者他以前的性向是——

不可能的。蔺睿予在心中告诉自己,但他根本没办法确定,毕竟他连一点关于以前的记忆都没有。

他现在才发现,若他真的一辈子都没办法再想起过去他二十年的所有事情,那么,该如何接受别人眼中“以前的他”和重新开始“现在的他”就成了最大问题,这代表他将会变成另外一个蔺睿予,不可能会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蔺睿予………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那个梦是真的,那么……现在的他可能接受吗?

可能吗?

他无声的叹息,想挥去脑海中残存的梦。不能再胡思乱想,梦就是梦,跟现实绝对有差距……他得赶快把这个荒唐又没有根据的奇怪片段忘记。

他看一眼床头上摆放的时钟,在看到上头的数字后,眉间的疑惑又深了。

七点半。

又是七点半……他总是在七点半起床。从他车祸清醒到现在,每天都是如此,准确得像是报时台,他甚至以为是病房里挂的壁钟有问题。

他以前一定是个生活非常规律的人。

还是说,有什么原因让他一定得在这个时间醒来?

“咳!咳!”身上冰凉的汗湿薄衫让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他闭了闭眼,站起身,暂时忽略纷乱的心思,走进浴室里盥洗换衣。

几乎是一种习惯的潜意识行为,手一伸出去就知道灯光开关在哪里,衣柜一打开就明白自己该拿哪件衣服。果然是他住了六年的房间,这可以算是好的开始吗?

蔺睿予走出房门,昨天胡子爷告诉他刚出院不用急着去上班,先熟悉家里比较重要。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对于这个尚属陌生的“家”,感到不自在。

走到楼梯口,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踏上通往三楼的阶梯。

他微愣,自己明明是要下楼去找胡子爷的不是吗?怎么……他不自觉的抬眸望向三楼,有一扇米白的房门仿佛在吸引着他。

就像是催眠似的,他移动站立在台阶上的双腿,缓步地拾级往那扇门走去。

从三楼的走道望过去,总共有七、八个同样颜色的房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他要找的是哪一扇门。他就是知道。

宛若门上刻了印记。

他驻足在门前,略一迟疑后,将手搭上门把。稍嫌冰冷的金属圆把让他额角上的痕纹猛然一抽,有如接收到感应的提示,他不再犹豫地打开门进去。

深蓝色。

像深海一样的蓝色。

深蓝色的房间、深蓝色的柜子、深蓝色的窗台、深蓝色的窗帘、深蓝色的大床、深蓝色的丝被,还有……被深蓝色拥抱的……男人。

蔺睿予的呼吸倏地停止,他瞠目看着沉睡在大床上裸露的完美躯体。

男人的身体很美,每一条曲线都像是上帝给予的特别恩赐,被薄被覆盖的下身隐约可见修长的双腿,沿着被缘而上的是引人遐想的紧瘦腰臀,侧躺的睡姿展现了漂亮的背脊肌理,宽阔的双肩可以清楚地看到有力的肩胛骨,每一分每一寸都足以蛊魅任何人无法转移的目光。

男人微侧背对着他,他只能瞥见些许棱角分明的脸庞线条。

心脏紧缩了。蔺睿予的眼眶发着热。

“闻人……琰?”他颤悸地开口,甚至没看清楚床上男人的长相,或许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但他就是下意识地启唇了。

毒药——毒药般的男人——

大概是听到蔺睿予的低喃,床上的人缓缓地翻了个身。

蔺睿予反射性地后退一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深处就是不想面对这个人。

闻人琰就是那个只在医院里见过一次,却让他印象极深到刻痕在心头上的人……为什么?这一个月以来,他明明是想再见到他的,就连昨晚,他都很在意地寻找着他夜深未归的身影。

为什么?现在见到了,却反而有种想逃的感觉?

他到底是渴望见到这个人,还是巴不得能够远离他?蔺睿予心头矛盾的思绪乱成一团,他决定要转身离去。还没来得及收回缠绕在闻人琰身上的视线,有某样东西映入了他的眼帘,在瞬间揪住他所有的心绪。

闻人琰并没有张开眼睛,他只是微侧首换了个姿势,露出平坦光滑的胸肌,随着他的动作,颈项上滑落了一条反折出妖媚红光的坠饰。

银色的链锁串连着……火红色的菱形水晶。

蔺睿予愣在原地,愕视着那前一刻才出现在他梦中的赤艳菱晶。

随着那闪烁的光芒,他的心就好像被疾雷划劈过一道又一道伤口。

半敞的落地窗外突如其来地刮进了一阵不小的逆风,将本来平垂在地的深蓝色大窗帘猛然吹袭得沙沙作响,在窗台上诡异地飞舞着。

蔺睿予没办法移开胶着在闻人琰身上的注视,额角宛若被电殛,震慑得让他全身僵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他失去的记忆里有着什么秘密?

他究竟忘了多重要的事情?

多重要?

仿佛要回答他所有的疑问,床上的人缓慢地张开勾魂的幽邃眼眸,在察觉房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后,他撑起手肘微坐起身,美丽的黑瞳对上蔺睿予。

蔺睿予甚至忘记自己是擅自进入这房间,他没办法做出任何礼貌性的离开动作,只是感觉自己的神魂在对方的注视下不停地沉沦………

沉沦……而且——无法自拔。

棂台上的帘布舞扬着,像是深蓝色的波浪,展现出它柔软的姿态;空气里只有布料吹拂震动的声音。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或者,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闻人琰坐在床上,没有为何会看到蔺睿予出现在他房里的疑问,冷淡的双眸感觉不出他的心思有什么波动。他只是看视着蔺睿予。

他知道蔺睿予昨天就出院回来了,他也知道夏玮打过很多次电话找他,他更清楚蔺睿予的记忆在医院里的一个月以来完全没有恢复。

他不想见到他,不想见到这个……空有蔺睿予的样貌,内在却是另外一个人的他。

蔺睿予对于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是他的贴身男佣?是他的特别助理?是他的跟班?还是专门伺候他的奴仆?

这一个月以来,就算他刻意地用工作来忘却蔺睿予的所有事情,还是会不经意地想到这个问题。

以前,他根本毋需在意这种事。外人加贴在蔺睿予身上的标签跟他一点干系都没有,就算有人说蔺睿予是他包养的男妾、小白脸,那都是蔺睿予自己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

但不知道为什么,蔺睿予在他身边越久,他越对那些冠在蔺睿予身上的肤浅名词感到厌恶,他不是佣仆,也不是跟班!

蔺就是蔺!

04

这种不明白的状况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除?

蔺睿予缓步走在闻人家广大的花园里。晚秋洒满了整地的落叶,因微风吹拂而起舞,傍晚的橘色夕阳斜照,恰好的温度让人感觉舒服至极。

他走在花间的小径上,踩着铺了漂亮碎石的步道,环视着这曾经对他熟悉,现在却让他感觉陌生的庭园里。

他很慢很慢地跨出步伐,想要借周遭飘然的景物让自己的心情沉淀下来,但缠乱的思索却怎么也不听话,反而因为宁静的花园而更大肆地在他身体里鼓噪。

多久了?三天?还是两天?那个早上之后过了多久?

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奇怪,被闻人琰排斥的情景怎么挥也挥不去,就像是一根针刺深入在他的胸腔里,让他感觉疼痛却又无法取出。

真的……很奇怪。

蔺睿予收回看视远处温室的视线,弯出小径,往那个方向走去。

现在该做的,是尽快地找回自己的记忆,所有的疑问在恢复记忆之后,马上就可以迎刃而解,他不该在这重要的时候胡思乱想。

但,不想就能解决眼前的心烦吗?似乎也不能。

他越来越想看到闻人琰,两人几乎碰不到面的事实让他焦急。他告诉自己,会那么想见到闻人琰,是因为有好多问题的线索都在他身上……包括那条项链,他只是想看看能否从他口中得到可以回想起过往记忆的契机……只是这样子而已。他不断地在心里重复。

不过,只有他自己清楚,会那么想接近闻人琰,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牵强。

他甚至没办法否认。

闻人琰这个人,几乎占去他心头上的所有分量。

这让他更加想知道,究竟,他以前和闻人琰之间的记忆是什么。

他努力地尝试回忆,每次总要触碰到边际的时候,闻人琰那张俊美却冰冷的容颜就会跃到眼前。

于是,他……犹豫了。

他和闻人琰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过去,是不是不要开启那扇封锁的门比较好?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越想理清楚就越乱,越想看明白却黑暗,他既不能逃避也无法自欺,只能催促自己面对现实,但是,那个现实,真的是他所要的吗?

蔺睿予敛下眼眸,踏上如茵的绿草地。一直这样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还是跟胡子爷说一下,过两天去公司吧……或许可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想起一些片段……

他专注的脚步朝着温室的方向走去,一直到他抬起眼,才发现温室门前的矮树丛前有个人影站立着。蔺睿予的脚步停在差不多距离男人十几步远的地方。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身后有人,他缓缓地回头。

那是个中年男子,身上的穿着十分休闲,脸上虽然已能看见风霜,但英俊的轮廓还是颇能勾勒出年轻时玉树临风的模样,他身材高大,没有半点一般同年纪男人的发福现象。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犀利得像是可以看穿任何东西。

蔺睿予愣在原地,觉得那个人乍看之下好眼熟……

中年男人朝蔺睿予看视两眼后,举步走向他。

蔺睿予怔立着,中年男人的目光一直紧锁住他,就这样直视毫无遮掩。

他认识这个人吗?不然他怎会朝自己走过来?可是不对,胡子爷已经把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介绍给他认识过了,他确定自己没看过这个人,那………他是谁?

门口的警卫是不会随便放人进来的,所以这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歹徒……

就在蔺睿予想着该有些什么动作时,中年男子已经走到他的面前,并且开了口:

“今天天气不错,你也出来散步?”中年男子刚毅的唇角划开一道微笑,他用着对待熟人的语气打招呼,更加让蔺睿予迷惑。

“嗯……”蔺睿予应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请问你是?”他想,至少要把来人的身份确认。

中年男人又看了他半晌,那双瞳眸充满睿智的精光,他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儿子住这里,我今天是来探望他的。”中年男子望向远方,沉稳地轻语。

儿子?蔺睿予直接就联想到住在庭园旁宿舍里的那些佣人,还有住在主屋里那几个做了很久的管家。

他突然想到他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闻人……呃,这房子主人的特别助理。”他实在觉得自己对这个称号有些陌生。

中年男人收回望向别处的视线,微笑挂在唇边,仿佛他早就知道蔺睿予不是什么外人一样。“你好。我叫方梁,你叫我梁叔就好了。”他伸出手,和蔺睿予交握。

“我是……蔺睿予。”他有些怔然地回握。他开始觉得,这个脸上带着笑的男人好像……有点令人看不清。

“你可以带我去找我儿子吗?”方梁看着他,虽然是一个小小的邀请,却让人不得不服从。

“你儿子……我也对这里还不太熟……”蔺睿予不明白为什么方梁一直盯着他看。他不知道他儿子是在闻人家的哪里工作,他虽然大概知道位置,但很多地方都还没辨认清楚,不知道这样是否能帮上忙。

“不要紧。”方梁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随后,没有解释他儿子是在这广大房子中的何处就迈开双腿而行。

问睿予只能跟上,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行动已经不自觉地被方梁牵着走。“请问你儿子……”他是想问,他儿子在这房子的哪里工作,可是却被方杰打断他的话。

“我儿子是个很有才能的人,我以他为荣。”方梁侧首淡笑地看视着走在他身旁的蔺睿予,然后确定蔺睿予会暂时听他说话后,又再度缓缓地开口:“但他很不喜欢亲近任何人,我想这是我的错,他从小到大就必须比平常孩子读更多的书、懂更多的事情,没有时间交朋友,也没有时间玩乐,他很争气而且聪明,十五岁就跳级到国外的大学就读……身为父亲的我理所当然地觉得很骄傲。但现在想一想,当初如果能够多关心他一点就好了。”他的眼神望向遥远的主屋方向,语气像是在叹息。

蔺睿予不知道为什么方梁要和他这个相识没有几分钟的陌生人说这些,但他只是听着。他看着方梁的侧脸,依稀能感受到他身为一个父亲的骄傲与忏悔。为什么……要忏悔?蔺睿予不解。

“我因为忙于事业,很少去探望或者关心他,他的母亲身体不好,也没办法出远门,我总是觉得儿子很独立,自己能够处理任何事情,不用我们操心……他是真的很独立,独立到根本不需要我们。”方梁苦笑。“等我发现的时候,我们父子的感情已经像是陌生人一样疏远。”

微风吹乱了方梁的话语,听起来好幽邈。

“为什么?”蔺睿予疑惑,就算是不常去探望他,应该也不会造成多大的隔阂,寒暑假的时候,他儿子应该可以回国亲近父母才对。

方梁了解蔺睿予是在问什么,他唇角的笑意更不真切了,眉间也有了皱折。“我总是觉得他能力好,每次一见面就是要求他要更进步,忽略了他的感受,久而久之,看了不停地要求外,我们之间变得什么话也没办法自然地说出来。他的个性会变成那样孤僻,是因为我把他丢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要负一半的责任。”

蔺睿予静静地倾听,发觉他们行进的方向离主屋越来越近。他儿子是住在主屋里那几个管家其中一个吗?蔺睿予猜测。

“不过,我这个什么都不重视的儿子,总算也有了特别的人……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方梁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蔺睿予身上。“该怎么说呢?我知道他的感情表达有所缺陷,有了他能够重视的人,我觉得很欣慰也很讶异;但是另一方面,或许这是个最差的选择也不一定……但我听说,连我儿子自己都还搞不清楚呢!”他笑,有些烦恼、有些担忧,似乎还有更多的……包容。

“你……你会支持你儿子吗?”蔺睿予问,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问了,而且心底深处十分想知道答案。

方梁在主屋的喷水池前停下脚步,他看着蔺睿予认真的表情没有开口。

良久,他勾起一道意味深长且特别奇异的笑容。

“他是我的骄傲。”他只说了这一句,没有正面回答蔺睿予的问题。

蔺睿予愕视着他,奇怪地感觉自己的眼眶好热……

主屋的门被打了开,走出来的人是胡子爷。他似乎没料到一打开门就有人站在那儿,微顿了一下,正想出声和蔺睿予打招呼时,眼角瞥视到蔺睿予身旁的方梁,他的眼眸倏然瞠大。

“您……”他震愕得说不好话,仿佛毫无预警地看到什么令人极为惊喜的事情。

方梁一派地优闲自若,他微笑。“老胡,我回来了。”

“老爷!”胡子爷高兴地笑咧了嘴。胡是他的本姓,闻人家上一代的主人都是这样唤他的。“您要回来怎么不通知一声?”他走下阶梯,只差没有上前拥抱。

“想给大家惊喜啊。”方梁扯开嘴角淡纹,瞥视着身旁的蔺睿予,发现他的脸上一片茫然。

老爷………老爷?

胡子爷叫闻人琰“少爷”,那么,老爷不就是……蔺睿予错愕地看着方梁,脑中一片混乱。突地,身后传来了汽车的叭呜,他下意识的回头,只见一辆黑得发亮的高级房车缓缓驶近。

是闻人琰回来了!

蔺睿予感觉全身的细胞在一瞬间敏锐起来,心跳也逐渐加快。

“是少爷。”胡子爷的笑容微软,脸上有着忧虑。

“我知道。”方梁淡淡地说着,一直挂在唇角的浅笑不知何时已经隐去。

高级黑色轿车熟练地停靠在主屋前,胡子爷上前恭敬地打开后车门。

闻人琰跨出车门,颀长的身子站立在车旁,一身优雅的西装笔挺,衬托出他绝魅气质。

他幽黑的目光先落在蔺睿予身上,然后缓缓地看向旁边的方梁。他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的表现,毫无一丝喜悦或是讶异,冷淡得像是在看路上不相识的行人。

蔺睿予站在旁边,他能够感受到,刚才闻人琰看着自己的视线多么的灼热,即使是只有一刹那,他也能够完整清楚地接收。他的心脏狂跳,本来就微乱的呼吸更是在听到方梁的话后差点哽住。

“琰,我回来看你了。”低沉嗓音回荡在周围。他没有笑意,眼底唇角都没有,适才的闲雅已不复见。“你没忘记我是谁吧,儿子?”

闻人方梁除视着眼前比他还高大还冷漠的男人——闻人琰,他刚才说的骄傲、他的长子。

本来凉爽的气流变得像是一把拉饱的弓,紧绷的尖锐震动让人头皮发麻。

窗外,叶子飘然而落;书房里,空气凝结沉重。

“我有两年没看到你了吧?”闻人方梁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把目光移放在对着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暗黑身影。

或许是室灯稍暗的关系,也可能是坐的位子背了光,总之,他觉得两人的距离好遥远,远得像是海洋的两端,摸不着头也看不到尾………他们两人的座椅也才不过隔了一张桌子。

真是好笑。每见过一次面,他就觉得彼此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扩大。

有哪一对父子是像他们这样的?

他真是个失败的父亲!每当看到闻人琰时,他总是会这么想。

闻人方梁的薄唇抿着,他也想对儿子展愉欢颜,但这种气氛、这样对峙的感觉,就好像两个人在比赛气势似的,剑拔弩张;跟自己的儿子说话像是要赴战场打一场硬仗,别说笑容了,就连想要控制好随时会爆发的脾气都难如登天,他要怎么放开心胸来笑?

更何况,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儿子面前笑过了……他几乎就要忘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前一阵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打通电话,你真以为我在瑞士就什么都不知道吗?”闻人方梁冷着脸道。他指的是有人寄恐吓信要狙击闻人琰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他没办法平心静气看待,所以话语中带着指责。

以闻人琰在商界上的身份很容易遭到同业觊觎或妒忌,他早就叮嘱过,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偏偏琰老爱跟他作对!

叫他不要树立太多敌人,他就加快动作整倒看不顺眼的公司;叫他要对来历不明的黑函调查清楚,他就把那些可以当成证物的信件一把烧个精光;叫他处理事情不要太过强硬,他就誓不得手绝不罢休——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几乎是无所不能,但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到达子弹打不死的境界,他毕竟还是会担心。

就像那个车祸。

闻人方梁很想摇醒这个死脑筋的孩子,但他做不出来,只能看着眼前沉默的儿子。

要不是夏玮前两个星期打电话告诉他一些事情,他大概到进了棺材都不会知道自己儿子曾经被人以那种卑劣疯狂的方式狙击……不过,这倒让他对闻人琰身旁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的特别助理起了兴趣。

奋不顾身是吗?他儿子哪点值得了?

闻人琰始终不语,他看视窗外的天空,抚弄着胸前的红晶项链。

他不知道要跟自己的父亲说什么,从以前到现在都不知道。

以前父亲只要一见面就会要求他把事情做得更好,把能力更加提高,可是现在,他在商界的位置甚至可以呼风唤雨,他达成了父亲的愿望,并且做得更青出于蓝,既然如此,一向只谈论公事的他们,也就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两年没去探望父母,他却一点都不想念,在他过去的二十五年岁月中,从懂事以后,他就时常都是独自一个人,就像是一种习惯,他跟父亲除了在接管公司那时比较频繁的见面,之后便恢复往常,他还是一个人。

不,那时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蔺,不算是一个人。

闻人琰的深眸瞥向手心中的火红水晶,脸上不自觉地放松跟闻人方梁相处时的那种紧绷。

“你总是不喜欢跟我说话。”闻人方梁虽然没办法缓和神色,但他的语气却压抑不住内心的感慨。

他多想和久未见面的儿子拥抱、寒暄!每每总是在心里幻想多次,希望他们父子俩能够自然地对谈,然而在真正见到面之后,他却总是因为太过于紧张而绷着一张脸,气氛怎会好起来?再者,两人之间那种日积月累的疏离就像是一堵宽高厚重的钢板墙,他现在才想跨越,已经来不及很久了。

“没什么好说的。”闻人琰漠然地开口,这是实话。他专注在菱形水晶上的眼神微软,是他的错觉吗?他好像听到父亲叹了一口气。

不可能。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父亲在他面前泄露多余的情绪。

从未!

他一定是听错了。

没什么好说的………多贴切的一句话啊!他完全没办法反驳。闻人方梁紧皱着眉,纵然觉得儿子的态度让他气闷,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后果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除了在心里懊恼外,什么怨言也说不出来。

也罢!先把事情确认才重要,之后的就再说吧……现在,该怎么进行才好呢?

“你这是什么态度?简直越来越不像话!翅膀长硬了能飞了是吗?两年没来看我和你妈,一见面就摆脸色给我看,亏我还大老远的跑回台湾!”闻人方梁疾言厉色,属于父亲的威严展露无遗。

果然是他听错了,父亲是不会感到悔恨而叹气的。闻人琰冷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每次回国找他,总是会先兴师问罪一番,说什么他这个儿子对待父母的态度太冷淡,比陌生人还陌生……大老远的跑回台湾?又没人邀请他!

带着母亲去瑞士的时候也是,什么也没跟他商量就走了,虽然胡子爷后来告诉了他,但他还是整个家里最后一个知道他们要去瑞士定居的人,父亲在到了那边后的一个月才打了一通长途电话回来告知,只简短的交代了两三句,把他一个人留在台湾。

是谁陌生?是谁态度冷淡!

两年没见面,他不也没打过电话关心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边说教!

既然他们没把他当亲人,那他也省了一桩麻烦事。

“你到底有什么事?”闻人琰不耐地开口。他知道父亲是不会没事来找他的。虽然胡子爷曾经告诉过他,他每次都是故意找借口、找机会回来探望他,这样才不会别扭,并不是有事情才想到要找他……

探望?他一点都不相信!

不管怎么说,总之父亲会回来,一定是找他有事。既然如此,就赶快把事情说出来,他不想浪费分秒,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跟他周旋,他现在惟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一个人。闻人琰握紧手中的坠饰。

闻人方梁瞅着他,沉吟良久后才开口:“我这次回来是跟你文叔讲好,过两天我们有个饭局你要出席,文叔的女儿也会到场。”他讲的很简短,也很简单。文叔是他的老朋友,两家彼此是世交。

换言之,就是要闻人琰去相亲。

闻人琰冷笑,笑意不达冰冷的眼底。

“不。”他也回答得很干脆。

“你也二十五了,还要玩多久?”闻人方梁冷寒地看着他。“文叔的女儿温柔婉约,又贤慧持家,这种对象已经很难找得到。”他眯眼,带点警告的意味。

“你可以自己娶。”闻人琰的笑更加地阴冷,几乎让书房的温度一瞬间降到冰点。

闻人方梁大怒,他用力地朝红木桌面拍下,连桌上摆放的咖啡杯都被震得跳起,响彻整个室内,闻人琰却纹风不动。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他真是要被他给气死了!“这几年你闹了多少绯闻?‘杨氏资讯’的杨菁雯、‘汛岚电子’的尹又琳、影剧红星、商界巨子的千金、大牌模特儿,到前一阵子的方晶雅,你是不是觉得还不够多!”闻人方梁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要骂出来了。

“你马上给我成家,收收你的心!”他这句是命令,而且不容反驳。

闻人琰冷冷地看着他。比起闻人方梁的震怒,相较之下,闻人琰的思绪根本就像是处在状况外。

又是沉默,两个人对看着,气氛紧张。

“你想操纵我的婚姻?”闻人琰冰森地启唇,像是在问一个很好笑的问题。

“是你玩得太过分,你想气我,那我就如你所愿。”闻人方梁的语气也丝毫不缓和。他知道他其实不是个会游戏人间的人,虽然女人多,但也摆明了根本不会把心放在她们身上,他会有那么多绯闻,有一半的成分是要气他这个总是叮嘱他要洁身自爱的父亲。

“你没办法摆布我。”这句千方百计就好像在嘲笑闻人方梁的不自量力。闻人琰只是淡淡地说着。甚至连看都不看他。

“是吗?”闻人方梁神色更加冷厉。“你不想结婚的原因……是包括和你乱搞的那个特别助理?”

话才一出口,闻人琰森凛阴邪的眼神马上像是一把毫不留情的尖刃直刺向他。

紧绷气流下伪装的表面平衡彻底瓦解!

闻人方梁镇定的接下闻人琰像是杀人的目光。“我说过,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闻人琰眯起寒眸。

父亲会对那些绯闻了若指掌不稀奇,因为那是会上报的消息,但他跟蔺睿予的关系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家里跟他们最为亲近的就是胡子爷,但他不是一个会碎嘴的人,就算他曾经怀疑过,也不可能会跟他报告,更何况胡子爷是绝不会背叛他;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你找人调查我?”闻人琰的语气充满危险。

闻人方梁既没否认也没承认。“你玩女人就算了,我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连男人都玩!要是这种事情传出去,闻人家的声誉都被你一个人搞脏了!你最好给我放手,不然别怪我对他不客气。”闻人方梁硬着声,说得毫无转圈的余地。

闻人琰全身都散发出前所未见的严冽,冰绝的漆黑瞳眸让人忍不住在心里发毛……

05

“不准动他。”闻人琰的声音很低,就像是从地狱发出的索命令。“我再说一次。”

他从柔软的坐椅中站起,倾下身直视着闻人方梁,坚定且极度认真地缓缓再次启唇:“绝对,不准动他。”他一双美眸像是燃起了火焰,狂暴的怒涛在里面奔腾流窜。

闻人方梁凝视着他像是誓言警告般的宣告,眉间的皱折却反而少了几许,唇角边有着了然的微抿。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他也离座,转身举步走向书房门口。

他的手才搭上门把,身后又传来了危险的低哑嗓音。

“你别做梦。”闻人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丝毫妥协。

他绝对不会受他摆布结婚,也绝不可能放开蔺睿予。

更不准……有人把主意动到蔺睿予身上!

闻人方梁只是微顿一下动作,然后扭开门把走了出。

关门的声音阻隔了两个人。

闻人方梁直到走出了三楼的长廊才放缓了脸色。

真是……这不孝顺的儿子,居然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瞪着自己的父亲……他有这样教过他吗?他伤脑筋地抬手托颚。

不过呢,看来琰的确是很在意那个已经失去记忆的特别助理呐……

他根本就不用找人调查,饶是闻人琰再聪明,他也决计想不到这些事情全都是他身旁那个夏玮提供的情报……闻人方梁苦笑。

琰从不相信他这个做父亲的会为他担忧,理所当然地也就不会怀疑他会找上他的朋友询问他的事情。

父子俩分隔在地球的两端,要知道琰的事就得和他身旁的好友打好关系,幸好有夏玮这个活宝,关于琰的很多事都得靠他的越洋电话,这几年帮了他颇多的忙。不过话说回来,想得知自己儿子的消息还得这样偷偷摸摸,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唉,难怪夏玮每次在电话里都要取笑他一番,说他比他跟他儿子还熟……夏玮也算他的干儿子了吧?

一想到夏玮这次叫他回来的目的……闻人方梁头又痛了。

虽然他知道这件事已经两个星期了,他也很努力地消化这个令人惊愕的内幕,但是……他的心情还是很复杂啊……

他的儿子果然是爱上一个男人了……

这么明显,两年没见面的他都看得出来他泛滥的独占欲和保护欲,偏偏听夏玮说,那小子根本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干嘛………

好复杂、好复杂!难道要他点醒琰“爱情”是什么东西吗?那不就是要他撮合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相爱?

可是能让琰这样用尽心思去重视的人,大概这辈子只会出现一个……因为他儿子死脑筋嘛!真是……简直是在考验他这个做父亲的智商。

心情好复杂啊……他为人父这么久,第一次有如此棘手的感觉。

不过夏玮说得对,看琰发怒失控的样子果真是……很有趣。

很有趣呐……

闻人方梁抬眼看着天花板,唇角不自觉地扯开一道淡弧。

美好的周末下午,天空却开始布满乌云。

最近的雨总是说来就来,晴朗的蓝天一转眼,就会落下细细地雨丝。

天气不定……跟他心情一样。

蔺睿予坐在阳台屋檐下的白木桌椅,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的心绪也好像被罩上了一层甩不脱的尘埃。

刚刚胡子爷告诉他,闻人琰在出门前吩咐过,叫他星期一就回公司上班,不准再待在家里。闻人琰终于发现他越来越像个无用的包袱了吗?蔺睿予微叹息,这样也好,他也不想一整天都无所事事,像个废人似的。

纵然一切都要重新学起,也好过像是被人养在家里的米虫。

他看着远处,沉浸在近日完全无法平静的思索里,没发现身后有人接近。

“要不要喝茶?”闻人方梁端着一个铁方盘,上面有一个淡黄色的瓷壶,和成套装砂糖奶精的小圆罐,手指上还勾了两个同色系花纹的杯子,他挂着微笑突然出现在蔺睿予旁边。

也没等蔺睿予回答,他就径自落座在他对面,还顺道把茶盘和杯子摆放在木桌上,又是摆明了不容拒绝。

“梁叔。”蔺睿予有些讶异地开口。他到现在还没办法完全地真实体认到眼前这个带着笑的男人就是闻人琰的父亲。

不过或许是闻人方梁总是带着笑的关系,他并不会对他感到不自在。

他听过胡子爷说闻人琰的父母居住在瑞士养老,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养老?他一点也不觉得坐在他对面一脸优闲的闻人方梁老在什么地方,他看起来顶多不超过四十五岁。

“这红茶很好喝,是我特地带回来的。”闻人方梁倒了一杯递到蔺睿予面前。“你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什么?”他忙着在自己杯子里加奶精和糖,一边看着沉灰的天空,不了解这种景致哪里吸引人了。

“谢谢。”蔺睿予拿起杯子道谢。“我在看……也没什么。”他坐在这里看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坐在能了望远处的地方会让他凝重烦缠的思绪得到一些安抚。

他拿起杯子就唇啜饮,掩去有些淡郁的心绪。

“你不加糖?”闻人方梁看到他什么也没加还以为他忘了,见蔺睿予摇头,他又再问:“也不加奶精?”他看到他还是摇头。

蔺睿予微愣,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闻人方梁的语气却有点怪异。

“这是什么怪喝法?你跟琰学的?”他那个孽子喝咖啡也是什么都不加,他每次都很怀疑为什么他这样还喝得下去。

一个爱喝黑咖啡,一个爱品纯红茶,就不知道是谁影响了谁。闻人方梁又加了两匙精到杯子里。

跟闻人琰学……是吗?蔺睿予怔怔地看着手上的杯子,红棕色晃动的香醇液体映照出自己困惑的脸庞。

梁叔要是没问,他也不曾注意过……的确,不管是喝咖啡和喝红茶,他从来都没添加过半点调味,一般人都该会喝得十分不习惯才对,但他之前却完全没有发现有哪里奇怪……他以前……大概也都是这样喝的吧……

他又多知道一件关于自己的事了……虽然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他真的好想恢复记忆,好想知道……他和闻人琰的过去。

“你还是没变。”闻人方梁喝了一口红茶,然后突地冒出一句话。

“咦?”蔺睿予回过神,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闻人方梁浅笑。“我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他往后靠向椅背,享受着微风吹拂的凉爽舒适感受。

“你……你以前见过我?”蔺睿予瞠着眼,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见过。”闻人方杰将手肘撑在椅子的把手上,支着额侧。“你跟在我儿子身边六年,我见过你的次数自然不在话下,但我们只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谈过一些简短的话而已。”那时是胡子爷带着他来见他,说明蔺睿予将会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蔺睿予疑惑。“那你昨天在花园里……”为什么要装成两人好像不认识的样子?还称自己是方梁,让他以为他姓方……结果没想到他居然就是闻人琰的父亲。

“要是我说我是闻人方梁,你不就一下子猜到我的身份了?”那多无趣。“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我是谁而已。”蔺睿予因为车祸失忆的事情他也是透过夏玮知道的。

原来他是在观察自己是否真的丧失记忆。老实说,这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却被知情的人蒙蔽的事情让他有些不好受。

“你如果想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说一点。”闻人方梁当然知道蔺睿予会有些不能接受他的作法,所以他用别的话题来引诱他。

果然,蔺睿予马上抬起专注的眼眸。

闻人方梁在心里失笑。这孩子,总是那么容易被人看穿。“我虽然没跟你说过什么话,但从胡子爷那里听说了颇多你的事,也时常在琰的身边看到你……你刚来的时候,性格还满倔强的,从外表就看得出来。表面上你听琰的话,其实你常常都不太服他。后来的性情就转变很大,你每次都很安静地站在琰旁边,他交代的事情你都一定会尽力完成……我常觉得,你能够忍受我那个怪儿子的脾气,就连我都要佩服了。”这世上大概只有蔺睿予一个人才做得到。

“我以前……是这样子的?”蔺睿予紧握着手中的杯子。听梁叔的话,好像他对闻人琰十分顺从。

“我知道你很想恢复记忆,但这事情是没办法勉强的,你不要太过着急。”闻人方梁看他锁紧眉,忍不住给了一些中肯的建议。

“我……想知道以前一些事。”而且是迫切、亟欲想要知道。蔺睿予垂下眼脸。每当一看到闻人琰,他心里就有一道声音好像在告诉自己,有件事一定要跟他说不可……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一定要亲口对闻人琰说出来。

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事。

他到底想要对闻人琰说什么?那种强烈想要表达某些不知名东西的感觉,使他几乎在每个难得能见到闻人琰的时刻都想冲着他开口,但喉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他知道的。

那种感受甚至让他心悸得连呼吸都倍觉困难万分。

“我也想知道。”闻人方梁看着蔺睿予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优美的唇线逸出淡语。

“什么?”蔺睿予抬眸。他这次听清楚了,梁叔说想要知道什么?

闻人方梁笑得好慈祥。“我也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会不顾自己安全地护着琰,导致自己车祸失忆。”其实他根本不用问,这个答案……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但他真的很难了解,为什么蔺睿予会对闻人琰有这种执着得几近完全奉献的迷恋。

真是……令人难以理解的感情。

蔺睿予怔愣住,他没办法理解梁叔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你说什么?”他启唇问着。他不是只是因为单纯的车祸而失忆的吗?胡子爷、夏玮、江苡……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跟他说的啊!

什么叫不顾自己安全地护着琰?

内心激荡的情绪扯到了额角上的伤痕,不只起了一阵疼痛,心里也完全地纠结缠乱,他的脸色苍白不已。

“没有人跟你说过吗?”闻人方梁故作惊讶。当然没有人跟他说过,因为闻人琰曾经交代过,既然蔺睿予已经失忆,就不要再对他说出这种复杂的事情扰乱他。

“本来那辆车子的目标是琰,但你却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在最后一刻推开了他,不仅救了他,还代他受过……你不知道自己出车祸的原因?”他摆出疑惑的神情,如果现在眼前有一面镜子,他一定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入木三分。

蔺睿予仿若被电殛,他紧握的拳头颤抖着。

随着闻人方梁口中说出的每一句事实,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令人心惊的画面。

他看到那辆车,看到闻人琰站在那个大楼下,看到自己的视线剧烈地摇晃起来,然后越来越接近闻人琰,接着他看到一双手伸了出去,碰到了闻人琰的身体,之后……之后……

砰的一声巨响,他眼前的景物完全被漆黑取代,身体也好灼热,甚至还可以听到旁人的惊呼。

他用尽力气地抬起眼眸,依稀模糊地看到闻人琰抱着他……对了!他要说话。

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闻人琰说。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蔺睿予额前的白色淡疤倏地传来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痛,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毫不留情地撕扯开来,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胸口中翻腾的闷气几乎让他窒息。

心脏紧缩的压力使他眼眶染上湿意。

铿锵一声,他失手打翻搁在桌上的红茶杯。

“怎么了?这么不小心。”闻人方梁关切地问。他知道蔺睿予可能是回想起了什么东西,其实他觉得这种方法太过激烈,但要是不给予他一些刺激,他的记忆很可能会被封锁一辈子。

蔺睿予并没有从好不容易进入的过去记忆世界里跳脱,他对身旁闻人方梁的询问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瞪视着那从翻倒的杯子中流出的红棕色液体,在桌面上诡异地缓滑至边角,就像是他身上的冷汗一样——

涔涔而下。

“怎么样,你说了吗?”

(说了。不过他的脸色不太好,很苍白……应该是成功地想起一些事情。)

“我就说吧,这个方法很有效的。当初出院的时候,医生也说过要给予适当的刺激,偏偏闻人那个家伙保护他保护得像是什么易碎品,什么也不让他知道,很多事情都轻描淡写地说过,难怪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夏玮这话说得好神气,好似所有功劳都在他身上。

(保护他……琰真的这样做?)他好困惑,他们现在说的这个?真的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那个冰山儿子吗?

“你不是看到他为了睿予发飙吗?还怀疑我说的话。”

(这倒也是……)不过他……唉。(我真的觉得心情好复杂。)他沉重地叹口气,都快要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了。

“这是你惟一可以做好爸爸的机会,你要放弃也可以啦……难道你歧视这种事情?”

(我不歧视任何人事物。)他严正地否决。别说他在国外生活这么久,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伟大到可以去歧视评断任何东西。(可是你要我去点醒那个混帐逆子……)他真的觉得很头痛。居然要怂恿自己的儿子跟同性相爱,这种奇怪又扭曲的感觉……实在是一言难尽。

“那你要不要他得到幸福?”这方凉凉地说着。

(当然!)这是他惟一可以做的事情,也有一些……补偿的意味吧。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嘛。”死脑筋,跟他儿子一个德行。“你跟闻人真的很像,不愧是父子。”

(我跟他像?)他有那么……难对付吗?他自己都要怀疑了,他是怎么养出那种……完全让人捉摸不定又冷得像是块冰的奇怪孩子。(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好似等着看笑话一样。

“啊?哈哈……”夏玮干笑两声含混带过。(你怎么把我想成这样,我是很担心闻人和睿予才这样躲在暗处帮他们的耶!)真是!他多宽宏大量又善体人意啊,但他也不否认有看好戏的成分啦。

(是吗?)这语气是完全不相信。他总觉得自己明明知道干儿子设了个陷阱,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往下跳。(我会再找机会和琰谈谈,你现在要怎么做?)

“说到这个啊,呵呵……”他笑得十分诡谲。接下来的事情他可是早早就全部都想好了呢。很久没有这种来劲的感觉了。“我前几天无意间从胡子爷那里知道一个消息,方晶雅那个女人原来曾经去找过睿予,他们两个根本谈不上认识,我猜方晶雅是有目的地去放话,所以我想……”

话筒两方的人,一个不怀好意地耍弄他的嘴皮献出“良计”;一个则是紧锁眉头地推敲这则“诡计”的可行性。

(你脑袋里都装些什么?古灵精怪的小子!)听完整个计谋,他真的觉得“夏氏科技”的老板位置是不是很轻松?不然干儿子怎么会有空到这种地步,成天就想着怎么害人;同时他也为干儿子的下属感到难过,有这种上司是他们的不幸。

“什么!你觉得这个方法不好吗?”他依旧用着没大没小的语气解释:“你也知道你儿子在感情的处理上根本就已经麻痹到了不知不觉的地步,他的个性又固执得像颗敲不破的顽石,不下重药不成医的道理就是适用他这种人!”所以他才这么大费周章啊!真是辛苦他了。

(这样事情可能会闹得很大。)他沉吟,毕竟年纪大了,考虑的事情会比较多。

“你担心什么?闻人他啊,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改变想法。同样的,如果他发现自己早就爱上睿予,再怎么困难的处境都会克服,他一向都是惟我独尊、天下无敌,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得了他啦!”说实在话,这种厉害到不行的人真是有点讨厌。

(我知道。)浅笑挂上嘴角。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骄傲有多么让人屈服的能力?他微一迟疑后低语:“事情结束后,我给你一笔钱。”

“咦?”他惊讶了。“不用啦,谈什么钱?太伤感情了,”他根本是为了自己的娱乐……不,是为了朋友之间感动的情谊才插手的,才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鬼钱!要钱,他也有很多。

(不是的。)他知道他误会了。(我是要把钱给你,然后你尽快去做个准备。)

“啥?什么准备?”他怎么听得没头没脑的。

(买艘太空梭。)闻人方梁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夏玮感觉一阵寒风吹过。“什么啊……你这么老了不要讲这种无聊的笑话好不好?”他仗着自己和他聊过的电话比偷过的懒还多,开始数落这个长辈。也不想想都已经五十几岁了,还在讲这种听不懂的冷笑话。

(我是认真的。)他缓缓地开口。(要是被琰知道你是幕后主使……就算搬家或者移民还是逃不掉,躲到天涯海角他都会把你找出来,你干脆就买艘太空梭去避避风头好了,等他原谅你一切的所作所为再回来,不然我没办法保证你可以‘死有全尸。’)他说的就像是在谈论天气般无关紧要。琰虽然不计小仇,但大仇可都是没有期限地加倍奉还,看来干儿子很可能要在宇宙中飘泊一辈子。

“呃——”他突然觉得呼吸好不顺畅,也挤不出笑了。“你不讲我不讲……不就没人知道了嘛!”对吧?只要知情的人不说,闻人就应该不会知道。

(是吗?可是他一向很敏锐,头脑又好得吓人。你确定你能做到不露一点破绽?)他用着严肃地语气调侃这个想置身事外看戏的干儿子。

“这——”当然不能!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破绽嘛。“那我……”现在要收手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他和蔼微笑地开口:(乖孩子,去买艘太空梭。)

“天——”他忍不住呻吟。真是一大失策啊!他之前怎么会没想到被发现的后果?都怪他玩得……呃,帮忙得太投入了。

他是真的很努力在想办法帮忙耶!都没有人体谅他的辛劳吗?闻人应该会看在这“一小点”操劳的汗水份上原谅他吧?

会吧?

会……吗?

06

深夜。

寂静昏暗的房间里,床上的人无意识地抓着身上的薄被,紧闭的双翦颤动着,额际滑落一道道汗水。

他的表情十分地难受,似乎是陷入了深沉的梦魇泥淖当中。

他的眉头紧锁,呼吸一次比一次快,眼睑的抖动也一次比一次明显,仿佛是再也难以克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叫出声音——

“呃!”

蔺睿予猛地张开眼睛,迅速地翻身坐起。

他不停地急遽喘气,额角上的汗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流下。

习惯地抬手抓着胸口的衣衫,一个眨眼的动作,本来凝留在他睫毛上的水珠瞬间滴落在手背上。

他看着那晶莹的圆润液滴继续不受控制地滑行,终至坠入床上的被单,化为虚无。

环视着已经逐渐能够熟悉的房间,他狂跳的心音似乎响彻整个室内。

又做梦了……最近他老是睡不好……

自从知道自己车祸的真正原因后,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安心地睡过觉。

失去的记忆就像是洪水开了闸,完全不照时间排列的先后顺序,在每个深夜里占据他的梦境,不间断地回流到他身上,巨大的冲击让他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只能全盘接受眼前掠过的所有画面。

他分不清楚真假!

有的梦总是反反复复地出现,有的梦虚幻不实捉摸不住,有的梦像是一片漆黑的牢狱囚困住他无法脱身,更有的,让他即使是在梦里都能感受到心中那刻骨的疼痛。

其中,几乎在每个片段都会出现的,就是闻人琰那张俊美冷酷的脸孔。

就像是无底的流沙,不停地将他吸入卷入,他每一次想要站起身脱困,却总是徒劳无功陷得更深,犹如暗夜的鬼魅,怎么也甩避不开,怎么也逃离不了。

他不懂!

到底那个男人对他来说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为什么他会宁愿自己受伤也要保他平安?为什么他只要看着他就会感觉到心悸?为什么全身每根纤细的神经都只对他一个人敏感?为什么他会在每个夜里纠缠着他所有的心绪?

为什么?为什么?

他在昏迷之前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他多想知道!

但他现在能想起的记忆有限,就像是破碎的瓦片,他能大致明了每一个碎片上的刻纹,却没办法完整地拼凑出原有的面貌。

至少……已经不是停滞不前的状态了……蔺睿予安慰着自己。

忍住心中的叹息,他瞥一眼壁钟——是凌晨一点多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玻璃窗户,让凉爽的微风吹进室内,这才觉得胸口沉闷的感觉舒缓了一些。

一睡着就做梦……现在也好像睡不太着了。他望着庭园中那几座雾白的温室,心想干脆去散个步好了。

他走出自己的房间,然后下楼,轻声地打开主屋的大门步了出去。

闻人家的庭园广大,虽夜色厚重,却设想周到地摆置了典雅的欧式路灯,晕黄色的灯光下有着飞蛾几只,四周安静得像是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晚间的湿气重,空气中有股湿意,微凉的清风不时地吹拂着,待得太久会染上寒意。蔺睿予思忖。

但……他真的好想去看看那些温室,总觉得有一些熟悉感,听胡子爷说,他刚来的时候就是负责照顾那些温室的。虽然胡子爷叮咛过他的身体并不好,属于容易生病的体质,可是他不至于这么脆弱吧?只是散一下步而已,应该不会怎么样。

他并不喜欢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却如此没用,比起担心染病染风寒,他更在意的是因为自己而麻烦到其他人,不然他根本毋需顾虑这么多。

他告诉自己不会待得太久,然后走近那些用雾白玻璃搭建的温室。

胡子爷说过,这些温室里面的植物,全是比较难照顾且市面上难看到的品种。养这些东西是闻人方梁的兴趣,虽然他搬到瑞士居住,但也舍不得自己曾经用心栽种的一草一木,所以才会把这几座温室保留下来。

难怪他前几天看到梁叔站在这里了。蔺睿予由左而右一间间慢慢逛着,有的里面放满娇贵且颜色美丽的兰花,有的则是摆放了一些奇形怪状甚至说不出名字的怪异植物,还有一些改良品种的香料花……看了两间下来,他真是佩服梁叔有这种好雅兴和耐心。虽然说是种植植物的玻璃屋,但里面也陈设了成套的桌椅,似乎是专门给人在里面歇息放松用的。

走到最后一间,天空突然毫无预警地飘起细雨,蔺睿予抬头,才这一望,就发现雨势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他就近地走到最后一座温室,打开门准备进去躲雨。

下一秒,他的目光在瞬间胶凝住了。

蔺睿予愕然地握着门把,僵直着背脊站在门口,瞠目看着温室里坐着的人。

那人穿着月白色的针织长衫,胸前挂着一条银白项链,连接着红艳得令人刺眼的坠饰,就坐在深色的桌椅上,修长的腿交叠着。或许是白雾的玻璃反折了温室里的灯光,他绝美的脸部轮廓看起来更加虚幻,柔和得令人心醉神迷,微敛的长睫毛下隐藏着冰冷却美丽的瞳眸,他头上的黑发也因为支着额前的动作而拂落,掩去了主人一向的高傲面容。

不太透明却充满神秘的玻璃屋里有着色彩和姿态都漂亮得能够使人舍不得眨眼的植物。

这样的人、这样的景观,交织而成了一幅像是图画般的画面。

画里的人美得几近令人窒息……更甚至,连旁边争奇斗艳的花草都因为他而失了色。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他缓缓地抬起优美的眼睑。

蔺睿予只觉得全身一震,就像是被那双眼眸勾扯住,他连转身离开或者移开视线这种小动作都办不到,只是无意识地和他对看着。

诱人神智的深眸所有者开了口,他的眉间微蹙。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为何他总是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碰到这个人?

蔺睿予怔愣着没有回答,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闻人琰眉间的皱折更深了。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他不悦地看视着蔺睿予因为还站在室外而逐渐被细雨淋湿的肩膀。一股怒意在心里陡升。他真有种冲动想要上前把他抓住丢进来。

仿佛现在才听到闻人琰的问话,蔺睿予回神。“我……我因为睡不着……所以才……”说不好,他还是没办法在他面前把话说好。

前两天他回到公司开始上班,跟闻人琰的接触也较为频繁。但每次一看见他,他的手心就紧张地直冒汗,本来冷静无波的心思也会荡起波纹。他很担心闻人琰会发现,他老是……失常的模样。

“进来!”闻人琰的视线胶着在蔺睿予已经濡湿的薄杉上。这么凉的夜里他还穿着短袖的衣服到处乱晃?他不是才从医院回来?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他应该有叫胡子爷叮咛过蔺睿予体质敏感的事情,他是全部当成耳边风吗?也不知道刚才他在外面走了多久,肯定又会犯咳嗽的毛病。

“我……我要回去了。”蔺睿予拒绝。他实在……不太想跟闻人琰单独相处。

闻人琰的脸色更冷。“我叫你进来就进来!”饱含着怒气和命令的口气。

回去?他是没看到外面在下雨吗?走到主屋至少也要五分钟,足够让他全身淋湿到发高烧下不了床。

“可是我……”蔺睿予还想讲些什么,却看到闻人琰已经离座起身,迅捷地朝他走过来。“你做什么?呃!”他的手臂被闻人琰突然伸出的手准确地扯住,冷不防地被猛拉了一把,他整个人因为强大的拉力而跌撞进闻人琰的怀中。

他吓了好大一跳。

蔺睿予对他说来就来的动作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

好香!他……身上有一种香味。蔺睿予脸上发热,他惊觉自己和闻人琰的姿势太过暧昧,却又不舍得离开闻人琰充满男性麝香的身体,而且闻人琰也没有丝毫想要放开他的意思,就这样把他圈锁在臂膀的范围之内。

他能够听到闻人琰的心跳……好平稳、好有规律,而他自己的心跳却大声鼓噪得像是闪电般停不下来。为什么他要心跳得这么大声?他真的好担心闻人琰会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闻人琰身上灼热的体温传递给了他,蔺睿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这个人的影响力太过强大,光只是这样倚靠在他怀里,他的神智就陷入一片迷乱当中。

闻人琰侧首低看,从蔺睿予露出的微白颈项到稍细的锁骨,他身上微湿的衣衫变得有些透明,就这样服贴在他瘦削的身上。

闻人琰的眼眸变得又深又黯,他脖子上的性感喉结紧缩。缓缓地抬起手,以极慢地速度伸向蔺睿予的背脊……才一接触到他因雨淋湿而显冰凉的后背,闻人琰的脸色霎时变得比外面的冷雨还寒冷。

他将伸出的手握紧成拳,在瞥视到蔺睿予额上的淡疤后,硬生生地忍住想要抚摸他的欲望。

蔺睿予只感觉到闻人琰轻触到了自己的背,然后看到闻人琰的手越过他的背后,强硬地关上温室的门。他心脏猛跳,在闻人琰触碰到他的那一刹那,他还以为……还以为……

旖旎的火烫气氛随着关门的声响消失。

“你……等、等一下!”蔺睿予又被拉着走,他的手臂被闻人琰第二次扯住,虽然没办法挣脱,但力道却拿捏得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疼痛。

闻人琰把他拉进温室内,丢在坐椅上,不由分说地动手扯脱蔺睿予上身惟一的一件衣服。

蔺睿予大惊。“你做什么……”他慌乱地想要阻挡闻人垧动作的手。

他根本就不应该惊讶,他们两个都是男人,拥有相似的身体,就算裸裎相见也算不了什么,但他就是强烈地不想在闻人琰面前赤身裸体。更何况,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闻人琰要脱他的衣服。

“住手………不要这样……”他的反抗在闻人琰强大的力气下完全起不了效用,逐渐露出的肌肤让他脸上一片热辣。

“别动!”闻人琰不耐,格去蔺睿予阻扰的手。他一向没什么耐性,眉一皱,直接就将那件染湿的薄衫一把撕裂开来。

布帛破裂的声音让蔺睿予完全地愣住,他停住手。怎么也没想到闻人琰竟然会……扯破他的衣服,而且还是刻意的。

才一瞬间,闻人琰趁着蔺睿予停下动作时,迅速地把他上身那件令人生气的衣服脱离他的身体。

一阵凉意袭上蔺睿予,他才回神,就有一件软毛的外套盖住他的身子。

“穿上!”又是命令的语气。闻人琰坐回蔺睿予对面的椅子。“你最好别让我看到你生病。”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充满危险。

蔺睿予怔仲着,在毫无选择下穿上闻人琰丢给他的衣服。

好温暖……他略带凉意的身体完全被外套内衬的细毛给包覆住,顿时减去了大半的寒意。

那件外套很大,而且还有着一些些人体的暖意和特殊的香味……这几乎让他迷醉了……

他不了解,为什么闻人琰要这样对他?

不顾他的意愿脱掉他的衣服,然后给他另一件更加保暖的外套命令他穿上。这是代表闻人琰怕他着凉吗?他……在担心自己?

他到底是霸道还是温柔?到底是讨厌他还是关心他?

“把扣子扣上!”闻人琰的声音低哑且不悦。他紧看着蔺睿予身上那件属于自己的外衣,套在他身上显得太过于宽大,还半露出光裸的胸膛……清秀干净的脸上有着被温室里的暖气空调熏红的痕迹,发梢因为沾上了湿意而微乱地垂着……

闻人琰在瞬间握紧了拳头。

真该死!他居然在嫉妒那件衣服,可以触摸到蔺睿予身上每一处滑手的肌肤。那种诱人且销魂的感觉明明只有他才有资格品尝,只有他才了解。

他恨不得现在就撕扯掉蔺睿予身上任何碍眼的布料,占有他一整晚!

可是他偏偏不能这样做。

简直是天杀的该死!

闻人琰的脸上像是罩上一层厚重得化不开的霜雪。

蔺睿予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想要快点在他杀人的目光下扣好衣服上的扣子。

外套上的香味弄得他呼吸都乱了。那不是男性擦的古龙水,也不是香皂的味道,就是一种很洁净、很好闻的……专属于闻人琰的香味……真的很香……围绕在四周的香味让他几乎错认自己此刻是被闻人琰给圈抱着。

一察觉自己又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蔺睿予闭了闭眼,将心思放在胸前的银色扣子上。

过长的衣袖让他扣扣子的过程并不太顺利,他这才发现,闻人琰不仅身材高出他一大截,就连手脚都比他修长好多。

好不容易把一排扰人的钮扣全部扣好,蔺睿予在接收到闻人琰专注的视线下,手指有些颤抖。

看到蔺睿予总算包得只露出双手,闻人琰眉间的怒气依然没消灭多少。他一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实他可以不要考虑那么多,只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就好,但他就是做不出来!

他做不出来!面对蔺睿予那双纯净的眼眸,他硬是忍住想要拥抱他的渴望。

不一样……他知道自己的心产生变化了,但他还不了解那是什么。

蔺睿予不安的坐在椅子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但沉默宁静的空气又显得太过不自然也太过尴尬。

他看向桌上摊放的文件和咖啡壶咖啡杯,不难想象刚才闻人琰在这里做什么。他都这么晚才睡吗?他时常会跑到这里来看文件?也一边喝着黑咖啡?

“你这么晚跑出来做什么?”闻人琰打断蔺睿予的思绪,问着已经重复第三遍的问题。

蔺睿予只把眼睛盯在桌面上全写着英文的纸上。“我睡不着……所以出来散步。”目光被反折在白纸上的红色光芒给吸引,他移动视线对上垂挂在闻人琰月白衣衫上的菱形红色水晶。

“睡不着?”又睡不着?他好像从没睡好过。闻人琰瞥视蔺睿予眼眶下疲累的证据,心里的不悦感越积越深。

“我想请问……”蔺睿予忍不住开口,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才发现他把心里想的事情脱口而出了。“那条项链,到底是不是你的?”

他不只一次有这个疑问。尤其最近时常梦见过去记忆的片段,如果他没拼凑错误,那条项链应该……应该是属于他的。蔺睿予忍住想抬手摸上胸前的动作。

闻人琰黑眸一暗。他伸手拉起垂吊在自己衣襟前的白金细链,然后任那火红色的坠饰在空气中摆荡。

他眯起眼。蔺睿予不是第一次向他问起这条项链,这代表他虽然失去了记忆,却还是对这个菱形的水晶有印象………为什么只对项链有感觉?

蔺睿予想不起他是谁,却记得自己的项链长得什么样子?

他在他的心里,还不如这个红色水晶?

闻人琰冷怒地握紧手心里的坠饰。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把这东西还他,就算蔺睿予永远都记不起来他是谁,至少还会自动跑向自己身边找回他的项链。

可恶!

闻人琰看着蔺睿予半晌,然后缓缓地勾起一抹迷人心魄的浅笑。那笑容很美,足以扰乱任何人心智。

蔺睿予抿着唇,微微地喘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这水晶……是我的。”闻人琰带着邪诱的好听嗓音像是催眠般低声响起。

“而且,只专属于我而已。”他将坠饰放到唇边轻吻,美丽又危险的漆黑幽眸带着蛊惑地直视蔺睿予。像是在做一种宣告,也像是在下一种咒语般,对那水晶烙上不灭的刻印。

蔺睿予只感觉全身的神经在一瞬间纤细起来。他很快地别过头问避那完全令人无法招架的绝魅双瞳。他的脸发热、他的身体发热、他的血液热得几乎在沸腾。

他不明白闻人琰这样回答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落在水晶上的吻……好像是吻在他的身上……

不是的!他又乱想了。

蔺睿予平静的外表掩饰不了狂乱的心思,他深呼吸想控制杂乱的呼吸,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闻人琰满意地看到自己所对他造成的影响,这让他稍稍地平息了满腔的怒意。他毕竟还是足以动摇蔺睿予的神智,即使是在他失去记忆的情况下。

瞒着蔺睿予转首所微露出的白皙颈项,他紧蹙着眉。

“瘦了。”他的语气里都是指责。

蔺睿予听到他的声音,又想下意识的看向他,不过他很快地克制住。他不能再让这个男人……左右他,那犹如无底漩涡般的眼眸在他身上施放的魔力实在……大恐怖。

“你瘦了。”闻人琰再度出声。“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瘦成这样,快要只剩一把骨头了。他要嘱咐胡子爷多看着他正常吃饭才行,最好弄些补身体的东西,他从医院回来也没好好休养过。

要不是父亲住了下来,他担心他会趁自己不在对蔺睿予做出什么事,他才不会这么快就让蔺睿予回到公司。身体都还没养好,他不会准他太过劳累。

现在给他的工作也都是一些很轻松、不需要太多精神和体力……但他好像还是一脸疲倦的样子。闻人琰盯着他,越看越觉得一把火在心里烧。

蔺睿予没有开口。他……当然有好好吃饭,这个问题太奇怪,根本就不像是会从闻人琰口中问出来的。

这也算是……关心他?

“他……”闻人摸紧锁着眉。“他有没有去找你,跟你说些什么,或做了些什么让你感到不舒服?”他指的是他父亲。他没办法二十四小时都看着蔺睿予,还是要确认一下。

“他?”蔺睿予当然无法意会闻人琰突然问的“他”是谁。

见他脸上一片疑惑,闻人琰的眉越皱越深。

“我父亲。”他不悦地从完美的唇线中逸出三个字,脸上的表情像是对这个名词感到有多厌恶。

蔺睿予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梁叔是一个很好的长辈,虽然那天在阳台上他不小心讲出他车祸的真正原因,但他反而感谢他,因为他不希望自己什么事情都被蒙在鼓里。

“不……没有。”他启唇回答着。此时他总算把目光移向闻人琰,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闻人琰真的跟他父亲很像。

他们表达关心的方式……都是笨拙且不熟练的。他想起第一次在花园里遇到梁叔时,他在讲他儿子时的那种神情,那个微笑,完全表现出身为父亲最大的快乐。

可是当闻人琰出现时,那个笑容却奇怪地消失,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梁叔十分喜爱这个足以令他骄傲一辈子的儿子,却……不会表达。蔺睿予踌躇着,在心里思考着要不要把闻人方梁跟他说的话告诉闻人琰。

听见了蔺睿予的回答,闻人琰的眉间总算松了一些。他看看表,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半。

窗外的雨势不曾停歇,反而越来越大,大概到天亮雨才会停。闻人琰脸向蔺睿子眼眶下淡淡的倦意。

“去睡觉。”他不再浪费时间,直接站起身走向蔺睿予。

“咦?”他……刚说什么?去睡觉?要睡在哪里?蔺睿予满脸不解。

他的疑问很快被解答。闻人琰再次伸手拉起他,在他毫无能力的反抗下,将他带到离桌子不远处的一张长软椅上强迫他坐下。

那张软椅很大,尺寸也很长,像是为了高大的人而特别订做的。

“睡这里,天亮我会叫你。”闻人琰还是以命令的语气,他看一眼蔺睿予身上的衣服。

这个温室有空调,穿这样应该就够了。“快点睡!别忘了你还要上班。”这次除了命令外,还多了威胁的意味。

蔺睿予虽然想站起来,也想告诉闻人琰他睡不着,但……他看向窗外的大雨,如果真要两人独处到天明,那他还是选择用睡觉来逃避这种怪异的气氛较好。

他在闻人琰不容反抗的眼神下躺进软椅当中,软椅只容纳他一个人绰绰有余。一躺下来,他就感觉好舒服,这椅子很软,让人整个身体都能放松不少。

闻人琰双手插在裤袋中,握紧成拳,强忍住想要触摸蔺睿予的冲动。他看起来太没防备……闻人琰眼神布满难以察觉的浓重欲望。

“快点睡,我会一直在这里。”他不悦地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向刚才的桌椅坐下。他得让蔺睿予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才行,不然他不能保证他能克制自己一整夜。”

蔺睿予很讶异,从他躺着的方向可以看到闻人琰宽阔的肩背,他不能否认自己感觉好心安。

躺了下来才知道,自己真的很困。

这是这几天以来,他头一次感到紧绷的身心终于可以稍微放松……是因为闻人琰陪在他身旁吗?

倦意染上眼眸,他的目光固执地紧锁住闻人琰的背影,想把这个影像牢牢地记在心中。

这个人,到底是霸道……还是温柔!

很霸道……但……也有一点点温柔吧………“谢……谢……”

闻人琰坐在椅子上,仿佛听到了蔺睿予的低语,他回头,发现他已合上了眼睛。

是错觉吗?他刚才好像听到蔺睿予说了谢谢。

看着他安睡的脸庞,闻人琰转回头继续看着未看完的文件。

这一夜,两人和平的相处。没有激情的交缠,没有强忍的心痛,没有狂乱的欲望,没有不安的猜测。

他们安静且平和地度过这个有雨的夜晚。

07

早上一张开眼,蔺睿予发现自己已经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他微愕,连忙坐起身,覆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至腰际。他记得自己明明……环顾着周遭熟悉的景物,他将视线最终的落点放在自己身上的软毛外套。

宛若如山的铁证。

不是做梦……昨晚他是真的跟闻人琰……蔺睿予脸上发热。他是怎么回自己房间的?肯定不是自己用双腿走的。

难道闻人琰抱他?

这实在……只要一猜想到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的,他就感到不知所措。

看一眼时钟,已经快九点了,这是他第一次睡过头。

蔺睿予连忙进浴室盥洗换衣,很快地整理好仪容。他走出房间,要下楼梯的时候碰上了胡子爷。

“胡子爷早。”他礼貌地问安。“抱歉,我睡过头了。他……闻人先生呢?”

想到刚才挂回衣橱里的那件外套,他紧张得手心冒汗。

胡子爷看他慌张的样子,不禁展露出微笑。“别担心,少爷他先去公司了,还说你最近睡得不好,叫我不要吵醒你。你要先吃完早餐才能去上班喔,这是少爷吩咐的。”这孩子老实得可爱。

蔺睿予愣愕地看着胡子爷脸上的一大把白胡须。昨晚说睡不着,他没想到闻人琰居然还记得,而且还这么关心他……

胡子爷笑着。他很高兴少爷这种冷情的人也会开始对人表达关切了,这是很好的进步不是吗?

“你下楼去吧,记得要把早餐吃完,否则不能去上班喔。”他笑着走上三楼,像是十分地开心。

蔺睿予听着胡子爷有些揶揄的口吻,他真的觉得好奇怪。

他缓缓地走下楼梯,去饭厅拿了一杯牛奶,然后走到客厅。

他不是不想吃早餐,只是……能吃多慢就吃多慢,他不敢想象等会儿去到公司见了闻人琰会有尴尬,让他……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客厅里的装潢也是欧式的,所有的家具都是同样的暖色系,而且高贵而不落于俗气,小地方的摆设也都十分精致,看来是请名家设计过。厅里有一台超过四十寸的宽平面电视,早上的时候都会开着,方便那些走动的管家和佣人可以听听新闻。

蔺睿予走向沙发,电视机里美丽的女主播正流利地播报今日最新的消息。突然,从女主播口中逸出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像是被利刃给狠狠地划了一道,他整个人瞬间僵硬地定住。

蔺睿予缓缓地转头看向画质高彩良好的平面电视,只见主播台上的女人启着红润的唇瓣,口齿清晰的在播报一则“商界的喜讯”——

“在商业界具有领袖地位的蓝海集团年轻总裁闻人琰,据传即将在两个星期后和在模特儿界同样顶尖的方晶雅小姐结婚。方晶雅是闻人琰众多的绯闻女友之一,对于他们突然决定结婚各界都纷纷揣测是否因为方晶雅怀有了闻人琰的孩子……”

匡啷!

蔺睿予手中的牛奶杯直线落地,玻璃制的杯身碎了整地,乳白色的液体毫无规则地被泼洒在光洁的磁砖上。

他的知觉陷入一片深沉的囚牢,血液降到最冰冷最黑暗的地方,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他瞪视着仍在播报这则新闻的电视机,却已经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结婚……结婚?

闻人琰……要结婚?

孩子?

一阵剧烈的疼动袭上他的心头,像是要活生生刨挖出他整颗心,痛得他没办法呼吸,他紧抓着衣襟,额角沁出冷汗,白色的伤疤宛若被强力的撕裂开来。

蔺睿予不自觉地颤抖着整个身体,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完全地被彻底掏空。

蔺睿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公司的。

他也不知道从早上到现在过了有多久的时间。

他失去了感应外界的能力。

从听到闻人琰要结婚的那一秒钟开始。

蔺睿予站在昏暗电梯里的角落,凝视着缓慢跳动的楼层灯号,他的脸上毫无一丝表情,就像是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徒具一副空壳。

结婚生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闻人琰事业有成,又有良好的家世和令人妒忌的外貌,他是个成熟的男人,拥有女朋友是很平常的事,结婚也只是迟早而已。

只是迟早而已……

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他应该要用笑容来面对这项喜讯,他应该要打心里给予他们祝福,他应该要烦恼该什么时候去挑些礼物,他应该要、他应该要——

闻人琰只是他的上司不是吗?

对于他即将来到的婚姻,他应该是除了祝福还是祝福才对,可他却做不到。

他居然做不到。

他的心像是死了,理智崩溃了,思绪一片空白,眼眶有红热的沉疼,胸口有说不出来的痛闷,灼烧的喉间有发不出音节的哽语,他——

结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正常的人是他。

不正常……他没办法平心静气地看待这项喜事,心里面难忍的巨大苦痛彻底地击垮了他,他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

他知道……他知道……虽然从他清醒到现在根本没多久,但他却清楚地发现到,他对闻人琰有着超乎朋友、超乎恩情、超乎上司与下属、超乎熟悉和陌生的……一种情感。

那种情感令人不自拔,包覆占据了他所有的一切,他甚至不敢去深思,怕一触碰到那平静外表的假象,就会完全粉碎。

但现在,他所一直维持的直行轨道崩塌了。

他无法再自欺欺人、无法说服自己,只能任那把他灵魂整个撕裂的认知吞噬掉他所有情绪。

这种联系在闻人琰身上,说也说不出口、亟欲想摆脱却越来越缠绕上身、让他深陷在其中却无力自救的感情是什么?

该何以名之?

曾经他认为,一定得找出答案,他也很努力的去感受。如今,他只觉得自己那份带着羞耻且又异常奇怪的悸动,随着早上听到的消息灰飞烟灭……宛若路边的垃圾一样,就算被弃置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现在的他,光只是要撑着一副平静的样子就要费尽所有心力,再没有能力强自压下内心淌血的刺痛。那痛,来得太猛烈也太突然,瓦解了他所有深藏的、逃避的、不敢面对的感情。

完全溃决了。

他觉得自己即将失去一个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而且他再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谁能来告诉他,这种令他痛彻心肺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闻人琰之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定位与存在?

谁能告诉他?

电梯门的一声打了开来,蔺睿予空茫的走出去,被抽离灵魂的躯体遗留下来的,只有那双带着沉重伤痛的眼眸和微细得仿佛已经停止的呼吸,就像是要证明他仍是清醒着一般,挣扎地讽刺着主人停止运转的心绪。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这种完全不合理的情感波动根本就是不对的!他等一会儿还得面对闻人琰,不能让他察觉他有如此的异状。他应该要笑……对,他应该要笑,要笑着给他祝福才对……

要笑……要笑……

一阵热痛的酸涩袭上眼眶,心上强大的闷重压力像是一颗巨石,痛击得他几乎没办法站稳。

蔺睿予脚步踉跄,他扶着冰冷粉白的墙壁,开始觉得脑海中逐渐浮现出许多影像。

好乱、好花,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马上跃出另一个片段,庞大的记忆画面让他没有空间容纳。

他心惊颤寒。有些东西已逐渐展露原貌……但……但……他不敢窥视……他不敢……

现在不是时候……不是在知道闻人琰要结婚的现在。那些快速掠过他眼前的过往记忆让他极度心慌。

不是这样的……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不可能的!

蔺睿予微喘着气,闭了闭眼,企图让自己杂乱的心思平静,却徒劳无功。

他看着距离十步远的办公室门口,然后将视线移向就在旁边的总裁室。明明就是那么靠近,但此刻他却觉得好遥远……那是一种任凭他再怎么妄想也无法缩短的距离……真的好遥远……他再也没办法触摸到边际。

他和闻人琰之间那种不明确并且薄弱得不堪一击的怪异联系,终于是……断了。

身侧走廊底的会客室被打了开来,里面走出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长发美丽的女人,她的身材高挑姣好,整个人有一种典雅大方的气质。她走出会客室,不知在梭巡些什么的水汪大眼对上蔺睿予倚墙而靠立的侧影,瞬间,女人美艳的脸孔充满扭曲过后的震惊。

仿佛是被那尖锐的目光刺伤,蔺睿予下意识地转首对上那女人。

倏地,他瞠大双眼,整个心脏紧紧纠结得让他几欲窒息。

就像是脑中本能的警钟在提醒着自己,不要靠近她,不要跟她说话,他紧扯的心极端排斥着她尚未讲出口的任何一个字句。

好奇怪……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不认识……但为什么……心却好痛……那种痛甚至侵蚀掉他每一根神经。

蔺睿予往后倒退一步,不自觉地就想转身离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晶雅终于开口,她柔嫩的双颊有着因为恼怒和讶异所出现的红晕。“你不是……你不是离开琰了吗?”开合的粉润晶唇有着难以忍受的嫌恶,像是在看着什么病菌似的。

她今天早上看到新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她和闻人琰即将结婚的传闻,但她还是带着希望跑来蓝海准备找闻人琰询问。她本来以为,前两个月对她不理不睬的闻人琰终于有了行动,但事实却好像不是这样。

她在会客室里等了将近两个小时,闻人琰的秘书只告诉她,他正在开会,不方便见客。

她等,等到一向养尊处优的耐性告罄,才想走出来再找那个秘书问清楚,却看到了她最意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不是上个月就离开了吗?又回来做什么?”方晶雅质问,原本温柔娇作惯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自从上一次和蔺睿予摊牌后,她因为不放心,所以再一次地请那个短聘的佣人调查他究竟有没有离开闻人琰,得到的结果是肯定的,他的确从闻人琰身旁消失了。在公司里没有他的行踪,也不曾出现在闻人家,她一直以为蔺睿予听了她的话而离开了啊!

现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晶雅皱着眉头,眼里充满不屑。她不知道,蔺睿予消失的那一段日子是在医院里养伤,当然她也不知道蔺睿予为了闻人琰而受重伤的事,这件不能曝光的消息,只有闻人琰身边的亲信才清楚,光是靠闻人家一个短聘的佣人是没办法得知的。

蔺睿予只是面无表情地轻摇着头。他不懂这个女人在说些什么,他不认识她……不认识……对了,他要走,他要走开才行,她一定是认错人了。

“你想去哪里?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方晶雅见他想转身离去,没得到答案的她气急败坏。她从未被人这样忽视过,哪一个男人不是把她捧在手心中呵护?但自从认识闻人琰后她居然得摆出低声下气的姿态,他高兴的时候就跟她在一起,不高兴的时候就连理都不理她;要找他见个面,都还得等上几个小时,而现在,就连他身旁一名小小的特别助理也无视她的存在。

“不……我……”蔺睿予的双唇失去血色,他感觉自己额前的白色伤痕逐渐地痛了起来……他真的不懂,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警告你,你别再出现在琰的身旁,我上次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不要不知好歹,现在我跟他之间已经容不下你了!”她言词犀利,在愤怒和怨对之下,温柔的面貌全走了样,她想借外界的传闻来让蔺睿予知道他绝对赢不了她。但有大半的成分是在说服自己,闻人琰不会舍她而选择一个男人的。“琰有了我,就不会再需要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

在方晶雅最后一个音节出口的瞬间,蔺睿予的脸色倏地惨白。

同性恋!

不是的……他不是,为什么她要这么说?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不是的……他不是的,不是!

蔺睿予身体冰冷,连手指都僵硬起来,他站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在心里重复否认的话语,却怎么也张不了口出声。

恶心……同性恋……不是的,一定是搞错了,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方晶雅要这样说他,他不认识她?方晶雅——

方晶雅……方晶雅!她是方晶雅!

即将和闻人琰结婚的那个女人!他想起来了。

像是狂暴的海啸一般,在忆起眼前女人身份的同时,他脑海里快速地填塞进许多记忆碎片,几乎将他整个人击溃在地。在那个秋枫落满地的花园里,他也曾经像这样伫立在她的面前,她说过相似的话,就连心痛的感觉也是……如此相似。

他不是同性恋……他只是……只是……

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他爱上了一个人……

所以他才会把自己的身体给他,以换取短暂不实的幸福,所以他才会总是将无法收回的目光胶着在他身上,所以他才会为了自己心里深藏的悸动感到痛苦,所以他的这一份感情怎么样也无法说出口,所以他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要让他受伤——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

那个人—名字叫作……

闻人琰。

耳边响起一道碎裂的声音,蔺睿予的呼吸停止了,伤痕被人毫无预警地粗鲁撕开,淌下的热烫血液侵吞他沉寂到最深处的心,染红了整片,痛得让他失去知觉。

宛若奔驰的疾电闪雷,每一小块的记忆片段就像是找到该有的依归,迅速地被一条细线串联起来,所有不该忆起和不能忆起的画面全数完整地拼凑出最原始的姿态,不容选择地窜流到他脆弱的神智中。摇摇欲坠的身体战栗着,他无神的双眼没有焦距。

犹如一道毒辣的荆鞭,蔺睿予被狠击得体无完肤。

像是察觉他神色有异,方晶雅蹙着眉看着他。这时,另一道顺长的身影进入她的视线范围,霎时,她瞠大了双眼,握紧双手。

“你……”她启着唇瓣,想要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人却压根儿不当她存在,黑眸里只看到蔺睿予有些站立不稳的身躯,而后立刻快步走向他。

没有察觉第三个人的接近,蔺睿予无法再对任何事物有感应,他看不到也听不到,记忆回流的速度太过剧烈强大,发现真相的坦白认知让他胸口像是被穿透了难以弥补的大洞。

他全身的神经紧绷到几乎断裂,每一个细胞都被尖针贯刺,仿佛再也无法忍受,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昏厥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本应软倒在地的身体,被一双有力且安全温暖的臂膀给牢牢地保护着。

看视着怀中脸色苍白的男人,闻人琰的脸色仿若罩上一层寒冰。

他骤着火焰的深眸梭巡着蔺睿予紧闭的双眼下难受的市情,一股强大的怒意焚烧而起。

该死!他才一开完会上楼,就看到蔺睿予昏倒的画面,要是他再晚个一步,他不就要跌倒撞伤了?几个小时以前才叫他不要生病让他看身,马上就在他面前上演昏迷的戏码。很好,他非得叫胡子爷养好他的身体不可!闻人琰颈间青筋爆起。

他手臂一伸,毫不费力地就将蔺睿予瘦削的身子打横拦腰抱起,他迈开笔直修长的腿,甚至看也不看一旁的方晶雅,就往自己的总裁重走去。

方晶雅连忙出声:“琰,你先别走,我有事情要问你。”她有些心慌,看到闻人琰脸上那不自觉且从未对任何人展现过的关怀……她置了。

他们两个真的……不可能的!以闻人琰的外貌家世和地位,绝不会选择一个男人的!她的玉指揪结,上面有着汗意。

闻人琰回过头,俊逸的眉间显示着不耐。

“有事快讲。”他冷冷地开口,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在她身上。幽瞳对上蔺睿予抵靠在他胸前失去意识的清秀脸孔,他抿紧的唇角有着深深的不悦。

又是那种呵护的眼神!方晶雅紧抓着垂挂在腰间的名牌皮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景象。那个沉冷的男人,那个总是不关心任何事物的男人,怎么会?蔺睿予到底有多大的能力,居然能让闻人琰对他如此地与众不同。

她试着让自己平静地开口,不想让泉涌的嫉妒丑化了她的外表。“我今天早上看了新闻……那是你安排的吗?”她想挤出一抹笑容,可是却发现闻人琰甚至没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超过一秒。

闻人琰蹙眉。她不提起他还没想到今早那则荒谬且空穴来风的新闻。他是商界人士,不是什么影剧红星,加上他因为厌恶出风头所以很少在外界曝光,对于非商界的人来说,有名的是蓝海集团,纵使大家对他的头衔或名字感到神秘,也不至于会将他的绯闻搬上晨间新闻的特报。不知道是谁刻意放的无聊消息,他会找机会查明的。

“你应该知道,传闻就是传闻。”闻人琰给了一个很明确的答案。他重新迈开步伐朝前方走去,彻底地忽视方晶雅的存在。

“你……”方晶雅心底升起一股怒怨。为什么,她总是得不到这男人一丝丝注视?就算她降低身段来讨好他,却连他眼角的余光都进占不了!她愤恨的瞳眸对上闻人琰怀中抱着的男人,只觉得自己不仅失败,还败得极度羞耻。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只是你玩弄感情的工具而已吗?”她不服!好歹他们也有过几夜,为什么闻人琰可以如此绝情?

“我们早就有过协议,你自己也答应,现在却来质问我?”闻人琰本就稀少的耐性,在方晶雅抓不住重点的询问下逐渐耗光。他的声音冷,神色更加森然。

方晶雅脸色一白。没错,她就是这点站不住脚。

当初和闻人琰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说得很明白,他们之间只有利益交换,他是绝对不会放入任何感情,若不答应也可以,他们就没必要在一起。她在他面前允诺这个交往前提,也的确从他身上得到难以想象的物质享受,但她以为,闻人琰总有一天会改变这个协议,结果她错了!

她不仅破坏了游戏规则,还让自己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你就不在乎我是否真的有了你的孩子?”她用上最后的招数,不想轻易放弃。

闻人琰停下脚步,这一次连回头都没有。

“我们的关系早就结束了。”他寒冽地启唇。

包括蔺睿予受伤的那段日子在内,他有将近四个月没碰过她,她瘦长的身材绝对没有四个月的身孕,更别提她脚上那双细尖的高跟鞋和他每一次所做的防范。就算她真有了身孕,孩子也肯定不是他的。

方晶雅只能紧紧地咬着红润的唇瓣,没办法提出任何反驳。两个月前,她的户头里多了一笔为数不小的金钱,她知道,那是闻人琰告知分手结束的讯息,也是当初就说好的。她没想到这么快……她恨!恨那个夺走闻人琰注意的人!

“你就……你就这么喜欢这个男人?”她颤着声说,涂着红艳寇丹的手指着闻人琰怀抱的蔺睿予。愤怒和嫉妒侵吞她的理智,她开始在闻人琰面前口不择言。

“堂堂一个跨国集团的总裁,你谁不喜欢,居然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也是让她高傲惯了的姿态承受不起失败的主因。

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她怎么会不如?

喜欢……他喜欢蔺?是吗?闻人琰的心里没有奇怪方晶雅为何会这样说的疑问,因为脑海里闪过对蔺睿予有如海潮般强烈情感的一点光芒完全吸引了他的思绪,像是抓住什么重要的讯息。他黑眸微敛,不管如何,他知道蔺睿予的存在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我喜欢谁都不关你的事。”好听的低沉男音犹如从诡魅的黑暗传出,让人听得心惊胆战。这女人越管越多了。

“你!”方晶雅瞪视着闻人琰绝情冰寒的俊美面容,她的怒意更炽,恨意也更烧。算她自作多情!

既然他对她无情到这种地步,那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她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我要召开记者会。”她力持镇定的冷语,在闻人琰沉冰的气息下一字一句说着。“我要召开记者会。我要你公开承认两个星期后将会举行婚礼,你如果不做……”她抬眼,本来美丽的眼里此时净是扭曲的妒恨。“我就在所有人面前公布你是个同性恋的事实。”

静默。空气一瞬间变得让人忍不住从心底深处升起浓浓的恐惧。

闻人琰只是面无表情的用着斜睨的眼角睬着她,却让她几乎要腿软了,甚至在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自己做了威胁闻人琰这个错误的决定。但她拉不下脸,只能硬着头皮闪躲那双冷得让人发毛的深沉双瞳。

一道极低沉且带着讽刺的冷笑在阴森的气流中响起。闻人琰的眼底除了冽寒之外什么也没有。

方晶雅忍不住惊颤。她是不是……太小看这个男人?

闻人琰转过头,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旁若无人得就像是当方晶雅那句话不曾出现过。

“我真的会说!你听到了吗?闻人琰!”被他一再冷淡的态度刺伤了,她怒极之下顾不了眼前危险的男人就把话冲口而出,强撑的淑婉形象终于崩解。

闻人琰微微地低首,看着在自己臂弯里闭着眼沉睡的蔺睿予。同性恋吗?那又怎么样?他绝美的唇线勾起,带点冷意、带点淡漠、带点模糊不清。

“你想说就说。”他只丢下一句话,然后不再停顿。现在,他只想把他怀里的人立刻送日家休息。

其余的事情,一点也不重要!

他抱着蔺睿予走进总裁室,然后关起沉重的大门,将方晶雅的妒怨阻隔在遥远的空间之外。

08

闻人琰平常的生活就是公事,他是一个尽职的上司,所以几乎不曾在上班的时间提早回家。但当他脸色不佳的抱着蔺睿予从车子里走出来时,胡子爷马上知道发生什么事。

“小陈,快去打电话联络家庭医生;明浩,去烧些开水,把冰箱里的冰块拿出来弄成冰枕,然后准备干净的毛巾。”胡子爷熟练地指挥着,随着闻人琰步上三楼的阶梯,他连忙上二楼拿几件蔺睿予替换的衣服送到闻人琰的房间里。

一下子忙的忙、打电话的打电话,倒没有人在意为何大少爷会把蔺睿予给抱进他房里去。能时常在主屋待着的人,大抵都在闻人家做了有一段时间,他们已经很习惯了,对于闻人琰和蔺睿予之间那种暧昧的关系,或许是训练有素加上都对那虽然表面冷淡却在工作上对下属极为体恤的主子有了感情,大家虽然偶尔会在心里纳闷,却都很有默契的不多加讨论,更不至于多嘴到昭告天下。

不然,这应该是一则极为卖钱的抢手新闻。

可如今,这则新闻很可能会在两个星期后占据各大报的头条。

闻人琰坐在书房里,身上只穿着一件前襟的钮扣已被敞开的白衬衫。医生正在他房里为蔺睿予做检查,听医生说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他才走出来……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到了他不得不正视思考的时候。

他对蔺睿予这一份带着独占、保护、执着、惟一,且包含欲望及其他难以说明分清又极为复杂的感情是什么?

看着胸前因为窗外的微暖阳光而折射出淡淡红芒的项链,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夹着一枝未点燃的细长白烟。

是什么?

他当然知道一般人眼中正常的男人是不会跟男人上床,他也清楚自己并不属于同性恋或双性恋这类没有意义的代名词,他更明白他有多想将蔺睿予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甚至觉得只要有了他陪伴自己,他可以不要任何人。

是为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未曾去深思,但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只觉得自己从没有想过的问题一一浮现出来,逼着他去寻找解答。

你以为睿予为了什么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地护着你?不只是因为你救过他这么简单而已……

蓦地,他的脑海里响起夏玮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他也有过相同的疑问,为什么蔺睿予要如此护着他?即使是牺牲掉自己也无妨?在车祸之前,他对蔺睿予的态度根本不能算是好,就算他是想报答他六年前的恩情,那他的反应也太过……激烈了点吧?他甚至是没有考虑,在察觉他有危险的瞬间就同时奔向他,完全没有思考自己自身安全,这真的只是恩情的表现而已?

还是有其他?

他想知道,但已经失去记忆的蔺睿予不可能回答他。

潜意识里有声音在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但为什么重要,他不解。

闻人琰把弄着长指间的白烟。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他总是刻意地忽略很多事情,可是今天方晶雅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了想要理清这些思绪的想望。就像是在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光芒,他开始发现那些从很久以前就被自己刻意抹煞掉的疑惑,找到了方向,只要沿着方向前进,就可以走出被封锁的混沌泥淖。

他喜欢蔺睿予吗?是喜欢吗?他总觉得,好像不仅仅如此而已,他对蔺睿予是一种比喜欢还要更深更广更刺入内心的情嗉,光是“喜欢”两个字没办法完全表达。那,是什么?

他从未对一个人花那么多心思,也从未有这么想独占一个人的感觉,这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所学得的知识竟是如此稀少,就连一个人心上的感受名词都无法理解。

这时,敲门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闻人琰的沉思。

来人没有等他做出回应,直接就打开木门。是闻人方梁。

空气好像一瞬间变沉重了,总是这样,每当父亲和他独处时,那紧扯的气流几乎绷得就要断裂。

闻人方梁没有坐下,他关上门后就缓步走向桌旁站立,双手放在裤袋中,冒汗的手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冷静的表情下心里有多大波涛。

他看视着眼前一向对他态度冷漠的儿子,逸出低语:“我搭今天晚上的飞机回去。”

这是在向他报告还是道别?闻人琰微敛眉,印象当中,他不曾如此做过,总是说来就来,要走就走,当这个家像是观光景点的度假饭店。

早知儿子会沉默,闻人方梁又再启唇:“你……你那个……特别助理还好吗?”天!他好紧张,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说老实话,当他下午在优闲的逛花园,然后看到琰抱着睿予走进主屋时,他的老眼差点没掉出来!他那个冰冷到好像家里死了人的儿子……居然会如此呵护一个人,当真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他真是不得不相信玮对他说的话。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那个画面真是……给了他一点冲击,毕竟,要等到真正能完全接受,或许心里上还需要一些调适,他不是排斥,也没有歧视或不赞同,只是一般人可悲的反应而已,他很惭愧没办法否认。

原来如此。原来他是在关心这件事,临走前不放心才向他刺探。

“他没死你很不高兴?”他冷语。想起他前几日对他说的话,他的神色严肃起来。不论怎么说,他是绝不会让父亲动蔺睿予一根头发。

“我今晚就要走了,你以为我还能对他做出什么事?”闻人方梁在心里叹息。

琰总是这么不信任他,将他当成外人一样防备……不过这也是因为他前几天把话说得太重了,他其实满喜欢蔺睿予那个安分真诚的孩子,之所以会那样说,完全是为了想看看琰会有些什么反应而已。罢了,他也不想解释,要等到这个思想固执的儿子明了怕要到天荒地老。

“我说了不准动他。”闻人琰冷眼看着父亲,丝毫没有相信他的意思。

“你很关心他。”就连老爸也不放在眼里。闻人方梁淡语,有些嫉妒。他多渴望儿子能把这样的情感放一些在他身上,只可惜……是报应?是他把儿子当成商业工具来传承事业的报应?

闻人琰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开始感觉父亲今天有些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鬓边本来的黑发有些白了,眼角的皱纹多了,一向在他面前展露威严的神态减了……很细微的变化,但却让闻人琰发现,自己不知道有多久没正眼看过他了。

“我一直想跟你说一件事。”闻人方梁停了半晌后才开口,握在裤袋里的双拳有着湿意。“你妈她……你也知道你妈身体一向不好,前几年她的状况开始变差,所以我决定要搬去瑞士让你妈好好休养。那里环境好,对你妈的身体很有帮助……你那时因为正忙着接管家里的事业,所以……所以我才没跟你讲,是不想让你再增加烦恼。”他目光放在桌上,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勇气对上儿子的眼眸。果然还是太生疏了……不知道他说得好不好?

简直像是小孩子上台演讲要让老师打分数似的……闻人方梁抿唇,想不到自己一把年纪了,经过的大风大浪不知有多少,现在只是要在儿子面前说一席话而已,还会有这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听着那番迟来很久、像是解释一样的说辞,闻人琰越来越不解。父亲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简直就像是在期盼他能够原谅当初他们的不告而别似的。

他是一直没办法释怀,听了他的话之后,的确帮助他解答了多年来的疑问,但他为什么要向他解释?他不是一向都没把他当亲人的吗?闻人琰再次沉默。

闻人方梁仿佛早料到自己会像这样唱着独脚戏,他续道:“你很关心那个……睿予吧?就好像我那样着急你妈一样……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闻人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琰,我就要回去了,我想,有些话一定得对你说清楚。”闻人方梁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像是过了一世纪,他总是在闻人琰面前抿紧的唇角松动了。

多年来,他头一次在闻人琰面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很不明显、很微细的一道上扬的弧线……原来并不难啊……只要拿出一点点勇气,其实并不是很难的。

“我能够为你做的事情不多,但做父亲的总是希望孩子能够快乐……你有爱过一个人吗?那是一种令人会不知所措,且容易迷失的感情,你一向很聪明,不是不明白,只是找不到方法正视,我希望你能仔细地思考你对睿予的感觉,不要……因为一时的疏忽,而失去了重要的人。”

他微停顿了一下,“家人就是家人,不论是什么事,我跟你妈都会支持你,我相信你弟妹他们也一定是,你不用担心。”

或许他太自大了也不一定;或许这比任何人都强的儿子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支持也不一定;但他仍是希望让他知道,总是有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在等着他。

他这个父亲所能做的!就只是那么少而已,可是他真的盼望他能了解。

家人和其他人最大不同的地方,就是有更多更宽广的包容。

闻人琰首次觉得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闻人方梁……在看到他的微笑和听到他说的话后。为什么父亲突然改变得如此之大?是想通了什么事?还是……其实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自己一直没看清楚而已?

前者还是后者?

或许,他该重新认识闻人方梁……这个跟过去有了差别的父亲。

不知何时,紧绷的空气减缓了,是浅淡的笑容起了效用?还是心结稍稍解开了?抑或者,是疏离的父子间起了小小的变化?

闻人方梁走向门口,其实说完那些话后他有些尴尬,毕竟他太久没有像这样跟琰心平气和地独处。现在,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是琰自己的事情,他这个父亲的角色也可以退场了。

手搭上门把前,他微停了一下然后回首,对上闻人琰那双黑眸。“有时间的话,多来瑞士看看你妈……和我吧。”

语毕,他知道琰不会有所回答,遂转开金属门把,就走了出去。

关上门,闻人方梁在走廊上呼出一口长气。那些台词他想了好久,也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就不知道讲得还算不算流畅?意思表达得够不够清楚?

他果然还是太紧张了……不过,能把话说出来的感觉真是好。他跟儿子之间的那一道钢板墙,虽然没办法一跨而过,但他可以一小点一小点的推动……总有一天,他可以看见对面的儿子,而不需要再那么辛苦了。

就像是长久以来积在体内的沉重压力解了套,放下了压在心头上的大石,闻人方梁终于打从心底觉得轻松不少,连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

那是属于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父亲所流露出的表情。

闻人琰坐在桌前。沉思要说他对父亲刚才的态度没有一点感觉是不可能的,但他做不出回应。

就像是父亲在他面前勾起的那有些僵硬生涩的笑容一样,他面对着产生改变的他是不熟悉的。以往两人之间的相处就是沉重的空气和少得可怜的对话,他未曾想过,若是有一天父亲挂着微笑站在自己面前时,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他仍是沉默着。但……

闻人琰站起身,打开身后的玻璃窗户,任凉爽的微风吹拂进来。不论是什么理由,他似乎并不排斥……改变后的父亲。

他刚才说的话也颇为让人思量,就好像是特地在提醒他什么事……他提到了蔺睿予。

他不是想对蔺睿予不利?那之前又何必说出令人会误会的话?他好像还说了……爱一个人的感觉……爱?

他认识这个字,会写、会读,但他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也没有在自己身上体认或发现过这个字。他甚至觉得这种不可靠又没有任何保障的情感是多余的,就像他身旁的那些女人一样,如果他没有金钱,也没有地位或者权力,她们还会想要围绕着他吗?

他根本就不相信这种莫须有又幻想成分居多的词。

但,要是他……闻人琰不自觉地垂首,胸前淡淡红芒的项链似乎比平常更为亮眼。

他怔忡了。

像是那闪红的折光疾速地掠过脑海,传达着某种不可错认的讯息。或许……蔺睿予是因为这样才宁愿代他受过……远远超过恩情……是吗?

因为这个原因?

闻人瑕握紧手中的红色水晶,心底深处有一种难以解释的震荡在扩大,这让他一向冷然的心绪出现更强烈的动摇,像是钥匙寻到锁头一般。

他从来没有想过……至少,在蔺睿予出事之前,他从未思考过自己在蔺睿予心中是怎样的存在。之所以把蔺睿予留在身边,是因为想看看他口中的“报答”究竟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真诚,那时他才不到十五岁,虽然眼神里偶有不服,却还是把自己所刻意刁难交代的事情一一完成得尽善尽美。

之后,年纪越见成长,蔺睿予的个性逐渐沉稳,本来尖锐的倔角,也被他完全磨平。

蔺睿予总是会站在他身后,安安静静,从不多言,似乎只要他一有动作,蔺睿子马上就知道他想做些什么,每一次都很有默契的配合着他,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即使是在他们关系发生变化的时候,蔺睿予也未曾有过怨言。就只是默默地承受一切……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是因为蔺睿予一直在意他曾经救过他……还是别的因素?

闻人琰伫立在窗前,只觉得以往惯然冰冷的心境随着手中握着的红晶逐渐被传送热度,一寸一点地温暖了他,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温,焚烧着他那一份对蔺睿予完全的执着。

眼角余光从窗户瞥视到楼下胡子爷送走家庭医生的画面。他没有犹豫,直接走向书房门口。

他要去看看蔺睿予……这个不停占据他整个思绪的人。或许,他已经可以逐渐知道蔺睿予对他那一份带着特异的迷恋里有着什么,也能够渐渐地感受到……

自己为什么不能放手。

他又做梦了。

梦到一个女人,跟他说了一些不能明白的话,让他回忆起很多怪异的、痛心的事情。他还梦到有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即将要离他而去,他想追着他,但不论他跑多快,那宽阔的背影却只是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

终至到他再也无法伸手触及,独留他一个人在无边无尽的黑暗。

他喊不出声音唤回那个人,只因,他是最没资格这样做的人。

他就像一个毒瘤,最没资格待在那人的身边。

因为他的存在只会妨碍到那个人,造成伤害。而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可是……可是他……他真的——

一阵狠辣的疾鞭鞭苔上他早已碎裂的心口,蔺睿予痛得在一瞬间张开眼。

深蓝色的……天花板。

他躺在床上急遽的喘着气,额上有着薄汗,紧抓着柔软床被的指关节完全泛白。

呼吸到冰凉空气让他稍稍地恢复知觉,颊边汗水滑动的触感说明他是处在现实的世界里。蔺睿予闭了闭眼,但一再映入他眼帘的,是那总像是在嘲笑他的颜色。

是专属于闻人琰的颜色。

不是梦……

那个女人,她说的那些话,那离去的宽阔背影,那些泉涌到他脑海里所有不堪苦涩的回忆,甚至现在他眼前所看到的这个深蓝色……全都不是梦。

全部都不是梦!

他记得方晶雅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在闻人家种着枫树的花园;他也记得早上在电视里所看到的新闻,闻人琰即将要和方晶雅结婚的消息,那疼痛的感觉还留在他心里;他更记得,在这个深蓝色的床上、深蓝色的房间里面,他曾经在好几个晚上被闻人琰赤裸的美丽身躯抱过多少次。

记忆恢复了……他终于知道他和闻人琰共有的过去,也终于明白在出事昏迷的那一刻他想说的是什么话,更了解到这个记忆……是如此的不堪回首。

只可惜,他没办法再重来,没办法因为这记忆让他难受而再次选择遗忘。他有过一次的机会,但他放弃了。只是为了想起一句他始终无法说出口的话,他宁愿放弃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而选择了闻人琰。

蔺睿予垂下眼睑,撑坐起身。不适的晕眩感随着他的动作袭来,他抿紧唇,微调息一下自己的呼吸。

就算想起来了又能怎么样?

闻人琰还是会结婚,就算不是方晶雅,总有一天还是会有别的女人跑出来占据那个温热的麝香怀抱,这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更别说现在方晶雅有可能已经怀了闻人琰的孩子……蔺睿予心口一痛,额前滴落的透明液珠沾湿他的眼眶。

他根本没资格……根本就没有……

偏偏他放不开手,不仅用身体来换取占有闻人琰的错觉,还是没办法根除心底深处的妄想,就算他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告诉自己,绝不能掉落在那虚幻的幸福里,却还是不能自拔的……深陷了。

本来这一切,应该会随着他的出事而结束的,现在却又——

这是在告诉他,只有离开闻人琰这条路可以走吗?蔺睿予苦笑。

要是他什么都没想起,至少还可以留在他身边做事,就算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也好,他想分享属于闻人琰身旁的空气。可是,现在什么都记起来了,他不能带着这

一身禁忌的罪孽,站在闻人琰和他未来的妻子身旁,不仅令人羞耻,他自己也无法忍受。

他无法忍受……闻人琰怀中抱着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蔺睿予翻开丝被,缓缓地站起身,他看一眼深蓝色的大床。有多少个夜晚他曾经在这床上度过?就像是挥灭不去的铁证,无言地控诉着他不可原谅的罪行。

他不想在待在这个房间里,这会让他忆起自己的身体和心有多肮脏。

他踱向房门,在距离五步的时候,门却先一步的被人打了开来。蔺睿予看着来人,一颗原本寂然的心错愕得几乎要跳出胸口。

闻人琰凝看着本来应该睡在床上如今却站立在他面前的人,神色十分不悦。他反手关上门,走近他。

“这么快起来做什么,为什么不好好的休息?”他皱着眉看向蔺睿予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听胡子爷说,医生检查他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贫血和睡眠不足,另外,精神上的压力也是昏倒的主因。

精神上的压力?是因为他急着要恢复记忆吗?闻人琰沉思。他没催促他要想起什么事情,甚至都刻意隐瞒,既然如此,是蔺自己要求自己?

不管怎么样,他不想再看到他昏倒。那真的很令人生气!

仿佛感受到闻人琰总是带给他的影响,靠得这么近的距离让他神智有些恍惚。蔺睿予看着眼前一向熟悉的俊美容颜,他好紧张。虽然说在这失去记忆的一、两个月里他仍是时常看到他,但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如今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再站在闻人琰的面前,那种复杂的感觉截然不同。

一方面他因为对他的感情而心悸,一方面却又有种好久都没有凝视着他的真实感,还有一如以往加快的呼吸,以及……知道他即将结婚的闷痛和沉重。

“回去躺着,你明天不要去上班。”闻人琰冷着声道,指责的意味浓厚。看到蔺睿予疲惫的样子,他就觉得心情差到了极点。

蔺睿予微怔。“不……我想回我房间。”只是这样站着而已,他就必须忍耐想抱住闻人琰的冲动。他不想再睡在这个充满闻人琰气息和身影的房间里,这样会令他有更多的留恋,扰乱他决定离开的选择。

他会走,在闻人琰结婚之前。

闻人琰眉间紧锁。“我房间不好?”就是因为他的床比较舒服柔软,容易让人放松休息,所以他才把他抱到这里来。他那天在长软椅里不是睡得挺熟?这一次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不是……”蔺睿予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你就睡。”他冷语命令着。

“不,我这样会打扰到琰少爷休息。”蔺睿予找借口道。他真的想离开这里。

光是这样跟他独处,他就觉得眼眶好热。一思及自己已经不能在待在他身边了,他心口苦涩得几乎窒息。

“我没有要——”闻人琰顿了一下,突然,他黑眸里闪过一丝精芒。

“我回房了。”蔺睿予没注意他说到一半的话,只是想着要回自己的房间。他越过闻人琰,走向房门。

他扭转门把,才微启的门扉很快地砰的一声,被自他身后横出的长臂给压向前关上。一股灼人的火烫气息在霎时紧贴向他身后,像是连四周的空气都要随之燃烧起来。

蔺睿予沿着越过他颊旁的手臂,瞠目看着抵在米白雕花门上拥有优美骨节的大手。

心跳停止了。

闻人琰在空间里惯有的张力在一瞬间迅速四散扩增。

燠热卷走蔺睿予清明的神智,带着魅意和诱惑的呼吸犹如火焰般烙上他的耳旁。

闻人琰倾着身,更加贴近两人的距离,魔性的低哑嗓音像是咒语般沉沉地响起:

“你刚刚叫我什么?”

09

低沉的问句回荡在闻人琰的房间里。

蔺睿予的呼吸一窒,他……叫了他什么?

“你刚刚叫我什么?”闻人琰重复着。他没有听错,蔺睿予刚刚的确是又像以前一样唤他“琰少爷”。“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他近距离地看视着蔺睿予的背影,沿着他露出的细滑颈项一路而下到他隐藏在舒适衣衫中的紧瘦腰肢。

他刚刚叫了闻人琰什么,他根本没注意,只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在感觉到身后热烧的视线下,蔺睿予的背脊整个僵硬了。

对了,闻人琰还不知道他已经恢复了记忆,该……明白地告诉他让他知道吗?

见他没有回应,闻人琰伸出手搭在他肩上,强硬地把蔺睿予转过身,与他面对面。“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不一样……有些不一样,他能感觉得到。

蔺睿予只是把目光放在深蓝色的地毯上,无语。

要跟他说吗?说他已经完全忆起所有的过往?但说了又能怎样?他要面对的,还是同样令人难受的处境,其实他有没有恢复记忆对闻人琰来说一点也不重要,终究他还是会放开手去结婚生子,而自己只是他人生游戏里一颗微不足道的小棋子罢了。

“回答我!”闻人琰本来就不多的耐性在蔺睿予始终无言下告罄。

他要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他了,他要知道现在眼前的这个蔺睿予是不是专属于他的那个人,他固执地想要得到答案。

他摇晃着蔺睿予,迫使他抬头。

蔺睿予纯净的双眸对上眼前的人,只感觉埋藏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份情感好苦……他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会被当成一件错事?

只因他爱上的,是个跟他拥有相似身体且同样性别的人吗?

可是,他根本不能选择。他也曾告诉过自己,绝对不可以放入感情,也曾提醒过自己,爱上他不可能会有结果,日日夜夜、分分秒秒,他总是在心里不停地重复这些话,但是,他还是压抑不住……

他压抑不住,贪恋的目光总是紧锁着这张俊美的容颜,对他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有增加,却不曾减少一丝一毫。他的喜,他的忧,全都只为了一个人而存在。

可这却是不被允许、不容世俗所接纳的。

爱一个人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是不是这种爱就不能算是爱?可是他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所有来爱着这个人,这样还不够吗?不论他的感情再怎么刻骨,只要有人不认同、只要有人鄙视,就会变成污秽的吗?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

看着那双总是诱惑他神魂的深幽黑眸,蔺睿予幽邈地启了唇:

“我有没有想起什么……这重要吗?”他的问句像是抓不住的流云,扩散到气流当中,听起来好远。

这一切早该在他出事那时结束的。

他用自己去换取闻人琰的安全,一直到他闭上眼睛昏迷的前一秒,都不曾后悔过。

他甚至觉得,如果他的存在是如此难堪,那么就这样消失了也不要紧,就算带着这份爱恋永远沉睡,也好过迟早要面对闻人琰在他面前拥抱另外一个人的事实。

反正,他早该在六年前死了,没有什么差别的。

当他在失去意识前看到闻人琰平安无事地擦拭着他嘴角旁流下的血迹时,他很庆幸至少他最后还有一点用处。

本来他以为会就这样画下句点……但为什么没有?他不仅活了下来,丧失了记忆却还是深受闻人琰吸引。直到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仍然觉得那深刻得几乎侵入他所有骨髓里的感情像是浪潮般不停地翻滚。压不下,除不去,抽离不出,更无法自欺。

闻人琰看着蔺睿予好似要透明消散的神情,他锁眉,钳制在他双肩上的手更紧了,仿佛这样他就不会化为空气消逝。

“你在想什么?”他不悦地问,察觉蔺睿予的样子好……悲伤。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就是清楚地感觉到了。那种深沉的忧伤像是怎么强制都无法操控,一寸一厘地从蔺睿予的身上不停溢出。

蔺睿予沉默,只是凝视着他,很用力地将这个他一生中最爱的人牢固地嵌刻进心头只能容纳一人的版图。

闻人琰恼怒了。“不要不说话!”为什么要摆出这副模样?

就像是怕蔺睿予下一秒会真的从他眼前平空消失,闻人琰猛地收起手臂,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他要触碰到他实在的形体,感觉到他微弱的心跳,才能确定蔺睿子是真实地存在他面前。

蔺睿予靠着他宽阔的肩膀,在闻人琰看不到的角度下,眼眶有些热痛。他有多久没感受到这个怀抱的温暖了?一个月?两个月?或者更久?

要不是他失去记忆,他连一天都无法忍耐。他思念这个人,渴望这个人,想成为他的一部分分享他的气息。

好怀念这个人的体温,好想……拥抱这个总是令他沉醉的胸膛……

像是被催眠了,蔺睿予真的抬起了本来垂放的双手,环绕上闻人琰挺直的肩颈。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接近闻人琰,也是……最后一次。

深吸一口略带凉意的空气借以平息体内已经开始灼烧的血液。

他缓缓地开口:“抱我。”

像是咒语般迷惑的邀请。

闻人琰微顿,他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他不是没有听见蔺睿予的低语,只是想看清他的表情。

“抱我。”蔺睿予重复且坚定地再一次启唇。“我想要你抱我。”一次就好!他只要再感受这个人的体温一次就好!他会放弃,也会离开,绝不带给任何人伤害,所以……就让他沉沦一次吧。

闻人琰紧看着他,几乎可以确定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虽然没有失忆的蔺睿予不曾主动说过这样的话,但失去记忆的蔺睿予更加不可能要他抱他。

“你……”闻人琰的话被蔺睿予拉住他衣襟的动作打断。

蔺睿予拉下闻人琰绝美的面容,仰起脸,吻上了那总是在他身上烙印的薄唇。

他以真切的行动来表达他的渴求。

他的吻很生涩,只是轻轻地吮着闻人琰优美的唇线,却成功地挑起闻人琰犹如大火一般迅速窜烧而起的欲念。

他一直忍着不能碰触蔺睿予,在他失忆的情况下,他不能再一次地恣意妄为,他要给蔺睿予选择的机会,所以他决定等。然而,那始终堆积在身体里的强烈欲望却在这一个极轻的细吻下全数涌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办法压抑地扬高再扬高。

闻人琰抚上蔺睿予的腰,将他收紧锁在自己怀中,不满足他淡淡的亲吻,索性夺回主导权,放肆地占领蔺睿予口中的温湿。

“唔……”蔺睿予在他没有空隙的热吻下低喘出声。他每一次才将软舌收回,马上就会被他勾缠回去,半启的唇瓣始终没有合起休息的机会,只能一再地任由闻人琰的狂吻侵占。

他抓紧了闻人琰后背的薄衫,才能不因神智迷蒙而站立不住。他也想学闻人琰那样的回吻他,所以他开始含舔闻人琰在他唇中肆虐的温软舌尖。

“你在玩火。”闻人琰贴着他的唇沙哑的沉语,呼出的气息宛若炽焰。他的眼眸比平常更黑更暗,犹如一泓无底的漩涡,将人吸入吞噬。

蔺睿予没有逃避他近距离的逼视,一向只映照闻人琰身影的瞳眸现在也是只有他的影像。他急速地喘息,仍是没有说话,重新倚上前主动吻住闻人琰的双唇。

他不要总是在等待!现在惟一该想的,就只有眼前的男人。

闻人琰不是不惊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举动,只是跟蔺睿予一样,此刻他脑海里仅有的念头,就是占有他。

他承受着蔺睿予生涩地探入他口里的湿软,吮舔缠吻,本来摆放在蔺睿予腰间的手,已经伸进他的衣服中,抚摸他滑手的背部肌肤。

蔺睿予仿若被雷击,他的身体因为闻人琰的触碰而瞬间引起阵阵战栗。在使人迷眩的激烈吮吻当中,他敏感的肌肤能够感受到闻人琰带着高温的手滑过他的肩骨,在背脊之间来回的轻抚,温柔的举动完全地让他放松了身体。

他就是如此……在看似粗暴强硬的态度下,总隐藏着察觉不到的温柔……以后他也会这样对待他的妻子吗?想到此,蔺睿予更投入这个深得不能再深的缠吻。

不要想!就让他抛开一切,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一次。只有这一次……

他要把对闻人琰的感情全数传达给他知道!

蔺睿予抬手抚上闻人琰结实的平坦胸膛,一颗一颗地解开白色衬衫上的钮扣,他的手指因为不习惯而有些颤抖。

在他成功地把手探入闻人琰大开前襟的同时,他也同时被闻人琰迅捷地抓住不安分的手腕,然后整个人被推向身后如深海般的大床,只一刹那,他已被闻人琰压进柔软的被褥当中。

“你做什么?”闻人琰喘息,凶狠的眼神瞪视着身下的蔺睿予,只用一只手就制住他的动作。真是该死!他光要控制自己快要爆发的欲望想念都来不及了,蔺睿予还来凑上一脚。这样下去,他一定会不顾任何准备而抱住他。他才昏倒,身体也还很虚弱,太粗鲁是会伤了他的。

凝望着闻人琰气愤的脸,蔺睿予不自觉地用手指摸上他魅惑的轮廓。他对闻人琰……也有影响力吗?

“我想要你。”他简短地轻语,只是四个字而已,却用尽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勇气。

“你果然是想起了什么事。”闻人琰看着他,虽然他也恨不得马上占有他,但他并没有这么容易被欲望冲昏头。

蔺的样子很奇怪。倏地,他想起在走廊看到蔺昏倒时,是跟方晶雅在一起的。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既然他恢复了记忆,那么……他终于可以知道所有疑问的解答。

蔺睿予抿着唇,胸膛因为闻人琰贴身的压迫而起伏着,他所露出的所有肌肤全被染得一片潮红。他知道自己瞒不过这个男人,所以他也没有刻意地否认,不论闻人琰有没有发现他恢复记忆,最终的一条路,还是必须离开他。

闻人琰半垂着眼,他低首吻上蔺睿予的耳垂。“你想要,我就给你。”

像是诱哄般的低喃,带着强大的魔力,侵蚀着蔺睿予体内每一根神经。

他要问出所有的答案,在蔺睿予失去防备、呈现最真实姿态之时!

火烫的唇舌延烧到蔺睿予的颈项,那是他最敏感的地方。闻人琰熟知他身上每一处可以引燃火焰的刺激点,带着蛊惑的绝魅织网深深牢牢地开始缠绕,一丝丝地将蔺睿予卷入,不给予任何脱逃的机会。

闻人琰拉下他上身碍事的白衬衫,一路吻上蔺睿予的锁骨,带着前所未有的耐性,引领着他安心地交付出自己。

“呃!”蔺睿予忍不住出声。

他可以感受到闻人琰湿滑的舌尖在他身上逐渐撒下难以挣脱的甜美诱惑,逼得他的理智开始不受控制地抽离。

闻人琰的手没有停止任何可以触摸蔺睿予的机会,他先轻缓地用长指在他颈项上摩挲,然后随着下落的吮吻抚过他的肩膀,褪去半露胸口的衣襟,将整件衣服完全扯脱掉。他撑起手肘,由上往下地紧瞅着半身赤裸的蔺睿予,胸腔里呼出的气息越来越浊重。

有一种情感充斥在体内,那不知道名字的……闻人琰的手背轻划过蔺睿予的脸颊,有着很不明显的怜惜。

蔺睿予闭了闭眼,在闻人琰如此清楚的注视下,他真想拿东西遮掩住自己平凡且毫无吸引力的身体。他下意识不安地微动了下身躯,马上感受到闻人琰紧抵在他身侧的手瞬间收紧成拳。

他真是要逼疯他!闻人琰将自己身上的衬衫扯下丢在一旁,露出厚实匀称的肌理和弧线诱人的腹腰;垂挂在胸前的赤色菱晶摆荡着。

在空气中划开的红弧迷乱了蔺睿予的眼眸。对了,他想知道,为什么闻人琰要把他的项链挂在自己身上……是为了……

他不专心的思绪很快地被闻人琰发现,闻人琰探下手,贴着他的腰线而下,然后解开他裤上的金属圆扣,没有停留地抚进他的长裤里。

蔺睿予惊愕的抽气,反射性地想扭动身体避开那毫无阻碍进入他双腿间的炽热手心,闻人琰却先一步地俯低上身压制他。

“是你先挑起的,我不会给你机会逃跑。”闻人琰低沉而缓慢的启唇。

“啊!”蔺睿予急遽地呼气,他紧闭上眼,被侵吞掉的理智没有遗漏地感受着闻人琰所带给他的每一分战栗。“呃……啊!”他无法忍住逸出口的浅吟,只能感受从闻人琰抚触的那点所燃起的火苗,一发不可收拾,疾速地朝着周围瞬时爆发引窜。

在两人激情交织的高温喘息间,闻人琰用吻、用灼热的手,一件件地脱下彼此身上仅存的衣物。他要完全地感觉蔺睿予……不要任何的阻隔。

曾经他以为,自己真的必须等一辈子。

但身下的人如今却这么真实。他犯过失去的错误,如今却又再度拥有,这次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他要抓紧这个不知何时进驻到他一向封闭且冰冷心境里的人,就算要倾尽自己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他用今后的每一秒时间换取,以求能够将蔺睿予留在身边的权利。

“你很久没叫我名字了。”闻人琰的烫吻烙上他的胸膛,“我想听。叫我名字,蔺。”他沙哽的开口,声音好低好低。

“我……”蔺睿予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不自觉地紧抓身下的薄被。

为什么……他会如此爱着这个人?

蔺睿予在闻人琰的深眸中看到自己此刻的付出。从一开始怀抱着报恩的心态跟在他身边,总是得忍受他一再地毫无理由的试探,到后来他的眼神越来越离不开他,总是站在他背后追寻着他那确长的背影,被他的气质所吸引,被他的能力所折服,越了解他,迷恋就越加深,最后终于被他掳获。

心灵和身体都是;完全地被他拥有。

“我想听你叫我名字。”他吻上他,耳边响起蔺睿予宛若断气的抽气声。

“呃!”身体反应了那接近摧毁他所有感官的情欲压力,再也没办法忍受,他惊颤地回应出崩溃昏眩的证明。“琰……琰!”他剧烈地起伏着胸膛,仿佛永远都吸不够氧气,额际覆上了一层薄汗。

在他占有他之前,他要知道一件事。

一定要!

“告诉我……”闻人琰湿润的唇舌极其浅柔地舔吻上蔺睿予耳下细滑的肌肤。

“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推开我?为什么要完全不顾危险地护着我?”

热辣的酸涩猛然击上眼眶。蔺睿予脑海里刹那间闪过闻人琰的冷笑、闻人琰的不悦、闻人琰的强硬、闻人琰的面无表情,还有那在面对他时偶有展现的一点点……关心和温柔。

说出来吧!

他一直想说的那句重要的话。

说吧!这是最后一次;错过了,就再也不能说出口。

因为他就要远离这个他深爱的男人……彻底地断绝和他所有的恩义、伤怨、爱恋。

纵使他会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即便他会感觉嗯心或不能接受,他都不会在意。

他只能沉沦这一次,在这短暂的时间限制里,这是他惟一传达的机会。

他将再也没有深陷的理由……告诉他吧!

说他有多么地……

“为什么,蔺?”犹如魔咒般的低语执意地要逼出解答。闻人琰眯起眼,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地屏着气。“回答我。”魅惑的低语燃烧着,他更加贴近。

呃……我……”

说出来,诚实地面对自己这一份痛苦的感情,承认他其实早就……

“因为……因为爱你。”

很小声,很细微,但却比什么承诺都坚定真挚。

“呃!”

蔺睿予难忍地仰起头,就像是沉淀在心底最深处的黑暗终于被挖掘出来,他的喉间在道出这句犹如喃语的自白的同时,心紧缩得几乎血液逆流。

说了……他终于让他知道了……

他曾经以为……这辈子都无法说出口的这份感情……

再也不要……忍耐了。这是最后的时间,就让他忘记一切,什么也不要想,只要爱着这个人就好。

闻人琰扶着他的腰间,颈间的红晶因为激烈的动作而晃荡着。

爱……蔺是爱着他的。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他可以感觉到冷然的心里注入一股满满的热流,就像是要对蔺睿予所说的话起共呜,在同时浮现出拥有相同名字的……瞬间,闻人琰一个强力的挺进,几乎使蔺睿予随着狂暴的浪潮昏厥。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蔺睿予对他如此重要!

原来如此……原来他……

从蔺睿予出事以来所有繁杂的、不明的、困扰他的感情像是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起来,所有的解释其实都只有一句简单的话而已。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能让蔺睿予一生一世都名正言顺地留在自己身边的方法。

低首瞬视蔺睿予紧闭着眼的面容,闻人琰的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带着从未有过的柔和。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10

闻人琰高大的身影走在同行的高级主管之前,他环顾一下四周,预定三个小时之后的“开拍现场”。

他今天有个重要的合约要签,所以选择在这家五星级的豪华大饭店接待那位从法国远道而来的客户。不过另一方面,也算是故意落入“那个人”预演的戏码里。

从他和方晶雅结婚的传闻曝光后,他就开始追查是谁有这么广大的人脉和金钱买下各大媒体,整天替他宣传他即将迎娶那个“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的方晶雅”。

打了几通电话的结果,每个矛头都指着同一个方向。

所有的事情都被串接了起来——父亲为何会如此凑巧地出现、为什么会说那些话的用意,以及媒体怎么会强力放送他和方晶雅结婚的假消息……闻人琰冷笑。

真是有趣。最重要的剧情听说还是在今天上演,身为男主角的他理所当然地也查到了这一幕的剧本,果真是“高潮迭起”!

那家伙最好赶紧找个妻子延续香火,免得死了后继无人。

闻人琰的冰冷笑意冻得身旁几位主管寒毛直竖。他们都在心里祈祷,总裁此刻心里想到的人绝对不是自己。

闻人琰转身走入电梯,在门关上前,他凝看着富丽堂皇且高雅宁静的大厅。

他很期待……几个小时后即将在这里掀起的万丈风暴。

“跟你认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事。”

在挤满记者和摄影机的会场里,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隐藏在仿古中国宫廷式的雕刻圆柱后。开口抱怨的是一个带着墨镜、火辣身材上穿着稀少布料的怪异女人。为什么说她怪异呢?因为虽然她的穿着令人鼻血直喷,但头上却用一条像是阿妈常用的碎花丝巾把脸整个包了起来,只露出鼻子和嘴巴,活像抢银行的通缉犯,就怕人家认出她是谁。

时髦的名牌紧身短裙却配上菜市场里一条九十九元的过时丝巾,怎么看怎么不对,更别提她像是生怕被谁逮住、完全草木皆兵的举动。就连一个东西掉在地上的细小声响,她都会被吓得差点跳起来。若不是现场的人都专注在别的事情上面,只怕有热心民众会通知医院精神病科医护人员,或者派出所的员警前来了。

“你太无情了,居然这样说长年疼你如妹子的学长。”回答她的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他也是带着墨镜,但打扮就显得正常多了。

“是啊是啊,你真是好疼我啊,疼到让我想踹你两脚!”江苡咬牙切齿,头上几乎要冒烟了。“你真是猪头!谁不好惹,去惹琰?你看看,这么一大群记者,你是吃饱了撑着?”这白痴!早上跑去她家告诉她有好戏可以看,她很开心地换好衣服出门,结果当她知道她要看的是什么“戏”时,差点没有当街跳车。

他居然拿这种事来玩?当真是嫌自己命太长。

夏玮像是无辜的小孩一样扁扁嘴。“哎呀,没办法嘛,我担心方晶雅那个女人太胆小,所以就多放了几个消息通知‘一些些’人来共襄盛举。”其实是“很多些”。

瞧,他多善良!这么轰动的新闻,要是没抢到头条,那些小记者可是会被炒鱿鱼的耶!他还特地选择了如此挑高宽敞、又有着空调吹送的场合,他这是在帮助他们呢。

江苡压根儿就不相信他的说辞,看了看表,时间已经逐渐接近,她往旁边走了两步,刻意和他拉开距离。

“你做什么?”夏玮狐疑,他歪着头,奇怪地询问。

“我做什么?我要跟你断绝关系!”要是闻人琰看到她跟夏玮站在一起,说不定会误会她也有参与,在她头上算上一笔。“我还活得不够久,要升天你请自便。”她才不要被拖下水。

“你真伤我的心。”他好委屈,这是在做好事耶。记者有新闻可以跑,闻人和睿予有可能会借此得到幸福。多么皆大欢喜,为什么就没人能理解这是诞生在友情之下多么伟大的绝妙计谋呢?他真是辛苦无人知。“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我已经想过了,闻人那个家伙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一枪毙了我吧?”他勾起得意的笑容,整理归纳起来,这游戏是玩不掉他的命的。

江苡瞅着眼前天真的男人,真有种冲动想要撬开他那颗幼稚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废料。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觉得他真是笨得无可救药。

“是啊,他只会用更恐怖的方法,让你活得比死还难过。”她淡淡地说着,已经开始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姿态。

夏玮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过随即很快地恢复。“不要紧,我已经准备好了,在最后的时候,我会让闻人感受到我对他比海深的友爱表现。”只要他适时的出现,闻人会先惊讶,接着感激他的帮忙,然后记上一个大功。

到时要是闻人事后来算帐,功过自然可以相抵!他眼睛冒出希望的光芒。

“喔。”江苡翻了个白眼,敷衍的应着。一定又不是多好的计策,他爱幻想就随他吧,反正很快就会破灭。“不过,我看你先担心你的戏会开天窗吧!第二男主角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对喔,只剩几分钟而已……”夏玮转首梭巡四周,找寻那个应该在此时来赴他约的人。“他是个守信的人,一定不会偷跑的……啊,来了!”他高兴地出声,在饭店的大门口看到了最后一个该上场的人。

门口的光洁花纹磁砖上伫立了一个瘦削的身影,他穿着干净的深色衬衫和牛仔裤,手上则提着一袋轻便的行李。

是蔺睿予。

蔺睿予看着表,已经十二点半了……他就要搭下午两点的飞机离开台湾。

本来应该更早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之后,他总觉得在无形之中闻人琰看他看得好紧,只差没有拿条锁链把他捆绑在身边了。每当他一背过身,就能感受到闻人琰灼热的视线直盯着他,几乎要焚烧起他的身体。这让他无法在瞒着他的情况下计划要离开的事情,就连想打个电话,闻人琰都会突然出现在他身旁。

好不容易,昨天闻人琰反常的一整天都不在,他才乘机收拾行李,打电话订机位,后来却接到夏玮的电话,说有很要紧的事,叫他一定要在今天来这家饭店找他。

在夏玮千拜托万拜托,又把事情说得十分严重的情况下,他不得不答应。

一踏入饭店的大厅,却发现里面早已涌进为数众多的记者,他淡漠的将视线拉开那群和他毫无关系的人们身上,只猜想大概是某个知名人士又闹了什么新闻,才会有如此大的阵仗……想到这里,蔺睿予的眼睑微敛。

这几天,他尽量地不看不听,却还是无法阻止闻人琰即将结婚的消息传入耳中。

他怕得不敢问。他不想从闻人琰口中听到确定的答案……但其实,他都已经要离开他身边,有没有问、事实的真相又是如何,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就当是他没有勇气吧!他要逃离……逃离那个拥有闻人琰气息的家,逃离这块有闻人琰存在的土地。他想去日本,可能会在那边念书或者做其他事。但即使这样做,闻人琰一定还是会一直占据他所有的思绪……就如同他本人那样霸道。

叹息地摸上胸前,他想起原本是以细银链串接着的菱形红晶项链因断裂、闻人琰将它换成一条更长的白金链,如今还在闻人琰身上的那条项链。就……给他吧,当作是他还可以留在他身边一样,那条项链将代替他的位置,陪伴着那个危险又具致命吸引力的男人,呼吸他的空气。

压下心中不舍的感情,他告诉自己,不要再留下任何依恋。

稍微看了一下整个大厅,却没发现夏玮的身影,蔺睿予不禁疑惑起来。夏玮是跟他说在饭店的前厅里等就好,时间也没错,那为什么他还没出现?

本来窃窃私语的人群忽地起了骚动,摄影机被扛起,镁光灯开始闪烁,等待已久的人终于现身。

蔺睿予站在涌上前的记者群后,随着嘈杂的声音下意识的望去,却怎么也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

闻人琰走出厅门隔间,他已经提早知道会有如此阵容,所以一点也不感觉意外。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一眼就看到在人海后的蔺睿予,他凝视着他完全错愕的表情,可以想见他心里有多震惊。他的黑眸闪过火焰。

本来急着发问的记者,看到这位从不轻易露面的商业奇才后,所有的人先是一呆,怎么也没有想到,享誉国际的蓝海集团领导人竟是如此年轻!本人甚至比资料上的照片更为……俊美绝伦。

像是他身旁有一层不可侵犯的保护膜,记者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没有继续挤向前。反正他也没有移动,只站立在靠近饭店穿堂的玻璃门前,这种距离取景最为恰当。

圆柱后传来一阵清咳,才震醒众人的思绪,纷纷忆起自己的身份和在此的目的。

怎么会……为什么闻人琰会在这里?蔺睿予膛目,他只能看着闻人琰紧锁在他身上的瞳眸,呼吸随着听到大批媒体所出口的犀利问句给完全掐住。

“闻人先生,请问你跟方晶雅小姐之间的传闻是否属实?”

“方晶雅说你的性向有问题,所以根本不会跟她结婚,你对这项指控有何看法?”

“请问你真的是同志吗?”

“听说你有这么多绯闻就是在制造同性恋身份的烟雾弹,是真的吗?”

七嘴八舌又毒辣尖锐的问句一个接着一个,闻人琰始终沉默着,随他身后出来的公司主管个个都是冷汗直流。不知道是害怕闻人琰会愤怒,还是被听进耳中的事实吓得不知所措,总之,他们只觉得自己好无辜,本来想排开众记者先行离去,又碍于总裁连想动的意思都没有,身为属下只得作罢。

闻人琰美丽的幽黑双眸,只是一直凝视着人群后的蔺睿予,完全当眼前一字排开的传媒记者不存在,对于他们的问话,他也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只是伫立着。

好似这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蔺睿予的心跳逐渐加快,心仿佛要迸出胸口。闻人琰直盯着他看的样子……跟以前似乎完全不一样……

他忘记自己不应该在此刻出现在闻人琰眼前,猛然跃进脑海里的,是害怕事实被揭露而对闻人琰造成的伤害。他紧握着手中的行李袋的提带—不明白他跟闻人琰的关系怎么会曝光。

否认它!他虽然和他上过床,但他们是没有感情的,闻人琰是个正常人,更没有什么所谓的烟雾弹,快点开口否认。蔺睿予急得手心冒汗,对闻人琰一直保持沉默的态度感到不解。

他要是不赶快解释,那些记者更会绘声绘影的加油添醋。闻人琰到底在犹豫些什么?蔺睿予的担忧和着急全写在脸上。

闻人琰隔着人群看视着蔺睿予半晌,将他为他忧虑的样子尽收眼底。仿佛终于看够似的,他将视线移到身前的记者群和摄影机。

他们的问题他半个也没听进去。他喜欢什么人,要跟什么人结婚,真正的性向是什么,跟这一群陌生人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也不需要有人批准,更不必理会是否会被人认同,他的感情,是为了他自己而选择,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赞成、都排斥,他也丝毫不在意。

他惟一要在乎的,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闻人琰扬起嘴角,笑了。

没有冷酷,没有讽刺,很纯粹美丽至极的一个笑容,几乎使人眼迷晕眩,呼吸加速。带着绝魅的眼眸因为笑意而微眯起,他整个人像是一个带电的强大磁体,不自觉射出的吸引力无法使人忽略。

在场的记者二度傻了眼。他们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在商界拥有崇高地位的漂亮男人,或许考虑改行……进娱乐界,铁定也是一棵钻石做的摇钱树。

“跟你们没关系。”闻人琰在众人安静地注视下缓缓地启唇,悦耳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记者们被他的一句话又抓回了神智,纷纷开始追问他这么说是代表什么意思?

闻人琰挑眉,他的话犹如原子弹般投下。“我的对象的确是男人,但这跟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很平常地说着,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地让所有的人明白。

空气在瞬间凝结。蔺睿予简直不敢相信他耳朵听到的话。

他承认?

他居然承认!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如此公开的场合里。他颤着双手,完全不能理解闻人琰为何这样做。

人群里,记者们错愕,主管们更是吓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了。再怎么样,他们也从未想过,有人会这么简单地就承认了,若不是太勇敢,就是太笨。

闻人琰旁若无人地在摄影机和照相机此起彼落的闪烁下,他很快地越过人群走向蔺睿予。

蔺睿予的脚底像是生了根,只能看着闻人琰朝着自己越走越近。

“你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他震惊地喃语,想不透闻人琰为什么要让自已陷入这种难以收拾的情况中,他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跟我走!”闻人琰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跟在场的所有人比起来,他就像是个处在状况外的人。他抓住蔺睿予的手臂,带着他迅速地往人群的反方向,饭店中庭的里门走去。

所有的人都想追上前,在得知蓝海集团的总裁真的是对一个男人有兴趣的同时,又马上看到他带着一名年轻男性离去,大家都想挖出他们是否是一对恋人的消息。

记者们才追没两三步,一名打扮极其怪异,脸上包着丝巾的女人站了出来,她身后跟着大批的保全人员。

“很抱歉,接下来是属于私人地方,各位不能再前进了。”江苡压低了声音,在心底祈祷闻人琰千万千万不要认出她。

真是被夏玮害死了,这哪是什么友爱的表现?在这么巧的时间里冒出来帮忙,根本就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闻人琰才不会感激他,反而会更加确定他就是这出闹剧的幕后导演。夏玮真是个大白痴!

穿过中庭的侧门,旁边有人工造景,再接下去,是一个隐密的私人停车场。

被闻人琰拉着走的途中,蔺睿予的脑中是一片空白。他一定是在做梦……这太荒谬了!所有的一切全都走了样、乱了套。

“疯了……你疯了!”他生气。这又是闻人琰的另一个游戏吗?他可知他现在所做出的事情是多么得无法挽回?

疯?“……大概吧。”闻人琰扬起唇瓣、他倒觉得自己在说完话后,整个人放松不少。

“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一点都不好玩!”他是这么地担心他,小心翼翼地害怕自己的感情会对他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然而他却一点也不重视他的挣扎,毫不在乎地往他的痛处猛踩。

他是为了什么要离开?现在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闻人琰没有回话,无视蔺睿予想挣脱他的举动,将他带到透天的停车场。

夏玮早已站立在一辆已经发动引擎的黑色轿车前等待。“哈,我等你们很久了。”啧啧,闻人真是猛啊!居然对记者说出那种具冲击性的事实。哈哈……

不过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计划都顺利地进行中。

之所以挑这家饭店,还不是因为他夏玮是投资最大的股东,也就是说,这间豪华大饭店的老板就是他本人。当然闻人琰不会不知道,这处隐密的私人停车场他也让闻人琰使用过很多次,早知道他一定会往这边走的。夏玮开始佩服起自己的神机妙算。

闻人琰眯起眼,走上前,也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将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蔺睿予推进去。

夏玮给了闻人琰一个充满义气的笑容。“你不要担心,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朋友嘛,不用跟我客气了。”啊!他这一番话说得实在是很感人肺腑,闻人一定开始觉得他是个极重视友情的好人,看,闻人一定充满感激地对他绽出一抹笑……

闻人琰是笑了,但却是冷到极点,教人忍不住打颤的恐怖笑容。

“我不会跟你客气,建议你,快点去请人看风水。”他阴森地开口,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夏玮的义气在瞬间烟消云散,他头皮发麻。“干嘛……要看风水?”不会吧?难道闻人他——

“找一块风水好一点的墓地,免得睡得不安稳。”他沉语,冷眼闪过杀机。说完后,他不再停顿,倾身坐进车内。

找、找找找……找墓地?天!他已经知道了?

夏玮倒抽一口凉气,险些呛个半死,看着卷起沙尘而离去的车子,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闻人方梁拿钱,买太空梭!

“你要带我去哪里?”

车内,微薄的空气几乎使人无法呼吸。蔺睿予凝看着手里紧抓的行李袋的提带,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玩下去了。

他一定很想看看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闻人琰的眸色变深。他按下窗旁的按钮,在前座的司机和后座的中间升起一片完全不透光的黑幕玻璃,阻隔了前后座的空间和视线。

“过来。”在确定后座已经完全密闭隐密下,闻人琰朝蔺睿予伸出手。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已经搞不清楚了,闻人琰毫不在乎吗?他知不知道外界会说的多难听?他知不知道自己的事业可能会受阻碍?他知不知道可能有很多的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这场游戏的代价有多大他到底知不知道!

“过来。”闻人琰重复,在蔺睿予再一次地毫无动作下,他抓住他,把他一把拉进怀里。

蔺睿予根本来不及有任阿反应。“你做什么……唔!”湿润带着魔魅的唇舌覆住了他,截断他的抗议,侵掠他的温软。

闻人琰的吻一如那一晚般深切,像是连他的灵魂也要毫不保留的索取,一遍又”遍地勾缠着他舌尖,交吮、舔弄,封锁他的理智。

“我什么也不想……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他含舔住蔺睿予的唇瓣低语。“我要你……嫁给我。”他邪魅地低笑,像是很满意这个提议。

比刚才在人群前的宣告更为刺激,蔺睿予的思绪被他的话炸得完全空白。

他在说什么?嫁给他?

嫁给……他跟闻人琰结婚?

蔺睿予无意识地摇着头,只觉得闻人琰虽然说着他熟悉的语言,却一个字也听不懂。适才的热吻让他晕眩,他一定是昏了头……

“我们去美国,我要你正式地成为我一个人的。”闻人琰露出淡淡的微笑,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蔺睿予潮红的脸颊。“然后去瑞士,去……我父亲那里度个假,等这里平息了再回来。”其实蓝海的分支机构很多,每一个都有完整的系统,就算是他人在国外,只要有电脑和网路,随时可以进行公事的裁决和交易,但他并不想这样做。

他要放自己一个假……跟蔺睿予一起。

蔺睿予看着他的微笑,好……漂亮。他一直知道闻人琰是个很漂亮的人,却没想过他真正笑起来竟是如此魅惑人心。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问,心跳有些加快。

闻人琰蹙眉。“我都做到这种地步,你还不知道为什么?”

蔺睿予连手心都发热了。这……这是真的吗?他可以存有这种幻想吗?“你不是在玩游戏?”他绝对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如果不是真心的,那么……

闻人琰气愤地吻上他的唇瓣。“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他看进蔺睿予的眼瞳深处,很真实,没有遮掩,更找不到欺瞒。

蔺睿予喘息着承受他火烫的唇舌,内心柔软的部分几乎要融化了。他真的可以吗?以一个男人的姿态……在等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以后!他的这一份苦恋真的得到回报了?

“可是……方晶雅……还……呃!还有……孩子……”他的话在闻人琰毫无空隙的吮吻下破碎的出口。

闻人琰眉头皱起,他瞪视着眼前的蔺睿予半晌,真有一种想把他抓起来摇散的念头。

而他真的做了,他毫无预警地拉起他坐到自己腿上。

“你……”蔺睿予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大跳,坐在他腿上很不习惯……却又……呼吸很快。

“没有方晶雅,没有孩子,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而已!”闻人琰执起他的手,在手心上印下犹如誓言的一吻。“是你先说爱我,所以不能擅自逃跑。”他勾魂的眼眸抬起凝看他,彻底地要蔺睿予也同他一样守住承诺。

蔺睿予的眼眶泛湿,这一次却没有心痛的感觉。他真的……拥有这个男人了吗?不再会有猜疑不安,不再会担忧受伤……他可以相信他吗?

像是看出他的疑虑,闻人琰抬起手来到蔺睿予的颈项,轻轻地抚弄着。

“相信我,蔺。”他贴上蔺睿予的双唇,微吻住那温湿的唇线。“从现在开始,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他有些恼怒,语气说得很重。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表白,却不知道该如何得到他的信任,他颇为生气。

蔺睿予却笑了,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露出真心且完全没有压力和沉重的笑容。他知道,要闻人琰这高傲的男人讲出这种话有多么地困难;但他讲了,就代表他会做到,因为闻人琰是一个绝对遵守诺言的人。

闻人琰眼角瞥见蔺睿予放在一旁的行李袋,他不悦地启唇。“不准再想离开我了,知道吗?”虽然有胡子爷会给他通风报信,但他在得知蔺睿予居然想偷偷离开他的时候,真的很担心他会这样就跑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嗯。”蔺睿予轻应着,他突然发现—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谁牵制着谁呢?看到闻人琰恨不得将那行李袋大卸八块的样子,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我喜欢你笑。”笑起来很好看。闻人琰吻住他,舌尖探入他口中。

蔺睿予抓着闻人琰的肩膀,他想感觉他的真实,才不会错认这是一场美梦。前一刻,他曾很伤心的以为自己再也触碰不到这个男人;而现在,这男人却亲口对他许下永远的誓言。他真的很高兴……能跟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他就什么也不求了。

热吻越来越加深,狭小的车内空间的气流一下子炽热起来,焚烧着两人。

“等……等、等,你在干什么?”蔺睿予不停地喘着气,他在自己的衣服里抓住闻人琰不知何时窜进肆虐的手,迷蒙的双眼看到他黑瞳里压抑不住的欲望。“这里是车上……呃!”他的舌头被重新缠绕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不管这是哪里。”低哑的男性磁嗓在炽热的空气里响起,带着不容拒绝,一如主人的强势。

空气燃烧起来,如火的爱恋、如火的执着。

在蔺睿予完全地在闻人琰的怀中交付出自己之时,他仿佛听到了那不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在他耳边低喃着三个字:

“我爱你……”

终曲

听说最近夏氏科技的老板变勤劳起来了。

不仅天天加班加到半夜,连那些老一辈的经理所排给他的学习课程都一一乖乖的去上咧!

还有啊,要是他一不听话想偷懒,只要讲一个名字,他马上就什么都照做,再也不敢有怨言。

真的很神啊!

另外,前一阵子闹得满城风雨的蓝海集团,在度完假的总裁重新自信的带领下,不仅没有减少客户赚不到钱,反而还因为投资成功又在商界独占赘头了。不管怎么说,能力还是最重要的。商人眼里只有钱,管你什么同性恋、异性恋,有没有钞票才能在这现实的社会称王。

人家两个人还过得很幸福愉快呢。

哎呀哎呀,讲到这里,就想到另外一件小事。

有人说,每个星期六、日,放假之时,蓝海集团的大楼里就会出现一个“幽灵工友”。

他总是拿着扫把和畚箕,在昏暗的楼梯间里来来回回地扫着大楼总共整整三十八楼的阶梯。

而且口中还总是叨念着什么“我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结婚的礼金居然跟我要七位数”、“早知道就不帮他们了”或者“为什么买不到太空梭”之类完全没有逻辑且串联不起来的奇怪话语。

有人不小心看过那个幽灵呢。最大的特征是,眼睛底下两个又深又黑的大眼圈。

看过的人都说,那个总是在埋怨的幽灵,长得很像以前常跑去他们总裁办公室里喝咖啡的夏氏老板哩!

哈哈!这只是笑话而已吧?

堂堂一个大公司的老板,怎么可能会在周休二日时还去扫楼梯嘛。那只是个可怜的幽灵吧!

对吧?

—本书完—

惩罚番外

惩罚-番外篇

(上)

深蓝色的房间,深蓝色的大床上,有两个人影交缠着。

“呃……”蔺睿予紧闭着眼,他试图压下口中溢出的呻吟,却因为全身无力而没办法成功。他股后间的紧穴被人缓缓地抽插着。

空气里,充满着激情的味道。

“别忍。”闻人琰邪魅的声音响起,催眠着身下清秀男人的意志。他魔艳的双眸直看着蔺睿予,像是要用眼神把他吞吃入腹。

他撤出深入蔺睿予体内的长指,满意上面的湿润。微倾身,他低首吻住蔺睿予抿红的唇瓣。

闻人琰耐心地轻吮着,带着浅浅笑意的幽深黑眸近距离的睇视着蔺睿予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蔺睿予的脸颊因为情潮未退,而染上了和闻人琰胸前那条菱晶项炼一样的火红,他敏感地接收到闻人琰如火的注视,让他全身都颤栗了起来,他甚至不敢张开眼,怕一对上闻人琰漂亮的双眸,就会被他卷入更深更深的迷惑欲网。

他只能微启着唇,承受闻人琰探入他口中的温舌,带着魅惑的甜意,不停地侵蚀进他的神智、他的四肢、他仅有的清醒,毫不给予脱逃的机会。

闻人琰握着蔺睿予的坚挺,轻轻地抚弄,这种极为刺激却又无法得到满足的快感让蔺睿予异常难受,他的身体很快地起了反应,暴露在空气当中的肌肤被引燃的一片殷红。

他真是他看过最适合红色的人。闻人琰低笑。

“嗯……”蔺睿予紧抓着闻人琰的手臂,在欲望的大海里,拼命地找寻支撑。“你……别这样……”他起伏着平坦的胸膛,感觉自己被闻人琰握在手中的火热随着上升的体温越来越灼烫,偏偏闻人琰好像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长指在顶端上不停地揉弄。

他一向敏感的感官被他迂回挑弄地几近破碎。

闻人琰敛起幽眸。“别怎样?”他故意地问着,十分坏心。

“啊……”蔺睿予忍不住弓起身,想要逃离这种几乎让人昏厥的撩拨,却又本能地更加迎合闻人琰手中的套握。“嗯……啊、啊!”一阵激烈地收紧,他抿着唇在那总是摧毁他神智的手中释放自己毫无退路的热液。

浓郁犹如醇酒般醉人的优雅嗓音响起,闻人琰沉笑着倾身。长指上沾染了蔺睿予难忍的证据,他放在唇边舔舐,充满欲望的蛊魅黑眸直视着蔺睿予,带着撩勾的意味,更有着强大诱惑的性感。

蔺睿予窒息,他总是会被他的眼神给缠绕住,怎么也无法挣脱,怎么也不能逃离,也……就想这样陷足。

这个男人总是如此地占据他所有神魄,抽空他的理智,强势地撞击着他的心脏,燃起他身体里所有的火苗,挑弄着每一根只因为他而纤细的神经,进驻他的灵魂深处。蔺睿予双眼迷蒙,只觉得自己在闻人琰的注视下早已意乱神迷。

闻人琰轻抚上他的面颊,很温柔的,像云朵一般细拂,却带给蔺睿予有如闪电般的颤栗。他分开蔺睿予的双腿,紧瘦结实的腰身推向前,用自己的硬硕去摩挲蔺睿予适才刚射出的挺立。

“舒服吗?”闻人琰哑着声低问,颈项上的喉结滑动着。这种让人会上瘾的挑逗游戏不仅折磨蔺睿予,也折磨他自己。

“我……”蔺睿予神智涣散,他根本不知道闻人琰是在问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被抵触到的那一部份好烫,那高温的热度,在他身体里肆意暴虐,悍然地逼迫他随之起舞。“啊……琰!”他脱口而出已经不知在相同的情况下唤过几遍的名字,夹带着低喊当中的,是难以说明的深切渴望。

就是这样。闻人琰俊美的轮廓旁滑下一道强忍的汗意。

他就是要蔺睿予同他一起沉沦。

他太沉静,即使被自己抱过那么多次却还是放不开,即使两人的关系已经如此没有保留却还是如此生涩。他要他彻底地卸下外在的盔甲,只在他面前呈现这明明纯净又极为妖艳的姿态,只属于他……只属于他!

一个用力地挺身,蔺睿予敞开双腿间的后穴被瞬间填塞!

“嗯呃---”蔺睿予在刹那尖锐地抽息,几乎要逼断自己的气管,掏空胸腔里所有的空气。他能感觉自己股后的紧窄甬道被强硬地扩撑超过该有的容纳,毫无空隙地含贴住闻人琰进占的火烫欲望,交合处燃起如融岩般的炙热,截杀他的退路,捏住他的喘息,缠绕他所有知觉,棉棉絮絮,牢固地将他囚困只能感受这狂乱的欲念。

“痛吗?”闻人琰的长指抚摸上他的后腰,他知道,不论再怎么准备,总是会有一些疼痛,他并没有忽略蔺睿予每一次微皱的眉间。“放松。”他诱哄低喃着,幽悠的吐息撒下催眠般的漫天大网,宛若致命吗啡,明明知道有毒却又不受控制地想要品尝。

他探手至两人嵌合的地方,揉按着蔺睿予窄穴旁的细滑肌肤。好紧!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了,他还是那么紧窒,固执地锁吮住他的下身,连滑动都觉得困难,他真会发疯!

“呃……”随着闻人琰加诸在敏锐点上的抚弄,蔺睿予只觉得身体里的火焰越烧越炽。他下意识难受地扭动腰部,想摆脱闻人琰的掌控,却因为这个动作更让他深入自己体内。“啊!不行……”他紧揽住闻人琰光裸肌理的胸肩,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说些什么,又想要些什么。

“蔺……”闻人琰的眸光闇沉,比黑色还要黑色,无底的深邃没有逃命的出口,映照着蔺睿予的身影和面容,全数归纳己有。他不想伤了他……但这种忍耐简直要他的命!“你真是要逼我发狂。”轻轻地吐出一声低叹,跟柔如清风的语气完全相反,他开始用力地撞击蔺睿予的身体。

“啊、啊、……啊!”被他迷人的浅浅喃语给影响,蔺睿予完全没有防备闻人琰突进的抽插,一阵阵剧烈的插入动作,让他来不及抿住唇就先发出呻吟。“……嗯!”听到自己的喘吟伴随着肉体交撞的声音,他头晕目眩,仅有的意志不剩半缕,却还是忍住那赧然的叫声。

他想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发出那种像是……有些淫荡的吟叫。

“我喜欢听你的声音。”闻人琰低下身,吻住那紧闭得发红的唇瓣,伸出舌尖描绘着蔺睿予的唇线,进而侵吞到自己口中。

“唔、嗯……啊……”蔺睿予在闻人琰激狂的吮吻舌弄下,被启开的唇间溢出模糊的低吟,没有时间呼吸,没有空间休息,他只是被闻人琰散发的广大魔力给彻底撂倒,全身的知觉感受都被他这种颤惊的撩弄给蚀入。

闻人琰两手撑在柔软地床垫上,凝睇着全身红潮的蔺睿予,在深蓝色的床单上,他赤艳的令人屏息。没有停止强力的摆荡动作,闻人琰一再地全数推入他体内,然后撤出,再挺腰逼他喘息。

他重复着单纯的性欲动作,却让蔺睿予深陷无法自拔。

手心握上蔺睿予早已挺立的勃起,随着腰部向前的插入而加快摩弄,闻人琰的气息有着难以察觉的浓重。

“啊---”敏感濒临顶点,蔺睿予每一根神经崩到断裂,后穴被人反覆地抽插,摩擦着让他切断理智的一处,身前又被完全掌握,透不过气的双重压力下,他紧闭着眼射出欲液!

闻人琰放开被他染湿的手,扣住他的腰间,用尽所有力气往前进击他的身体,像是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血液,像是要把他尽数合而为一,狂猛且毫不留情!

蔺睿予只能随着他摇摆,神智昏沉地任由他将他不停地推向前,一阵猛烈的抽刺下,闻人琰在他体内释进滚烫的灼热。

“呃!”蔺睿予严重地起伏着胸膛,额边滴下汗水。他缓缓地张开眼眸,薄汗浸湿了他的睫毛,透过反折的水光,他看到闻人琰正倾身俯下贴近他。

闻人琰把他搂抱进怀中,很轻柔的,薄唇贴上他的耳后。

“累?”他浅浅地亲吻着蔺睿予颈项边敏感的肌肤,低吟的磁嗓像是天籁。

蔺睿予轻颤了一下,急遽地呼吸想要减缓。他闭着眼感受闻人琰在他耳旁抚弄的长指,带着不经意的温柔。微启眸瞥视着床头旁的电子时钟,他叹息。

“都天亮了。”他低缓地启唇,有点抗议。

从瑞士回来后,闻人琰没有一晚放过他,总是抱他抱到天亮才肯罢休,就算好不容易他入睡了,也是很快地被闻人琰在他睡眠时的抚摸给唤醒,然后再次地被那火热胸怀燃烧包围。

闻人琰看着他。情欲未退的眼眸中有着魔力。“我总觉得要不够你。”他敛下眼,看着蔺睿予身上深深浅浅的印记,他满意地撇唇低笑。

去瑞士度了个假,却发现有一大堆碍事的人在旁边。一下子他被闻人方榤缠住,或者蔺睿予被他母亲抓去谈心,再不然就是弟妹围着久违的他们问东问西。

他的怒气每天都直线堆积!!

他想跟蔺睿予独处,他想拥抱那副独一无二的身体,而不是每天晚上跟闻人方榤下西洋棋,看蔺睿予跟他母亲和乐融融,两个小鬼还会趁机对母亲和他们认为和善又亲切的蔺睿予撒娇。

要不是蔺睿予看起来似乎很享受这种和谐的家庭气氛,他早就一刻也待不下去!

好不容易回来了,旁边不再有人阻碍,他理所当然要向他索讨这近两个月来每一个渴望要他的夜晚。

蔺睿予听到他的回答,脸一热,抬眸瞅着他。他发现,闻人琰平常很成熟理智,个性沉稳内敛,在别人面前也依旧是冷漠冷淡,但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是……十分任性。

他很任性。而且是越来越任性。从不在他面前收敛,姿态狂妄,恣意妄为,他不说甜言蜜语,但有时吐出口中的话语却远比那些腻人的言词更为耸动。

不一样的是,甜言蜜语虚幻,而闻人琰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真正这样想才说。

就因为如此,他每每总是被他突然的宣告撩弄得心脏猛跳。这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危险又致命,毫不在乎旁人伸展着美丽又自信的羽翼,邪魅的毒性让人沉溺。

不过……他真的很高兴闻人琰独特的这一面只有他才知道、他才看过、他才了解。蔺睿予凝视着近在眼前的绝美面容,觉得自己的呼吸融化在他怀里。

“还不睡?”闻人琰看着他没闭上的长翦,眼底下有着多日来累积的倦意,明明知道始作俑者是自己,却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在想什么?”眼睛睁那么大。

“嗯……”蔺睿予虚应着。他想起再过两天……问问看好了。“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问的有点笨拙,有点小心翼翼,像是怕被发现了什么事情。

闻人琰正拉起身下的薄被,听到他的问话,动作微微一顿。“问这做什么?”

蔺睿予闪避他的目光。“没……没什么,算了,没事。”他很快地结束话题,就担心被闻人琰看穿。他翻过身,只遮掩住半身的被单露出挺直的背脊。

闻人琰眯眼。他拉扯起深蓝色的滑软丝帛,手一伸向前,将蔺睿予连人带被地揽进自己的怀中。

“你……”蔺睿予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赤裸的后背紧密地贴上闻人琰炎热结实的胸腹肌纹,就连那灼烧的地方也没有阻隔地熨烫在他股后间。他喘着气。

闻人琰沉沉地幽笑,仍是在蔺睿予最敏感的耳垂旁吟出如咒语般的轻喃。“我想要你,最近要,以后要,一辈子都要。你现在要给我吗?”他好柔好柔地缓道,每一个音节都拨乱了蔺睿予才平静下来的心绪。

果然是这样。蔺睿予闭了闭眼。闻人琰不会油嘴滑舌,也不会婉转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是直接明白地表达心底真正的想望……这更让人迷醉地难以忍受。

他脸上更热。“你刚刚……不是……要过了?”而且从昨晚到现在也要了好多次。蔺睿予垂首看着在昏暗灯光下反射出银芒的深蓝色丝绸,手心冒汗。

“不够。”闻人琰吻上他的后颈。“我说了总觉得不够。”他哑着声,热气吹拂在蔺睿予泛红的肌肤上,引起他阵阵颤栗。

“可是你……”被截断的话语探入湿舌,勾缠走该有的清明思考。

“没有可是。”犹如吟唱般的字句吐出,不容拒绝。

热恋持续加温,漫长没有终止。

“少爷喜欢的东西?”

闻人家的厨房里,有两三个长期的管家正在张罗中餐,他们停下手边的工作疑惑地看着站在他们面前、有一点点尴尬、却又有更多想要知道某些事情的蔺睿予。

“嗯。”蔺睿予的脸有点热,讲话有点僵硬,似是十分不习惯这种事情。“我想请问……你们有没有人知道他喜欢些什么?”他看着眼前的几位管家,像是学生在向老师讨教。

今天不是放假日,闻人琰此刻正在公司上班。自从闻人琰两个月前在媒体前大方坦承他的确是对男人有意思时,他这个事件主角,自己跑到国外逍遥,可苦了这些管家成天必须打发那些整天守在闻人家大门口又很不容易死心的烦人记者,那几个星期,真可谓以‘盛况空前’来形容闻人家前那一条宽广的大马路。

好不容易等到主子回来了,事情却也已经平息了一半,媒体是个很现实的行业,过了气的消息,很容易就会被遗忘,更何况,现在大家的焦点已经被‘蓝海集团’两个星期前在法国商业竞标中拔得头筹的大新闻所转移,那笔工程浩大的跨国合作案。

他们这个主子啊……的确是无人能敌的强啊……

自己捅出个大搂子不收拾,累坏了他们这群下人,回来以后轻轻松松地将事情完美处理……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残局解决了再走嘛!害的他们成天都担心被记者跟踪、监视、套问,搞的神经兮兮的。

不过嘛……怨言归怨言,他们还是不得不又更崇拜这个主人了。

当然……对于主人的这个……嗯……‘亲密爱人’,他们也是极为佩服的,毕竟,能够将闻人琰那种人给掳获住,实在是需要很大的耐心和包容啊!

“……怎么了?”蔺睿予看着几个人眼巴巴地望着他却不说话,有些奇怪。

回来后,在众人面前做了那种宣告的闻人琰是一点也没变,依旧故我的过着平常一般的生活,但蔺睿予却没办法像他一样。

他不知道在他和闻人琰的关系公开后该怎么和家里这些人相处。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不能接受,也不能确定会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这件事……毕竟,像方晶雅那种人是存在的,所幸,一切都只是他杞人忧天的无谓烦恼罢了。

这些长年在闻人家工作的人们,似乎早就有所心理准备,还是觉得闻人琰一向做事都是吓死人不偿命,总之,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之后,他们态度上一点都没变,一切都跟以前一样,真要说有哪里不同,大概就是这些人跟蔺睿予越来越熟捻了。

以前,待在闻人琰身旁,他总是必须极力的压抑自己,漠然又加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在气息,即使他在这个家里住了六年,跟这些人的接触也仅止于是点头打声招呼而已。

现在因为怕人非议的关系,蔺睿予在考量之下辞掉了‘蓝海’的工作,在家里专心自修以前无法读完的学位,并且一边学习商业上的事情,希望能够成为帮忙闻人琰的左右手---当然,这是答应闻人琰他绝不会胡乱在外面找工作抛头露面的前提下,闻人琰允诺让他做的事情。

其实闻人琰还是有些不高兴,他总是霸道地告诉他,说什么他只要好好陪在他身边就好,什么事情都不用做……那专属的口吻与神情每每总是撩拨着蔺睿予想正经思考的思绪,被他蛊惑一辈子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他们的关系是不一样了,但他并不想因为这样而当个废人。

总之,在‘蓝海’的职位辞掉后,蔺睿予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家里,跟这群资深管家的接触也频繁多了起来。

一开始,他会觉得在他们面前很不自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们,连招呼都打的好生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后来蔺睿予发现,他们在背后看他的视线似乎……很热切?

后来有一次,其中一个管家在他面前不小心打破杯子,他想也不想地就低下身帮他收拾,只是问了一句“没事吧?”,就换来那个管家好多好多句话。

一下子说他好平易近人完全没有主人的架子,跟想像中不一样;接着又说他整天都好安静,为什么不多跟大家说说话,他们都很渴望能多跟他认识;然后是问他闻人琰是不是常常都很凶,还好生安慰他不要难过,说他们那个主子一向脾气阴晴不定……

本来是一个人而已,后来又多了一个人,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三个人,接着每个住在这屋子里的人都围过来想跟他讲上半句话。

蔺睿予从来也不知道,这些平常看起来很得体、举止有素、绝不会乱嚼舌根的管家们居然有这么多话想说!后来的说话内容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印象当中好像都是在数落闻人琰以前种种的不是,还恭喜他总算苦尽甘来。

从那一天起,每个人见到他都会热络地上前向他聊两句话。虽然生性不多言的蔺睿予总是报以浅笑倾听,但他们却还是乐此不疲。

在他们心中,善良耐心且脾气好的蔺睿予,跟另外一个主人比起来,简直就跟天神一样。

谁都想跟他多多亲近,他身旁那种纯净的气息实在是很令人感觉舒服。不过啦,这种事情当然也只能趁闻人琰不在的时候做,因为谁也不想活生生的被剥一层皮。

闻人琰对蔺睿予的强大独占欲,大概也只有当事人不知情。

“你们……有没有听到我说话?”蔺睿予很疑惑,不明白他们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那么久是在看些什么。

“呃!有!当然有啦!”其中一个叫做小陈的管家连忙回神,顺道清咳了两声,以遮掩自己的失态。

一同来厨房帮忙站在小陈身旁的两个人也被那声咳嗽给唤回神游的太虚。实在很糟糕啊!每一回见到蔺睿予,就觉得他比上一次见到时更漂亮了,那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俊秀与洁净,时常都让他们看傻了眼,以前都没注意过,除了闻人琰那连女人都要妒忌的绝美面容外,蔺睿予实在也是一个十分养眼的美少年。

而且那越来越明显的改变……果真是爱情的滋润。

蔺睿予瞅着他们,再一次地将想问的事情重复。“你们知道琰少……他喜欢些什么吗?”从唤惯的“琰少爷”到“琰”,他还是不太顺口,更何况,“琰”是他们……那个时候才有的不经意称呼,他根本还不能完全调适他们之间的变化。

“少爷喜欢的东西啊……”小陈托腮。“是要问喜欢吃什么,还是要问喜欢的物品?……对了,你问这个要干嘛?”他好奇。

“我……因为有点事……”蔺睿予被小陈疑问的目光看得手心发热,不过,后天就要到了,他一定要问出答案。“不管是吃的或什么都可以,只要告诉我他喜欢什么就好。”他有点急切,也顾不得他们好奇的打量。

“少爷他喜欢吃义大利面。”不等小陈开口,身旁另外一个叫做杨森的管家先行跳出来解答了。

“不是吧?”他话才一说完,马上就遭人反驳。“上次晚餐的时候就是吃义大利面啊,可是少爷那天晚上却很生气,还差点把整张桌子给翻了。”说话的是第三个管家,叫做明浩。嗟!那天少爷的怒气还很令他余悸犹存呢……咦?对了,那天好像蔺睿予因为感冒生病还发了高烧一直不退。

“是吗?”杨森抬手搔搔头,印象当中好像的确有这回事。“那你说少爷喜欢什么。”

“呃……啊!对了,少爷最喜欢喝纯正又道地的蓝山咖啡了。”他曾经说过那咖啡很香醇。“不加糖的那种,只品原味。”明浩自信满满的说着。

“是---吗﹖”站在中间的小陈皱眉,他拉长了语音以示怀疑。“我上次就冲了一壶蓝山给少爷,但他连想拿起杯子的欲望都没有。”还瞪了那典雅精致的昂贵瓷壶一眼,活像要把它拆解粉碎。好可惜,那顶级的研磨咖啡粉一百公克要几千哎!隔夜的咖啡又酸涩地难以入口,就这样浪费掉了。啊!对了,他还记得那天晚上蔺睿予因为要念书,所以睡在大书房里,回来后第一次没跟闻人琰同房。

“真的啊?”明浩的自信很快地被摧毁,他看着小陈。“那你知道少爷喜欢什么吗?”

“嗯……”小陈垂首苦思,半晌后又抬眼看着天花板。总觉得闻人琰好像什么都不太喜欢,想了几分钟,快要榨乾他的脑汁后,他垂着手放弃。“我不知道。”他老实地回答。

三个人互看一眼,在心里下了一个结论。

结论就是,他们那个名符其实的“大少爷”,只会用心情好坏来决定对事物的喜好。

不过嘛……倒是有样东西他不管好心情还是坏心情都很是执着的去呵护啊……三个人又一致地把眼光放在站在他们面前、且正在等他们讨论出答案的蔺睿予。

蔺睿予没注意到他们流露出来的怪异神情,只是问着:“你们不知道吗?”语气中有着微微地失望。

我们知道啊!少爷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嘛!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是不敢把话给说明出来,担心蔺睿予会尴尬不好意思。

“呃……你可以去问问看胡子爷,他一定比我们清楚。”推卸责任是个好方法。小陈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

蔺睿予有些为难。“问过了。胡子爷说他不知道,叫我来问问你们。”胡子爷那个时候似笑非笑的表情……跟他们一模一样。

很奇怪,他不懂那表情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蔺睿予仍是疑惑地瞅着他们。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三个人齐声咕哝着。觉得胡子爷实在是太不够意思,居然先他们一步下这着狠棋。

“算了,没关系的。”看他们好像真的很难为的样子,蔺睿予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逼问。或许,闻人琰的喜好真的是很难捉摸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跟在闻人琰身边六年,除了在行动上能很有默契地配合他外,却一点也不瞭解他。

是他太难被瞭解吗?蔺睿予好懊恼,察觉自己想为他做些事,所知道的事情却是那么地少,他们是分享彼此间最亲密的人,然而,他却连闻人琰的喜好都不知道。

除了那总是诱惑他整个意识像深海般一样的蓝色外,他竟然无法说出闻人琰还喜欢些什么。如果平常能注意一点就好了。

轻愁染上眉间。蔺睿予微叹息,他抬眸睇着粉白墙上的电子日钟。

后天就是11月8号了……

下午四点,因为不是假日的关系,街上的人群看起来有些稀少,即使是平常人潮拥挤的逛街店面,顾客也是三三两两的。

深秋转冬的季节,有一点点萧瑟和寒冷。

蔺睿予缓步地走着,今天他提早结束了自己该做完的事情,便独自出门,想要把最近一直挂心的事情完成。拿不定主意的他,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也不晓得要走到哪里。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渴望地想要送份礼物给一个人,却也是首次明白,要挑一份表达自己心意的礼物有多么困难。

因为对象是闻人琰,所以他更加不知所措。

这是他们坦诚心意后的第一个特别的节日……有点特别的意义。

替情人挑选礼物……蔺睿予心脏猛跳,他看着店面几净窗明的摆设窗台,映照出自己的样子,脸颊有些红红的。

情人……

感觉自己胸口升起的热烫,他深吸一口气平息。即使他们已经在美国公证过了,即使他们度过了一个很美好的假期,即使每天晚上闻人琰都会在他耳边洒下低喃的咒语,他却还是无法适应这个名词。

好奇怪,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却拥有着那么大的魔力,搅乱他平静的思绪,填满他空虚的灵魂,给予他满溢的温暖……

闻人琰是他的情人……

他从来都不敢妄想的事情,如今却这么真实地呈现了,他觉得不可思议、觉得难以相信、觉得呼吸加速、更觉得有种……无法说明的幸福感在蔓延。

每次一想到闻人琰,他的心中总是涨满着说不清楚也难以解释的情绪,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脏无法忽略,在他耳边鼓譟着,传达着他那一份沉静却绝对的情感。

闻人琰……闻人琰……名字像是一种会令人感受喜悦的魔咒,不用默念就早已完全中毒。

他从来不晓得,对一个人的感情可以这样毫无限界的加深。

跟闻人琰在一起后,他只觉得本来就深陷的身心更加无止尽的沉沦着,没有边界,没有极限,只是不停不停地越来越深……

已经没有办法用言词来表达。

蔺睿予看着折射在镜面上的自己的影像,晕酡的面颊上有着不自觉而淡淡上扬的唇角……以前,他不知道笑是什么样子的行为,甚至从没有真正放开心胸来笑过,但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他就有这种表情。

真的是……完全地受那个人的影响了。

“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吗?”

突然地询问声插入蔺睿予的思绪当中,他吓一跳,转头发现店内的小姐正在探头亲切的微笑着。

“是不是想买些什么啊?我看你朝着我们的店看好久。”店小姐眨了眨眼笑着,瞅着面前有些腼腆的年轻人。她刚刚就在店内看他好久了,瞧他一直站在外面的玻璃窗前,却没有进来,她想了想就乾脆走出去问他是不是需要些什么。

“呃……我……”蔺睿予愣住,脸上发热。他没想到自己那付失神的样子被人看见了,他以前是从不会这样的。

“没关系,进来看看嘛,说不定会有你要的东西喔!”店小姐的笑容很真挚,让人感到贴心。

蔺睿予抬头看了看,是一家精品店。他不好意思拒绝那么表达亲切的店小姐,想了想后,他走进那家小店。

一走进去,雅致且温和的家居气息立刻就感染了他,这家小精品店虽然不大,但看的出来主人十分用心的经营,不论是摆设和气氛,都让客人能够完全地放松不紧绷。

“好可爱的店。”蔺睿予被店小姐感染的笑意,他说出心里的感觉。

“谢谢称赞。”店小姐似乎非常开心有人能夸奖他们的店,她觉得十分骄傲,笑容更加愉悦了。“你是想买什么东西吗?”她引领蔺睿予到专柜前坐下,还倒了一杯热茶给他。

“嗯……是想选一份礼物。”蔺睿予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说话有点不自在。“生日礼物。”他补充说道。

店小姐马上一目了然,她笑着,“是给情人吗?”

蔺睿予心跳个不停,被店小姐的询问岔乱了气息。“……嗯。”他只能点头。

“真好啊,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幸福,你们一定非常相爱。”店小姐笑得更深了。刚刚她就是看到他好漂亮的表情,所以才会跑出去跟他说话的。

蔺睿予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火红成一片了,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好害羞的男孩子啊!店小姐只觉得他的反应好可爱。“那……你情人喜欢些什么?”她不好意思再逗他,开始专业的询问。

蔺睿予抬眸,“我只知道他……喜欢深蓝色。”语毕,他又开始觉得自己对闻人琰的认知实在是好少。

“深蓝色啊……”很抽象的说法,但单纯的条件更容易选择需要。店小姐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等等……有个东西你肯定会喜欢,我找一下……”她转身在后面的柜子翻找,过了几分钟,她从白色的典雅置物柜当中拿出一个白色绒布的小盒子。

“来,你看看,很漂亮的深蓝色喔!”店小姐微笑着打开手中的绒布盒。

是一条项炼。深蓝色的雕刻菱形水晶,串接着银色的细练。

在洁白如雪的绒布上面,那条闪烁着绝艳蓝光的水晶坠饰更是美丽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蔺睿予愣住,这条项炼,跟闻人琰身上那一条本来是他的红色水晶好像!不同的只有颜色,其余的地方几乎是一模一样!

看起来就像是两条项炼成对成双。

蔺睿予的目光只是放在那犹如大海般的颜色上,那折射出的璀璨光芒让人迷眩,一如以往被它诱引、被它拥有。

那属于闻人琰的颜色……

“是不是很棒?”店小姐笑容满面,她一看到蔺睿予的表情就知道他很喜欢。能让客人满意,是他们这家小店最大的宗旨。

蔺睿予回过神,他露出一道浅浅的笑。“的确是很棒。”进来这家店是正确的,他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付过了钱后,他在店小姐的微笑下走出了那家令人心生暖意的精品店。睇视着手中小小的精致纸袋,他好开心。

从来都不知道,选礼物送人也会让自己如此喜悦。他好想知道……闻人琰在收到这份礼物时的表情……

站在红灯的路口等待车流的前行,蔺睿予心里只希望后天能快点到来。

就像是在广大的人群当中也能够马上就看到他在哪里;就像是只要在范围之内就可以感受他那强烈的存在感,在驶动的车群中,蔺睿予的眼眸下意识的被对街从名贵珠宝店走出来的一对男女给吸引。

女人十分成熟冶艳,美丽的脸孔上挂着高兴的笑容;男人拥有着天生的绝色,颀高的完美身材和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让人心醉,他的手上还拿着标示名牌珠宝店独具创意标志的袋子。

蔺睿予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停了。

是……闻人琰?

站立在街口,蔺睿予睇视着那应该是在公司里上班的男人和他身旁甜笑的女人,握着小袋子的手不自觉的僵硬了。

深秋的空气里,有着一点点冷意。

(下)

该问吗?

问他怎么会没上班和一个女人去珠宝店,问他为什么和那女人如此亲近,问他手上拿着刚买的珠宝是不是要送给女人的礼物……

不,他问不出口。

他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和谐,也不愿意被他当成心胸狭窄的情人,更讨厌自己这样毫无来由的不信任。根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是他自己爱胡思乱想,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知道这是嫉妒,知道自己在猜疑,他以前从未有过这些情绪。在知晓了爱情的模样后,他却又不可避免的有了这些负面的感情表现。

他并不想这样。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也拥有那么强烈的独占欲。想要那么彻底地拥有一个人,想要那个人的微笑只对着自己,想要那个人的魅惑低语只让自己倾听,想要独占那个人身边的空气,想要完全感受那个人专有的霸道温柔。

他觉得自己好自私,也觉得这种妒忌好丑陋。

闻人琰给了他承诺,然而他却只因为看到他跟另外一名异性走在一起,就对他的诺言起了疑问。闻人琰不惜公开表示对他的感情来换取他留在他身边,甚至带着他远走高飞,到另一个国度再次证明他的执着,可是他却因为这种小事而在心里产生动摇。

他对闻人琰的感情绝不是如此肤浅,但,为什么他这么容易就不信任?

他讨厌这样善妒的自己,也不喜欢这样患得患失。

他不想让闻人琰对这个令人生气的自己反感,也不想让闻人琰知道他如此丑陋的一面,轻叹一口气,他告诉自己,把昨天的事情忘记,不要再去乱想,他要相信闻人琰。

如果不能信任彼此,那么他们之间的相处会有多糟糕?而他绝对不想看见那种情况发生。

走出电梯,蔺睿予一眼就看向那熟悉的总裁室,再看了看旁边已经空了的办公室,他有点想念以前还在这里工作的时光。可以跟闻人琰很靠近……那样地朝夕相处。

今天是没有周休的星期六,他一向都会跟司机一同搭车,亲自来接闻人琰回家。因为星期六的下午公司人群散的快,留下来加班的人少,他来才不会引人注意。

虽然说整个“蓝海集团”在耳语相传下没有人不知道他就是闻人琰的同性伴侣,他也知道闻人琰根本不会在乎这种事情,但毕竟闻人琰是“蓝海”的总裁,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给他增添难听的舆论。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成为闻人琰的负担。

站在深重的总裁室大门前,蔺睿予有点紧张。昨晚,他心神不宁的样子似乎被闻人琰稍微察觉了,虽然闻人琰没有追问,但他却觉得那双闇黑的幽眸彷彿一直在等他开口,那视线灼热地像是完全把他看穿。

他不想问,不想让那疑心破坏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平衡,所以他选择用睡眠来逃避现实。闻人琰宛若知道他的不安,并没有抱他,也没有强迫他说,只是将他轻轻地揽在怀中,柔和地抚着他的背脊,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颈边,哄诱他放下心。

整晚闻人琰都很有耐心。光只是这样小小的温柔,蔺睿予就感动地心脏紧缩。他只能将脸埋在柔软的丝被里,让自己深呼吸压下心中剧烈的悸动,而且再一次地为自己的怀疑感到惭愧。

他好贪心是不?拥有了这个男人难见的呵护却还如此不知足。

蔺睿予敛下眼,再次地提醒自己绝不要失常。抬手轻敲了下总裁室的红木门,等了一下子没有回应,他只好轻轻地开门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闻人琰坐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闭着眼休息,蔺睿予顿了一下,更加地把动作放柔缓,避免制造出声的机会。

他知道前一阵子闻人琰忙着法国那边的事情,公事十分繁重,现在事情好不容易结束了,他十分希望闻人琰能好好地休息。

蔺睿予缓步地走向闭眼沉睡的闻人琰身旁,他静静地伫立着,目光一落在他身上就再也没办法离开。

一个人到底可以漂亮到什么样的程度?每次一看到闻人琰,他就忍不住这么想着。

称赞男人的外表,是不应该用美丽或者漂亮,但他实在找不出别的形容词来形容闻人琰。

闻人琰的美貌十分慑人,他有属于纯男性的阳刚英气,也有比女性更阴魅的俊美绝然,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完全没有相斥情况,反而得天独厚地生成一张极美丽的容颜,让人喘息,让人失魂,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他高傲,他尊贵,他非凡;他的美妖异又魔艳,优雅又雍容,捉摸不清的冷魅气息更让他增添神秘的飘逸虚幻。

深绝无底的黑色幽瞳更是有着强大的蛊惑能力。浅笑时令人屏息,微敛时逼人喘气,轻抬时让人窒闷。

蔺睿予凝视着闻人琰长翦下的优美轮廓,顺着直挺的颈项滑下,看见他微敞衣领间那性感的锁骨。他知道在衣服包裹下的身体有多完美诱人,每个晚上,他总是不能克制地紧拥那热烫的身躯,一遍又一遍的深陷,像是永远都放不开手。

闻人琰若懂得善用他那些上天专独赋与的优越条件,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女人为他疯狂。

反观自己,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他?

闻人琰无缺的外在条件,常常都是他不经意地担心的原因。他很难不去忧心有别的人会注意到闻人琰,他是那么样的耀眼,像是颗最明亮的灿星,是全场注目的焦点,更是众人赞叹的中心。

纵使他明明知晓闻人琰对别人根本不屑一顾,他也明白闻人琰厌恶多余的恋慕视线,更甚至,闻人琰参加的公开场合一向稀少的可怜。但他还是免不了会在心里忐忑。

要是有一天闻人琰遇上了比他更好的对象,要是有一天闻人琰不再觉得他特别……

他相信自己会爱上闻人琰,绝不会是因为他的外貌这种无聊的原因,但那美丽又魅惑的脸庞总是让他会感到自卑……他完全没有闻人琰那种自信,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闻人琰,两人之间的种种忧虑也总是他在烦恼。

是不是爱上一个人就会变成这样?这样地胡乱猜想,这样地心思不静,这样地忧心忡忡。

爱情,会让人想要因为对方而成长,但是,有好的一面,当然也有坏的一面,深沉负面的改变和影响又该如何承担?

蔺睿予幽然地叹息,他睇视着椅中呼息均匀的俊美男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触摸他……他右手才刚抬起,连闻人琰的面颊都还没碰到,就突然被整个抓住。

“呃?!”太过于迅速突然的偷袭动作让蔺睿予大吃一惊,他瞠目看着钳住自己手腕的大手,随之而来的,是那一如往常毫不掩饰如火焰般的注视。

闻人琰一个拉扯,就把蔺睿予带进他怀里,跌坐在他腿上。

“抓到你了。”他低低一笑,优雅的嗓音好迷人。

蔺睿予只觉得被他这样搂抱好不习惯,他脸上发热,微微地挣动了一下。“你没睡着?”知道他进来了也不睁开眼,幸好他没自言自语地讲些什么奇怪的话被他听去。

“有。”闻人琰敛下眼睑,充满麝香的吐息轻抚过蔺睿予的颈项,惹的他一阵轻颤。“不过在你进来之前就醒了。”他轻易制服住蔺睿予的挣扎,唇边的浅笑更加明显。

那还不是一样。蔺睿予把抗议吞进口中,他看着眼前直视他的深邃黑瞳,一下子又失神了。

闻人琰看着他,轻煽的睫毛下有淡淡的笑意,微微侧首,他的唇抵上蔺睿予敏感的耳下。他喜欢看蔺睿予的眼睛里只有他的存在。

“别……”突然袭上颈旁的热气让蔺睿予心跳了一下,他发现闻人琰的头已经埋在他的肩膀上了。“要回家了……”敏感地感受到闻人琰有意无意的挑逗浅吻,他手心冒汗,推拒着越贴越紧的宽肩,企图忽略闻人琰所对他造成的影响。

“还不行。”闻人琰吻着他耳垂下细滑的肌肤,悠喃浅吟。“一个小时后我还有一场越洋连线的会议,没办法现在就走。”他的语气有着浓浓的不悦,美好的周末下午,他却还得处理公事。

他多想和怀中的人回家温存,那该死的会议却推不掉。

蔺睿予微楞了一下,“你昨天怎么不说?”他可以晚一点来接他。

闻人琰扬起唇角,恶意地轻咬了蔺睿予的耳垂一下。“因为我想要你中午就来陪我。”他哑着声低语。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半小时休息时间,却可以做很多事情。

闻人琰一边说话,一边开始扯脱蔺睿予身上的外套。

“你……”像是引火线,从被舔吻的颈边一路点燃,蔺睿予全身都热起来了。“这里是办公室。”他提醒他,却看到闻人琰将脱下的外衣丢在地上。

“对。”他笑,邪魅且充满情欲。“而我是老板。”他吻上蔺睿予有些错愕的双唇,触碰那令人愉悦的柔软。

这个不讲理的人……蔺睿予双手下意识地抓着闻人琰的衣衫,感觉闻人琰含吻着他的唇瓣,一下子伸出舌尖舔弄,一下子又密合地吮吸,他的意识,随着那忽浅忽深的亲吻越离越远。

“嗯……”蔺睿予承接那危险的气息沾染上他的嘴唇,忍不住闷声地低吟。

闻人琰高温的手已经探进他的衣杉下摆,抚上蔺睿予紧窄的腰线。他眯着眼,注视着蔺睿予有些微醺的表情,抬起另一只手揉上他的后颈,让他更方便加深这个唇舌的逗弄。

他压近蔺睿予的颈项,手指并不时地轻划抚触那平滑的肌肤,这个小动作引起了蔺睿予的低喘。

他真的好敏感。闻人琰抬眸,又转深黑的眼瞳里有着满满的优越。

在将蔺睿予的上身完全贴紧在他的胸膛同时,闻人琰也把湿热且等待多时的温舌探入他口中,与他交缠吮吻。

蔺睿予启着唇,只能任由闻人琰一遍遍勾弄着他的舌尖,舔舐、吮转,不克制地继续加深这个令人晕眩的热吻。

不自觉地想同他伸出软舌缠绕,却马上被霸占了自由的权利,湿热被钳制在闻人琰的唇中,含吻抿弄,越来越失控炙热的亲吻让蔺睿予急遽地起伏着胸膛,却怎么呼吸都越见稀薄。

像是催情剂的长指在他衣服里肆虐,不间断地来回抚摸着他的背脊,让他头昏。

闻人琰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亲吻和爱抚他的背部,一直没闭上的墨色幽瞳却紧紧地盯着蔺睿予脸上的表情。

彷彿终于吻够似的,闻人琰总算离开了蔺睿予的双唇,却还是意犹未尽的轻吮了两下。他看着他被自己吻得红润的唇瓣,有些昏沈的神智毫无防备……他放在蔺睿予腰间的手猛然地收紧!

“呃?!”蔺睿予尚未清明的意识被这个动作慌了一下,他反射性地揽住闻人琰的肩颈寻求平衡支柱,闻人琰则是顺势将脸庞再次埋入充满他纯净气息的单薄肩膀中。

“……还不说?”闻人琰在他耳边低语,像是催眠。

“说……说什么?”蔺睿予轻轻地缩了一下肩膀,闻人琰正伸出温舌在他脖子上轻划。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你在烦恼什么?”闻人琰吟喃的声音就像是没有空隙的大网,层层叠绕,就连呼吸的空气也找不到出路飘散。“你昨天皱了眉头。”贴在耳旁呢哝的沉语像是想抽空听者的理智。

蔺睿予本来氲茫的双眼瞬间清醒,他抿着唇,想从闻人琰刻意的炽热撩拨中找到个好藉口解释昨晚的失常,却在他轻轻一个吐息下兵败如山倒。

“我不喜欢你有心事却瞒着我。”闻人琰沉语,眉头微蹙。

昨晚他就注意到了,蔺睿予的笑容虽然跟平常一样淡然,态度也依然温和沉静,但他就是能知道那细微的不一样。

那眉间淡淡的忧愁……让他有种想抚平的冲动。

他想等蔺睿予自己亲口对他说,整整一个晚上,蔺睿予却只是背对着他装睡直到天明。

究竟有什么事情不能对他讲?

“怎么了?”他轻缓地浅吟,长指弯起,温柔地抚上蔺睿予的热烫面颊。“还是不想说?”他知道蔺睿予总是把事情往自己心里面藏,而他最不喜欢他这样。

蔺睿予感觉着闻人琰在他身上的抚触,那么样地轻柔,就怕伤了他似的;他知道闻人琰一向没耐心,却还是这样耐着性子想替他分忧,对于自己昨天的猜忌,他更加地觉得不应该。

“不……没什么,你别多心。”他凝睇着他,给予他保证的承诺。他不想让闻人琰觉得他善妒,昨天看到的那个女人,可能只是同事,也可能是朋友,是他想得太多……事情只要一跟闻人琰牵扯上,他就觉得自己的冷静总会在瞬间瓦解。

闻人琰深深地瞅着他半晌,漂亮的黑曜双瞳里有着闇沉的心思。突地,他再度吻上蔺睿予的唇,并且惩罚性的加重亲吻。

“你……”蔺睿予愕然,闻人琰的吻跟刚才完全不一样,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吞拆吃解,狂猛地令他无法招架。

“说谎。”闻人琰低沉的磁嗓里有不容忽视的怒气。“我真是恨透了你那种有烦恼就自己承受的个性!”他咬上他的舌尖,不放过地舔吮。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

不论是遇上多么令他难受的事情,蔺总是一个人默默地独自承担。接到恐吓信出车祸的时候是,方晶雅对他说那些该死的话的时候是,恢复记忆想自己一个人偷跑的时候是,就连现在,他们的关系如此变化了,他却还是这样!

在蔺的心中,他到底是有多不值得信赖?

是他的诺言不够真诚,还是他的态度不够坚贞?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他明白他有多在意他,用说的不行,用做的不行,到底要他如何?

闻人琰炽热地像是烙铁般的唇吻熨上蔺睿予的衣领内,留下红色的痕迹。

蔺睿予双手握拳,在逃不过的唇舌攻击下做着无用的抵抗。闻人琰的拥抱太过激烈,几乎要挤压出他胸腔里全部的氧气,被紧紧吻住的唇瓣也没有汲取空气的机会,逐渐燃烧起来的身体抽空他的思考。

为什么……他要生气?蔺睿予昏然地想着,脑子里却一团混乱,找不出解答的丝线。

他不想给他添麻烦,所以才什么都不说,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闻人琰要这么生气?他只是不想让闻人琰为他的事情心烦……伴随着布料拉扯的声音,蔺睿予的思维很快地被完全切断。

“嗯!”胸前传来一阵凉意,紧接而来的是让人晕炫的湿热双唇。“你别……啊!”说到一半的话被闻人琰吮上他平坦胸膛上的极敏点吞噬,蔺睿予忍不住仰起头,彷彿这样就能稍微逃脱欲望深渊。

他急切地喘息着,根本没时间察觉自己已经被褪至手肘间的上衣。强力抚上后腰的手将他整个人更加地往前推,两人之间密合地没有空隙。

四周的气流迅速地浮躁起来,寂静的室内空间只有心跳的声音,急快的节拍让激情变成大火,瞬间燎原,没有回头,不能收拾。

闻人琰几乎吻遍蔺睿予裸露出来的所有肌肤,印下一个又一个属于他的标记,恁是一贯的强势,不理会蔺睿予越来越严重的呼息,彻底忽略他无法承受的可能,只是一再地在他身上宣示所有权,不容反悔。

蔺睿予只能紧闭着眼,从一开始的抗拒到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他被夹贴在闻人琰火烧般的胸怀和冰凉的大办公桌中间,敏感的身体只容传达情欲的证明。

他往后仰而伸展的颈项上有着薄汗,催化着两人间燠热的因子。

闻人琰的唇往上移动,落在他耳边,浓醇低幽的嗓音全面笼罩住蔺睿予的理智与恍惚。

柔醉的低吟里有掩不住的怒气。“你为什么不依赖我?”

他不会说,也不懂得要怎么说,表达不出来让他恼怒,他气蔺睿予总是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更气自己这么不能让他安心依靠。

蔺睿予喘息,不了解闻人琰的话里有什么意思,被摧残的意识拼凑不出清明的思路,光是亲吻,就让他整个人接近昏厥。

闻人琰凝视着他,深潭般的黑眸对上蔺睿予。

他在等他的回应……

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

蔺睿予垂眸回视,他想说些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微启的唇瓣仍是无语。

混乱的空气沉淀下来,只有两个人的宽广室内好安静,好安静,那种静谧让人忘了时间在流动……

“碰”地一大声,总裁室的大木门被人毫无预警的粗鲁推开!反碰撞到墙壁上的声音响彻整个室内!!

闻人琰几乎是立即地拉起蔺睿予被褪去的上衣遮掩他露出的背部肌肤,迅捷地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不管蔺睿予是男人还是女人,他都不允许旁人分享这只专属于他的身躯!

煞风景的来人还打着大大的呵欠,紧闭的眼角有着泪水。

“闻人啊,你到底要虐待我到什么时---”抱怨声在睁眼看清楚整个情况后嘎然终止,无视于脸上两个鸡蛋大小的黑眼圈,夏玮柉本来连张开都困难的双眼瞪的比铜铃还大,困意在刹时飞向九霄云外!

他站立在门口,整个人像是被钉枪钉住!气流停止,时光停止,他恨不得自己身上立刻长出一双翅膀冲上天去!!

闻人琰坐在座位上,他眯起眼。

完了,毁了,死定了!!夏玮柉吞了一大口口水,乌云降下,大祸临头。

“嗨、嗨、嗨嗨……”打颤的牙齿不停使唤,他奋力地想要据理力争。“今天、天气不错错、错喔?”完全硬着头皮。

闻人琰的脸上没有温度。

“呃……这这这……谁谁叫你不锁门,虽虽虽然我也、忘忘忘了敲门,但也不不、能全部怪我吧?”夏玮柉僵硬地陪笑,卑躬屈膝。

闻人琰依旧面无表情,但冷眼像是要把他剖肉凌迟,五马分尸。

“你你干嘛瞪我?我说了不不、不能全部怪我嘛,我、我怎么知道,你你你们两个---吓!!”一道比刀锋还锐利,比寒冰还冷冽的视线在瞬间插入他的头壳,毁杀掉他所有多余废言赘语。

好可怕,好可怕!低头认罪方为明哲保身的上上之策!

“呃……”夏玮柉露出一个难看的灿烂笑容,眼角旁还残留的呵欠泪水滴滴哀悼主人的苦难。

“你你你、你们有没有缺人……扫厕所……”

“抱歉。”

空旷的楼梯间里,蔺睿予脸上仍旧有着适才的热晕,他垂首望着乾净的阶梯,尴尬的轻语。

“啊---”夏玮柉呼出一口长气,摆摆手中的扫帚,他歪着头。“算了,只能怪我太不识相,太没礼貌,太过莽撞,太胆小,太倒楣,运气太差,交朋友太没眼光,太不懂得察言观色。”算了,反正他是‘好心被雷亲’,媒人礼到现在都还没拿到不说,被罚扫楼梯兼做苦工还得倒贴陪笑,下回要是有人跟他说做善事一定有好报,肯定把那人揪到闻人面前覆颂一百次。

他摇头叹息,虽然一串话里多是贬低自己的意味,但那一双刻意装出无辜的眼睛,反而让听者更加内疚。

“……对不起。”蔺睿予抿唇低语,头垂的更低了。

“没关系啦,扫厕所而已,闻人没有把我剉骨扬灰已经不错啦!”扫厕所嘛,已经算是很轻的惩处咧!他那个时候真的很担心自己会被闻人一掌劈死,化为湮灭,就此向这美好的花花世界大声说再见,毕竟,坏了人家的好事,可是很重的罪。

不知道闻人只做了一半就去开会,是不是很痛苦?那些主管肯定会被迁怒炮轰地体无完肤。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夏玮柉不是挺诚心地在心里哀叹。

“我有跟他说别再让你这么辛苦……可是……”蔺睿予脸上一烫,每回只要他一提起夏玮柉的事情,闻人琰总是用‘别的方法’,来转移话题,让他没有多余的力气说些什么……闻人琰实在很狡猾。

就像刚才,他在夏玮柉退场后,帮他说了一句话不到,就被闻人琰截断,除了胸口上多了几个吻痕外,他什么也没成功的表达。幸好会议的时间快到了,他才找到藉口离开,然后来楼梯间找夏玮柉为刚才的事情道歉。他实在是十分地过意不去。

他能跟闻人琰在一起,帮忙最大的就是夏玮柉了……虽然闻人琰老是说他‘动机不纯’。

看蔺睿予一脸老实的为难样,夏玮柉坏心的因子又起。说实在话,他并不太想欺骗善良诚实的好青年,但是啊……把闻人琰的帐算在他‘新婚爱侣’的身上不太为过吧?

想他这一阵子被蹂躏的有多惨!懒散的日子随他远去,星期一到星期五天天加班,周休二日还得来扫楼梯,再倒楣一点,无聊的江苡纴还会不客气地跑来嘲笑他一番,顺带制造点让他怎么也扫不完的垃圾……那死丫头……他终于发现,患难是绝对见真情的!

他的要求不会多,只要一“咪咪”补偿慰藉他受创哭泣的纯真心灵就好。

“咳!”夏玮柉故做正经,清咳了一声。“我知道闻人那家伙很霸道,你就别替我求情了,免得你又傻傻地被他‘欺负去’。”看刚才蔺睿予一脸晕酡的样子,不难想像闻人是用什么方法“驳回”他的求情。

蔺睿予一听夏玮柉语带双关的暧昧话语,想起刚才被他撞见的尴尬场面,一路从脖子红到耳朵。

“嗯哼!”夏玮柉正经八百宽宏大量。“你也知道,不能放假休息对我来说实在是很痛苦啊!但是我都咬牙忍了下来,因为闻人是我拜把嘛!你们的事情我两肋插刀,可一点都不求回报,真的不求,真的真的!”他加重最后几句。

“嗯。别这样说。”蔺睿予语带歉疚。“我知道你帮了我们很多忙,你若有什么困难,也绝对不要客气。”

“困难倒是没有……”呵呵……还真容易骗。夏玮柉脸上平静,心底窃笑。“不过啊,再一个月我就生日了,送我个礼物吧!”他涎着笑,厚脸皮地要求,眼睛里藏着商人的狡诈。

再怎么说,他还是有点不甘心那屈于“闻人威”而乖乖奉上的七位数礼金,不是他小气,而是觉得闻人这家伙一点都不懂得知恩图报,老是处于被修理的份,他当然不服气,所以想讨回一点面子。

最好下手的地方当然是蔺睿予这头啦!哼哼,只要蔺睿予答应,要房子要车子要土地都随他挑,到时闻人知道不气死才怪!

哇哈哈哈!谁说吃过亏就要乖乖听话?他偏生不信那套!

生日礼物?蔺睿予微楞。对了,他记得夏玮柉是11月底生的,只差了二十几天,个性却跟闻人琰南辕北辙。

“……礼物……可是我没什么钱,可能没办法送你太好的。”他轻语,只想夏玮柉大概是一时兴起。

“你没钱?!”夏玮柉挑眉怪叫。蔺睿予居然说自己没什么钱?!那全天下的人都变成乞丐算了!“你不用这么谦虚,我又不是坑你……呃,又不是要你买多贵的东西给我,意思意思就好了,我不会把闻人移到你名下的财产花光的,顶多跟你要一栋别墅……嗯呃,不好不好,跑车好了,我最近车坏了;再不然……请我去国外度一个月的假也不错啊……”唔,真难选择,他应该先想好要什么再开口才对。

蔺睿予看着夏玮柉十分烦恼的脸孔,他有些怔然。

“什……什么意思?”他问,非常不解。

“啊,不然闻人方榤那老头私藏的古董也不错……”随便一样都百万以上咧!他抚着下颚不怀好意地偷笑。“呃……你刚刚说什么?”彷彿总算察觉蔺睿予有说话,夏玮柉慢半拍地抬起头。

“你刚才说……什么……移到我名下的财产?”蔺睿予楞着,脸上有疑惑,眼瞳里是问号。

“是啊,你不知道?”夏玮柉怪异地皱眉。“除了‘蓝海’的股票,还有在瑞士银行一个常用的户头外,闻人把他名下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包括在国外设置的土地、房子,八个银行的存款,投资在别的地方的利润,还有什么保险人寿险遗产,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连你们住的房子和那几台名贵轿车,全部都过渡到你名下啦!”所以蔺睿予现在已经亿万富翁,名列全球前茅,简直富可敌国!

蔺睿予完全地错愕了。他只能看着夏玮柉,僵楞地说不出一句话。

夏玮柉看到他的样子比他更为惊讶。“不会吧!你真的不知道?闻人都没跟你提过半个字吗?”搞什么,虽然他不认为闻人是那种会讨情人欢心的人,但也不至于这么闷吧?

“我……我不知道……”蔺睿予脑子一片混乱,他茫然不自觉地低语。被惊愕地消息影响,他有些站立不住,缓慢地弯身坐在阶梯上。

闻人琰……居然为了他……

让他惊讶的,不是闻人琰给他的财产有多庞大,也不是高兴自己有了用不完的钱。

他真正震撼的,是闻人琰的那番心意。

他从来都不知道闻人琰为了他做这些事情,从来都不知道。

闻人琰是内敛的、高傲的、强势的、有点冷淡的、不怎么表达自己情绪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闻人琰,居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为他付出这么多!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地在用他的方式表达他的诚恳,他早该瞭解,闻人琰就是这样!

他内敛,却只在自己面前流露真实;他高傲,却让自己独享特别的专宠;他强势,却用不经意的温柔呵护自己;他有点冷淡,看他的眼神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关心;他不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用别的方法呈现感情!

蔺睿予心口一缩,眼眶有着湿意。

这个人……不会甜言蜜语,不会柔情蜜意,不会说好听的话,不会做无谓的事,不会安抚人,不会讨好人……但是,但是……

却总是在他身后做他的支柱,让他能够安心,让他能够依赖。

他是这样在表达着那诚挚的情感。

蔺睿予环抱着自己屈起的膝盖,将脸埋入弯叠的手肘之间。单薄的肩膀很细微地在颤着,露出的颈项有点红红的,带着热度。

一旁的夏玮柉见状,伸出手轻轻地拍他的头。

“你可知道啦,闻人那家伙,不是爱你,是爱惨你啰!”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看来这两人大概是缺乏沟通吧!没办法,对象是闻人嘛!

蔺睿予低低地应了一声,埋在手肘里的脸更深了。

夏玮柉没有说话,只是站立在一旁。唔,他好像在无意中又帮了他们一把……他真是个大好人啊……

他得好好想想要什么礼物才行……

楼梯间的窗户吹起了很舒服的凉风,弄皱了本来就波澜的心湖。

蔺睿予自始至终都没再说过一句话,晃荡的感情像是丝线,不停地环绕环绕,缠满了他整个意识,温暖了他所有的不安。

白雾袅袅,热气氲氲。

“嗯……啊……”蔺睿予紧抿着唇瓣,在燠热的空旷浴室里,他所发出的任何一个细小的音节都显得特别清晰。

他撑扶着墙,随着身后猛力的撞击,他虚软地几乎无法站立,但环在腰间精壮的手臂执意地不放过他,不让他逃离,紧紧地扣住他瘦削的身体,一再地让他容纳身后那个人挺进的欲望。

他湿透的发梢因为身体上的摆动而落下点点水珠,肌肤上的水痕也完全不受控制地滑行,他闭着眼,除了感受深入体内如火焰般的体温外,什么也不能做,也没有力气做。

“我真想---”闻人琰倾低上身贴近,湿热的唇熨上蔺睿予沾染温水的后背。“……把你一口吃掉。”浓重的呼息抚上蔺睿予的耳后,沉哑带着深切渴望的嗓音吟起,魔魅低语,烙上印记。

他赤裸的精瘦肌理上闪烁着晶莹的液珠,完美的身材性感地让人屏息,濡湿的黑发微乱地垂着,在他极其俊美的容貌上增添了妖邪的艳丽,充斥欲念的双眸犹如蛊咒,征服怀中男人的神魂。

蔺睿予只能喘气,他轻轻地抬首,像是在回应闻人琰的话,下一刻,身前被紧握的挺立几乎撕开他纤细的神经。

“啊!”忍不住抓着从腰后横过来肆虐的大手,他无力地战栗。身子不自觉的缩了一下,两人的交合点却因为这个动作而更加地紧密,这让他倒抽了一口气。

好热!他觉得胸口好像有把火在狂烧,引燃了他要汲取的空气,让他接近窒息,被闻人琰抚弄的那个地方烫的让他难受,还有被进入的地方更是!

他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沸腾!

“琰……”蔺睿予脱口而出的呼唤里有着急促的心跳,他只能闭着眼,任闻人琰烧灼的大手紧紧握套着他最脆弱的感官,顶端泌出水液,一如他颊边滑落的汗意。

闻人琰扣着他的腰,持续地推进,感受那会令人疯狂的紧窒包围,满意他狭窄柔嫩的穴内只容的下自己一人。

轻轻地拨开蔺睿予贴服在的额边的湿发,他用力的挺进,漂亮的唇线划开炫惑的浅笑。他真实地拥有了怀中的人,很奇异的,满足的不只是身体,还包括了心灵。

“蔺,蔺。”随着挺腰深入的动作,闻人琰轻喃着他对蔺睿予的惯称,在深沈的磁嗓下所隐藏的,是极为内敛的真挚情感。

蔺睿予紧抓着在自己身前肆虐的手臂,耳边响起的低缓男音几乎穿透他的骨髓,

留下穷尽一生也绝不会忘却的痕迹,他急遽的喘息,在难忍的情潮下释放了浊烫的欲液。

“啊……”他启唇抒解胸腔里禁窒的压力,股后间深深嵌入的高热体温击溃他的意识,他只能垂首低喘,光裸的身体赤红地万分诱人。

闻人琰敛下眼,收回被沾上水液的手,双手手臂交叠紧搂住蔺睿予纤直的腰肢,厚实的胸膛毫无空隙地贴合住他曲线分明的后背,浓重的呼吸落上他颈间,几个猛烈的推进后,他在他体内射进占有的证明。

“嗯……”极度紧绷后瞬间放松,蔺睿予没有力气站立,只能倚靠在身后颀长壮瘦的情人怀里,任他拿过莲蓬头将两人激情过后的身体冲净。

“还好吗?”闻人琰侧首,在他唇上轻吻。他优美的嘴边扬起淡笑。

看到他那得逞的漂亮微笑,蔺睿予全身酸软地闭了闭眼,脑中提醒自己,下次绝不要再和他一起洗澡。想是这样想,可是有哪一次他抗拒得了闻人琰?不是拒绝被强制的忽略,就是抗议被悠闲的驳回。

闻人琰眸中笑意更深,他很少显露自己情绪,却总是不经意单独和蔺睿予相处时表现。

因为他是他最特别的人。

“穿上衣服,免得着凉。”他拉开淋浴室的玻璃雾门,伸手在外面墙架上取下宽大的浴袍将蔺睿予整个人包起。他从没有忘记过,蔺睿予体质不好容易生病。

蔺睿予依言穿上,渐稳的呼吸在瞥见闻人琰修长的性感身材后,又忍不住乱了起来。

“要我抱你出去吗?”闻人琰知道他在看什么,而且更坏心地毫无遮掩贴近他低语。他喜欢看蔺睿予为他慌乱的样子。

“不用。”热烫的气息抚上耳旁,蔺睿予连忙回神应道,在看见他俊美的脸庞时,不知为何脸上又一阵发热,他很快地移开视线,急急地先一步走出浴室。

幽眸闪过有趣,闻人琰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略显慌张的背影,也拿起挂着的乾净衣物套上,随着他走出去。

蔺睿予坐在床沿,频频转首看向墙上的电子时钟,就连发梢滴水在衣服上都不自觉。十一点二十四分,要等一下还是明天晚上再送?

从未做过这种事情,他有些不知所措,也担心自己没办法大大方方的坦然表达,只是亲手送一个礼物而已,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跟闻人琰开口说明。另外,他还要跟他说,那些财产他用不到,还是收回去给他运用较好,有没有那些东西他不在乎,因为他已经很明白他待他的心意了。

……只是几句话,他可以在心里演练多次,却觉得真正启齿过于困难。该怎么开口,要如何说的清楚,要用什么样的表情……他紧张的手指僵硬。

“擦乾。”闻人琰拿着一条乾净的大毛巾,罩上蔺睿予湿答答的头发。

“呃!”心不在焉的蔺睿予被吓了一跳。“我自己来……”他话尾都没说完,闻人琰就已经拿着毛巾在他头发上抚弄起来。知道怎么也没办法拒绝这个强势的人,他只好静静坐着,任他将自己薄软的黑发擦乾。

毛巾才一拿开,他又下意识地瞥向粉墙上的钟。又过了两分钟,到底该怎么办?叹息地回过头,却发现闻人琰绝美的脸庞在他眼前三公分不到处,热气吹拂在他脸上,黑眸直直地盯着他!他抿着唇,差一点就因为惊吓而出声。

“你在看什么?”闻人琰低笑,觉得他今天晚上的动作不太寻常。

“没有,我……”他才出声,就发现闻人琰的唇有意无意地划过自己的,太过靠近的对视让他心脏猛跳。他想往后一点拉开距离,又担心显得太欲盖弥彰,只能僵直了背脊暗自调匀混乱的呼吸。“我没在看什么。”他清楚地感觉到,他每一个开合嘴唇的说话动作都微微地刷过闻人琰柔软的唇瓣,他脸上热度升高,又下意识地抿嘴。

“是吗?”闻人琰的手臂就撑在他的身侧,他轻轻地侧首以鼻间缓触他的颈项,在他耳后沙哑地低语:“你好香。”

周围的空气完全被他包围,他贪恋着蔺睿予身上刚沐浴完的清新香味。他喜欢玩这种诱惑神智的游戏,只要对象是蔺睿予,他一辈子都玩不腻。

蔺睿予背脊更直了,随着他抚过肌肤的温热气息轻颤,脸颊染上一片潮红。他……他在说什么?他才觉得闻人琰身上好香,香皂的幽香混合了他身上自然散发的男性檀香,一寸寸地融进他的血液,让他微感晕眩。

“你……”他觉得脑中一片混乱,清晰的思考被抽离,他想请他让开一些,开了口却又潜意识地不想那么快离开他那魅人的香味。

“嗯?”闻人琰低沈地悠应,嗓音犹如天籁般的乐器。在他颈边的唇没有直接贴上,只是缓慢地来回轻触。

“没什么。”蔺睿予闭上眼睛轻语,放弃想逃跑的念头。他起伏着胸膛,让闻人琰细细地吻着他颈边的肌肤。

“你从下午就开始好奇怪,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闻人琰抬起脸,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睇着他。他知道蔺睿予在他开会的时候跑去找夏玮柉,回家时他就一直回避他的视线,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一定是那小子跟他说了什么。

蔺睿予心跳漏跳一拍,这是开口的好机会,他手心冒汗。他知道闻人琰口中的“那家伙”是指谁,他一向不称呼夏玮柉的名字,也不跟他呼朋唤友称兄道弟,就因为这样,夏玮柉老向他哀怨自己被闻人琰漠视欺负。

“他……他跟我说……”才说了几个字,就觉得自己的舌头猛打结。他垂眸,眉头微皱,脸上热辣。

“说什么?”闻人琰凝睇着他,将他轻轻地拉起,搂抱在自己怀中,两人一同坐靠向床头。“嗯?”他调整舒服的姿势,侧耳倾听。

“你……你把名下的财产……都过渡给我了是不是?”蔺睿予说的好小声,在他怀中有些不自在。

“是。”他回答的很简洁,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蔺睿予微楞,“我用不到这么多钱,你不必这样做的,我知道你……你对我好……”他俊雅的面容泛红。“可是我真的用不到这么多钱,你还是收回去吧。”

闻人琰瞅着他,“你知道我这样做的用意吗?”

蔺睿予心脏乱跳,连忙垂首。“……嗯。”他低应。

“真的知道?”闻人琰浅缓喃语,亲吻上他的额际,顺着脸颊,一路吻着他的眉间鼻尖,最后印上他的唇,将舌头探入他口中。

他根本不在乎财产有多少、自己又拥有多少钱,对他来说,那些只是无意义的数字,他唯一关心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他不知道除了无形的承诺外还能给蔺睿予什么,他不喜欢也不擅用言语表达感情,但就算要他倾尽所有换取蔺睿予在身旁陪伴,他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深知对蔺睿予的情感与日遽增,但他还在学习爱人,不论方法对不对,他只知道要把自己的所有跟他分享。

“我知道……所以……”蔺睿予的语音不稳,在他的吮吻下很难说好话,就算这个吻很温柔也一样。

“既然知道就别拒绝。”他伸出舌尖描绘他的唇线,轻喃低语。“那些东西不重要,你不喜欢用就别用,那已经全部都属于你了,我不会收回。”闻人琰吐气幽兰,低柔的语调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决心。

他很感动,“可是……”蔺睿予想说话。他真的不需要这么多,其实只要闻人琰的一点点温柔,他就十分心满意足。

“我不要听可是。”闻人琰打断他的话尾,不给他上诉的机会。蔺老是喜欢东想西想,却就是不会为自己想,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了,他不会让他委屈。

他重新吻住蔺睿予的唇瓣,纠缠着他的软舌,他怎么都吻不够他。他让蔺睿予跨坐在自己身上,长指抚上他腰间往前压进,要他感受自己下腹的欲望。

“呃!”蔺睿予忍不住扶着他的肩膀战栗,烫贴在他腿间的硬挺太过于明显,他没办法忽略,暧昧至极的坐姿让他呼吸加速。

“别动。”闻人琰好听的声音因为蔺睿予不安的扭动而变的乾哑。他环着他的腰,让他安静地坐在他身上,然后埋首至他的颈项当中,他的呼吸,有着极难察觉的急促。

蔺睿予就这样任闻人琰抱着,他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吐息……他们是那么样的靠近,他身上的体温一点一滴的温暖他……

这是他的情人,一个霸道却又……温柔的情人。

半晌,闻人琰抬起头,面无表情却眼神清亮。“我有东西要给你。”不等蔺睿予满脸疑问,他探手至柔软的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精致的小袋子。

蔺睿予惊讶了,那个袋子……是那天他看到他跟那个女人去的那家名牌珠宝店里出来时手上拿着的。

闻人琰从袋子里取出红缎面的绒布盒,他打开来,里面是一对非常典雅的男用对戒。他分别取了出来,递给蔺睿予看。

蔺睿予错愕的没办法说话,他看着手中样式简单却高雅大方的银白色戒指,白金的雾面泛着银蓝色的光芒,美的让人不能眨眼。

戒指的内圈里刻了字,稍微小的那一个刻的是“蔺”,另一个则刻了“琰”。

蔺睿予心中一阵激荡。他们在美国公证的时候,并没有买婚戒,他一直知道闻人琰不太爱戴首饰,可是现在他却为了他……

“这样你就被我套住了。”闻人琰扬起嘴角,将较小的那枚戒指戴上蔺睿予的无名指,然后在那银白色的戒圈上印下一吻。他抬眸凝睇他,眼神无比认真,“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他霸道的宣布,同时戴上自己的戒指,抿唇浅笑,模样好诱人。

蔺睿予看进他的黑瞳里,心中的感动无法言喻。“我一直以为……这是你买给别人的……”他低低地轻语,眼眶微红。他怎么会这么笨?居然怀疑这个人对他的感情?

“买给别人?”闻人琰挑眉。

“我看到你跟一个女人……”在看到闻人琰眼中闪过的精光后,蔺睿予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所以你才心情不好。”闻人琰一下就推敲出来,用肯定句下结论,不怀好意的眼眸中有着明瞭。“你在嫉妒。”他低语,那副表情有些得意。

蔺睿予不语,转头回避那双眸瞳,心事被人说出来的感觉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闻人琰轻笑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他收起手臂,将蔺睿予紧紧抱进怀里,他汲取着他肩上的体温,满意地无声叹息。

“你……”呼在颈上的吐息有点热,蔺睿予脸上微烫。

“那个女人是那个珠宝品牌的在台负责人,我请他们订做戒指,因为技术师是才来台湾没多久的外国人,所以不常用的中文字不太认识,”闻人琰吻着他柔软的耳垂。“他们把你的‘蔺’,刻成了‘兰’,我很生气,因为我是付钱的老板,那个女人只好向我赔罪,昨天才把完成品拿给我。”他难得用轻松的语调说这么多话,因为知道自己在意的人会为自己吃醋,心情大好。

“这样说你知道了吗?”闻人琰勾起唇角,长指弯起抚过蔺睿予的脸颊。

“……你……在向我解释?”蔺睿予瞪大了眼,从来都没想过闻人琰会这样为一件小事费神说明,以前的他,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闻人琰扬眉,“你以后有事就问,别藏在心里。”他收起笑容,正经地看着他。“我一定会听你说。”

他的语气虽然一点也不温和,但却让蔺睿予感觉好多好多温柔……心情的感触摆荡太过强烈,柔软了他的一切。

他好爱、好爱他。用尽言语文字都无法表达。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蔺睿予微笑,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白色的绒布盒。

“为什么要给我?”闻人琰睇着那个雪白的盒子,不解风情的问。他从来都不浪漫,过渡财产和买戒指的动机就只是因为他想这样做而已,他是个不罗曼蒂克的情人,却不知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更加让人感动。

蔺睿予只是轻轻地在他面前打开那个盒子,淡笑挂在唇上。“生日快乐。”他看向墙上的时钟,十二点过五分。

“我生日?”因为家人总是不在身旁的关系,闻人琰从没注意过自己的生辰,这算是他第一次当面收到有人特地为他买的生日礼物。

他看着那条深蓝色的水晶项炼,拉出自己衣襟里的红色坠饰,两色相映之下,更显璀璨明亮。真的好像,他还以为是自己记错,这两条项炼像是成对的。

“你……喜欢吗?”蔺睿予有点紧张,毕竟,他不太瞭解闻人琰的喜好,而且闻人琰十分富有,这种小东西不知是否会让他觉得太寒酸。

闻人琰微怔,心底漾起一抹异样的感受。他凝视着眼前的人,发现蔺睿予连脖子都红了。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蔺送给他的礼物,内心的喜悦和惊讶自然不在话下,他知道他这个情人很害羞沈静,要他这样表达,一定是用了很多勇气……这代表他已经开始对他敞开心胸了吗?

他抬眸低笑,然后冷不防地一把把蔺睿予抱进怀中。

蔺睿予微楞,只感觉到闻人琰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大手轻抚着他的背脊。

“原来我们是一样的。”闻人琰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闭着眼吻上蔺睿予的颊边。他也是,在商场上谈几亿的生意他都不会皱一下眉,但在将戒指套到蔺睿予的手上时,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只不过,他比较擅于隐藏。

他们两个是一样的。想表达却又不擅表达;但,感情也是一样的,只希望对方能够高兴。

“什么?”蔺睿予没听到他低喃的话语,落在颊上的吻似乎又更柔和了些。

“没什么。”闻人琰抬起脸与他直视,唇边带着笑。面对蔺时,他不需要冷淡。“我很喜欢,不过……”他挑眉,将手中的蓝晶项炼套上蔺睿予的脖子。

蔺睿予愕然地看着他的举动,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闻人琰扬起一道极为妖魅的笑意,一场俊美的脸庞犹如神祇般优雅衿贵。抚上他的后腰将他推前,薄唇落在蔺睿予胸前,连带着吻上那条闪着蓝色光泽的坠饰。

“这才是我要的礼物。”他低吟,美丽的双眸颜色顿深。

蔺睿予低喘一声。他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等、等等……”这太狡猾了!这条项炼是给他的,为什么他戴上却变成了礼物?

“我不等。”闻人琰在他胸前落上吻痕,修长的手指解开他宽大浴袍的腰结。“你说的,我今天生日。”他说了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嗯!”吮上胸前敏感点的湿唇让他惊颤,蔺睿予只能闭者眼攀住他的宽背。

“我想听你说那三个字。”热吻沿上落至肩胛,大开的衣襟让他毫无阻碍。

“呃……”他昏沈,被他散发的热气晕眩。

“不说就不让你睡。”他坏心地开出条件。阴险地握上他双腿间的挺立。

“啊!”他反射性地缩起身体。“别这样……”

“说。”他低语着吻上他的唇,舌尖交缠,紧吮舔舐。

“你……”好狡诈!

“不说是吗……”他放倒情人的身子,在深蓝色的大床上赤裸。“没关系,我们有很长的时间……”犹如魔咒般的喃语洒下。

夜,还很长很长……

或许,在爱情的路上,他们两个人都还需要很多学习,但只要彼此相爱,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只要他爱着他。

END

在我遇到的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
梦里有时身化鹤,人间无数草为莹